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那些往事（四）
藍寶珠站在林家客廳裏已經有一刻了，但卻一直沒有見到林仲雅，甚至連一個林家的人都沒有見到。下人帶她進來後讓她在這裏等，然後便離開了。她隻覺得越來越不安，心也越來越冰涼，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中升起。
“就是你要見仲雅？”一個美婦人從樓上款款而來，人未到聲已至。
藍寶珠抬頭，看見一個穿著華麗的婦人，氣度雍容，神色傲然。
“您是？”藍寶珠看不出她的年齡，也猜不出她的身份。若說是仲雅的母親則太年輕，若說是姐妹舉止又不像。
“我是林家的夫人，仲雅的母親。”許清如淡淡地掃了一眼藍寶珠，眼中有幾許不屑，“你是誰？找仲雅什麽事？”
“伯母，您好！我叫藍寶珠，是林仲雅的同學，我找他有事。請問他在家嗎？”
“你就是藍寶珠？”許清如將藍寶珠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滿是輕蔑，“哼，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不出來，你小小年紀，長得眉清目秀，居然有如此手段。”
“伯母，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麽。”寶珠被她看的極不自在，微微瑟縮了一下。
“叫我林夫人！我你和不熟！”許清如冷哼，“直說吧，藍小姐，你要怎麽樣才能不糾纏仲雅？你開個價吧，隻要你的要求不是太過分，我都可以滿足你。”
“伯母……”藍寶珠覺得手腳越來越冰涼，腳也有些發軟，她咬咬牙說，“林夫人，我想見林仲雅。”
“見了又能怎樣呢？藍小姐，你今天無論如何都見不到仲雅的。不如爽快點說出你的條件，拿了好處就走人。”
“我要見林仲雅！他在哪裏？讓他出來見我。你說的這些都是他的意思嗎？你讓他出來，自己和我說清楚。”到了這個時候，藍寶珠就算再天真，也已經明白許清如的意思了。可是，她不甘心。即使自己真的被林仲雅欺騙，被他拋棄，也要他當麵和自己說清楚，否則，自己無論如何都不甘心。說話時，聲音雖然有些顫抖，但音量卻大了些，語氣中也多了幾分堅持。
“你想見誰就見誰嗎？你以為這是哪裏？你以為你是誰？”
“我是誰？這個問題，你應該問問你的寶貝兒子。也許他已經告訴過你了。他怎麽說的？我是他眾多獵豔對象中的一個？是一個被他欺騙感情的人？是一個懷了他孩子的傻瓜？”藍寶珠有些激動，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了，但卻一直咬著牙忍著眼淚。
“大呼小叫的！真是個沒教養的野丫頭！別以為，你那些小伎倆能逃得過我的眼睛。”林夫人輕蔑地說，她許清如能坐上林夫人的位子，可不是什麽簡單的事，這些年來，什麽樣的事情沒經曆過，什麽樣的人沒見過，至於耍心機、玩手段也沒幾個人能和她相比的。“就算你真的懷了仲雅的孩子又怎麽樣？你以為這樣就能進我林家門嗎？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麽身
份，你配得上我們仲雅嗎？我勸你，還是拿了錢走人的好！可別弄個人財兩空！”
許清如又看了一眼藍寶珠，這個女孩也算漂亮，氣質溫婉，舉止得體，還頗有些不卑不亢，而且家世也算清白。可是，林家是什麽人家？不是誰都能進林家，做林家媳婦的！她兒子將來要娶的必定是能和林家比肩的大戶人家的女孩，這樣的女孩既和林家門當戶對，又能在事業上幫助仲雅。隻有這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她的兒子！而眼前這個女孩絕不是林家媳婦的人選！
“你，你們也太欺負人了！有錢了不起嗎？有錢就能這樣踐踏別人的尊嚴嗎？”藍寶珠聲音顫抖，連身體也在顫抖。自己活到十九歲，還從未受過這般侮辱。“林夫人，你放心，我不要你們的臭錢，也不會嫁入你林家！是我自己瞎了眼，識人不清，錯信別人，我活該倒黴！可是，林夫人，我始終相信這世上是有天理報應的！即使你再有錢也不能胡作非為！請替我轉告林仲雅，讓他好自為之！”
說完，轉身就走。眼中的淚再也控製不住，洶湧而出，模糊了視線，也模糊了心！
她不願讓人看到她的眼淚，看到她的脆弱，尤其不想讓林家的人看到。她快步地向外跑去，隻想快點離開這個地獄般的地方。突然，在客廳門口撞上了一堵結實的胸膛，一股熟悉的清新的幹淨的氣息撲麵而來，然後是一個熟悉的帶著驚訝的聲音。
“寶珠。你怎麽來了？”
藍寶珠抬起頭，淚眼朦朧中看到林仲雅那張熟悉的俊雅的麵容。他的聲音充滿驚喜，藍寶珠覺得如果不是自己已經看清了他的真麵目，一定會以為他看到自己很高興呢。
“你怎麽了？怎麽哭了？”林仲雅說著，便伸出右手來想要替她拭去臉上的淚。
藍寶珠抬起左手隔開他的手，然後抬起右手用力甩在他的臉上，“你混蛋！”
啪！這一聲驚住了林仲雅，也讓林夫人大吃一驚，更讓藍寶珠自己吃了一驚。長到十九歲，這還是她第一次打人。可是她不後悔，因為這個人該打。她抬頭瞪他，眼中有傷心、有委屈、有憤恨。
“寶珠，發生了什麽？你為什麽打我？”林仲雅一臉茫然地看著寶珠，然後又看向自己的母親，最後把目光轉向梨花帶雨的藍寶珠，心中有了幾分了然。他不顧藍寶珠的反抗，拉著她往客廳裏走。
“你放開我。”藍寶珠想要掙開他的手，但卻發現他握得更緊了，於是有些失控地喊，“林仲雅，你混蛋，你放開我！”
林仲雅拉著藍寶珠回到客廳，在許清如對麵站定。
“媽，我給你介紹，這是我的女朋友藍寶珠！之前，我和你提過的。”
藍寶珠轉頭看他，眼中充滿疑惑，不明白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林仲雅也轉頭看她，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後又轉向自己的母親。
“媽，我不知道我進門之前發生了什麽，你們說了什麽，也不想知道。但，我要明確地告訴你，我喜歡寶珠，要和她在一起，她是我將來要娶回家的女人。”林仲雅說話時聲音不大，語速有些緩慢，但卻字字鏗鏘，堅定有力。藍寶珠聽到他的話，隻覺得心裏一酸，剛剛止住的淚再次洶湧而出。
“怎麽又哭了？”林仲雅溫柔地替她擦拭著臉上的淚，“別哭了，乖！”
“我不會讓你娶這個女人的，你趁早死了這個心。”許清如的聲音裏多了幾分憤怒，自己辛辛苦苦養了二十年的兒子怎麽能被別人搶走呢？頓時，對藍寶珠的厭惡又加深了幾許，她恨恨地看著藍寶珠說，“你別以為仲雅護著你，你就能為所欲為。你別以為自己懷了他的孩子，就能進林家的門。告訴你，不可能，我不允許，仲雅的父親也絕不會同意你們交往的。”
“你說什麽？”林仲雅驚奇地問，“懷了我的孩子？”他看向寶珠，眼中充滿緊張與期待，還有幾分迷茫，等待著她的回答。藍寶珠卻沒說話，隻是眼淚掉的越發急了。
“媽，看來有些事情是我應該知道卻不知道的。你難道沒有話要對我說嗎？”林仲雅見藍寶珠不回答，又把目光轉到自己母親身上。
許清如有片刻地尷尬，但馬上又恢複平靜，直視著自己的兒子說：“沒錯，她懷了你的孩子，至少，她在電報上是這麽說的。”
“她給我發了電報？告訴我她懷孕了？我卻沒看到電報？那麽，我親愛的母親，現在，這份電報在哪裏？”林仲雅有些生氣了，對於母親，即使這些年來關係不夠親呢，可自己還是尊重她、愛著她的。但這一次是真的生氣了。如果今天不是在高中同學聚會上想到寶珠，突然覺得聚會索然無味，於是自己先走了，那麽，他不敢相信事情將會變成什麽樣。也許寶珠對他的誤會將再也無法消除，甚至，有可能兩人將再也不會見麵。這應該正是母親的意圖，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趕走寶珠，讓她徹底從自己的生活中消失。
“電報在我這裏！”許清如不慌不忙地拿出電報，臉上毫無羞愧之色，仿若這樣的行為再正常不過，都是理所該當的。作為一個母親，因為愛著自己的孩子，隨時隨地掌握著他的情況，為他做出最恰當的選擇，她這樣做有錯嗎？
林仲雅一個箭步衝到母親麵前，拿過電報來看。良久，抬起頭來看藍寶珠，眼神複雜，“這是真的嗎？”他的聲音又幹又澀，仿佛有什麽卡在了喉嚨裏。
藍寶珠看著他，因為聽了林夫人剛剛的話，心中已沒有了之前的怨恨，但卻多了些不確定。即使，之前他沒有想要拋棄自己，可是現在呢？他會要這個突然降臨的孩子嗎？不是自己多疑，隻是他神色複雜，隻剛剛一瞬間，眼中就閃過了無數情緒，有不可置信、有吃驚、有茫然、有疑惑，但自己卻沒看到多少喜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