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芷楓嵐的局
邱笙慢慢走進我，手裏拿著那個白玉製錦盒，像是做著那個晚上沒有完成的動作，打開它。
他笑道。
“你贏了，”已經走到我的身邊，看到我手上水藍色的戒指，一會兒沒了動靜，然後戒指被取下丟在一邊，他又道，“我說了你贏了，為何不起來。你毒發的時間根本沒到，不是嗎。”
他這樣說著，聲音裏有一絲異樣。
我仍舊沒有動靜。
他終於沉不住氣了。
臉色一變，猛地伸手探上我的手腕，臉色變了又變。
一下子沉了下來。
不再如第一晚還有今天一開始進來般沉著，忙打開白玉製錦盒。
“砰！”
房間周圍突然爆發出齊齊的響聲，門、窗、所有與外麵相連的地方一瞬間被撞開，一堆一堆的人手上拿著武器指著邱笙。
最後穿過重重人群走出來的領頭人，是芷楓嵐。
邱笙不管任何事，隻顧將白玉製錦盒裏麵的東西拿出來。
邱笙一直帶在身邊的那個白玉製錦盒裏裝得竟然是三株楓香草！
“識相點，將你手上的東西交過來吧。”
芷楓嵐春風得意地笑到，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臉上有些邪氣的笑容和剛開始遇見他時有幾分相似，少了對我的種種，或許，他才真的是變回了以前的芷楓嵐。
“我給你，你不會讓她服下。”
芷楓嵐沒說話，看著邱笙，手一揮，周圍重兵都退後了一步，他自己反而走到最前麵與邱笙麵對麵。
“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麽。”
芷楓嵐笑笑，伸進袖子裏拿出一顆黑色的小藥丸，道。
“這裏是望楓國，有隕香，有毒藥，有解藥，自然也有讓它加快發作的東西。我遲遲不動手隻是想要利用她再將你引出來而已。一石二鳥，何樂而不為。”
“你一直在騙她？”
邱笙皺眉。
芷楓嵐像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大笑道。
“我們一直在做相同的事，不是嗎。彼此彼此。”
“我設計她，利用她。算計天下的同時，何嚐不是算計著讓她最後選擇站在我身邊的每一步！”
邱笙沉聲道。
芷楓嵐輕道。
“可惜她沒這個機會了！”
話音未落，朝邱笙襲去，目標直接對準的就是白玉製錦盒內的三株楓香草。
“待我將這最後三株楓香草毀了之後，這世間便再沒有能夠救她的東西了。”
兩人你一手，我一腳，周圍沒有人上前插手，隻有兩個人的決鬥。
芷楓嵐向邱笙手上襲去，避無可避，隻好將錦盒拋擲空中擋招，就在快要接住的時候。
“咻”地一聲，錦盒被不知道哪裏飛來，勁力十足的箭給帶出了窗外。
“！”
來不及發聲，便看到錦盒掉出的地方燃起一陣小小的黑煙，小柳從窗外站直身子，將本來也在窗沿下方的望楓草舉起讓邱笙看得一清二楚，隻是早已經燒得不成形狀……
邱笙直直地看著消失殆盡的最後的望楓草，空氣中殘留下最後一點楓香草的味道，眼神陰翳地看著小柳又掃向芷楓嵐。
咬牙道。
“你不曾愛過她？”
芷楓嵐很是溫柔似地笑笑。
“你說呢。”
說著，手一揮，所有兵士都朝著邱笙方向湧去，手上武器齊上，邱笙看向仍舊恬靜安詳躺在那裏的我。
眼神中無限悔恨。
看著愈近的士兵不甘不舍地回望了最後一眼，留下最後一句話。
“我一定不會讓你死。”
跳出了窗口。
芷楓嵐揮手，所有士兵全部退下，似乎沒有追擊的準備，安靜地全部都退走了，包括小柳。
芷楓嵐走到床邊
，伸向我的脖頸，一絲細長的閃光，一根銀針從我的脖頸裏被拔了出來。
拾起床內側的戒指又給我帶回來手上。
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望楓國如其名，是一個適合看風景的地方，除卻城鎮以外的地方，草地一大片一大片的。
真真是天朗氣清啊，望楓國都城外，靠近皇宮地方的一處廣闊草地上因夜風吹起的草一陣陣的波浪。
太陽很明媚，卻被雲護在身後，所以一點都不會晃眼。
不禁想起第一天看到璃未時候陽光灑進我的眼睛讓我看不真切他的樣子，還有那些任何時候都可以錯開眼，告訴自己其實自己很快樂的自己，哪裏都找不到，回不去了。
現在有的隻是剛剛發芽結束，就快要開始長成的望楓草原，一片一片的，我坐累了，躺在草地上，任周圍的高草遮住大半的自己，看著藍天白雲，靜靜等著。
靜下心來，意外地聽到的聲音便廣了。
就連遠處那人踩著草地的聲音都這麽明顯。
“嗨喲~”
呼呼站起身來。
楓香草及膝，背對著停住腳步明顯在看著我背影的來人，轉過身，衝他無邪笑笑，道。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你……”
邱笙愣住了。
“你……醒了……芷楓嵐他放你走了？！”
我拍拍身上的泥土。
“我都已經快死了，對他也造不成威脅。放我自由幾天也算是他最後的仁慈了吧……咳咳！”
聽見我咳嗽，邱笙急了，快步要上前。
我手往前一伸，做出禁止向前的動作，道。
“倒是你，從你自望楓國皇宮中消失那天起，我都在這裏等了你三天了。這裏離皇宮才多遠，你爬過來的是不是？”
他沉默，我又笑。
“你還要繼續用這張臉麵對我嗎。”
邱笙又沉默，良久。
風吹，草低，全部掠向邱笙的方向，他無聲地將手往臉上摸去。
輕輕地“撕拉”明明應該聽不見，現在卻分外的刺耳。
“璃未。好久不見。”
看著他手上的人皮，我笑。
“芷楓嵐告訴你的？”
我不置可否，反問道。
“璃未。你說，我之前沒有發現是你，是因為我不夠了解你……還是我太想相信你……”
他不說話，我彎起眉頭有些苦澀地微笑。
“怎麽看起來這麽狼狽，四國五俊，靈郡國望楓國芷楓嵐、靈郡國靈夜朔、凝城國古雲翳，璃舞國璃澈，璃舞國璃未，你好歹也是五俊之一，胡渣都長成這樣了也不料理一下？頭發多久沒有好好梳過了？怎麽連黑眼圈都這麽深了？真是枉費了一雙好眼睛……你再不說話，我得悶死了。”
璃未看著我，眼睛仍舊是那汪深潭，望進去也隻撈得到鏡花水月，不過我笑得深了些。
“這些望楓草芷楓嵐不會留著。最後三株成熟的望楓草也已經被他燒掉了。”
我閉起眼睛，感受微風拂過，笑笑。
“我知道。”
璃未眉頭終於皺了皺，神情有些悲戚。
“不要再說我知道的事情了，說說我不知道的，那些才是我最想知道的。”
“你想知道什麽。”
我說得雲淡風輕。
“說你什麽時候開始利用我的，說說你是不是連喜歡我都是一個很巧妙的謊言。”
這樣的我，看起來是不是已經沒有了任何感情呢，起碼對璃未已經心灰意冷的絕望了？如果是，我會很開心，因為這樣，如果璃未至少有一點喜歡我的話，我也能傷到他的心了，算是最後的一點小小報複吧。
璃未在那裏娓娓道來，樣子很是嚴肅深沉。
我在望楓草地慢悠悠地這走走
，那逛逛，偶爾咳嗽兩下，倒也挺是悠閑自在。
我到來這個世界後，從頭到尾原來什麽事情都被設計得好好的，被璃未尋到，見到靈夜朔，認識邱笙，重遇芷楓嵐。
原來我一直認作最親的弟弟，才是真正對我下了隕香的人，壽辰那天，在殿外等候時候，邱笙的緊張原來不是因為表演，而是因為要對我下毒的內疚麽？
一直跟著我，有些不明原因而得到卻被我一笑置之的道歉竟然是這樣來的。
我見邱笙不開心，會逗他，看到他看著我有時會露出一副沉重自責的表情，一直以為他隻是太過擔心我，沒想到其中還有這些。相處這麽久的日子，我竟然隻是為了對我下毒的人想盡辦法逗他開心，不讓任何人欺負他，還幫他和秦沁在一起，享受著和他們在一起每分每秒的歡樂笑容，珍惜著隻有三人的時光……不對，現在想來，第一次見麵怕也是設計好的，他或許根本不在乎秦沁……我卻又害秦沁喜歡上了那樣的邱笙，是我錯麽……秦沁知道真相了會傷心麽？希望她永遠不會知道……
原來璃未不肯告訴我為什麽要告訴我靈夜朔對我感情的原因，也是因為在利用我麽，好利用我躲著靈夜朔讓他心煩意亂的這些時間，讓他有空子將他的人安排到靈郡皇宮裏，是我間接害死了靈郡王？
原來那個總是誇我，總是被我的荒唐逗得哈哈笑的隨和大叔，是我害死的。
原來匿名透漏消息到望楓國，是他。
告訴芷楓嵐望夕澈在靈郡國，故意想要引得望楓和靈郡開戰，鷸蚌相爭，好讓璃舞國做漁翁？
原來仗打起來了的那天夜裏，讓邱笙騙我走的，是他。
門外的嘈雜都是裝出來的，讓靈夜朔以為我是被芷楓嵐擄走的，讓望楓國以為我是被靈郡軟禁的。
現在靈郡邊境死掉那些我根本連名字和臉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是我害死的……真好笑，我明明什麽都沒有做，卻等於幹盡了壞事啊，嗬嗬……
讓我離開是因為我的利用價值都已經用完了？
那之後為什麽還要去凝城邊城找我，讓我更加深陷進你的局，對你不可自拔？
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明明已經離開了，邱笙告訴你我被芷楓嵐打昏帶走的時候，你為什麽要折回來易容成他的樣子陪在我的身邊呢？
放任我不管不是更好，利用完，就該丟了，不是嗎……
眼睛裏有些晶瑩，背對著璃未，硬是憋了回去，轉身後，還是今天天氣晴朗下一直靜靜淡笑著的我。
靜靜聽著，差不多了。
“既然都將我用得不能再用了，幹嘛還和我回望楓來，不管我的話，我自己也會死不是嗎。何必讓自己冒這個險呢，你這麽會算，知道不合算吧。”
回頭看他，正好看到他在皺眉。
“你覺得我會讓你死麽？！”
我看著他的表情，突然發笑道。
“難道你還是真的喜歡我不成啊？”
“我從將你帶到靈夜朔那裏見他第一麵開始就一直在後悔。壽辰那天我怕你餓，偷偷讓邱笙給你弄食物去。讓邱笙跟著你，時刻帶著楓香草，你的隕香一惡化便讓他給你服下。離開隨時可能發生變化的邊境去找你，陪你。知道你被芷楓嵐帶走，發瘋似地跑回來找你。這些，難道還不足夠讓你懂麽？設你入局，卻也是同樣要你到我身邊！惜夕。你究竟明不明白我有多喜歡你，多愛你！”
我垂下眼眸，輕輕笑道。
“不夠啊。璃未。完全不夠啊。”
我伸手指向大片楓香草地上的一株株青澀卻堅強成長的楓香草，笑道。
“知道芷楓嵐為什麽不馬上燒掉這片望楓草好以絕後患嗎？”
璃未的身子怔了怔，他是不是有了什麽預感呢，該說他了解我嗎，我該開心嗎，嗬嗬。
他的眼睛緊了緊，我的笑意更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