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這份溫柔是誰的
邱笙馬上哭喪著臉，楚楚可憐地瞅著我。
“怎麽辦，王上、望楓王，還有我們王爺都跟看個寶貝似地待她，她傷了手腕，我們說不定就得傷腦袋了！”
我與邱笙苦惱之時，望夕澈突然插話進來，很是愧疚地看著我們。
“惜夢，邱笙，你們別急，這傷我藏好就是了，”說著，托起我們的手真誠一笑，“絕對不會讓別人看到的。”
我抬頭看看天色。
“夕澈小姐，今早王上和望楓王會來一起用早餐，我們早些過去大廳吧。”
“澈不來嗎？”
“自然是會來的。”
時間明明還很早，璃未、璃澈、芷楓嵐三人竟然已經各坐三邊，等候在了懷夕殿的大廳內。望夕澈如眾人所料，見了三人，便直接走向璃澈。
璃未與芷楓嵐顯得有些沉默，吩咐眾人擺桌上早飯。
熱騰騰的包子點心紛紛被端上了桌子，一個婢女忽然從我麵前走過，我看著她手上端著的一碗熱粥，連承載的陶瓷碗都一看便知道一定價值不菲，淡黃色被打碎的雞蛋飄散，還有隻有零星一點少許細致非常的蔥花末，因為我不愛吃蔥，又不願粥裏沒有蔥花的香味，所以才……怔忡片刻，眼神猛然掃向璃未。
隻是他不知道我在看他，璃未此刻的所有心思，都隻是看著婢女小心地將粥端到望夕澈麵前，期望著望夕澈能將他的心意送到嘴邊，吞進肚裏。
望夕澈拿起勺子，小心勺了兩勺，忽然放下勺子，不再去動，隻留下那碗粥，在那裏慢慢掩去熱氣，逐漸冷卻。
也對，她畢竟不是我，而是望夕澈……
璃未沒有多說話，仿佛這碗粥從一開始便不存在一般不再去看它。
倒是璃澈，有些擔心地看著璃未的反應，看著那碗粥，問身邊的望夕澈說。
“小惜，不喜歡這粥麽？”
望夕澈有些猶豫，隨後略點頭道。
“蛋花粥的蔥花多了才好吃，這碗粥的蔥花又細又少，一定不入味，”剛說完，被問到，才開始注意起似的，看向其他三人的碗裏，均是一般的白米粥，奇怪地看看三人，最後視線還是停留在璃澈身上，突然又道，“我已經吃飽了，澈，你陪我到花園走走吧。”
望夕澈與璃澈走後，大廳裏頓時冷清了許多，因為望夕澈一走，隨之帶走的，還有璃未與芷楓嵐兩人。
諾大的大廳裏，隻剩下收拾的丫頭下人。
我幫忙收拾著桌子，一個婢女忽然伸手要去收拾那碗粥，我心裏莫名一急，身體快過大腦，便從她手裏接過未動過半口的蛋花粥，笑道。
“這個我來收拾就好。”
“是，惜夢姐。”
那個婢女向我一欠身，便轉身去幫別人的忙了。
我端著那晚已經完全冷掉的粥，靜靜走出大廳，一路上隻盯著那碗粥看，回過神來，已經走到懷夕殿一處偏僻，人跡罕至的地方。
既然來了，我也不急著離開，端著粥走到涼亭內坐下，沒想到這裏雖然偏僻，但是風景朝向卻很好，幾乎將懷夕殿的花園美景一覽無遺。
用勺子搗了搗手中的粥，舉到半空，有些猶豫，最後還是送了口中。
才一口，我便知道，這果真是璃未親手做的，和兩年前的味道一模一樣。
我笑了，卻有一滴晶瑩，落進了我的又一
勺滿滿的蛋花粥上，送進嘴裏，味道有些淡淡的苦澀……
我一口一口吃著，眼淚一滴一滴流著。
模糊的視線裏突然看到兩個模糊的身影，胡亂將眼淚擦去，才發現遠處的花園裏，是望夕澈和璃澈兩人正有說有笑地賞花交談。
我一驚，剛才還好端端的，從我這裏完全看不出那裏有什麽絆倒望夕澈的東西，她卻忽然一傾，往前麵倒去。
好在璃澈的手腳快，馬上就接住了她。
不過因為動作幅度太大的防不勝防，望夕澈手上的繃帶完完全全呈現在了璃澈的麵前，這裏太遠，看不清他的神色，不過我可以確定璃澈的臉色不會好看，動作裏都有了一股怒氣。
就見望夕澈迎上前兩步，樣子十分懇求似地說了兩三句話，璃澈的臉色才好看些，望夕澈似乎鬆了一口氣似的鬆了鬆肩。
我這才安心下來，手上的勺子因為鬆懈忽然一鬆，“嘩啦”地就掉到了地上碎成幾半。
“誰在那裏？”
我猛然掃向聲音發出的方向，一片厚葉被撥開，一個人影從那後麵走了出來。
見了來人，我忙蹲下身，裝作收拾碎片的樣子。
“嘶……”
卻因為心不在焉，割傷了手指。
“怎麽這麽不小心，”身前的陰影加深，我知道是芷楓嵐在靠近我，緊張地心一下比一下更快，忽然他停住了腳步，“這碗粥……”
我望向一邊還剩小半碗，用精致陶瓷裝起的蛋花粥。
糟糕了！
來不及多想，忙往前一跪，顧不得被尚未拾起的碎片紮地已經甚血的雙膝小腿，卑微解釋說。
“奴婢是貧苦人家出生的，見這粥還沒動過便要扔去覺得可惜，所以才偷偷躲起來想要吃掉。”
芷楓嵐沉默片刻，才正色歎道。
“要是被你們王上知道了就不得了了，你什麽東西都可以動，但那碗粥卻不行，能夠喝那碗粥的這世上唯有一人，若不是她，就隻能丟。”
“……是。奴婢知道了。”
我頭低得很低，跪著的雙腿很痛，頭上不禁滲出絲絲冷汗。
“起來吧。”
芷楓嵐的聲音裏有了些笑意，看來是不惱怒我的樣子。
我也想起來，我甚至有些想看到他笑的樣子，可是，我隻是跪著，雙腿不覺地**。
芷楓嵐見我總是不起來，審視我片刻，我忽然感覺到頭頂上變了一變的呼吸聲，然後是一雙有力的大手穩健地將我拖起，我卻很不爭氣地腳無力一摔，往一邊倒去，芷楓嵐反應極快，竟然順勢就將我橫抱而起，然後輕輕地將我放下，讓我坐在涼亭裏的大石桌上。
芷楓嵐在我麵前單膝半跪下來，輕輕抬起我的一隻腿，認真地察看傷勢，我忍著痛不叫出聲，看著芷楓嵐出神，有著絲絲甜甜的味道泛過心頭，卻很快與苦澀交融。
“夕兒除了璃澈，現在最信任的就是你了，你要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明知道有碎片，怎麽還能往下跪。”
“是因為她？”
我輕輕低喃，現在的這份我不該奢求的溫柔終究是因為她麽？有些淒然，風吹過裙子拂過傷口，又癢又痛。
芷楓嵐沒有聽清我的話，奇怪抬頭望向我。
“你說什麽？”
我搖搖頭，避開芷楓嵐，忍痛跳下石凳，腳又
是一拐，芷楓嵐這次卻因為完全沒有料到我舉動而反應不及，任我摔倒在地上。
剛要來扶，我咬著牙，自己站了起來。
我知道，在芷楓嵐看來，他絕對不可能理解我此刻的倔強，所以此刻顯得有些吃驚地看著我。
他突然上前兩步，手向我的臉頰伸來，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但是我卻下意識地後退。
“你……”
未待他有些怔忡的話說完，我朝他恭敬點頭代替欠身，道。
“奴婢告退。”
一瘸一拐地轉身離開。
他沒有追來，我甚至沒有聽到一點腳步挪動的聲音，他仿佛隻是一直站在那裏，我不知是喜是悲，一切都被埋沒在痛楚之下。
“惜夕，自早上回來，你已經在這裏坐了一個下午了，怎麽就這麽懶呀。”
邱笙朝我抱怨到，卻自己也坐到我的身邊來。
“剛才我爹來了。”
“恩。然後呢。”
“就是和王爺報告報告說古丞相那邊的事情嘛，”說著說著，又順便想起什麽，也一並說了，“對了，還有王府裏麵有一個叫火兒的丫頭，你記得嗎，就是上次把箱子給你的丫頭，爹說，今天早上在她房間裏發現了一封離府出走的宣告信，問了其他人，才知道原來火兒幾天前就不在了。”
邱笙不厭其煩地說著那些瑣事，陽光照耀下來，映襯在他的笑臉上，總覺得讓人很安心。
我瞅著遠處端著不少東西走來走去的奴婢宮女們，用手肘戳戳邱笙。
“還不去幫幫她們。”
邱笙斜著眼睛，不滿地看著我。
“那你呢。”
我試試動了動腿，靜靜閉起眼睛，抬頭享受起太陽，嘴角勾起，一臉輕鬆愜意似地笑道。
“我再休息會兒。”
除了芷楓嵐和我自己，沒人知道我的傷。
邱笙雖然嘴上抱怨，不過還是讓我偷了懶，自己一個人跑去忙活了，時不時還給我送些好吃的點心來和我談上兩句。
我一直坐在那裏，看著人來人往，最後也終於在日沉之時，看到了回來的望夕澈與璃澈兩人。
望夕澈見了我自然是表現地十分高興的，我勉強站起身來，向兩人微微一欠身。
頭頂上璃澈冰冷的視線我隱約都能感覺到，看來望夕澈的傷，他還是氣不過。
隻聞璃澈溫柔地讓望夕澈進屋先等，望夕澈雖然有些不願，不過還是很聽話地離開了。
人剛走遠，璃澈的冰冷便一點都不掩飾地顯露無疑。
“小惜受傷的事情你怎麽解釋？”
“奴婢該死。”
心一橫，猛地一跪，馬上疼得我呲牙咧嘴的，好在低著頭，璃澈他看不見我的臉。
璃澈沉吟片刻，道。
“你原本就是古雲翳的人，我不好擅自發落你。等七日後邱齊進宮了，你就跟著他離開罷。”
是啊，該見的想見的人，甚至連自己想不想見，卻一定不敢見的人都已經見過了，還有什麽留戀。
出了這裏，幫古雲翳救出碧翠，幫璃澈鏟除了璃佑之後，我還有什麽借口留在這片土地上。
見我良久不語，璃澈聲音一沉。
“不願意麽？”
我微笑，淡然道。
“不，奴婢是該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