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恨紛亂恨紛亂
“怨兮，悲兮，恨紛亂……”
我出神地看著窗外落葉飄散，紛亂難消。
秋色已近暮，我卻愈加動搖了，芷楓嵐在逼我，璃未在迫我……
想起這些天啾啾都放在了古雲翳的侍從那裏幫著喂養，不禁有些想念它來。
“惜夢姐。”
我朝幫忙的小侍從笑過道謝，戴上護腕，推門進去啾啾的頗大的單人房間。
想來這幾天它過得不錯，看看它的小桌上放得水與飼料都是上乘的，窩裏的東西擺設盡享奢侈了。
啾啾見我來了，低呼一聲，馬上朝我飛來，繞著我兩圈，我伸出右手讓它停上來，啾啾卻突然飛了開去，降落到房間的一隅，跳了幾步，從小草堆後麵拉出一塊東西來，又朝我飛來，將東西扔到我攤開的左手上才站定了下來。
我的手頓時一緊，捏著手裏的一片紅布。
紅衣……上次客棧也好，這次也好，他的目的到底是誰……璃未麽？
我愁眉深鎖，啾啾不知想要幹什麽，輕輕啄了啄紅布，又看了看我，我不懂它的意思，全以為它是想要對我傳達什麽。
又不能開口讓啾啾告訴我事情，我忙出去找到了等在外麵的侍從。
“啾啾這些天都在哪裏飛的。”
“惜夢姐，出了什麽問題麽？”
紅衣的事情不能聲張，現在沒一件事情省心的，芷楓嵐那裏的事情拖得越久越不妙，不能讓他再淌這個渾水。
“不是。我隨便問問。”
“我帶它出去過幾次，不過也不遠，大部分時候隻是放出房間在府邸附近拍翅活動幾下便會自己回來。”
“我知道了……我挺想念啾啾的，今天便將它帶回去了。這些天多謝你了。”
今天璃未進宮與凝城王對弈去了，我站在他門口猶豫兩三，終於將手上寫好的字條放進啾啾的腳爪裏。
啾啾從窗口飛進去，將字條放躺到了桌子。
我朝飛回來的啾啾褒獎笑笑，讓它停回自己右手腕上。
突然，耳朵裏聽到一陣輕輕的，隻是輕輕的，剛剛開始揚起的箏音。
我馬上聽出來。
是秦沁。
自那天以後，這曼妙箏音已經良久時間沒有再在古雲翳府邸上空響起，我心下明白，秦沁一定想好了，正用她的箏音喚我過去。
我有些莫名的緊張，期待著秦沁思索這麽多天得出的答案的同時，也在害怕著。
若她不肯原諒如此任性，又要再次離開的我該如何辦，我又該不該告訴她，如此堅定告訴她要離去的我，其實，那顆堅定的心在一點一點鬆動……
“秦姐姐。”
不如預料中那般沉重嚴肅，秦沁反而對我笑著，纖柔地擺手喚我到她身邊坐下。
“惜兒。你若是要走，這次便帶我一起離開吧。”
我一怔，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我不想秦沁勉強自己，誰不想待在自己喜歡的人身邊……
“璃澈呢？你喜歡他，難道便要不管他？”
“那你呢。我知道你雖然怨，雖然悲，但仍舊喜歡四爺，就連那芷楓嵐，你說不定都並非一點無情。”
“我……我不一樣的……我們之間複雜得很的……”
秦沁苦笑看我。
“我也明白。隻是哪段感情能夠簡單呢……惜兒。你知道璃澈心不在我，對不對……”
我的頭低了低，眼神也不住閃躲，沒有說話。
秦沁微笑著撫起我的臉頰，讓我看著她。
“如果一定要選，我寧願要你這個好
姐妹。況且，兩年時間都沒能等到他的回心轉意，我不想接下來的又一次兩年，再一個的二十年，也隻能在等待中奢望著自己的幸福。”
秦沁對我笑得釋然。但這道理她一定早懂了，可還是默默等了兩年之久，要放手，又談何容易。
我拱眉心疼。
“秦姐姐，若我要走，你真的要跟麽？”
秦沁笑著衝我點點頭，似乎想要給我自信，告訴我支持我的所有決定。
我卻更加動搖……秦沁待我如此，我真的……真的要讓她離開這片有她心愛之人的土地麽……
我朝秦沁笑笑，不想讓她看出我的愁思。
“錚！”
一記撥弦之聲，我循聲看去，是秦沁的手沒有安分下來。
秦沁有些俏皮地朝我一笑。
“很久沒有聽你的箏音了。你剛回來見到我竟然還騙我不懂音律，我要罰你速速與我合奏一曲。”
我有些好笑地看著秦沁的難得撒嬌，心念府中耳聰目明之人多數不在，至於芷楓嵐，讓他聽，並無大礙，或許還能博得他一時的心神放鬆，何樂不為。
“好。秦姐姐，今日我們就好好敘敘舊。”
我們相視一笑。
秦沁從一個大櫥櫃裏拿出一把好箏，遞給我，我坐在秦沁的側麵，正好麵對著那扇要合不合，總是將人擋在另一個世界的窗戶，亦如當初的秦沁與璃澈，感觸良多……
走，還是不走……
秦沁的行雲前奏突然拉回了我的遊神。
我嘴角一勾，手下一動，箏弦微顫，不出片刻，便追逐上她的嬉戲歡樂。
手下不停，興致撫弄，時而攀爬，時而跳躍，與秦沁時不時對看一眼，互配節奏曲調，歡喜得不得了，竟然難以收手，時間都忘記的歡樂，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少之又少。
最後一個顫音落下的時候，我們彼此喘著粗氣，我的背後都有些濕漉的滲著薄汗。
窗戶忽然一聲動，吹進一些涼風沾上有些濕漉的衣服有些涼意。
我起身走到窗前，想要將窗關實。
一隻指節分明，手指修長的大手突然抓住我近在眼前的窗戶一隅。
我眼睛一緊。
看著窗戶那邊的男子，慌亂無措的腦海隻剩一片空白。
“你什麽時候來的……璃，未。”
璃未不動，隻是用同樣的神色，同樣的姿勢，凝視著我，好似他已經保持相同的姿勢在窗外癡站良久。
“你……”
他的出聲，我反而一陣驚慌，下意識竟然“砰”地一聲就關上了窗戶。
他的指尖還差一點險些被我弄傷，我有些內疚，卻不抵心下紛亂，我緊緊貼著窗戶不知外麵的璃未是否已經離開。
秦沁看著我，輕輕拱起眉頭。
“你還……”
“沒有！沒有……”
否認地太快，連自己都覺得好假。
秦沁不再追問，朝我似苦似無奈地一笑，垂手撫箏。
“惜兒。若是痛苦，就不要勉強自己。逃開，不一定是唯一的選擇。”
箏音很安靜，秦沁是特地選的適合靜思之音，我坐到她的身旁，靜靜地不出聲，靜靜地閉起眼睛，隻聞音。
腦海裏卻怎麽也閑定不下來，回到之後的一幕幕閃爍閉合的瞳仁前，我最想要做的究竟是什麽……
“怎麽一點不驚訝，知道我會來。”
我關好房門。
“你怎麽不問我，怎麽一點都不驚嚇，”看著漆黑的房間裏，抱怨道，“竟然一盞燈都不知道點一個
，還好我知道你一定按捺不住會來尋我，有了心理準備，才沒被你嚇到。”
芷楓嵐輕笑兩聲，長袖繞過燈芯一扇，房間裏頓時明亮許多。
明晃晃的燈光打在我臉上，芷楓嵐一臉柔情地看著我，感歎似地說。
“已經有兩年多沒有過你的箏音了……癡醉一會，要不是你回來開了房門，我或許一時還回不過神來。”
我到芷楓嵐身邊坐下。
芷楓嵐似犒勞我勞苦功高一番箏藝表演似的，為我斟起茶來。
我看著一臉祥和，還未從箏音餘韻的欣喜中完全脫離出來的樣子，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嵐。”
“恩？”
芷楓嵐心情很好似地抬頭看我一眼，又低頭繼續倒茶。
聽著水入杯中互相融合的聲音，我眼一沉，道。
“璃未，他一定認出我了。”
芷楓嵐手下的茶灑了兩三滴出來。
“那你……”
“我沒有承認。在他麵前，惜夕不會再出現，這是早就決定好的事情。”
芷楓嵐緩緩將茶壺放下，還是那兩字。
“那你……”
他眼眸動了動，卻沒有繼續說下去，語風一轉。
“其實我今天來找你，不止因為箏音，還有其他事……”
我隱隱覺得氣氛有些不一樣了，抬頭看他，看向我的眼睛裏，果然有屬於離別的重重不舍。
“準備好了，對嗎。”
芷楓嵐有些僵硬地點點頭。
“是。”
“你要走了，是嗎。”
“是。”
一陣沉默蔓延，芷楓嵐看不清我此刻嘴角掛的淡笑代表著什麽，所以更加不肯輕易破壞這說不定最後一刻的寧靜。
“嵐。沒有然後了麽，你想要對我說的最後，隻是一個是字麽？”
他凝神看我我，雙眼皮更加深，更加的深了，他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問我。
“我要走了，你呢？”
我恬然笑笑，輕吐。
“我跟你走。”
芷楓嵐幾乎不能相信地手一顫，茶杯翻了一桌，我們誰也沒有在意，他忽然從感性中恢複些許理性似，有些苦笑看我。
“可是，有可是對不對。”
我點點頭，拱起眉頭，朝他笑，抱歉地笑，疼惜地笑。
“嵐，我終究會成為你的皇後，你的妻子，但我卻不能忘記璃未，不能停止深深想他，深深恨他，同時，也深深愛著他。”
為了芷楓嵐我不離開這裏，為了秦沁我不離開這裏，為了璃澈我不離開這裏，為了好多好多不離開，但為了我自己，為了遠遠守候著不會再有結果的這段紛亂深恨、深情，我不離開這個有璃未的地方。
芷楓嵐的眉頭眼皮又深了一層，彎了一厘，神傷深深。
我撫著他的臉頰，為他撫平眉間的淡淡褶皺，癡癡地看著他。
“這樣的或許，你要不要？”
“我要！隻要讓你在我身旁，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全身心都隻有滿滿的幸福，幸福到足以讓你的眼裏唯有我一人！”
芷楓嵐輕柔地捉住我在他眉間肆虐的手。
指間相觸，指縫相交，十指相扣，芷楓嵐的指緊緊地貼緊我的手背，我的指輕輕碰上他的拳骨。
嵐啊，就算是虛假的喜歡，我答應在你身邊，便會許你幸福。
我溫柔地看著他，似許下永恒的定定不移。
他一把將我緊緊攏於懷中。
“夕兒。我要這個或許！我要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