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謊言的喜歡
“嵐，你從前對我說，望夕澈的音色裏隻有一個男人，那你的世界裏，現在又剩下什麽，一個女人？一個惜夕麽？你不願愛一個全部的世界裏隻有你的女人，你卻要讓我去愛這樣的你麽，”我輕輕撫上芷楓嵐剛才被我打過的臉頰，傷情地看他，問他，“嵐，曾經的你，去哪兒了？”
芷楓嵐的手剛要覆蓋遮住我在他臉頰上的手，我的臉突然便冷了下來，抽出手推開一步，芷楓嵐浮於空中的大掌頓了頓，似是留戀我掌心的溫度般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又放下，我甩袖轉身，回頭側看他。
“一個舍棄了自己百姓的君王，便不是一個好君王，你若不能重奪望楓，我便永遠不會喜歡你。”
“夕兒，你……”
芷楓嵐灼灼地看著我，想說什麽，最終沒有說下去，反而倏然轉身。
我收首踏步離開的同時，身後也想起了衣服的摩擦飄動聲。
我與芷楓嵐一個左，一個右，同樣踏著大步，臉上顯得決絕堅定，眼神裏又同時的隱忍心痛。
芷楓嵐連續未曾出現在我的麵前，但他卻仍在古雲翳的府中沒有任何我期待中的動作，我摸不清他的心思，隻能日日心不在焉地喝著碧翠泡的滾燙的茶擔心不已。
小柳也許久未見，今日一早看見他遠遠朝這邊走來，本來還有些欣喜，但他疾步走近些，見了他的神色，才覺有不對。
也不等小柳過來，我直接迎了上去。
“怎麽神色這麽著急，出什麽事了？”
“夕兒小姐，你快去將我們少爺追回來呀。”
“追？他去哪兒了？！”
我心下一緊，頓時所有不好的想法都浮出水麵。
“前幾日王上回來，臉上多了一個巴掌印子，我就知道，一定是與你吵架了。那天開始，少爺的神色便有些不對了，我本來打算好好看著他的，誰知道今天天剛亮，他便利用五月將我引開，等我回到房間的時候，包袱也沒了，去了馬房，連馬也少了一匹。雖然少爺身上有半邊的軍符，可是現在的望楓國，不要說用軍符，進不進得去軍營都是個問題呀！”
我的臉一沉，腦海裏隻能想象出芷楓嵐馳騁馬上橫衝直撞，四麵楚歌的情形，越想越慌，激動地一把抓住小柳。
“別說了！你知道他往哪個方向走了？怎麽不追，他單槍匹馬地去，難道要送死嗎？！”
“都是我不好。前些天故意說那些話給夕兒小姐聽，我本來以為夕兒小姐對望楓國與我們家少爺多少都是有感情的，聽了那些話，一定會隨著少爺回望楓國的。沒想到……”
“小柳！”
嗬斥住不斷自責的小柳。
“先告訴我芷楓嵐會往哪個方向走！”
小柳這才恢複狀態來，忙拉著我去了馬房，一路跟著我的馬小跑到門口，指著一個方向。
“據我對少爺的了解，如果他要走，一定是……哎哎！夕兒小姐！我還沒說完哪！”
小柳在我身後喊著，我聽不清楚，不過耳邊的風聲卻是清晰得很，仿佛是芷楓嵐離去的聲音。
是我害的，是我害的……
我擰著眉頭一路追趕，可是卻遲遲不見人影。
已經到了一片絕無人跡的野林……
難道已經追不上了？已經晚了？
……我心裏一陣絕望，本來凝神尋找著他身影的瞪大雙眼，方才還睜大地幹澀，現在卻瞬間眼淚崩堤。
“芷楓嵐！”
“噠噠噠！”
我頓時收聲，看清前麵遠處的地方。
是芷楓嵐朝著我的方向騎馬絕塵而來！
我怔怔地看著，幾乎不能相信，心神全部被攝走，手頓時一鬆，韁繩脫手，身形一晃，天旋地轉間我已經穩穩坐在芷楓嵐的馬背上。
我抓著我的衣襟放聲大哭。
“夕兒。”
芷楓嵐溫柔地叫著我的名字，單手拉著韁繩，另一隻抬起我的臉龐，俯視微笑看我。
“我喜歡你，你呢。”
“我……”
我嗚咽著聽風聲，他的離去就在耳旁，芷楓嵐什麽時候變得這樣狡猾，他的離開讓我心碎，他的歸來讓我開心地甚至要流下眼淚來，全被他看得一清二楚，我還能說什麽，我能說“不”麽……
“我……”
我眼睛一睜，銳利一眨，最後一滴眼淚劃過麵頰，我狠狠抹去，抬眼看芷楓嵐。
“你和小柳設局騙我。”
芷楓嵐竟麵不改色心不跳，仍舊是那副淹死人的溫柔笑容。
“那天你的話，這些天總是盤旋在我的心頭……不這樣做，又如何真正看清你。夕兒。我喜歡你，你呢。”
芷楓嵐的離去又回來，小柳明明知道他的去向，又特地費時間去找我的理由……
其實一開始便知道會變成這樣吧，所以那晚我才……
如果一句話，能夠讓你變回那個望楓國威風將軍，聖明王上。為了你，說一次謊又如何。畢竟，你對我來說也是重要到無可取代的人啊。
我垂眸無奈苦笑，又抬頭看他，伸手撫上他的臉，輕輕歎道。
“嵐，我喜歡你。”
芷楓嵐笑容一瞬間燦爛絢麗許多，卻又馬上淡淡消逝。
“但是……嵐，我對你的喜歡隻能……”
芷楓嵐突然搶過我未說完的話看著前方，不知在想些什麽，竟然顯得很是平靜。
“我知道。不管如何，至少我在你心中。”
芷楓嵐突然勒馬換了方向，不解地看向他。
“你要去哪兒？”
他將方才臉上瞬間閃過的落寞掩去，對我笑。
“附近有個風景不錯的小溪，我們去那邊走走。”
溪水如凝脂，溪邊小雛菊點綴清澈溪水，的確很是漂亮，芷楓嵐與剛才險些將我甩出去的
兩匹棕馬在溪邊吃草，看起來好是安詳，剛才那般的哭鬧苦惱生氣埋怨好似是許久之前的事了一般。
我看著溪水凝神，想著身邊靜靜不做聲的芷楓嵐究竟在想些什麽。
手摸著腳邊柔軟的青草久久，久到我都忘記了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麽的時候，手忽然被一道突如其來的輕柔力氣舉起，我很自然地便看過去，一枚小草混著雛菊零散花瓣編製的草戒停在了無名指上。
再抬頭看去，芷楓嵐朝我笑著。
“隻要一點點累積，就算每個小小的動作隻能是一千裏麵的一，就算你對我的喜歡隻是一分，總有一天也可以變成一百。”
說著，手繞過後脖頸，取下了一根銀鏈，銀鏈的墜子正是曾經的水藍色戒指。
“到了成為一百的那天，我便親手為你戴上。在那之前，”說著，雙手繞過我的脖頸，為我係上，撥開最後一簇項鏈中的黑發，柔聲道，“就放在這裏。”
我拿起脖頸中兜了好大圈子又回到
我頸上的那枚戒指，又注意到此刻近在眼前的手上草戒，心情有些複雜。
我站起身，拍拍屁股。
“我們回去吧。”
芷楓嵐仍舊坐在地上沒有動作，我看看他，他朝我笑笑，伸出一隻手，似乎想要我拉他。
我搖搖頭。
他還是那個樣子，手也不放，臉上的笑容逐漸加深。
我有些哭笑不得，他的累積裏還有耍小孩子脾氣不成。
有些好笑地伸出手去拉他，手卻被他整個包進了手心，來不及反應，人已經踉蹌往他的方向跌去。
芷楓嵐被我跌去的重力撞地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整個往草地上倒去，就這樣就靜靜抱著掙紮想要起身的我。
耳邊低吟。
“你上次沒有給我解釋的機會，我其實並非什麽都沒做。夕兒，我會讓你回去，我會讓你再做我的皇後……”
在耳邊響起的聲音似乎總有一種靜心的魔力，我一時間竟然也忘記了動作，任他抱著。
芷楓嵐便趁機在我頸間落下一記輕吻。
我一驚，忙跳了起來。
捂著脖子，滿臉通紅地看著他，“你你你”地良久說不出話來。
芷楓嵐似乎很享受我的反應，牽起馬來到我的麵前，很識相地決定一人一騎。
一回到古雲翳府裏，二話不說，將芷楓嵐丟到一邊，自己大步流星往房間走去。
隻是他一路上不曾淡去過的得逞輕笑聲似乎還在耳邊縈繞。
“你今日與他出去了？”
我一驚，前麵不遠處的一棵樹後，璃未悠悠走了出來，我馬上停住了腳步。
視線不知該往哪裏落的時候，卻被璃未手上的一片落葉吸引去了注意力。
我在渡白河的時候曾經很堅定地對著岸邊的人說，我相信奇跡。
可是這一秒鍾，我卻不想看到奇跡，這會讓我覺得……自己與璃未像是注定的……
會讓我……動搖不堪……
璃未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視線，徑自旋起落葉轉動，看著上麵的墨跡，垂著眸子，似淡淡卻又意味深長地說。
“在意這片落葉麽？這上麵的字……”
“聽璃舞王念過幾遍，覺得上口便記了下來。”
我連忙打算璃未，不想聽他太多的猜測質問。
璃未頓了頓沒說話，我擰了擰眉，多等一秒心髒的跳動都似乎會變得困難重重。
“璃舞……”
“叫我璃未。”
璃未突然斂眉沉聲。
“身份懸殊，惜夢不敢。”
“嗬，惜夢？你一定要這樣對我麽？”
我不懂璃未叫著我的名字，鼻間的一聲微不可聞歎息似的笑聲是為了什麽，我抬頭看他。
他卻看向了別處的，一副愁腸難紓的樣子。
我腳步踏向其他方向，要離開，身後又忽然傳來一聲他的歎息。
“記住。下次，以後，都要叫我的名字。要叫我璃未。”
我不曾停步，反而加快了腳步。
悵然若失？空落無助？又何足以形容……被留下的那個注定是要承受這些，或是以上麽。
曾經留下我的璃未是否考慮過我會如此神傷，而現在我想要留下的芷楓嵐，我又何曾想到他這樣的感受……
我該如何舍得，將看見過、感受過的事情當做渾然不知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