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婚夜



七日等待,七日消瘦,我終日坐在房間裏,隻有滄揚唯一應允的焚香撫箏,不過這已足夠,沒日沒夜,茶不思飯不想,隻是撫箏焚香引人來。

滄揚來,我卻也不與他說話,隻待得他聽厭了我的箏音,看棄了我現在這張絕世傾城的臉。

今晚,滄揚端進來一盅湯藥,推到我麵前。

“喝下吧。”

被關在房間,我卻顯得一副平然,早在放走紅衣的時候,這種程度的對待就是可以想到的。

我幹脆樂得清靜,也不用虛偽在朝堂之上看他臉色配合說辭。

隻是抬頭不見,低頭見,滄揚還是得空便會湯藥之類的東西來我房間,似乎是以前被紅衣打擾慣了,這段時間也不見他有動手動腳的意思,讓我暗自送了口氣。

我很樂意地接下滄揚送來的這碗補湯,一口氣飲盡,放下湯碗,細細品了品,不錯,裏麵的人參是上好的呢,放下碗,對滄揚淡漠笑著。

“我要接著撫箏了,你最好快走,不要擾了我。”

滄揚一聲冷笑,反而未有任何動作。

我不在意他的視若罔聞,起身焚香,開始撫箏,夜晚的箏音顯得有些寂寥,空曠,卻更加幽深神秘。

夜深了,該是就寢的時間了,窗台上卻有微弱熒光。

我嘴角勾笑從床榻下來,打開窗戶,翩翩飛舞進來的是一隻美麗的踏步夜色彩蝶。

我將窗戶重新關攏,小心抓住彩蝶,盤在手心裏,看著蝴蝶翅膀睜大眼睛,開心地笑了。

緊接著伸手一抹,蝴蝶身上的螢粉盡數掉落,小心不讓它們被一點風吹走,重新將這些粉末變換位置方法附著上去,蝴蝶翅膀很小,粉末容易黏住,弄好不知花了多久,需要多少細心,不過天色尚晚,大功告成,我笑笑,重新打開窗戶一條小縫,將蝴蝶放回自由。

晨光很快迎來了第二日,清晨的露珠低下,濺到水塘,沒有清脆的漣漪,隻是砸到薄冰上淡淡的化開,悄無聲息。

鑼鼓笙簫,舉國百姓一路跟著我,還有滄揚駛向軍中的大轎馬車,回望一眼身後宮牆,漸行漸遠。

滄揚一心想著防備我耍花招,自己人都帶在身邊,宮中之人按規矩自然也是隻留最低限度的守備,其他的也要隨著隊伍護駕離開的。

這樣鬆懈單薄的戒備,真是想讓人做些什麽呢。

人生第三次的婚禮,心如止水。

高台之上,鳳冠霞披,高台之下,千軍萬馬。

高台之上,紅紗下我嘴角冰冷,沒有一點笑意,滄揚看著我,嘴角有著弧度,隻是眼角也沒有笑意。

“你準備去哪兒。”

回到宮中,眾人散去,淡漠扯去自己頂蓋便與滄揚反方向而行,滄揚皺著眉頭馬上拉住了我。

我不以為然,隻是看他一眼,甩開。

“當然回自己寢宮。”

“你已經是我的妻,自然要隨我走。”

“哼,”我冷笑一聲,“人質都沒有一個在手上,你管不了我。”

“你不惜命麽?!”

“逼我與你成婚,或許我會惜命,但逼我就範於你,我不如死得痛快!”

話剛說完,我眼前瞬間的一黑,我晃了晃腦袋,穩住自己,剛欲再次離開,不想身子一軟。

眼睛虛睜,耳邊是滄揚的笑意,有些迷離,很是遙遠,意識清楚,一切卻如夢中

“剛才的合巹酒裏加了迷藥,既已經名正言順,接下來就由不得你了!人若是我的了,剩下的早晚也會是我的!”

一陣天旋地轉,腳下本就虛軟無力,這下整個騰空被橫抱在滄揚的懷裏,一步一步正朝著哪裏而去。

我動了動嘴,想要數落他手段太下賤,卻沒有力氣吐出字來,嘴角隻得勾起一個微弱的鄙夷弧度,我心下卻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般強作鎮定的慌亂。

被滄揚抱進房間,丟上床榻的瞬間,雖然無力,但還是成功地抓住了一直係在腰間的香囊細繩,一抽,清香四溢,淡淡的,或許根本不被察覺。

但這淡香,對於這些天一直往我那裏跑,久久待著不走的滄揚來說,卻是致命的痛。

滄揚一點沒有溫柔可言地扯去我的外衣,就在他的手要碰到另外的層層衣裹時,動作突然一頓,眼睛頓時瞪大,無神渙散地看著前方,一絲血紅從唇角留下,臉色瞬間扭到一起,癱倒於我的身上。

我厭惡地挪動身體,卻沒有力氣踢開他。

“吱……”

門緩緩被推開,聽到人的腳步聲,我爬不起來,看不見來人,卻有一股無比熟悉的味道,我知道是誰。

馬上地,身上早已昏睡過去的人便被狠狠扔到了一邊。

我的眼睛有些朦朧,麵前的是一張陌生的臉,隻是一聲“惜夕”就夠我將他認出千遍萬遍。

璃未探過頭來,憐惜地撫著我的麵龐,我朝他笑,他突然回神,從懷裏掏出一瓶東西放到我的鼻下,一陣嗆,力氣卻漸漸恢複了。

我馬上彈坐起身體,貪婪地抱住璃未,有些激動,輕語。

“我就知道今天宮中警備最鬆懈,你們一定可以成功的!”

將頭埋在他的懷裏久久不肯離開,自製力卻來得快,我有些不舍地拉出些距離,硬是勸璃未放開了緊擁的雙臂。

“他這真昏眩不會太久,你不能留太久的。”

璃未點點頭,看了看滄揚的方向。

“惜夕啊惜夕……你真是太狠心了!曾經就在身邊,你怎舍得就那樣看著我,什麽也不說呢……”

他臉上有些溫柔寵溺,也有很多責備無奈。

“我怕你知道我在身邊,就不願放我走了……而且,當時我有必須回來這裏的理由,若那時就那樣出去,我怕我們被抓的機會也很大。他們人多,我們人少,想要克敵製勝,不能冒一點險,戲多真一秒,我們的危險就少一分。隻有他以為我真的已經將你們送出城了,我們才……”

璃未突然伸手指住我的嘴唇。

“別說了。你知堯藥最能不露聲色,便最後那晚都告知於他,他都說了。”

看著璃未的表情,我怔怔地忽然覺得好笑。

“我最先告訴堯兒,而不是你,你吃醋了?”

“是。”

沒想到換來如此幹脆的答案,我一時愣神,指尖已然撤離。

璃未輕輕吻上來,有淡淡懷念的味道,危險中彌漫的幸福,雙唇分開,他笑,我也微笑。

“他該醒了。”

我提醒說。

璃未不甘願地看了一眼滄揚看向,又在我額上落下一吻。

“我一直都會在你的身邊的!不要擔心!”

“恩。”

我給他一個堅定的眼神。

璃未重新拿出迷藥給

我一聞,又恢複了剛才的感覺,我的眼神一直跟著璃未的動作走。

與剛才沒有一點誤差的躺位,璃未深皺著眉頭將滄揚重新按剛才倒下的角度放到我的身上,這才出去關上房門。

屋中就如沒有人來過一般,回到滄揚一開始倒下的時間裏。

沒過多久,壓在身上的人忽然發出一聲哼聲。

不久,身上的重量沒了,臉上兩側卻被大掌捏地深深凹下。

滄揚渾身散發著怒氣,一手拭去嘴角血跡。

“你做了什麽?!”

我發不出聲音,他知道,他還算能夠找回理智,沒過多久,便站直身子,細細打量起周邊事物來。

眼睛停下了我剛才解下的香囊上,無數幹花似的香料從裏麵灑出些,靜靜躺在床上,香味卻似乎已經消逝而去。

滄揚皺著眉頭,又接近聞了聞,顯然沒發現異樣,卻始終抓著不放。

看了看我,將我扶起床頭坐好,又給我聞了解藥。

“沒有我的命令,你最好連一個字都不要說!”

“來人!”

一聲令剛下,門口便進來了人,是璃未。

“滄揚大人有何吩咐。”

“將禦醫找來,我有事要問。”

“是。”

不出半刻,禦醫院裏輩分最高的老禦醫便被帶了來。

滄揚將手上的花交到老禦醫手上,嚴肅地皺眉問道。

“這東西有毒?”

禦醫端上半天,研究仔細了,擰著眉頭,才敢道。

“老夫行醫四十餘年,從沒聽說過這種香料有毒啊,大人你看,是不是……”

說著,眯著蒼老的小眼睛,質疑又不敢直說,現在朝堂上誰不知道滄揚是一手遮天,進來我這個正主還在,卻一言不發,全是滄揚說話,情況明白的不得了。

滄揚聽老禦醫這樣一說,才終於相信了這香料是安全的。

又伸手給老禦醫,沒有多說什麽。

禦醫看滄揚的意思,想是要把脈了,便搭上脈搏,摸著胡子半天。

“大人是否胸口會突然一陣悸動,隨後暈眩而來,嚴重的時候便會氣血翻湧而上。”

滄揚點頭。

“是否中毒?”

老禦醫笑笑。

“大人開玩笑了,這隻是普通的積勞多度而已,多多休息便是,”說完,又看了看滄揚剛才有重新為披上的紅衣,為難道,“……隻是,近日來,不宜行房……”

滄揚皺眉,自己喃喃。

“可真是巧得很的時機。”

果真多疑,將老禦醫打發走之後,又相繼來了幾個禦醫院的人,所有人都口徑大同小異,這時,臉上才多了些相信,又看了看我,似在回憶剛才我是否有沒有動手腳的嫌疑。

最後看他擰眉搖頭。

我真起身來,從他身邊走過。

“哼。希望滄揚大人早日病愈了。夕澈這就告退,自己休息去了!”

滄揚看著我,沒說任何話,看了眼從剛才開始一直身邊伺候周到的侍從,聲音裏隱忍的不悅怒氣。

“送公主回去。”

璃未恭敬。

“是。”

回身麵對我,背對滄揚,動嗓。

“公主請。”

背對著滄揚,我嘴角泛笑,拉起裙擺,與他一起大步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