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見麵（三）
林東還沒出電梯，便看見站在大廳裏的飛兒。
“璦藍，真的是你？你怎麽來了？”
“我不能來嗎？”飛兒反問。
“當然能來。隻是我沒想到你會過來，至少沒想到你現在會過來。”林東搖頭，“走吧，既然來了，那就上去吧，有什麽事到我辦公室說。”林東說著便伸手去攬飛兒的肩，想要帶她上樓，飛兒輕輕側身躲閃開去。林東疑惑地看著她。
“我來是為了見他。他在哪？”飛兒直接說出此行的目的，她不太想上樓，雖然林氏大樓雄偉而壯觀，但她不是來參觀的，也沒心情參觀。所以，如果林子豪不在這裏，她便沒必要上去。
林東自然知道飛兒口中的“他”是誰，他笑了笑，說：“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急性子。可惜，爺爺他不在這裏。”然後又有些語重心長地說，“他如今年紀大了，身體也不是很好，精力也大不如前了，許多事情都交給下麵的人處理了，除了參加每個月的董事會，和發生突發事件的時候，他已經很少到這裏了。不過，你如果想見他，我可以帶你去。”
“那就走吧。”飛兒不動聲色地說，她知道，林東的話另有深意，可她不願意深想。她不是個無情的人，但對一個二十幾年前對自己隻有嚴厲，對母親隻有漠視，並且十多年不曾往來的人，她也不能說有多深厚的感情。
“恐怕現在還走不了。”林東在心裏歎了口氣，看來這個女孩兒果真是個倔脾氣，她心裏的結隻怕也不容易解開。
“為什麽？你如果不方便帶我去見他，那麽就告訴我他在哪，我自己去找他。”飛兒不想和林東在這裏浪費時間。
“沒有什麽不方便的。隻不過，我現在正在開會，總不能一聲不響拋下一幫子人就走。你先和我上去，等我把事情處理好，再帶你過去。”
“那要多久？”她可不想像個傻瓜一樣在辦公室裏等。
“不會很久的，最多半個小時。”
“那好吧，你上去，我在這裏等你。”飛兒還是不想上去，因為她覺得沒必要。可是當她轉頭四顧想找個地方坐一坐時，卻發現自己已經成功吸引了許多目光。她在心裏詛咒了一聲，有些無奈地說，“算了，我還是和你一起上去吧。”至少，在他辦公室裏不會有人把她當成動物園裏的猴子看。
“嗬嗬，那就走吧。”林東低笑出聲，這個女孩兒，雖然看起來麵無表情，冷冷淡淡的，但畢竟還太年輕。
林東再次伸出手來摟住飛兒，飛兒皺了皺眉，但最終沒有拒絕。舉步的時候，她看到剛剛那個前台小姐正笑容可掬地看著自己，心中突然生起一個壞壞的念頭。
她對那女孩兒笑了笑，然後對林東說：“你的員工很盡職！”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多少情緒。
“怎麽？她惹你不高興了？”林東皺眉，看向那女孩。
聽到這話，那女孩果然煞白了臉，一雙美目驚恐地看著林東和飛兒。
飛兒聳聳肩，無所謂地說：“沒有
呀。你怎麽會這麽想呢？我是在誇你的員工，當然也是在誇你能識人用人。”她邊說邊看向林東，“林氏招聘應該很嚴格吧？一個前台小姐都這麽訓練有素，應對得體，其他員工不是更厲害。”飛兒見林東麵色緩和，也不再追問剛剛的事，終於放下心來。她不過是突起念頭，想來個惡作劇，捉弄一下那女孩，要是害人家小姑娘丟了工作可就不好了。
“走吧。”林東也不再追問，摟著她往電梯走去，其實，她那點小心思怎能瞞得過他。“把手機給我。”
“幹嘛？”飛兒有些疑惑，但還是把自己的手機給他。他往手機裏存了兩個號碼，然後還給飛兒。
“我存了我的手機號和辦公室電話，以後有什麽事，可以直接打給我。”
※※※
“你現在要帶我去哪？他在哪裏？”坐在林東的車上，看著車窗外的景物飛速後退，飛兒漫不經心地問。
“去林宅。爺爺奶奶都在那裏。”
“奶奶？你倒是叫得親熱。”飛兒挖苦道。
“她雖不是親生的，但也是從小看我長大，就算隻是長輩也該叫聲奶奶。”畢竟相處了那麽多年，不可能沒有絲毫感情。“你不也該稱他們為爺爺奶奶嗎？”
飛兒不出聲，轉過頭看著車窗外。
“我以為你已經準備好要回林家了。可是，看來，我錯了。”林東看了眼飛兒，她還是不開口，“既然你還沒準備好，依我看，今天還是不要和他見麵的好。”
飛兒轉頭看林東，眉頭蹙在一起。
林東仿若沒看到飛兒的表情，繼續說道：“你既沒準備好，這樣貿貿然去見他也不過是徒勞，不但解決不了問題，恐怕還會起爭執，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就算如此，煩惱的也未必是我。”
“哦，是嗎？”林東看了飛兒一眼，嘴角似笑非笑。飛兒有些生氣，但又覺得無可反駁，想了想，終是冷靜下來。
“你不必這樣刺激我，我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見他也不是為了和他置氣，更不是為了和他爭執，隻要他別太過分，他提出的條件我也是可以考慮的。”
“真的？”林東有些吃驚，沒想到飛兒竟會這麽容易妥協。
“不用這麽吃驚。我不傻，以卵擊石的事情我不會去做。”飛兒斜睨了林東一眼，然後慢條斯理地說，“奇怪，你這個林氏未來的繼承人不是應該站在他那邊嗎？可我怎麽覺得，你好像更擔心我。”
林東笑而不語，隻默默地開著車。片刻之後又問飛兒：“嬸嬸還好嗎？這些年，你們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嬸嬸一定很辛苦吧？”
“你幹嘛這麽關心我媽媽。當初我們在林家的時候，也不見你給過我們好臉色，如今又來假惺惺！”飛兒嘴上這麽說，臉上卻不見慍色，反而有幾分笑意，林家的人，自己最不討厭的就是林季敏和林東了，當初在林家，這兩人算是對她們母女最好的人了。“你不會是還惦記著我媽媽燒的菜吧？”飛兒調侃林東，
她記得當初，林東很喜歡吃媽媽做的菜。
“嬸嬸做的菜的確很好吃！”林東笑，不止好吃，還有家的味道，暖暖的，正如她的人。
“哼，既然好吃，當初怎麽連一聲謝謝都沒有？都把我媽媽當成免費廚師了。吃了自己那份不算，還搶走別人的份兒。”說到小時候吃媽媽做的飯菜點心，飛兒心裏還有氣。那時，媽媽總叫自己讓著林東，林東吃不夠就把自己的份分給他，尤其是林東出國之後偶爾回來一趟，更是把所有好吃的都先留給他。可這人，卻吃的那樣理所當然，居然連聲謝謝都沒有。
“你知道的，我一直都不太喜歡說話。”說起小時候的事情，林東臉上的笑意也擴大了幾分。那時，在林家，自己最最留戀的便是嬸嬸和她燒的一手好菜。隻是，那時不喜歡說話，而且年紀太小，所以才不懂得表達自己的情感。她們離開林家那年，自己放假從國外回來，卻不見了她們的身影，失落了很長一段時間，心裏想著等自己有能力了一定要找回她們。可沒想，再見麵竟已隔了這麽多年。
“你現在話卻很多，變化可真大。”飛兒也笑了，對於這個堂哥，她其實並不討厭，甚至還有點喜歡的。那時在林家，他雖很少說話，總是裝得酷酷的，可卻從不曾對她們母女冷嘲熱諷，也從不曾刁難過她們，有時甚至會很別扭的關心一下她們。那時的他是沉默寡言的，如今卻搖身一變，儼然成了一個善於言辭，運籌帷幄的成熟男子。不得不感歎，歲月果然是最好的良師！
“我也很難把當初那個膽小害羞的璦藍和如今的你聯係在一起。所以說，人都是會變的。”林東的語氣竟有些沉重，一時間車裏的氣氛也變得有些沉重。
“那個，林南過得好嗎？”飛兒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
“就那樣吧。我說，你是不是應該叫我一聲大哥，我可不叫‘那個’。”
“看情況吧。不習慣。等以後習慣了再說吧。”
林東無奈地搖搖頭，把車開進了一條林蔭道。看著道路兩旁的香樟樹，飛兒的心跳突然加快了。還是那條路，還是那些樹，隻是樹更高大了，路卻陳舊了許多。十幾年的變遷，改變了多少？飛兒突然有些猶豫了。自己真的準備好了嗎？
似是看出飛兒情緒的變化，林東打開了車窗，讓風緩緩吹進來，同時放緩了車速。
可，無論多慢，總會到的！
不過十分鍾，車已到了林宅門口。大門已經開啟，林東緩緩將車駛了進去。車後，那兩扇厚重的鐵門再次關上。
林宅位於郊區半山。這一帶都是別墅，而且占地都不小，住在這一帶的人非富即貴。
林宅的麵積也很大，一進門有一片小樹林，這是建蓋別墅之前就有的，當初保留了下來。小時候，飛兒總覺得這片小樹林很大很大，每次從屋子走到大門口，都覺得這條路很長。可如今，不到兩分鍾，車已停在了寬敞的院子裏。
飛兒深深吸了口氣，伸手握住了把手，緩緩打開車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