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林縣之行（三）
姑姑家住在三樓。當初買房時，考慮到奶奶，所以選擇了不太高的樓層。幾人剛進門，一個中年男人就迎了出來。這人中等身材，皮膚黝黑，戴副眼鏡，豐厚的唇，高挺的鼻梁，粗獷中又透著幾分斯文，這人正是李毅的姑父。姑父見幾人進門，咧嘴笑了笑，表情有些木訥，笑容有些羞澀，整個人透著一股樸實的可愛。
“小毅，飛兒，你們來了。”
“傻愣著幹嘛？還不快替李毅把東西放一下！”姑姑衝姑父說道，“你呀，真是個呆子。”話裏有些埋怨，但語氣卻十分溫柔。
“嘿嘿，你看我，一高興就什麽都忘了。”姑父撓了撓頭，接過李毅手裏的東西，“先進來休息會兒吧。”
“飛兒，你累嗎？”李毅轉頭問飛兒。
“不累。”飛兒搖頭，“我看我們還是先去掃墓吧，時候不早了，早去早回吧。”
“真的不用休息會兒嗎？”姑姑問，見飛兒搖了搖頭，又說，“那好吧，我們準備一下先去掃墓吧。”
於是，幾人帶來些祭品、鮮花、水果和點心就出發了。公墓位於林縣東郊，距離縣城大概十公裏，李毅開了車，沒一會兒就到了。
與海城的墓園相比，林縣公墓顯得小了許多，雖也有專人管理，卻不似海城那樣嚴格，不過周圍的植被還是很豐富的。相同的是，林縣公墓也是按照逝者的年齡來安排墓穴位置的。李毅爺爺去世的時候隻有六十多歲，墓穴處於中間。
飛兒看著墓碑上的照片，那張臉龐極為消瘦，說不出的剛毅。飛兒認識李毅的時候，爺爺已經去世許多年了，但李毅對爺爺一直是很尊敬的。爺爺年輕時候曾參過軍上過戰場，後來成了一名鐵路工人。李毅常說爺爺是很嚴厲的人，但也是很正直、很民主的人，曾鼓勵他追求自己的夢想，想來他對李毅的影響應該很大。
飛兒看著這一家子在爺爺墓前祭拜，突然覺得很羨慕，映像中自己從來不曾享受過這樣的天倫之樂。飛兒眼神一暗，心中不覺惆悵起來，看來，李毅還是比自己幸運的，他的童年隻怕也比自己幸福許多，快樂許多吧。
※※※
從公墓回來的路上，飛兒一直很沉默，大家問她，她隻說有點累。回到姑姑家，飛兒想幫忙做飯，卻被姑姑和奶奶阻止了，硬讓她去房裏休息。飛兒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著，想起自己到了林縣之後還沒給母親打電話，就打了個電話回家報平安，母親沒去店裏，在家休息，母女兩說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飛兒又躺到床上，閉上眼休息，但卻怎麽也睡不著，房間外麵的聲音越發地清晰。
“姑姑，表弟
在學校還習慣嗎？”李毅的表弟，也就是姑姑的孩子，在省外讀大學，隻有寒暑假才回家。
“他有什麽不習慣的，就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出去了就想不回來，恐怕連爸媽都不記得了。”
“他還小，等再大點就定性了。”
“唉，那孩子呀，可沒你省心，皮得很，隻要他不給我闖禍我就謝天謝地了。”
“嗬嗬，表弟是挺皮的。”想到自己調皮的表弟，李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
“行了，你陪奶奶聊會吧，我幫你姑父做飯去。”
“我也幫忙吧，人多力量大。”
“不必了，你姑父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
飛兒在翻了個身，還是睡不著。
“奶奶，您最近身體怎麽樣，腿疼的老毛病有沒有犯？”奶奶的膝蓋不好，天冷的時候、天陰下雨的時候，腿經常疼，“對了，我買了些藥，同事介紹的，說是治腿疼很有效。”
“你這孩子，買什麽藥？你難道忘了，你姑父就是醫生，自己家裏就有醫生，還到外麵亂買藥，真是的。”奶奶嘴裏埋怨著，語氣卻是寵愛的。
“那不一樣。奶奶，爸爸媽媽常年在外，不能在您身邊盡孝，我呢因為工作關係，也不能陪在身邊照顧您，一年也就回來幾次。我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李毅語氣中有些自責。
飛兒聽著，心裏一緊，有些心疼他。
“傻孩子，年輕人當然是工作比較重要。你不要擔心奶奶，奶奶好得很，而且我身邊不是還有你姑姑和姑父嗎？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我知道姑姑和姑父一直都很孝順您。奶奶，其實這次來，我是想把您接到海城去住一段時間的。周日，您和我一起回去吧。”
“不去了，奶奶在林縣生活了一輩子，已經習慣這裏的生活，去了海城反而不習慣。再說，我去了你就得照顧我，到時候會影響你工作的。”
“怎麽會不習慣呢，以前我上學的時候，您不也在海城嗎，不是也很好嗎？工作的事，您不用擔心，我會安排好的。”
“那時候你還在上學，還是個孩子，你爸媽又沒時間照顧你，奶奶不放心，所以才過去照顧你的，可現在你已經是大人了。說真話，我真是不喜歡海城，去到哪都是車，噪音又大，空氣也沒有林縣好。”
飛兒想，奶奶說的是真的，海城的空氣確實沒有林縣好，而且也確實到處都是噪音和車子，有時自己也煩，更別說老人了，老人都是喜歡清靜的。奶奶很愛李毅，如果不是為了李毅恐怕是不會去海城的。也是，這世上有哪個奶奶不疼愛自己的孫子孫女呢。也是
有的吧，比如許清如。飛兒心裏有些酸，眼皮也越來越重。
“奶奶，真的不願意和我去海城嗎？哪怕一個月也好。”李毅有些失望。
“以後吧，會有機會的。等你結婚的時候吧，到時我一定在海城住個一年半載的，最好能看著自己的曾孫出世。”
“那恐怕要等很久了，奶奶，你孫子我現在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更別說結婚了。”
“隻要你想，怎麽會沒有呢？我覺得飛兒就不錯。”
“奶奶，我和飛兒不是那種關係。”李毅無奈地笑笑，關於這個問題，自己不知道已經向奶奶解釋過多少次了。
“我知道你們是好朋友，可也沒有規定說好朋友就不能談戀愛的。毅兒，你是男孩子，在感情方麵要主動點。有時候呀，不過就是一層窗戶紙的事兒。我可跟你說，飛兒可是我認定的孫媳婦，你可得給我抓緊點。那個楚楚，我從來就不看好。奶奶是過來人，聽奶奶的沒錯，你和飛兒很合適，錯過了她，你一定會後悔的。”
“奶奶，這些話在我麵前說說就算了，可不能在飛兒麵前說，會嚇著人家的。”
“飛兒又不是小孩子了，這麽容易就被嚇到。行了，你別打岔。你敢說你心裏沒有飛兒，你敢說你不喜歡人家。”
“我……”李毅一時語塞。喜歡嗎？不喜歡嗎？應該是喜歡的，要不怎麽會那麽想念，想聽她的聲音、想看到她。可是，感情從來都不是一廂情願的。自己喜歡她，並不代表她也對自己有同樣的感情。更何況，飛兒如今隻怕心裏已經有了別人。李毅在心裏苦笑，若早知如此，就應該早點看清楚自己的感情，早點向飛兒表明心跡，哪怕被拒絕也好過現在。但既然她身邊已有了更好的人，便選擇成全。
飛兒很想聽李毅的回答，可是眼皮越來越重，聲音也越來越模糊了。
“毅兒，奶奶是個過來人，感情的事總比你們年輕人要看得透徹些。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我覺得你對飛兒不隻是朋友那麽簡單，而且，我覺得，飛兒心裏也是有你的。”
有嗎？飛兒心裏有自己嗎？李毅不確定。雖然多年來兩人相處很愉快，感情也確實很好，可是這樣的感情到底是單純的友誼，亦或者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李毅真的不確定。
“毅兒，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可怎麽在感情上卻犯糊塗呢？要懂得珍惜呀，孩子，可別等到失去了才來後悔。”奶奶見李毅不說話，語重心長地對他說。
“我會好好想想的。”李毅點頭，的確該好好想想了，也許真如奶奶所說，飛兒對自己也是有感情的，也許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