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火燒楓香草焚了誰的心
在璃未怔怔的眼神下，我從衣服裏掏出一個火折子，打開蓋子，邊輕輕說話，就好似在朗誦一首優美的訣別詩。
“因為我告訴他，我會親手燒了它。璃未。我想離開，就沒人能夠留得住我。利用我，還想要我在你身邊，別太高看你自己，也別看低了我。”
手上的火折子一拋，完美的拋物線後。
散發著濃鬱楓香草味的一片汪洋大火，映紅了我的眼睛，也映紅了他的。
“我隻剩下一個月了，你還想要讓我繼續看見你嗎？”
“惜夕……”
身邊隻剩下一堆燒焦的殘骸，就算天氣再好，再晴朗，也成了煞風景。
璃未要上前，我搖頭。
“你走吧。”
他還是上前了，這樣走下去，沒有二十步就可以到我身邊。
我從袖子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小匕首，抵在脖子上，璃未終於停住走向我的腳步。
“你想要我再短命一個月？”
我兩站著誰也不動，靜靜對視著。
他轉身。
“就算你不肯留，我也不會放開你。不會讓你死的！一個月，好好保重！”
飛過草原，矮叢，璃未終於離開了。
“呼……”
一下子往後癱坐下來，卻沒有著到地，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抬頭仰望，衝他笑笑。
“累死我了。”
他也對著我笑笑。
自己站穩，看著旁邊一堆焦土，嬉笑道。
“第一次試著說謊臉不紅心不跳。”
芷楓嵐有些眉頭又有些皺，從我第一天裝睡過去的那天開始，我們兩獨自待在房間裏時，他時不時就會是這個表情。
我伸手將他眉間撫平，他抓住我的手。
“臉不紅了，但是心真的不跳麽？”
我呆了呆，笑道。
“自然是比喻而已。不跳的話，我不就死掉了嘛，好不容撿回來的命才不要這樣就丟掉。”
我當然知道芷楓嵐指的不是這個，衝他笑笑，不過我還是習慣錯開眼睛，捂住耳朵。
其實，回到皇宮的第一晚，芷楓嵐溜進我寢宮的那天晚上，其實他早就把他猜得幾近完整的整個局跟我講述了一遍。
我錯開眼睛，捂住耳朵不去相信。
可是定好計劃，說好細節，邱笙，不對，是璃未的一舉一動開始漸漸讓我不自覺地讓心淌著淚地睜開眼睛，讓心流著血的拿開捂住耳朵的雙手。
婚宴那晚假裝突然倒下，躺在床榻上，靜靜地等著，等來了他一句“我後悔了”。
如果多睡一會兒，多給他點時間，他會說什麽呢……
隻是芷楓嵐那天將針埋入我的脖頸裏讓我有些不滿，怎麽，不相信我的演技！不過確實沒想到，璃未在這之前已經看穿了，還好芷楓嵐瞞著我的又一計，讓璃未相信我是真的回不來了。
回不來了……嗬嗬，他那時候是什麽表情呢，真想看看，可惜我的眼睛這次是真的閉上了。
那天璃未走後，芷楓嵐將針從我脖頸裏麵拔出來，我順過氣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了他一拳。
芷楓嵐險險躲過，他問說。
“怎麽了。”
我臉一沉，大嚷道。
“什麽怎麽了。你怎麽把我的草燒了！”
芷楓嵐笑笑，拍了拍手。
門被推開了，小柳手上捧著白玉製錦盒走了進來，恭敬遞上。
芷楓嵐打開錦盒，裏麵安然躺著三株楓香草，呆呆地問。
“不是被燒了麽？”
小柳在芷楓嵐之前搶言道。
“公主。王上怎麽舍得啊！那三株焦掉的是我托禦醫給找的形狀與楓香草相似的其他植物，香味也是用的皇宮裏本來存著的以前用楓香草做的純種香料。”
小柳一副自滿的樣子，似乎覺得自己做得很不錯，沒有留下一點破綻。芷楓嵐瞥了他一眼，識相地退了下去。
我坐起來，到桌邊倒了口水喝起來。
芷楓嵐走到我的身邊，站在我的背後。
“想要他更加傷心？更加絕望？”
我頓了頓，眼眸垂了下來。
“我明白。”
看著剛才璃未離開的方向，我看著遠方，靜靜道。
“你幫我攔著他三天，我要好好讓自己做到在他麵前不表現出任何感情才好。三日後早上，我便去楓香草地，到時候你算著時間放行就是了。”
“好。”
“我累了。”
“楓香草已經送去給我最信任的禦醫熬藥了，你睡一會，起來便可解毒了。”
“恩。”
我臥榻沉睡，仿佛一睡三日，不記得這三天怎麽過得。隻記得想著他想著他，一直想著，想到最後隻知道怎麽在臉上笑，卻在心裏哭。
想著這三天，臉上又出現了那似真實的虛偽笑容，直到被芷楓嵐叫回神來。
“夕兒。”
我突然晃過神來似地猛地轉頭看向他。
“怎麽了。”
他樣子有些怪。
“我有事要告訴你。”
“恩。說吧。”
他表情有些沉，讓人有些不安。
“為了不讓你動搖才沒有說……夕兒，我們成親的那天。望楓王過世了。”
“……”
我沉默，芷楓嵐跟著我一塊沉默了。
直到我突然展顏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
“你不要這種表情嘛，你不是知道嗎，那是望夕澈的父王，又不是我爸爸。我沒有這麽傷心拉。不要這種表情，搞得我挺尷尬的。”
說完，便轉頭離開，身後的芷楓嵐沒有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隻聽到他轉過身來看著我的方向的聲音，就算能給他看的隻有一個略顯單薄的背影。
這天我趁著沒人的夜裏，在望楓王曾經的寢宮外狠狠磕了三個響頭，是替望夕澈的，也是我自己的。
第二天芷楓嵐心疼地看著我頭上的紅印子，問我原因。
我傻嘿嘿地笑笑說。
“昨天晚上太黑了，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時候撞到柱子了。”
他沉默了一會不說話，然後就說。
“現在事情告一段落了。雖然已經葬進皇陵，但明天便把望楓王的死訊宣布出去，為他舉行葬禮吧。”
我點點頭。
我現在不能在外麵露麵，因為望楓公主出現在芷楓嵐身邊的消息一傳開，璃未馬上就會知道我騙他了，那以前的心思就都白費了，可如果想要再也不出現，那也不行，因為望楓國真的會大亂，沒了先帝後，公主也無故消失，芷楓嵐就成了矛頭，再有個大義淩然的出來，到時候不成了內鬥。
與芷楓嵐商量了一下，得出的期限是一個月。
我也問了芷楓嵐關於易容的問題。
不過芷楓嵐說，隻有璃舞國的王室裏流傳著易容的方法，其他國家是完全沒有頭緒的，所以還得委屈我在皇宮房間裏乖乖待一段時間。
於是，這一月時間裏，不斷想著璃未聽到我在望楓國登位為後的傳聞後，會有怎樣的表情，他會怎麽鬱悶怎麽咬牙切齒成為了我幾乎唯一的樂趣，我很期待呢。
今天仍舊看著窗台外的青空，回頭想想。
我現在活著的人生樂趣，似乎變成了折磨他，也折磨自己。
有點好笑有點悲哀地輕笑一聲。
芷楓嵐幾次說，其實那場婚禮可以不作數，我也可以不必勉強自己成為他的妻子。
我每次都很是大度地拍著他的肩膀。
“我這可以為你好。可以幫你擺脫謀權篡位的流言蜚語不是。況
且，隻是掛名的而已，到時候你想換了隨便換。”
就算我沒說，芷楓嵐也明白，這動機多少也牽扯到璃未身上。
知道璃未真的為了我去尋藥，我也真的明白至少他喜歡我這件事情是真的。可是，即使如此，我也沒有辦法這樣就原諒他。我想要他傷心，越傷心越好，也許有一天看他傷心絕望夠了，我會給自己一個理由，讓自己不再為他傷心。
不過終究隻是失戀，或許我對他的感情並不深，至少在這一個月裏，我發現自己不如想象中那般傷心，這是好事吧？是好事吧。
我能吃，能睡，能笑，卻唯獨不哭。是好事吧。
我會想起來到這以後的每個人，想著或許有一天還可以與秦沁相見，她是我在這裏唯一隻對我付出全部真心的朋友了。想著我或許可以原諒邱笙，畢竟他對我還是好的，他對我內疚，對我照顧。想著或許下次見靈夜朔的時候我已經可以坦然地麵對他。
卻獨獨不會去想起璃未，是好事吧。
“皇後娘娘。典禮馬上就要開始了，王上讓小柳來問問是不是都準備好了。”
“啊！”
小柳聽見我的喊聲馬上衝了進來。
就看見一幹宮女跪了一地，齊聲喊。
“皇後娘娘恕罪！”
我瞅著衝進來的小柳，看著宮女，再看看自己穿到一半的正式皇後儀式服裝的外套，自己還在使命扯鬆腰帶，衣衫不整的有些尷尬。
對小柳道。
“還不出去，想要嵐刮了你的眼睛麽。”
“是是。”
小柳馬上連滾帶爬地滾了出去。
再對宮女說。
“我說讓你們把我腰弄地看起來細些，沒讓你們使命勒啊。很疼啊。還有，不要我稍微大聲一點叫兩下就跪，早晚被你們膝蓋著地的聲音嚇死。”
說完，輕輕歎口氣坐到桌邊喝口茶，拖著腮幫無奈起來。
又看了看地上仍舊有些猶豫不太敢起來的宮女們。
“我自己穿好了。你們下去吧。”
“可是……”
帶頭的終於有點勇氣質疑我。
門突然被打開，一句帶著威嚴的聲音傳來進來。
“都下去吧。”
宮女們果然很聽話地退了下去，看來王上果然比皇後大一點。
我將腰間的腰帶瀟灑地抽走，往旁邊一扔，舒坦地呼了一口氣，看著向我走進來的芷楓嵐。
“你過來幹嘛呀。”
芷楓嵐順道撿起腰帶，繼續向我走來。
“怕我的皇後耽誤了典禮的時間。”
我看看自己，裏一層外一層沒一層好好整齊的，不是皺巴巴的，就是歪歪斜斜的，幹笑兩聲。
“馬上好馬上好。你先回去等，我馬上就來。”
芷楓嵐不聽，拿著腰帶的手往我背後一繞，看樣子是準備給我穿衣服了。
和芷楓嵐這樣的親近相處，越來越覺得是挺自然不過的事情，或許是因為一個月時間他總是會到藏我的地方陪我坐坐，陪我發發呆，和我聊些有的沒的。我會很高興地和他講起現代的事情，因為感覺再不找個人說說，好像真的會忘記似的，會和他說想家，和他說想過去的朋友，和他說想要回去，除了他，這裏這個世界沒人能夠聽我說這些。
“典禮結束後便不能反悔了，你真的願意？”
我張開著手，方便他幫我整理衣服。
“現在我沒死的消息一定傳出去了吧。”
芷楓嵐笑了兩聲。
“的確。前兩日你出現的時候將望楓國舉國上下好一陣驚嚇。昨天，收到了靈郡邊境那裏的戰報。靈郡突然退兵，聽說是因為帶兵的攝政王靈夜朔和一個月之前一樣，突然情緒大亂。”
我無奈笑笑。
“那璃舞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