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你也可以很幸福
飛兒沉默地坐在林東的車上，心中有些生氣，又有些懊惱。她氣林子豪的態度，更氣自己沉不住氣，經不起林子豪幾句話刺激。除此之外，心中還有一些憂慮，自己和林子豪之間的鬥爭不過剛剛開始，可自己已經明顯落於下風，以後還會有許多較量，自己又當如何應對呢？
見飛兒一直沉默著不說話，林東說道：“怎麽，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悶氣？”
“沒有。”飛兒悶悶地說。
“你其實也不必生氣。爺爺就是一隻千年老狐狸，你和他鬥，吃點虧也是正常的。何況，你現在也不算太吃虧，反而討到了許多便宜。”
飛兒轉頭瞪他：“你說的便宜是什麽？是說林子豪孫女的身份嗎？還是說將來可能得到的好處以及繼承權？如果你說的是這些，我可以告訴你，我不稀罕！”
“你明知我說的不是這個。璦藍，你何必像對待敵人一樣對待我呢？”林東苦笑著搖頭。
“誰知道你是不是他的爪牙！”飛兒說，“不過，算了，我姑且相信你不是。”
“林大小姐，謝謝你的信任！”
“你叫錯了吧？你妹妹林南才是林家的大小姐！”林南比自己大，而且那性格脾氣，絕對是標準的“大小姐”。“對了，剛剛在林家，沒看到你爸爸媽媽，他們都不在嗎？”
“唉，看來爺爺說的沒錯。”林東歎了口氣，見飛兒看他又接著說，“我爸爸媽媽不就是你的大伯父、大伯母嗎？我都做了你一天的專職司機，也沒聽你叫我一聲‘哥’。”
“一下子多了那麽多親戚，不習慣！”
“那你要快點習慣了！”林東深深地看了飛兒一眼，“否則，你以後的日子會很不好過！”
“我盡量吧！”飛兒歎了口氣，突然有點迷茫，對於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有些不確定。
“璦藍。”林東的口氣突然變得很嚴肅。
“幹嘛？”飛兒看著林東瞬間變得嚴肅的表情，有些防備地看著他。
“臭丫頭，這麽看我幹嘛？我又不是壞人！”林東見飛兒一臉防備的表情，又好笑又好氣。
“那可不一定。你不是商人嗎？商人哪有什麽好壞之分？”飛兒撅撅嘴。
“你這樣說可有欠公允。我和你說商人中也有許多慈善家，還有……”
“停！”飛兒做了個暫停的動作，讓他說下去，估計會把古今中外的著名商人都搬出來。“你剛剛那麽嚴肅，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嗎？你還是先說吧！”
“對，我差點忘了。”林東點點頭，默然了幾秒，然後認真地說，“我隻想和你說一聲對不起，替我媽媽，替林南，也替我自己。這句對不起，也是要對嬸嬸說的。”
“過去的事，我都已經忘了。”飛兒轉頭看著車窗外淡淡地說，“至於我母親，你還是自己對她說吧。她才是真正受了委屈的人。”
“我會的。”林東點點頭。
“可是，”飛兒轉頭看他，“你隻能代表你自己吧？”她相信林東是真心的，可是別人卻未必想說這句話。若不是真心道歉，這樣一句空話又有什麽意思。
“對了，你回家，還是去店裏？”林東明白飛兒的意思，也清楚這麽多
年結下的結，不是一天兩天能解開的。
“都不去。去李毅那裏。”提到李毅，飛兒笑了笑，心情也好了許多，“你知道他住哪吧？”她相信林東是知道的。
“去他那兒？”林東有些吃驚，飛兒不回家，卻要去李毅家，是不是代表了什麽。“你和他……”
“就是你想的那樣。”飛兒也不想隱瞞，告訴他，正好也讓林子豪知道。
“什麽時候的事情？”根據老爺子掌握的情況，他們以前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卻不是戀人，怎麽突然關係就變了。他又看了一眼飛兒，隻見她眉目含笑，一副甜蜜的模樣，並不像在說謊。
“昨天。說起來，這事還要感謝老爺子。我和李毅之間本來一直都隔了一層紗，誰也沒有捅破。可是被他這麽一鬧，這層紗居然就破了。”飛兒說的雲淡風輕，但心裏卻想著，如果林子豪知道正是自己這出戲為她和李毅的感情推波助瀾，不知會有什麽反應。
“怎麽？很想看看老爺子的反應？”林東笑道，“你別抱太大希望，老爺子是什麽人，什麽樣的風浪沒見過，這點小事還不至於讓他變臉色。”
“我臉上寫著字嗎？”飛兒沒想到自己這點小心思居然被林東看穿，心中有些氣結。
林東瞅了瞅飛兒，說：“有時候還真是！雖然有時你也能控製好自己的情緒，可大多數時候，都沉不住氣，把自己的心思都寫在了臉上。”
飛兒想了想，覺得最近自己確實容易發怒。過去，雖談不上喜怒不形於色，但也總是淡然冷靜的，可自從再見到林子豪，再見到林家人後，自己的情緒的確有了很大的波動，不止容易生氣發怒，而且也比從前喜歡哭了。本來，這些都沒什麽大不了的，一個年輕女孩子，偶爾發發脾氣，鬧鬧情緒，哭哭笑笑也是很正常的。可是，如今，自己的處境特殊，稍不留神就可能會被林子豪牽著鼻子走。而這種結果並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必須學會控製自己的情緒，甚至是隱藏自己的情緒。
想到這些，飛兒又覺得很諷刺，一個剛剛還口口聲聲要自己喊他爺爺的人，卻正是想要算計自己的人。這樣的爺爺還真是特別！這樣的親情還真是少見！
“想什麽呢？這種表情？”林東看著飛兒，她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有幾分苦澀，又有幾分嘲諷，是想到什麽才如此吧。
“你猜，在普通人家，爺爺和孫兒的關係是什麽樣的？”飛兒問林東，“也像他對你一般嚴苛嗎？”印象中，林子豪對林東一直是極為嚴厲的。因為林伯儒和林仲雅都無心商場，對家族事業沒有多少興趣，所以，林子豪一直把希望寄托在這個唯一的孫子身上。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林子豪就為他安排了很多課程，除了睡覺和吃飯的時間，幾乎其他所有時間都安排了學習，甚至有時其他孩子睡了，他還在學。
“不知道。我又沒有在那樣的家庭裏生活過。你知道嗎？”林東問，語氣中竟有幾分無奈，“你也不知道吧，你也不是生在那樣的家庭中。”
“做爺爺的總是特別疼愛孫兒。當父母責罵孩子時，爺爺總會護著孩子；當孩子傷心時，爺爺也會跟著憂心；孩子哭時，爺爺會安慰……有時父母會因為孩子的教育問題和爺爺奶奶起
爭執，父母覺得爺爺奶奶太寵孩子，而爺爺奶奶則認為父母對孩子太過嚴厲。雖然爭執，但一家人還是很快樂，這就是古人說的天倫之樂。”飛兒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天倫之樂，可是她曾見過，在李毅家，在楚楚家，她都見過。
“你怎麽知道？”
“你快樂嗎？”飛兒不答反問，“那樣的童年，你有過快樂嗎？”沒有爺爺奶奶的寵愛，甚至沒有父母過多的關注，那樣的童年，也會快樂嗎？飛兒突然很同情林東，至少，她還有母親，至少，父親在世時也是很疼愛自己的。“難道你心中就沒有一丁點兒的恨嗎？”
林東不出聲，專注地看著前方，雙手握著方向盤，默默地開著車。他沒有告訴飛兒，自己也曾恨過，甚至叛逆過，隻是這些都改變不了他是林家人的事實。他也沒有告訴飛兒，在那個孤單的童年，也曾有過一些溫暖和快樂，那些都源於一個女人，一個自己和她都很熟悉的女人。
※※※
“你要不要上去坐會兒？”飛兒站在車旁問林東。
林東抬頭看了看眼前的樓房，終是忍住了上樓的衝動，搖了搖頭：“今天就算了。等事情平息了，我再去看嬸嬸和你。”這裏畢竟不是她們的家，自己上去總有些不方便。
“既然這樣，你早點回去吧。”飛兒也鬆了一口氣，她其實也不希望林東上去，“今天謝謝你了！”
“總算聽到一句中聽的話了。”
飛兒笑了笑，說：“我上去了。”
林東點點頭，在準備上車的時候又叫住了飛兒：“璦藍。”
“還有事？”飛兒轉頭看他。
“你和李毅，你確定？”林東問得有些慎重。不是說李毅有多不好，根據他掌握的情況，李毅也是個很優秀的人，甚至是個溫柔而善良的人，隻是，這樣的人往往也都是優柔寡斷的。若非如此，他和飛兒也不會到今時今日才明確關係。若他們早成了戀人，那麽許多事情或許便不會發生了。
而且，以一個男人的角度來看，李毅並不比卓爾凡更適合飛兒。卓爾凡或許有些霸道，或許不如李毅善良，也不如李毅溫柔，甚至還有些不擇手段，可是，無論從物質上還是從精神上看，他能給飛兒的都遠遠多於李毅。
“當然。”飛兒回答得很堅定，唇角有甜蜜的笑意。
林東點點頭：“既然這樣，就要打起精神，你以後的日子隻怕不會輕鬆。”不止老爺子不會讓她輕鬆，隻怕李毅和卓爾凡也不會讓她輕鬆的。
飛兒看著林東，心中有些感動。她知道，這個從小沉默寡言的堂哥是真的關心自己。她點點頭，笑著說：“你放心，我會讓自己幸福的。”
“那就好！”林東也笑了笑，如果說林家有誰能掙脫一切，擁有真正的幸福，那麽最可能的人便是這個小堂妹，“上去吧。”
飛兒點點頭，往公寓走去，走了兩步，又停下腳步，轉身對林東說：“其實，隻要你想，你也可以很幸福！”說完，不再看林東，快步離去。
你也可以很幸福。林東怔怔的看著飛兒的背影。幸福？那是什麽？自己早就忘了。不期然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張沉靜而略顯羞澀的臉龐。他甩甩頭，上車，快速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