035:敘舊
035:敘舊
睜了幾次眼睛,隻覺得腳下輕飄飄的,黑暗中分辨不出東南西北。
我趴在寬闊的背上聽著那粗重的喘氣聲,“唐成——”
對方沒有呼應,我也昏昏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時,眼前漆黑一片,耳邊依舊是淅淅瀝瀝的雨聲,但卻沒感覺到有雨點打在身上,屁股下麵軟軟的,身上也很暖和,仰臉看去,正坐在譚柏霖懷裏,而我們好像是在景觀洞,陰暗濕冷。
我稍稍支起身體,譚柏霖忙睜開眼睛,
“小魚,有沒有摔壞?”
我動了動四肢,嗯,還都能活動,也不疼,應該沒事。
“沒事,這是哪兒啊?”
譚柏霖搖搖頭,“不知道是不是防空洞,先避雨吧,天亮了我們再出去。”
“早知道這樣,不如在帳篷呆著。”
此時才為自己的衝動後悔,半夜出來找人,找鬼還差不多。
“吃一塹長一智,下次就知道了。”譚柏霖揶揄的笑說。
“你不是還露過營,連常識都沒有?”
我倒抱怨起譚柏霖來了,應該感謝他才對,沒有他,現在生死未卜的是我。
譚柏霖的笑聲更大,胸口輕輕的顫抖。
“唉,我是經常露營,隻是遇到個莽撞鬼,沒辦法。”
我有點兒泄氣,都是我害的,想要脫離譚柏霖的懷抱,他沒鬆手。
“地上很涼,坐著吧。”譚柏霖的身體向後麵的牆壁靠去,“兩個人擠著還暖和點兒。”
“我沒那麽脆。”
譚柏霖微微一怔,“這麽多年,還是那句口頭禪。”我愣了一下,“我可不想被你看成豆腐。”
我的眉頭更是擰在一起,剛剛認識沒兩天,話說了沒十句,這家夥怎麽這麽了解我。
“你怎麽知道我的口頭禪?”
“我還認識一個扔石頭救小眼鏡的美人魚。”
我驚得挺直了腰板兒,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那是我和康辰十年前認識的場景。
“你是打他的那些人?”
“別冤枉我,我沒那麽卑鄙,不欺負小孩兒。”
我盯著他,離得有點兒近,不太舒服的距離,忙又轉過頭。
“那個拆遷區是譚氏藥廠的工地,我就在那個板房裏。”
越聽越糊塗,那片工地確實是譚氏藥廠,就在錫洲,隻不過如今建得更大了,他是譚氏的公子,難道那時候正好看見?
“你是工地裏喊人救我們的人?”
譚柏霖頓了一下,“不能這樣說,是我爸爸的司機喊的,不過是我授意的。”
還真是有緣分,竟然把九年前的事兒都翻出來。
“那你認識我?”不對,不能這樣問,“你認得我?”這話還是別扭,“你認出我了?”
譚柏霖笑得更甚,“一眼就認出來了,變化挺大,眉宇間還能看出當年的影子。再說,你在我眼裏,也不是就那十歲的樣子,睜著眼睛往我大哥車上撞的時候你應該十三歲,獨自在酒吧買醉唱歌哭著叫豆腐別找洋妞的時候十五歲吧。”
“什麽?!”我驚出一身汗,“什麽車啊,唱歌的?”
譚柏霖笑了,身體向上挺直,再次拋出重磅炸彈。
“六年前的夏天吧,應該是七月,你在譚氏藥廠門口趴到了一輛寶藍色寶馬7係的發動機蓋上,記得嗎?”
我大驚失色,那是失誤。
我、康辰和一
幫朋友們在空地上玩兒丟沙包,有人故意打我,我才跑到藥廠門口躲避的。
不想被剛剛駛出的車撞到了,好在我身手矯健,車速也不快,才狼狽的趴到了發動機蓋上。
“那個大老粗是你哥。”
至今仍清晰的記得當時從車上幾乎是跳下來的男人,芥黃色的T恤很刺眼,太陽光下,看不清他的長相。
他有些慌亂的伸手想要碰我,卻又有些不知所措,還是康辰把我從車上拉了下來。
我們轉身就跑,男人粗噶的咒罵聲一直回蕩在身後,“小兔崽子,不要命了,找死滾遠一點……”
“噗,”譚柏霖差點笑噴了,“我哥是普林斯頓大學的高材生,紳士翩翩,你竟然說是大老粗,被他聽見非爆血管不可。”
“普林斯頓會罵人嗎!”我迎上譚柏霖笑得幾乎抽筋的表情,憤憤的說。
“那天發飆是被你氣的,就你那貼在風擋玻璃上扭曲的臉和無辜的表情,我哥都患上開車恐懼症了,現在還不敢開車。”
“呃,你也在?”
算是我的過錯吧,揪著譚柏霖的衣角絞著手指,“那酒吧——”
“你不記得了,搞得我好狼狽啊,我哥那有潔癖的人,寧可打車回家也不跟我同車……”
“你不用說啦!”
我聽出他的挖苦,忙製止,譚柏霖嗬嗬的笑起來沒完。
“多少我也記得點兒,不用你提醒。”
自覺理虧,低聲說了一句。
上大學之前,我隻去過一次酒吧。
康辰去美國的前一天晚上,我獨自在錫洲最大的酒吧用他給我上網的錢開了包間,要了一打啤酒,對著屏幕唱《走樣》那首屬於我們的歌,喝到不省人事。
是康辰接我回家的,他說我一直抱著個男人不放,還吐了人家一身,現在我終於知道那人是誰了。
譚柏霖的笑聲慢慢停了下來,加大雙臂的力道,溫暖的體溫再次傳來。
“我和你還真是有緣分,天下哪有這麽巧的事兒。”
我終於知道譚柏霖為什麽一直很關心我,原來他很久以前就認識我。
“是很巧,又讓我遇見你,這是緣分。”
譚柏霖的下巴貼到了我的額頭上,親昵的動作,我稍稍向後脫離開。
“你有點兒發燒,冷嗎?”
聽他這麽說,還真的感覺有點冷,雨淋成了落湯雞,不傷風才怪。
“有點兒,謝謝你給的溫暖。”
譚柏霖的手力更大,輕輕的歎氣,“隻要你想要,隨時都可以給你。”
這話聽著有點別扭,但心裏卻暖呼呼的,這種感覺也挺奇怪的,像哥哥的保護,我的手纏在譚柏霖腰上,腦袋自然的靠在他的頸窩,姿勢舒服又暖和,非常時期,管不了那麽多了。
天邊微微泛起的白光,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太陽就蹦出來了,樹林裏突然的萬丈光芒,刺得眼睛還難受。
“日出。”譚柏霖看著那刺眼的光芒說。
“很少能看見這麽純淨的天空,更別說日出了。”
天空像塊透明的玻璃一樣,清透清透的,美極了。
譚柏霖點點頭,“雨停了。”
半晌我們才從沉醉中蘇醒過來,“雨停了——”異口同聲的喊出一句,似乎都非常興奮。
我要站起來,譚柏霖托了一把,腿早麻了,又跌回來,我們窘迫的對視一眼,都笑了。
稍微活動後,我才慢慢站起來
,伸手拉譚柏霖,他的腿早被我壓得沒知覺了,勉強站起來,卻僵硬的回不了彎兒,樣子可憐的要命,我抱住他的右臂扶著他,他順勢握住我的手。
“你燒得挺厲害,難受嗎?”
譚柏霖捧起我的手貼了貼他的嘴唇,雖然知道他是為了試體溫,可還是有些難堪,迅速的抽回手。
“沒事。”
衝他搖搖頭,耳邊轟隆隆的巨響,眼睛也有點模糊,我揉揉眼睛強大精神,和譚柏霖走出山洞。
四周全是樹,一望無際,雨後的太陽又異常的毒,沒走多遠我已經眼冒金星了,靠著譚柏霖的支撐,勉強又走了幾步,終於還是堅持不住了,眼前一黑,向前一個俯衝,被譚柏霖用力的拉住了。
“休息一會兒吧。”
扶著我坐到樹下,譚柏霖用袖子擦著我的臉。
“哪兒啊?走了多遠了?”
這樣盲目的步行下去,比暴雨中更讓人煩躁和恐懼。
“我也想知道。”
譚柏霖歎了口氣,看著斑駁的陽光。
“迷路了?”
我掙紮想站起來,此時才覺得渾身酸疼的厲害,發燒後遺症,還是少裝堅強,乖乖休息一下吧,便不停的揉著腿和胳膊。
“沒事兒,他們很快就會找到我們,這裏是景區,不是荒山野嶺。”
“你沒事吧?”看著譚柏霖滿臉的劃痕,我不禁問。
“昨夜黑燈瞎火的背你,臉上受傷是很自然的事兒,現在才發現?”譚柏霖酸溜溜的說了一句,眼裏一閃而過的失落。
也是,唐成脖子上隻是細小的劃傷我第一時間注意到了,而他滿臉的傷痕我竟然現在才關心一下。
“想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嗎?”
譚柏霖解開腰帶,我不好意思的扭過頭,他把腰帶扣遞給我,很亮的鏡麵,我看了一眼,嚇了自己一跳,臉上烏漆麽黑的,蹭得不知道什麽東西,忙用手去擦,還挺疼,譚柏霖忙拉住我的手,
“臉上都劃破了,不要亂動。”
“會毀容嗎?”
“怕了啊,毀容了怕Marlon不要你?”
我頓了一下,拿著皮帶扣的手垂了下來,唐成和我隻是逢場作戲,以後毫無關係。
或許譚柏霖看出我的落寞,他搖搖頭,“不會,我給你找最好的整形醫生,包你比現在還漂亮。”
他大笑,我也跟著笑。
“你也需要。”
將鏡麵對著譚柏霖,他看了一眼,按下我的手,一臉無奈。
“多帥的臉,都毀成什麽樣子了,要你負責你敢不敢?”
他痞氣十足的笑起來,俊雅的臉和那樣的笑容有些不搭調,不過他和唐成都是富家公子哥兒,物以類聚,必定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我撇撇嘴,太陽曬得好暈,靠在譚柏霖的肩頭眯起眼睛,他的大手在我額頭上放著,不知怎麽就又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譚柏霖輕輕的叫醒我。
“快醒醒吧,他們來了。”
他晃動著手中的皮帶扣,用這個簡單的反射原理,大家很快找到了我們。
耳邊漸漸嘈雜起來,唐成衣著光鮮的先進入眼簾,看見我,衝過來拉起我的手,上下打量著。
“沒事兒吧,認識我是誰嗎?”
你是個混蛋,還用問嗎?突然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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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