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傷毒



我的禁足令很自然地解除了,隻是滄揚心情稍顯不良,我遠遠看著他,心情就覺得無比舒暢。

撥弄著花園裏成群花朵,聞了聞手上那朵,舒心一笑。

“璃未,我的香還沒焚完呢,隻剩下最後一點了,但是滄揚最近都不來我這裏。”

璃未因為那天晚上工作效率得很,讓滄揚留心提拔了上來。

璃未偽裝的這人,不是望楓王宮裏原本的人,而是滄揚那裏的人,但是挑的隻是一個小侍從,滄揚平時雖然見過臉,但卻不了解具體性格能力等,不易被揭穿。

“雖然他上次沒找出不自然的地方,但畢竟在高處站久了,警覺性自然也高得很,大概是隱隱覺得問題出在你這裏。”

我眼珠動了動,撇了撇嘴,站起身來,拍拍手,拍去一手花香。

“想辦法讓堯兒弄些表麵上能夠緩解滄揚症狀的藥進來,我們放長線釣大魚。”

璃未點頭,繼續隨我身旁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我逮著機會就會故意使壞似地朝他眨眼嫣然,還得他一陣氣息紊亂,亦或是裝作心情不好,將摘下的成堆的花,往他身上撲,看著他周邊下著花瓣雨的樣子,自己沉醉。

他總是寵溺地看著我,然後裝作任任性公主發脾氣的下人。

就算不能肌膚相親,指尖相碰,沒有親吻,沒有擁抱,隻是兩眼相望,相視而笑莫逆於心,我們就能夠走進彼此心裏擁抱彼此的幸福。

隻是我們誰也沒有忘記,這裏,是敵營。

踏在花瓣上,依稀著這容易破碎的幸福。

連連幾日,直到將藥到手的那天,我故意不將時間錯開,挑了滄揚會在的時間過去。

“公主,幾日未見,看來氣色也好了很多!”

帶有嘲諷意味的冷調,不用多想便知是滄揚來了。

我略鎮定心情,回頭看他,不將眼光吝嗇給此時在滄揚身邊微微鞠躬的璃未。

“是啊,既然都幾日未見了,滄揚大人怎麽就不能再多給我一些安生的日子過呢。”

說著,徑直從滄揚身邊走過。

“去哪兒?”

“回房取箏,今日花開得好,自然是雅興上來了,如果擾了滄揚大人,還請自便離開。”

滄揚看我一眼,對一邊的璃未吩咐道。

“去取箏來。”

我淡笑,補充道。

“撫箏必焚香,能夠靜心聽音。”

璃未會意點頭,很快便取來了香爐與箏。

“你當真不離開?”

語氣裏有驅趕之意,隻是滄揚不容易趕而已。

朝璃未點頭,示意他點香,嫋嫋箏音魚貫而出。

堯藥做得很不露痕跡,香味還是原來的那個香味,隻是裏麵配料已然有些微不同,滄揚自然也想不到會有任何變化。

隻是幾曲下來,他神情明顯放鬆了許多。

看著時機,我試探地停下來,抱箏而起,便準備去滅香爐。

滄揚眼睛立時一睜。

“等等,不要停,繼續。”

我不以為意。

“我不是為你撫的箏。今日雅興已盡,若還想聽的話,隻能對不起了。”

動手,擰去最後一縷紅腥,收拾離去。

我離開的瀟灑不回頭,小聲問向後鞠躬微行禮的璃未。

“怎麽樣。”

他語氣裏帶著得逞的笑意。

“他明日必定會來聽

你撫箏。藥量還有幾分?”

我想了想,心下算了算。

“再五次,他這慢性傷毒便會發作了。”

就像食髓知味,堯藥那裏拿來的香果然讓滄揚不知不覺中貪戀上那種不被注意地舒緩,一次、兩次、三次,連續三日都來聽我撫箏,眼看著目的就要近了,心裏有些忐忑的興奮。

“對了,小笙那邊的事情呢,怎麽樣了。”

璃未目光溫柔堅定。

“他辦事從未讓我失望過,我信任他。”

我溫和地點點頭,向下看的眼眸裏卻閃過一瞬間的擔憂,還記得很久之前被我焚成灰燼的幾張紙,每次浮現心頭,都有種隱隱的不安。

“怎麽了。”

璃未看出我的異樣,剛要伸手攀上我的肩膀,神色一變,驟然離開我一段距離,作勢在整理桌上涼去的茶。

滄揚進來看了一眼,又瞟了一眼窗台下獨立的箏。

“今日不撫箏麽?”

我搖頭。

欲速則不達,為了不讓滄揚看出任何破綻,絕對不能急躁地讓他注意到任何事物。

“如果是來聽箏的,那你就可以回去了,我今天沒心情,我要出去賞花。再見!”

說著,就往外走去,滄揚突然伸手攔我。

“來找你,自然有事情說。”

看了一眼璃未。

璃未會意微鞠躬,安靜退了下去。

我與滄揚大眼瞪大小。

“什麽事情,快說。”

滄揚沉靜半刻,不知為何,突然沒人沒腦一句,害我心慌一記,還以為被看出了破綻,看他神色並無更多異樣,才覺他隻是普通的發神經。

“我問你,你的真心交了多少給現在愛的男人。”

“全部。”

“如果那人死了,你能將心收回多少。”

我帶著些笑,毫無遲疑。

“如果對他的心是一百分,那我可以收回一分,剩下的九十九分陪他一起死去,還有一分,用來永遠懷念他。”

“我再問你,若我有一天愛上你,你又有多少可能愛上我。”

我一怔,一陣嗤笑,冷道。

“絕對沒可能,”想了想,又似故意譏諷勾唇道,“嗬!若全天下的男人死光,或許有點可能。”

滄揚忽然恢複常態。

同樣冷笑一聲。

“是麽!這話我記住了!”

說著,踏步走了出去。

璃未目送滄揚離開,又回到房間,問我。

“剛才說了什麽?”

我搖頭。

“別擔心,不影響計劃。隻是……”

“隻是?”

“沒什麽。猜不透這個男人已經不是第一天的事情了,隻要確定他沒有發現我們的事就好。”

想起剛才滄揚闖進來之前,我與璃未說到的問題,心裏頓時有些晃神,不知該從何繼續,抬頭看到窗台。

急忙一笑。

“日日為了設局撫箏,我今日為你撫箏可好?”

璃未寵溺地笑笑,卻搖搖頭,手放在自己心髒位置。

“不用,你的箏音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心裏。”

又將我的雙手握在自己手心,牢牢裹著。

“況且,這麽冷的天,若一直撫箏,手該受凍了,”他笑笑,對著我們兩人的手嗬了一口氣,“我心疼。”

門被輕輕推開,我與璃未

皆是一驚,忙分開手,做好自己的位置。

結果探頭進來那人的神色實在熟得很。

“奴婢送膳來了。”

那古靈的樣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正經奴婢,看璃未的那副表情也很快便知道那張陌生臉下的究竟是誰。

隻是璃未也有些不解,略略擔心地皺眉。

“你怎麽有機會過來。”

紗朱撇撇嘴巴。

“我保證絕對沒有人懷疑,你別擔心就是。你就好,一直可以待在惜夕身邊伺候她,其他地方你不用管,自然也管不著,當然就不知道這連天王宮裏的變動悄悄地,但也其實挺大的。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這麽井然有序,我瞄準漏洞就和送膳的婢女調換過來啦。”

“調動得厲害?”

我皺起眉頭,一副思考的樣子。

紗朱猛點頭。

“不會錯。我觀察地挺仔細的。”

想不出頭緒,但又想到剛才滄揚突然的無厘頭,卻找不到共通點,對兩人點點頭。

“若有機會,我會探探口風的。”

又看了看紗朱,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醒道。

“紗朱,你進來送膳太久的話,會奇怪,還是早些出去吧。”

說畢,紗朱一怔,接著埋怨看我一眼,就一副十分委屈的樣子,一步一回頭地往外走去。

我有些好笑,叫住她。

“紗朱。”

她回頭。

“幹嘛。”

她回頭的瞬間,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另一張臉,一個認識以來隻著紅衣的人。

見我呆愣,紗朱又催促一句。

“你不是趕我出去麽,還叫住我做什麽?”

我笑,希望沒有被看出不自然,實在不太適合在現在說出紗奇的消息,隻道。

“你來了真好,我心裏又踏實許多。”

紗朱馬上喜笑顏開。

關門實,璃未才問。

“剛才你想說什麽。”

我拱起眉頭,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是關於紅衣的。”

“紅衣?他和紗朱還有關係?”

“恩。有些複雜,等這件事情過去了,我再慢慢與你說。”

想起這事情,就不由地歎一句這家人真是命苦,折騰成這樣,現在竟然還站在了複雜地堪稱敵對立場上,輕歎,手一動,不小心將剛才紗朱擺好的筷子掃到了地上。

彎腰去撿,低頭,項鏈從脖頸裏滑落,掉下一簇水藍色的亮光。

璃未的眼神瞬間暗下。

“那天的事情,你傷心了吧?”

“他?”

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隨即馬上笑道。

“那晚小笙帶著方盒來的時候當真是嚇了我一跳,怕你們真就那麽狠心呢,還好隻是我瞎想了。看到小笙千方百計毀了那方盒還有裏麵的首級,我馬上就安心下來了。隻是我一直想知道,嵐究竟去了哪裏,為什麽不和你們一起在宅子裏?”

自顧自說著,抬頭看璃未,發現他一臉沉思。

“怎麽?想到什麽了?”

璃未低頭笑笑。

“沒什麽。菜該涼了,快吃吧。”

我沒有再問,看璃未的樣子是不想說了,低頭吃菜,卻不時地看著他,他偶爾會對我笑笑,偶爾看過去,他卻如不曾注意到我一般,一臉沉思,時而皺眉時而憂色。

山珍海味,索然無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