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賭
二日後，便見分曉，這句話有太多的含義，此時的九兒為何滿心期待的不是這些年來自己心中在意的那個答案，而是盼著二日後能避免一場浩劫。
夜間風聲四起，九兒將春桃退避，獨自一人坐在窗前，感覺窗子襲來了陣陣涼風，涼意傳遍全身，起身伸手欲要拉上那道窗戶，突然自窗邊躍進一道身影。
“霍東見過娘娘。”竟是那霍家兄弟老大霍東。
九兒秉住呼吸，連忙緊緊的拉上了窗“霍兄弟深夜來訪，所謂何事？”
霍東眸光一閃，抬了眸“屬下懇請娘娘與屬下一同離開。”
九兒麵上還是最初的淡然，腳下邁出了步子躍過霍東的身軀，坐在了桌前“你想救我離開？”
霍東隨著也轉了身，麵向九兒，點了點頭“娘娘放心，此行屬下並不是為了讓娘娘回到東晉救出舍弟，屬下隻是為了報娘娘對屬下幾個兄弟的搭救之恩。”
九兒轉了眸，端起桌麵的茶水，小抿了一口，淡淡一笑“你走吧。”
霍東不明“娘娘這是何意，屬下今夜己安排好了，難道娘娘不願離開這裏麽？”
九兒輕輕的放下了茶杯，不急不慢的開了口“我當然想離開這裏，可是我不會讓你們兄弟為了我而送命，這裏是皇宮，並不上郊外，當初說實話，我本意是想讓你在郊外放了我，可是你卻讓我看到了你千麵的忠心，現在深在宮中，你們要救我出宮，談何容易，並不是我不相信你們，隻是我不想再讓我的雙手粘上血腥，我不想再讓人為我而死。”
霍東無奈一歎“如若錯過今晚，隻怕屬下就再也幫不到娘娘了。”
九兒回眸望向他，他的眸中依舊湛湛有神，數日不見，霍東的麵上己失了那分冷漠，多的是人情味。
九兒笑笑“多謝你的好意，還是那句話，如若我可以回到東晉國，你的舍弟還活著，我定會讓你的舍弟安然回到你的身邊。此處都是千麵的眼線，你不宜多留，走吧”
霍東隨著她的話，環顧了四周，歎息道“娘娘大恩，屬下無以為報，他日，有用得著屬下的地方盡管開口。”
“但願你我還要相見的機會。”九兒點了點頭，伸手繼續端起了手邊的茶水，輕輕的送入唇邊品著。
“娘娘保重，屬下告退。”
霍東離開了，九兒自心底微微一歎，唇邊不禁一抹笑意淺淺的泛起。
殿門咯吱一聲響了，進來的還是那一抹白衣勝雪，冰衣緩緩靠近，語氣有些淡“看來我來得並不是時候。”
九兒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望向冰衣“你來與不來，都是一樣的結果。”
冰衣回頭望了望那扇打開的窗子，輕輕的坐在了九兒的身邊，一問“為何不與他一起離開。”
九兒揚了揚手中的茶杯，又為冰衣倒上了感覺，恭恭敬敬的遞至冰衣的麵前，輕輕一語“冰衣，我知道這是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不想連累你，還有霍家兄弟。”
冰衣接過她遞來的茶水，輕輕一歎“看來還是什麽也瞞不過你，正如霍東所說，你這次不走，隻怕會沒了機會。”
今晚所有的一切都是冰衣安排的，從九兒被擄至宮中的第一天開始，冰衣就猜到了九兒要救出霍東的想法，再到清湖邊上給了蘭妃兩巴掌，引她入見太後娘娘，救助太後娘娘，這一切都在就冰衣的眼裏。
還有今日，冰衣送清茶至千麵的殿中之時，撞見了他們之間的談話，她便看到了九兒的決心，冰衣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今晚讓九兒能夠安然的離開皇宮，如若憑借著九兒在端木辰曦心目中的位置，那麽這一場硬戰便能阻止。
“也許吧，我想跟自己賭一把。”九兒淡然一笑，這一笑似乎將生死己拋之度外。
聽著九兒的話，冰衣微微扣緊了手中的茶杯，語氣帶了些沉重“你在賭你是否能安然的回到他的身邊。”
九兒點了點頭，眸光緊緊的絞著冰衣半響，最後竟問出這樣一句話“你對我有信心麽？”
冰衣淺淺勾唇，笑意中卻帶著濃濃的苦澀“有，我知道你想憑自己的力量來阻止這場浩劫，無非就是一個很愚蠢的辦法，你的生死確實能悍動兩國的君主，今夜你不受我安排離開，其實你心裏更擔心的是端木辰曦見你平安無事的回到他的身邊，心中無顧忌，便會大膽討伐南靖，以泄心頭奪妻之恨。”
冰衣的話又深深撞進了九兒的心理，這些也正是她所擔心的，不知為何此時的她對端木辰曦心理的想法，完全猜不透，也沒有把握，去做兩國之間避免這場戰爭的說服者。
她隻記得端木辰曦對她說過，她隻要相信他便好，是，她如若隻相信他，是不是就要選擇與他站在同一條線上，遵循他心裏的想法，去接受他所做的一切。
九兒微微斂回了思緒，再次深深的對上冰
衣的水眸“冰衣，你知道麽？其實我在見太後娘娘之前，我根本就沒有想到你方才說的這些，甚至還在妄想讓太後娘娘送我出宮，讓我與端木辰曦的大軍匯合，單憑一己之力來勸說端木辰曦轍軍回東晉國，可是太後娘娘笑我想法太過於簡單，她說我雖常君側，卻不知一國之君心懷天下的抱負，一旦坐上那個位子，兒女情長與天下相比，孰重孰輕，我聚然間卻心裏一片模糊，事實證明，我到至今還分不清楚這個選擇。”
冰衣收回了眸光，端起茶水送入唇邊，突然又停了下來，唇邊一抹似笑非笑“所以你今日也用同樣的話來堵住了皇上在你心目中的位置。”
九兒有些吃驚的望著冰衣，回想起在殿中與千麵說的話，難道……
冰衣看到了九兒眸中那絲驚詫，唇邊苦澀一笑“我不是有意要聽你與皇上之間的對話的，我是去送清茶，恰好路過，結果將你與皇上之間的對話收在了眼底，不過你放心，我早己釋懷，我也知道皇上愛上的不是你這張長琴郡主的臉，而是你這個人，其實皇上對你的心意，我早就知道，隻是一直不肯死心，所以一直以這種理由來反複的說服自己，結果到頭來，我得到的是這樣一種答案，是我曲解了皇上對你的心意。”
九兒轉了眸，顯然己不覺得冰衣的話能讓她再次吃驚，眸光突然閃過一絲思緒，伸手拉上了冰衣的手，情緒有些激動起來“冰衣，二日後，無論我能否阻止這場浩劫，請你一定要替我好好守住青鸞，這是我欠她的。”
冰衣放下手中的茶杯，自心底一歎“青鸞之事，你不說，我也自會全力以赴，可是也有我所不能及的時候，對不起，恕我不能答應你此事。”
青鸞是被太後娘娘軟禁，在這後宮之中，她雖為貴妃，手上卻不掌權，要想留下青鸞這條命，並不是她所能及的。
九兒微微頓了頓，又抿了抿唇，聲音有些低沉“總之，還是謝謝你。”
二日後，連天公也在以暴雨阻止這場殺戮，縱然狂風，縱然暴雨，但依舊沒有阻止兩國的戰爭，這隻不過是暴風雨過後的開端。
在南靖的寥廓的大地上，暴雨洗滌過後的是泥濘，馬蹄在泥濘之中踐踏，馬蹄下卻是透著沙場埋骨的悲涼。
九兒與千麵同乘一匹馬，千麵那堅實的手臂牢牢將九兒箍在那懷抱中，他的戰袍隨風舞動，撲撲作響。
九兒可以感覺到他的唇邊的氣息冷冷淡淡，渾身的殺氣致極。
微微側耳傾聽著除了跟隨在身後那一小股兵的腳步聲還有沒有其他的聲音，現在的九兒很怕當初城門之下的一幕再次發生在她的眼前。
她細細的聽了好一會兒，一絲聲音也沒有聽到，唯獨剩下風吹過耳邊的聲音，不是要開戰麽？為何隻有一小股兵的聲音，難道千麵將此地己重兵埋伏起來。
險路崎嶇，陰雲蔽日。
勁風凶猛，吹得九兒的發絲散亂飛舞，而她的心也隨著這絲風勁開始越來越不安。
“你有話想對我說？”聲音自九兒的耳邊傳來。
九兒微微一緊，扯了扯唇“你在此埋伏了多少人？”
千麵眸光有些清冷，說出來的話更讓九兒心痛“你終是把我想得與你父親一般不堪麽？”
九兒轉頭對上千麵的冷眸，扯唇，一字一句的開了口“千麵，死者為大，不管他以前做了什麽？他終是以他的性命來結束了他的過錯，他己經死了，我不想再聽到侮辱他的言語。”
千麵轉了眸，眸光透著憐惜“我隻是想告訴你，今日我是如約來換回婉靈，倘若要做些什麽？我也不會陷你於危險之中。”
千麵的話，令九兒無法在回答，不知為何，在那一刻，她選擇了去相信千麵的話，她相信千麵沒有在此設下埋伏。
眨眼間，荒原之上，九兒終於見到了他，金盔白羽，身控蠟龍戰袍。
坐在白馬之上傲然挺拔睥睨著他們的到來，身邊還有一位女子，數日不見，高貴的婉靈公主竟是這樣一番模樣，目光空洞無神，看不出她的心裏到底在琢磨著什麽？
端木辰曦的目光帶著憐惜的緊緊的盯著九兒，九兒也對上了他的眸光。
四目相對之時，今日的他給她的感覺，多了一分恐慌，可是那王者的霸氣還是淩然讓人畏懼，她看得出，她離開的這些日子，他一定在被受煎熬，他的君王霸氣之下透著那分想念她的滄桑。
和當初城門下一個樣，恍然回首才發現他們之間走過的一切，競隻是寥寥可數的幾年而已。
而在這寥寥可數的幾年內，他們之間的愛情一直都在徒生變故，一直都在權利的漩渦中盤旋，父親的設計，太上皇的心機，天下的擁有權，這一切似乎都讓他們被受傷害，被受煎熬。
也就此時，千麵的手突然環上了九兒的腰，使九兒緊緊貼在他厚實的懷裏，九兒感覺到千麵
那冰冷的下顎正輕輕的貼著她的額頭，暖暖的呼吸拂麵，酥酥癢癢的。
她雖然不知道千麵下一刻要做什麽？可是她卻在意端木辰曦此時心中的想法，欲掙脫，千麵卻摟她得更緊了。怎麽掙脫，也掙不開來。
九兒無奈，隻好再次對上端木辰曦那化作寒冷如冰的目光，千麵的目的達到了，他似乎想借著與九兒的親密動作來刺激端木辰曦。
九兒無奈歎了一聲，低聲道“既然選擇放我離開，為何還要上演這樣一幕，你這樣做，又有何意義？”
九兒的話話才落音，千麵在她腰際上的力道更緊了，似乎要將她融入他的體內，九兒的呼吸頓時有些困難。
千麵自她的耳邊長長一歎“選擇讓你離開，我隻是想讓你看看自己在端木辰曦的心中到底是個什麽地位，不如你我再賭一把，倘若今日他選了你，我從此以後便放棄對你心中的那分執念，如若他今日率軍趁著我隻帶了一小股軍隊，將我殺了，你就發誓這一生都不能再回到他的身邊。”
千麵的賭約雖是麵上在逼迫於她，實際卻是在為九兒以後的日子擔憂，身在後宮，嫁入皇家，這一生就注定與幸福無緣，這個賭，隻是千麵希望她能夠幸福，這麽簡單。
九兒轉眸，在這一刻，她的眸中滿是慌亂“這賭我是不會賭的。”
千麵眸子微低，輕歎譏諷一聲“你在害怕？害怕到最後你會發現，我比端木辰曦更愛你。”
九兒臉色一變，捏緊了雙手，終是自唇邊說出了這樣的話“千麵，我不想你死。”
她的話似乎在那一刻，深深的撞擊了千麵的心，千麵抿了抿唇，聲音極沉“如若我的死能讓你看清楚你在端木辰曦心目中的地位，我一死又何妨？”
“我不需要你去證實，也不需要你為我做這麽多。”九兒眸中乍現一絲淚侵，今日本是她將生死拋之度外，可是千麵卻給她來了這一招，她該如何接招。
良久兩人都沒有說話，而遠處的端木辰曦一直望著馬上這兩人的動靜，那雙手自然也是捏得緊緊。
千麵突然轉了眸，聲音在她耳邊淡淡傳來“如若我再賭上青鸞一條性命呢？”
九兒心上一緊，側臉望著眸中一片冷寂的千麵，自唇邊不禁喃喃了一聲“青鸞……”
千麵點了點頭，眸光深遠“你不是想救她麽？現在正是一個好機會，隻要你答應我賭這一局。”
九兒咬了牙，自唇邊溢出幾個字“你這是在逼我？”
“難不成在你的心中，連你自己也不確定，這一局誰會贏。”千麵唇邊一抹冷笑泛起，再看九兒猶豫不定，眸中慌亂之時，千麵深吸了口氣，放大了聲音“現在你沒有時間想了，青鸞的性命在你的手裏，你賭，我馬上擬一道聖旨，免她一死，如若你不賭，她就隻好認命，我數到十，等著你的答案。”
“一，二，三……”
千麵在唇邊輕輕數著，可九兒的心卻揪得越來越緊，快要無法呼吸了。
她愧對青鸞，現在能夠補嚐青鸞，她如何為了心中那一絲不確定，便放棄了救青鸞，她的手上便又是一個人的血腥。
她理解那分生子死別的痛，青鸞不是不畏懼生死，她一樣的畏懼，隻是她現在無從選擇，誰不想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誰又不想聽自己的孩子叫自己一聲娘？
這些思緒，這些考慮，伴隨著千麵的數數己到了“八……九……”
現在容不得九兒再想下去了“我賭……”兩個字伴著沉重而出，九兒側眸望著千麵唇邊的冷笑“隻要你免青鸞一死，我與你賭這一局。”
“好”一個應允，千麵便朝身邊的一名將士下了一道免青鸞一死的聖旨，九兒揪著的心也隨著這道聖旨緩緩下沉。
待那人接著聖旨遠去後，在千麵欲要揚起了馬鞭之時，身後的一名將軍阻止了千麵“皇上，請三思啊。”
語聲波定，蓄滿堅定之意“寡人意已決，淩將軍無須多言。”
千麵的決心似乎絲毫沒有受到這位淩將軍的威脅，帶著九兒朝端木辰曦的大軍逼近，九兒現在的心隨著馬蹄聲越來越亂，她不知道她該怎麽做才能阻止這場與千麵的賭局。
淩將軍不可置信的望著千麵越過了自己，手微微的顫抖著，手裏的長劍無法握住，“當”的一聲將長劍紮進了泥濘之中，一聲歎息代表了他現在內心所有的想法。
身邊的另外一名將軍便開口說了話“淩將軍，皇上也是凡人，因為這個天下，他己經失去了一個長琴郡主，現在好不容易釋然了長琴郡主的那份情意，遇到了這位姑娘，可惜終是晚了一步，皇上這樣做，隻是不想這位姑娘像長琴郡主一般，為了天下而亡。”
身後這絲聲音，若有若無的傳至九兒的耳中，九兒深情的在千麵的懷裏看了千麵一眼，喉間一緊，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