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現在的望楓國名目上的望楓王還是楓嵐哥，隻是這樣的情況也維持不了多久。亦然哥與楓嵐哥兩人為親兄弟，亦然哥打著大義滅親的名號站出來的事情本身對於楓嵐哥就是不利的。況且，現在握有最多兵權的叔父都站在了亦然哥那裏，朝野裏不管是相信楓嵐哥還是不相信的，現在能選擇的方向不問便知。”
五月雖不大，但是該知道的事情，腦袋裏的思路竟然比很多大人都理得清楚。
“大義滅親的名目怎麽來的？”
兩年前芷楓嵐登位的事情到最後都是名正言順的，我不說，沒有人知道他曾經對望楓國公主望夕澈下過手，就算這兩年不在他的身邊，我也可以知道，那般也要守護望楓國的人，更加不可能做出對望楓國任何不利的事情，芷亦然這個理由實在讓人找不到頭緒。
芷楓嵐忽然拉住我的手，凝神看著我。
“亦然給我的罪名是，弑君殺妻。”
我睜大眼睛。
“他分明誣蔑你？！為何會有人相信他。”
“我不在的時候，亦然帶人闖了我稱你養病一待兩年的寢殿，沒有找到任何人便是他最好的證據。他又冒大不韙開棺驗屍，結果在望楓王的屍體裏驗到了些許殞香的殘毒。”
“怎麽會……”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的確如此，可是被捏造出來的證據才是無懈可擊的啊，每一分每一厘都是為了讓人入局設計的沒有一點缺陷，何況是兩年前的事情，一旦被拿出來說，孰是孰非究竟如何說得清楚，先入為止的觀念對芷楓嵐已經很不利了。
何況，對於望夕澈這一點，他或許真的有理也說不清楚了……
“你說過你很早就開始籌備了，你有什麽辦法。”
“我們少爺又變不出一個皇後來，便不能智取，那還能剩下什麽辦法。就隻有強攻唄。”
小柳有意無意地看向我，歎息似地說道。
芷楓嵐瞪他一眼，嫌他多嘴。
我瞪一眼小柳。
“強攻什麽呀？自己國家和自己國家的士兵打很有意思嗎？！打完了讓其他國家趁虛而入是不是。”
小柳忙擺手，有些埋怨地看著我。
“夕兒小姐，你怎麽就聽不出我的言下之意呢……”
我別過頭去，不去理睬他，看向芷楓嵐。
“我不聽小柳的，嵐，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芷楓嵐朝五月招招手，五月馬上跑到我麵前來，解開自己的衣帶，把外衣一掀，給我看到裏麵的內襯，分得左右兩邊，竟然是滿滿的墨跡，偶爾密密麻麻的小字當中還會有三兩個起眼地大字。
“這左邊的就是望楓國裏麵還沒有完全相信亦然哥的人，大字寫的是可以信任的人。右邊的就是這次完全站在亦然哥那邊的人，大字寫的是就算事情結束也不可以輕饒的人，是這次事情的始作俑者之一的人，”說完，看了我一眼，似警告樣子說道，“喂，我是看楓嵐哥特別喜歡你，重掌望楓國後肯定會給你封妃子才信任你，告訴你的，你要是泄露出去的話，我一定不饒你。”
五月指著我的鼻子說得激動認真。
我有些苦笑不得，芷楓嵐也有些無奈地看著我。
“我沒有要跟你們回去。”
五月一愣，不甚明白。
芷楓嵐的眉頭皺了皺，不過最終什麽也沒說。
我指著衣服襯裏一個不知為何讓我有些在意的“赤
”字，問道。
“這是誰？”
五月擰擰眉，不是很開心。
“就是這家夥不好。以前楓嵐哥離開望楓國的時候，都沒有事情發生過，但是自從這個叫赤的人突然出現在亦然哥身邊開始，事情就開始變了……”
赤……
兩年前沒聽過的名字，應該是芷楓嵐這次離開後突然出現的人，不然芷楓嵐這樣的人不會容下他，隻是赤這個字，為何會讓我如此在意……
才步出芷楓嵐的房間沒有幾步，芷楓嵐便追上來抓住我的手腕，我便轉身看向他。
我裝作不解地看向他。
“怎麽了？”
芷楓嵐的神情很是堅定，卻又有說不出的懇求。
“若你真的不跟我回去，能不能至少答應我，在我取回望楓國再回來找你之前，不要再離開，不要再讓我找不著你。”
“……”
“夕兒。”
“……我不能答應。”
我輕輕甩開芷楓嵐的手，站在原地看著他，希望他能看清楚我是如何忍痛才能再拒絕他，看清楚，然後放開手，不要再為難我動搖我……
芷楓嵐看進了我的眼睛裏，卻又沒容我走出他的心。
“你從來都不直接對我說，是為我想，還是為你自己想。可是就算是小柳的帶話，我也記得清楚分明。你說過，若是下次先遇見的是我，你或許……或許什麽呢，夕兒？”
芷楓嵐衝我笑笑，笑得很是醉心又很是心碎，我的或許，他知道。
“夕兒……你的或許還算不算。”
我眼瞼動了動。
“那……隻是或許……”
我有些心疼地看著芷楓嵐，身子傾前夠到他的臉，撫了撫他的麵頰，又讓指間的溫度瞬間離他而去，退開一步，拉開彼此的距離，有些戚戚地笑道。
“嵐，或許的感情，你真的要麽？”
芷楓嵐未動，我卻替他搖搖頭。
“不是我不要，是你從來不給我要的機會！夕兒，你從不回頭看我。若今天是他開口留你，你會不會連給我的或許都全部摧毀……”
我身形一怔，我不知道……
為何要問我，為何要讓我去想這個連自己都不想要的答案……
芷楓嵐突然大步踏近，比我後退的距離還要大得多，他貼近著俯視著我，輕輕撫著我的發，為我順著發，有些心痛似的溫柔笑著，低語。
“夕兒……兩年前，你真的確定麽？”
我眨了眨眼，輕輕皺眉不解。
“什麽意思……”
芷楓嵐沒有再說話，輕輕地，輕輕地，抱住了我，就好像多用一分力我就會消失於他的懷抱中，脖頸間的熱度忽然上升，腰間一緊，仿佛整個身子都被他揉在了他的雙臂間，好像少用一分力我就會從他懷裏溜走一般。
芷楓嵐仍是沒有言語，我卻覺得他像是在無聲的哀傷，不住也伸起抓住他袖子的手往他後背攬去，輕輕拍著。
“……怎麽了。”
芷楓嵐將我從懷裏放開些，定定地看著我。
“不管以後如何。我望楓國的皇後，我芷楓嵐的妻子，唯有你一個。夕兒……”
最後一聲似歎息的呼喚湮滅在相接的唇齒之間。
芷楓嵐的淺嚐即止反而更加讓我不知所措，我寧願要他那晚的粗暴霸道，也不想他現在對我這般不知如何對待的小心翼翼……這樣，我該如何推開
他。
“夕兒。”
我們輕輕地喘息、慢慢地分開，他狡猾地問我。
“你不願我傷心對不對。”
聲音瞬間變得很是無助似地找不到出口，我隻好靜靜點頭。
“你想要我幸福對不對。”
我點頭。
“你……懂我的幸福是什麽對不對……”
我眼神閃了閃，剛才交吻間變得有些濕潤的眼眶再次氤氳。
我點了點頭……但，又搖了搖頭。
怔忡地看著芷楓嵐輕輕拱起眉卻似不在意般地微笑著，看著他輕輕拖起我的手，望著帶笑的嘴角隨著他俯下的身子頸首一起消失在視線死角，留下的是手背上輕柔溫暖的觸感。
芷楓嵐抬手看我，好似我的眼睛裏有他向往已久的天荒地老，他笑著，卻也寂寞著。
“我的幸福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眼淚決堤，視線早已模糊不清……
這晚，我是如何轉身離開？如何回到自己房間？又是如何一夜臥盯床簷？何時疲憊閉眼？我不知道……
早晨睜開眼睛時，用手摸著眼角，是濕的，是昨晚未流盡的眼淚麽？
惜夕，你在為誰哭？
是哭自己無法點頭稱是，是哭芷楓嵐用情太深，還是哭不是最想聽的那個人說出這些話來……
最後一根發釵插進發間，看進鏡子裏的自己，眼神裏有些疲憊。
我輕輕地歎息。
“吱呀……”
門似被風吹開，我沒有在意，繼續理了理發。
卻聽見了有人接近的腳步聲，我回頭看去。
“璃，璃未……”
他上次的話，我記住了，也許也隻是我留戀著，想要再喊他的名字。
或許是錯覺，在我叫出他名字的時候，許久沒有見過他笑容的臉上，似乎有一閃而過的釋然歡悅。
“這落葉你上次未拿回去，那便送給我如何。”
我看著他手上輕輕拿著的落葉……
“這並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不用特地來問我，你若是喜歡直接拿走便是。”
“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要你幫我做。”
我抬頭看璃未，用眼神詢問。
“要做什麽？”
“幫我在落款上寫下你的名字。”
璃未幫我磨墨蘸筆，我看著垂眸認真的他，周圍的靜默不禁讓我的心一瞬間的平和，就好像這副光景好似會持續到永遠一般。
“等等。”
我的筆已經就快落上落葉尾端，璃未出聲阻止，不及我抬頭，他說。
“寫，惜夕。”
我的筆當即頓了一頓，滴下了一滴漆黑的墨點在落葉之上，直至“紛亂”二字被浸染消失，隻剩下一片黑色，我如回神般的眼神一閃，收回筆輕輕放在筆架上。
什麽時候，我靜靜閉上眼睛，又睜開眼睛，靜靜地，清冷地說。
“我是惜夢，不是惜夕。若是你想要的落款是惜夕，不應該找我來寫，”再看了看落葉，“這片葉子已經毀了，我去丟了它。”
經過璃未的身邊，他沒有阻止我，隻是眼神一直隨著我的身影而動，我一次也沒有看他，一直到走出房間，轉過回廊，腳步才慢慢緩了下來。
低頭看著手上的落葉，良久。
一陣秋風吹過，我嘴唇微張，未吐出半字，緩緩攤開手，癡癡地看著清風帶走了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