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可憐的替罪羔羊是我



本來就是很寒冷的天氣,加上剛才聽到的那一番對話,著實把我嚇出了一身冷汗,還好現在風大雪大的,應該能夠遮掩掉一些腳踏在雪地上留下的聲響,趁還沒被發現,馬上掉頭就走。

隻是剛轉過身,才踏出一步,腦袋後麵就是一疼。

眼前能夠在眼眸裏留下痕跡的,隻有茫茫白雪,我看到了感受到了最喜歡的冬天,我伸出手想要抓住麵前對我微笑的一襲白衣幻影,他的手明明就在眼前,我明明已經來到了這個本來已經不敢奢望的地方,隻是一步之差,指尖尚未來得及碰到,幻影湮滅,隨著我眼睛不甘地合上,白雪落到眼角,化為雪水代替了我哭泣。

身子前傾順勢無知無覺地倒在厚厚白雪之上,臉頰和雪地碰觸的肌膚尚不知冬天的寒冷。

不知黑暗持續了多久,耳朵開始恢複了知覺,迷迷糊糊中能夠聽到有人在身邊說話的聲音。

“這個女人才來了幾天,虞曜就發生這樣的事情,結果不是已經很明顯了麽。”

這個聲音有些耳熟,不過腦袋有些痛,竟然一時想不起來了。

“劄莫。糧庫被下毒的事情可還是頭一遭,這個丫頭又來得巧合,不能不防。事情關係到我們邊關虞曜眾多兵士的命,不可有一點馬虎。”

這是一個蒼老的聲音,隻是不知為何明明說得氣憤,語氣裏卻感覺帶著絲絲悲傷。

然後是一個人沉吟的聲音……

我的手腕動了動,隨即我聽到了鎖鏈移動的聲音,接下來才感覺到手腕上傳來的冰涼和重量。

忽然安靜的空間裏,在灼灼的視線中慢慢睜開了眼睛。

眼前最先看到的是自己上著鐐銬伏在地上的雙手,我呆呆地撐著地麵坐起身來,看看剛才支撐的地方留下的一個不完全的紅色手印,慢慢將視線從地上放到自己的攤開的掌心。

為什麽是一片暗紅的,鼻尖依稀還能夠聞到一點腥味,我知道這是血……隻是我的手上一點傷口疼痛都沒有,這麽多的血,低頭看去,胸前還是一片幹涸凝固的快要呈現黑色的暗紅,隻是我卻找不到一點傷口。

腦袋裏咣當地空了片刻,雖然很多事情還不明白,但是唯一我可以確定的事情就是,現在的情況不好,很不好,對我來說絕對是窮途末路。

看著齊齊掃過來絕對不友好的視線,還有劄莫深思皺眉的打量,告訴自己要冷靜,開始整理起大腦中暈倒前最後的記憶,隻是雙手還有衣服上的血跡總讓我焦躁不安。

“好生安靜啊,看來本人是沒打算開口的樣子了。劄莫,這女人還是讓我帶下去好好嚴刑拷問一番,到時候自然什麽都招了。”

我心裏一驚,腦袋裏突然閃過夾手指,燙烙鐵種種電視常見酷刑,冷汗馬上就一身。

隻是這聲音總感覺在哪裏聽過……伴隨著風雪……

我想起來了!是他!

“你不要賊喊捉賊。打暈我的是你!”

那人鄙夷地看著我,好笑道。

“不錯。的確是我。那又如何?我為虞曜捉拿奸細,那不成還要奸細本人的同意不成?”

“你才是奸細!”我馬上大聲道,理直氣壯說,“剛才分明是你在小巷裏和另一個男人說劄莫解決不了眼下的問題。”

“是誰在賊喊抓賊,將自己的過錯轉嫁給我麽?你以為汙蔑我能給自己換條活路麽?”

整間屋子裏沒幾個人,除了劄莫還有幾個看上去已經有些年紀的長老,剩

下的一些雖然沒見過,但看樣子也是居於上位的人。

這人既然能站在這房間裏,那身份自然不低,在這位置上坐著,也就是一定程度上是受到劄莫和這裏其他人的信賴的,和我這個才來幾天的陌生人相比,孰重孰輕明顯非常。

不過我不是回到這個地方來送死的,我還想見他,還要見他,必須見他,在見到他之前,就算是怎樣的絕境我也要絕處逢生。

百口莫辯時,需要的自然便是證據。

“既然你說你看到我當奸細的現場,還說我轉嫁責任給你,那你是承認有另一個人男人的存在了?”

那人冷眼看我一眼。

“不錯。”

“你打暈了我,那另一個人呢,就如你們看到的,我的腳現在受傷行動不便,在有兩個人的情況下,比起腿腳不便隨時可以抓住的我,一定會選擇先去抓住另一個容易跑掉的吧。我在這,就說明還有一個男人也在這。他人在哪裏,讓他出來對質。”

記憶裏,另一個男人的聲音裏總是有些不安動搖的感覺在裏麵,所以就算他們是一幫商量好的,隻要那男人不夠堅定,我自然有辦法讓他說漏嘴。

心裏定了定,似乎看到了好轉的機會。

身子板也直了直,理直氣壯地看著麵前想要讓我做替罪羔羊的男人,卻瞥見了他一瞬而逝,似乎故意露給我看的嘲笑似的冷笑。

“他不是已經被你滅口了麽,想利用死無對證?”

“什麽?你是說我殺……”

我猛地低頭看向自己衣襟還有雙手上的血跡。

我沉默,複雜地看著他嘴角不易被人察覺的淺笑。

我知道現在說什麽也沒有用了,他比我狠,一早就斷了我所有退路,才安心讓我擁有辯解的權利,被他駁得啞口無言,更像是罪行敗露。

胸口悶悶的,閉上眼睛很是不甘。

“來人。帶下去。”

聽到那人的話,聽出別人察覺不出的一絲隻有我才能感受到他的勝利的得意,瞬間睜開眼睛。

兩個侍衛模樣的人推開門進來,我冷冷瞥了他們一眼,不在乎他們一點點走近我。

自顧自拄起拐杖站直身子,掃視一周,最後看著離開我最遠,始終坐在主位上不發一言看著事情發展的劄莫,眼睛眨也不眨地堅決道。

“不管你們相不相信。我沒做過。”

侍衛走到我身邊,一人一邊架起我的肩膀,拐杖也失去了作用,倒在了一邊,離我漸行漸遠。

忽然。

“慢著。先將人留下。”

所有人看過去,隻見劄莫不知什麽時候站了起來,出聲阻止卻仍舊一副高深的樣子,看不出他到底是信我,還是不信我。

隻是侍衛聞言便放下我,又退了出去,屋中所有人都看向劄莫,我更是將最後的希望放在他身上。

時間過得仿佛和數沙粒一樣慢,但其實也不過幾秒鍾的時間。

他說。

“人是我帶回來的,我親自審。”

盯著幾米開外,眼前那扇阻斷了自由的門發呆,時間的流逝也隻能憑著吃了幾餐來判斷。

不知過了多久,眉頭一動,吃飯的時間似乎到了。

門被打開了一條小縫隙,紗朱默默端著飯有意無意地瞅了我兩眼,欲言又止的樣子,隻是慢慢將飯放到我觸手可及的地方,又偷看我兩眼便要離開。

被劄莫帶到這裏關起來已經有三天了,

說起來的確是名副其實的監牢,除了大門之外四麵隻有牆,但是在這個大冬天裏也不會冷,雖然單腳和單手上都上了鐐銬,但是從被關起來的那天開始劄莫沒有做過任何事情,更別說拷問之類的,唯一見過的隻有每餐來為了送飯的紗朱。

我伸手拉住轉身欲走的紗朱,紗朱一驚回過頭來。

“紗朱。你已經三天不和我說話了,我真的什麽壞事也沒有做,相信我好不好。”

紗朱看了我一會兒,似乎有些猶豫,最後咬了咬下唇,終於道。

“惜夕。劄莫說,讓我不要和你多說話的。”

我聽到紗朱開口,一喜,馬上趁機追問道。

“劄莫對他們說親自審我卻什麽事情都沒做,他對外麵怎麽交代的?現在的情況到底怎麽樣了?”

紗朱又躊躇著看了我兩眼,認真道。

“真的不是你做的。”

我堅定地看著她。

“我隻知道自己大概為什麽會被陷害,但具體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根本連一點頭緒都沒有。”

紗朱沉默地看了我好一會兒,表情瞬息萬變,看來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決定相不相信我,我靜靜地等著。

紗朱突然恢複了些往時的天真開朗。

狠狠地點頭抿嘴“嗯”了一聲,盤腿在我麵前坐下。

“惜夕,我相信你,”一邊把已經不冒熱氣的飯菜往我麵前推了一推,“你一邊吃,我一邊給你講。”

紗朱知道的其實並不多,雖然是劄莫的女兒,但是在虞曜的政治軍事方麵,看來並沒有被劄莫告知得太多,充其量隻是比一般的百姓知道的詳盡一些而已。的確,紗朱這樣天真不知險惡的性格,知道得太多對她自己還是對虞曜來說都不是好事。

幸好從紗朱那裏了解到的情報已經夠我將事情大概整理出來,看來回到現代的兩年,對我來說,並不是白費的。

說不定冥冥之中,我隱隱中是知道會有這麽一天,所以才選擇了帝王學,弓箭騎射的課程,兩年的成長,隻是為了回到那個人的身邊。

我心中一淩,眼神定然,為了回到他的身邊,我絕對不能在這裏停步。

彝紺七天前下的戰書,再過三日便是兩軍交手之際。然而,在我出門的那天,虞曜的大部分士兵卻因為糧庫的軍餉被下毒而死傷大半,下毒的似乎就是三天前被殺死的那人,而那天誣陷我的是軍中副佐陸赫,似乎在虞曜軍中已經待了許多年了,也難怪沒有人會懷疑他的話。而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怎麽解決兩日後的交戰,原本勢均力敵,現在卻在兵數上被敵方壓倒性地超過了,現在劄莫,虞曜的長老們,還有軍中高層,都在因為這個問題煩惱。

紗朱說就是因為忙的焦頭爛額,劄莫才沒有時間來管我,不過我卻總覺得,如果劄莫真的認定我是奸細的,第一時間一定是來拷問我逼問解藥,既然劄莫這麽久將我棄之不管,也就是說明,一定程度上,我至少是安全的了。

紗朱講完之後,見我一臉深思的樣子,便端著我吃得差不多的碗盤要出去。

麵前的人影晃了晃,我回過神來,朝紗朱笑笑目送她出去,卻見她若有躊躇地又看了我一眼。

“怎麽了。”

我奇怪地問起,紗朱頓了頓,想了想,最終搖搖頭。

“沒有,沒什麽,我先走了。晚上再來給你送飯。”

“恩。”

可是,晚上打開那扇門的卻不是紗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