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無憾
半個月悄聲而過，數數日子，端木辰曦也應該快至南靖邊境了，那日夜晚與千麵一別之後，千麵就再也沒有來過九兒的殿中，倆人之間似乎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姑娘，太後娘娘的人來了。”春桃也不知何時來到了九兒的身邊。
九兒隨著春桃的話起了身，剛步入殿中就見太後娘娘身邊的阮公公在殿中候著。
阮公公一見她，連忙行禮“姑娘安。”
九兒微微抬了抬手“阮公公不必多禮，可是太後娘娘有話讓公公傳達於我。”
阮公公連忙笑著搖了搖頭“不是，是太後娘娘有請。”
九兒麵上一驚，稍縱即逝，揚了唇“太後娘娘要見我。”
阮公公點了點頭“太後娘娘說了，近來身子不適，不宜移駕姑娘的殿中，與姑娘一聚，隻能勞煩姑娘與奴才走一趟。”
九兒眸光帶著一絲深遠的在心裏細細的琢磨著，半響後，揚起了手“公公請前麵帶路。”
“是”
這是九兒第二次來到太後娘娘的殿中，事隔己半個月了，太後娘娘沒有給一個準信，看來今日的相見，一定是太後娘娘心中有了結果。
垂簾之下，九兒一邁入殿，就聽見幾聲重重的咳聲，是太後娘娘的聲音自床榻上傳來。
“可是東晉皇後來了。”這絲聲音隔著簾子傳入九兒的耳中。
九兒頓了頓，連忙福了福身子“九兒見過太後娘娘。”
“快起來吧。”
突然自垂簾之下有一奴婢替九兒掀開了簾子，九兒邁過簾子，太後娘娘一臉蒼白的望向她，蒼白的唇片微微抖了抖“你們都退下吧，哀家想單獨與東晉皇後娘娘聊聊。”
“是”所有人都退下了，一臉病態的太後娘娘往她的身邊的軟榻拍了拍，示意九兒坐下。
九兒微微上前輕輕的坐在了太後娘娘的身邊，太後娘娘己年邁，加上重病纏身，己然不見了第一次見麵之時的雍容華貴。
“你來南靖都有半月之多了吧。”太後娘娘雖是笑著的，但聲音卻很低脆，甚至還帶著絲絲哽哂。
九兒點了點頭，伸手替太後娘娘在胸口之上提了提被子。
太後娘娘麵上一絲的欣慰的笑意，輕咳幾聲又開了口“婉靈那孩子終是得到了報應，有人來報，她小產了。”
九兒手上一顫，抬了眸，望向太後娘娘眸中的一絲惋惜“怎麽會這樣？”
太後娘娘蒼白的唇片抖了抖，氣若遊絲的發出低低的聲音“就在你被擄走的第二天，她遇刺，驚嚇過度，孩子就沒了，他日，哀家若是熬不到再見這個逆女的時候，哀家懇請你能饒她一命。”
聽著太後娘娘說起婉妃所遭受的這一切，九兒心裏其實一點也不高興，她無意針對婉妃，也無意去與她爭奪些什麽？她對端木辰曦的心早己放心。
後宮之中那些小伎倆，她是早己清楚，婉妃一直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可是忽略了真正的容不下她婉妃的人，這次小產，隻怕又是遭人所害。
“太後娘娘覺得我能決定婉妃的生死麽？”九兒麵上淡然一笑，笑中包含了太多的含義
“你能，哀家相信你能。”太後娘娘這話說的堅定，那眼神是九兒從未見過的。
九兒微微轉了眸，思下過後，抿了抿唇“那太後娘娘是否也能答應九兒一事。”
太後娘娘一歎，隻覺得喉間一陣腥甜，忍了忍“孩子，哀家與你都沒有資本可以達成協議了，現在東晉大軍己壓境，很快便會是一場硬戰，哀家與你都要做好心理準備，你想以婉靈的性命與哀家換青妃一命，不是哀家不願意，是你與哀家都無法抉擇。”
九兒心上一緊，這才明白太後娘娘今日喚她一聚的目的，她不能接受的問道“千麵還是想一意孤行麽？”
太後娘娘眸子微低，唇邊一抹似笑非笑“皇上的心思哀家清楚，這孩子他的心裏有你，他不想讓你離開他的身邊，這一戰，他甚至自私的想決定你們往後的命運。”
九兒聽著太後娘娘的話，搖了搖頭“太後娘娘此話錯了，如若太後娘娘想避免這一戰，那太後娘娘就還有資本與我達成協議。”
太後娘娘不解的眸光直直的望著九兒，扯了扯蒼白的唇“你想說什麽？”
九兒微微舒張開來緊皺的眉“隻要太後娘娘能助我逃離宮中，隻要我與東晉大軍匯合，我便可以阻止這場浩劫。”
太後娘娘淒美一笑，這笑似乎在笑她太過於天真，也許是不自量力，聲音卻低低的開了口“此次你被擄，關乎國恥，這一戰就是東晉國以泄恥辱的一戰，不論勝敗，不論輸贏，東晉國都有理由向南靖討伐，以你一人之力又豈能說動東晉國的皇帝，說動東晉國的三軍？孩子，你隻怕想錯了你東晉的皇帝，他也許與你還有哀家想法不一樣，你又是否能保證東晉帝是不是借此機會向我南靖開戰，換
著統一天下的抱負。”
隨著太後娘娘的話，九兒似乎心頭開始慌亂起來，顫抖著聲音搖頭“不會，他不會這樣做的。”
太後娘娘手撫著絲巾在唇邊輕咳了幾聲後，緩了口氣“你雖常伴君側，你卻不懂君心，一旦坐上了那個位子，那便是以統一天下為目標，哀家不能讓南靖報此風險，哀家倘若助你離開南靖國，那南靖國便失去了唯一的籌碼，這一戰南靖必輸。”
九兒聞知，臉色一冷，直射太後娘娘的眸中“太後娘娘想以我來威脅東晉皇帝？”
太後娘娘搖了搖頭，伸手探上了九兒的玉手，緊了緊“上次南靖國與東晉國之戰，勝在你的父親，而後是你選擇弑父令南靖國轉危為安，哀家記在了心裏，哀家又怎會以你的性命來要挾東晉皇帝。”
“那太後娘娘為何不讓我一試呢？”九兒情緒開始激動起來，籌劃了這麽些天，盼著借助太後娘娘的力量可以來阻止這場浩劫，可是現在聽太後娘娘之意，似乎也被千麵的一意孤行所悍動。
“有你在南靖國，就算這一戰輸了，哀家還能用你來保住皇上一命，哀家也有臉麵下到黃泉去見先皇了。”太後娘娘語聲波定，蓄滿堅定之意。
“我不會妥協的，我死也不會再讓曆史重演。”九兒說完這句話，從太後娘娘的手下抽出了手，起身行了一禮，便掀簾轉身離去。
太後娘娘倚在床榻之上，手裏緊緊的握著那粘滿著鮮血的絲巾，她己知自己時日不多，她現在能做的就是提著這口氣，看著千麵安然無恙的留在這世間，守著南靖的這一片沃土。
從太後娘娘的宮中，九兒跑了出來，就連春桃也沒能跟上，一股勁的衝至千麵的所在地。
揣著一口氣，欲要上前推開門之時，身邊的一絲輕微的聲音攔住了她手下的動作“姑娘，你不得入內。”
她回看了身邊的奴才一眼，伸手直截了當的推開了門，而後咯吱一聲將那奴才擋在了門外。
門外的奴才站在門口，對等九兒的行為，喉間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殿內千麵高坐在書案前，身邊還圍繞著幾個奴才在一旁伺候著，身邊的奴才再見到九兒之時，麵色統統都變了，卻不敢支聲。
千麵輕輕的放下手中的筆，雖然沒有看她，卻己經猜到了闖入殿中的一定是她九兒。
隨即抬眸，望著一臉憂慮的九兒，朝兩側的奴才揚了揚手“都退下。”
“是”所有的奴才莫名的退下了。
九兒黯然一笑“避著我半月，是在籌劃著如何與東晉展開一場生死之戰麽？”
千麵微微從她的臉上收回了眸光，轉至手下的奏折之上“既然你己經知道了，為何還要相問？”
九兒的情緒開始激動起來“你覺得這樣做有意義麽？你那日問我要答案，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你在我心中留有位置，但是在你決定與東晉展開戰爭之時，我的心中己不會再存在你的位置，一個心中隻有兒女情長，不能心懷天下的君王，也配留在我的心中麽？”
靜靜的聽著她的一字一語緩緩飄進耳中，再聽起這些，千麵已經很平靜了，往事皆空，物擬人非，計較那些又能如何。
九兒的話一落，千麵啪的一聲，將手中的奏折合上，抬了眸，直直的絞著她“那好，二日後我就讓你知道你心中的男人心中有你，還是天下。”
九兒的目光深深而又長遠，似乎在回憶著什麽事。須久，她似乎想透了什麽，虛弱蒼白的露出一笑“不用他來回答，我可以回答你，如若他心中有我，那證明我此生無憾，倘若在他的心裏，天下比我重要，那我也無憾。”
千麵冷寂的臉色上夾雜著陰沉的眸光“你這是什麽意思？”
九兒看著他陰沉的眸光，隻覺得好笑“今日來，我隻想告訴你，此戰他贏了，我還是他的皇後，此戰他輸了，我也會隨他而去，總之，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聽罷，千麵的唇邊一抹冷笑泛起“你少說一點，我還能用你換回婉靈。”
“你……”九兒的眸中出現了一絲遲疑與不解。
突然千麵他起了身，來到她的麵前，修長的手裏向她遞往一封書信“這是那晚在見你之前，我收到東晉國的使者帶來的條件，這一戰很公平，他手裏有我妹妹，我手裏有你，用我妹妹來換你，可見他心中裝的是你，可是交換過後，又會是怎樣的一番局麵呢？你我都想得到，那是一場廝殺，一統天下。”
九兒伸手接過那封快，展開細細看了一番，最後抬眸“你是想告訴我，我雖身在其中，可是並不在你們戰爭籌碼之內。”
千麵沒有正麵回答她的話，隻是從她的手中奪過那封書信，轉了身“二日後便會見分曉。”
“我一定會阻止這場浩劫，不是為了證明他的心中天下重要，還是我重要，我隻是想讓你們還天下百姓一片樂土。”九兒
輕輕一笑，自他身後，重重吐出一句話，轉身離去，留給千麵的始終隻是一個淒美的背影。
千麵聽著她的腳步聲，微微轉了身，放眼望去，九兒的步伐越來越快，很快便消失在了他的眸中，九兒的出現，在他的眼裏，始終就如曇花一現。
這世間的愛就是如此，九兒的身後是千麵在張望，而千麵的身後卻是她冰衣在張望，冰衣站在角落，手裏的清茶也漸漸的冷卻，終是轉了身，沒有踏入千麵的殿中。
此時的冰衣知道，千麵現在不需要她手中的這杯清茶來撫慰。
東晉大軍己壓境，慢慢入秋了，夜間的氣溫也降了下來，清風揚起，一絲涼意入侵。
一個女子的發髻之上一支若隱若現的玉釵，她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裝扮，眼神空洞呆滯，手中緊緊的扯著那一簇發絲。目光始終盯著門口，臉色微微連著蒼白，粉唇幹澀。
時常透著馬車的簾子，望著白馬之上的那道身影，會止不住的哭出聲，腦海中閃現的皆是與他一幕幕甜蜜。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高貴不可一世的婉妃娘娘，己變成這番模樣，再無曾經的風華絕代，口中還一直喃喃憊叨著一句話：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她口中的話不難理解為是她聽了玉妃娘娘的挑撥之後留下的陰影，她在心裏一直否定，皇上沒有不想她生下孩子，孩子不是皇上殺的，不是這樣的，到如令她還是沒有死心。
她依舊不能接受端木辰曦至始至終都在利用她的事實，她不敢相信，端木辰曦真的對她如此無情無義。
經過這些日子的趕路，她知道己經到了南靖國，這裏是大軍紮營的地方，從清晨太陽升起之時，她就滴米未盡，似乎還在報著僥幸有心理。
突然簾子被掀開了，一道熟悉，日日夜夜想念的身影竄入了她的眸間，她的目光刹那間便清明。
一身便衣金色錦袍的端木辰曦稍微躬下身子才入了帳篷內，待婉妃娘娘看清此人之時，立刻起了身，滿目的淚水立刻湧出。
端木辰曦站在了原地，見她一臉的淚水，心裏泛起了一絲漣漪“聽說你今天什麽都沒吃？”
關心的話一出口，婉妃娘娘一步一步的朝端木辰曦移了去，內心克製不住的湧動著，酸澀哽哂在喉嚨上，連聲音都不能發出，終於是克製不住的放聲哭了出來“皇上，你還是來見婉靈了，你的心裏還有婉靈對不對？”
端木辰曦眼看著她如此激動，不禁邁出步子也上前一步，還不待他回話，婉妃娘娘便撲向端木辰曦的懷中，緊緊接著他的腰際，淚水打濕了他胸前的衣襟“皇上終是來見婉靈了，這些日子，婉靈每日都在望著你的背影，等你回頭看看婉靈，今日終是等到了，婉靈就知道，皇上一定不是那種無情無義之人。”
原本想推開婉靈的他，卻緩緩垂下了手，任她緊緊靠在自己胸膛前。
對待婉靈，他是心存愧疚的，即使他再無情，畢竟在南靖國的那些日子裏，他有心利用婉靈，可是婉靈卻是真心待他，替他端茶送藥，噓寒問暖，照顧有加。
他本想著一切都結束後，便將婉靈完完整整的送回南靖，讓她去過她的生活。
可是回到東晉國後，隻因九兒不肯與他回宮，借酒消愁的那一晚，讓他與她有了夫妻之實，還讓她懷上了他的孩子，他卻不能愛她，單憑這一點，他的心中是有愧的。
端木辰曦自心底輕輕一歎“在南靖國的那些日子裏，朕有意接近你，卻不能愛你，還讓你懷上了孩子，又失去了孩子，朕的心裏是對你有愧的，也許讓你回到南靖國，回到你親人的身邊，你會比現在過得更好。”
婉靈立刻由他懷裏脫出，用力搖頭道“不，我不要回去，我不要……我要呆在你的身邊，做你的女人。”
端木辰曦半響沒有說話，婉靈又伸手拉住了他的手，緊在手間“皇上，雖然我們這個孩子沒有了，但是隻要婉靈伺候在皇上的身邊，將來婉靈還是會有皇上的孩子的。”
端木辰曦微微收回了手，低沉的開了口“你一直知道，朕從來沒有愛過你，你呆在朕的身邊，不會幸福，此次過後，朕的身邊除了九兒，不會再留下任何女人，這次你皇兄己來了書信，己經同意朕的交換條件，隻有你安然回到南靖，九兒才能安然的回到朕的身邊。”
婉靈的手微微顫抖著，咬上了牙“皇上說到底還是為了那個女人，對麽？”
端木辰曦沒有回答，低眸沉默轉身之時，己經代表了他答案。
泣不成聲的她呆呆的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唇片發抖的溢出一句話“看來這一切都是真的。”
婉靈回想著端木辰曦口中那無情的話語，她腦海一陣暈眩，重心個不穩，最後倒在地上。
也許，她的夢，她心中的那份執念，早該醒了，正如玉妃娘娘所說，他的眼中水遠隻有九兒一個人，隻有她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