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司壁之死,司婉之哀



聽到熟悉的戲謔聲,夏莫然驚了驚,目光本能地在逼仄的房中搜尋了一圈,發現楊令軒就在頭頂上,天花板破了個大洞,他人正如巨大的壁虎一般,吸附在洞一側的天花板上。

“令軒兄救我!”司璧驚喜道,又見樓上有人透過大洞向下看來,而自己正光著身子被又老又肥的黃老爺壓在身下,不覺羞憤欲死,狠狠地一把推開黃老爺,顧不得朝夏莫然發作,先穿起衣服來。

“楊公子、司公子,我這也是被逼的……”黃老爺見形勢發生大逆轉,顧不得撞得生疼的腰腹,扯了嗓子哀嚎道。

司家公子尚且不敢惹了,還敢惹楊縣令家的公子麽?

夏莫然目露鄙夷,看著楊令軒的目光卻透著寒氣。

先前就覺得這人不簡單,果然如此。

飛鷹爪卷了司璧光溜溜的身軀便朝頂上砸去。

“你這個賤人,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司璧大喊,可能是覺的有了靠山,膽子大了起來。

而楊令軒在被砸到之前已快速地從洞口鑽到了二層,順手一提,司璧被他拉了出來。

夏莫然見狀收回了飛鷹爪,她本來就沒打算要司璧的命,隻不過這楊令軒來此一招,到底是救他還是害他?

她玩味一笑,也跟著從那洞口上去。

惹得紅香桂頭也疼心也疼,不住地嚷著:“哎喲,我的船啊,這是造的什麽孽啊!司公子你還好吧?快拿衣服來給司公子穿上。”

赤**曝光在眾人目光之下,司璧本身又羞又怒,被紅香桂這麽一喊,他更加羞得要鑽進地縫裏去了。

他何時這麽丟人過?

司璧氣怒攻心,一把推開小銀子的服侍,自己穿起衣服來,嘴裏卻惡狠狠地道:“叫人來把這賤人抓住,本公子要把她送到最下等的妓院去,讓她接客接到死!”

口出狂言!

夏莫然眸子一冷,手中的飛鷹爪“唰唰唰”便向司璧遊去。

楊令軒自是不可能讓夏莫然傷到人,出劍阻攔,鷹爪碰上泛著青光的劍,撞出一陣火花,兩人便纏鬥了起來。

客人們聽到響動很快蜂擁而至,看到楊縣令家的二公子與一名美如天仙的女子打架,旁邊還杵著衣衫不整的司璧,很快便把整件事與“司公子欲強上美貌女子,不幸惹上江湖女俠”這樣的桃色新聞聯係在了一起。

有不想惹是生非的,趁機連嫖資都沒付就匆匆離去。

有貪看夏莫然美貌的,鑽到角落裏去打著秋風。

紅香桂看著不斷損壞的桌椅盆盤,對夏莫然惱得半死,也吩咐打手與楊令軒一起圍攻她一個。

夏莫然起初雖覺得楊令軒不簡單,但沒想到一個不受寵的縣令庶子會如此厲害,自己竟拿他莫可奈何,且花船上的打手和司璧的侍從都圍了過來,蒼蠅多了總是礙手礙腳,她不敢再輕敵,發了暗號喚出冥蘭冥秀。

司璧仗著人多,料定夏莫然插翅難逃,掃了眼角落裏看好戲的客人,不由得怒聲道:“今天所有的費用都算本公子的!待會拿將住這賤人,大家一起樂嗬!”

典型的聲色犬馬之輩。

那些客人聽了喜笑顏開,紛紛誇讚他大方。

而楊令軒在夏莫然喚出冥蘭冥秀時,疑惑地頓了頓,隻不過夏莫然才不管他神情為何不對,認定與司璧在一起的,定不是好鳥。

飛鷹爪的攻勢越來越猛了。

冥蘭冥秀知道主子咽不下這口氣,非要把人教訓一二才罷休,因此專心應對花船的打手和司璧的侍從,好讓主子無後顧之憂對付楊令軒。

又打了幾十個回合,不知是不是眾人的錯覺,楊令軒卻突然顯得力不從心起來,不小心受了一擊後,收劍便往花船頂部跑去。

夏莫然頓時疑惑心起,不過想到宇文謹也該追上來了,便提步跟了上去。

“二公子會不會出事啊!”楊令軒的小廝興子擔憂道。

司璧並不擔心,他經常與楊令軒混在一起,這小子有幾分手上功夫他還是知道,認為楊令軒定是裝做敗逃的樣子好一舉抓住那賤人。

大概自以為掌控大局,司璧也跟在兩人身後往頂部跑去。

並沒有看見冥蘭和冥秀如同沒有感情的機器,很快把那些打手收拾了幹淨。

最上一層是供客人賞景用的,時間不早了,又因為發生了變故,這一層幾乎沒有了人。

司璧趕到時,楊令軒和夏莫然隻麵對麵站著,並沒有交手。

而兩人不遠處還站著一名身形挺拔的男子,一張形如鬼魅的麵具在清皎皎的月光下顯得十分駭人。

司璧脊背一陣發寒,特別是那男子轉過身來看向他時,讓他莫名有種被地獄幽魂盯住的感覺。

“令軒兄小心些,我下去等你的好消息。”司璧戰戰兢兢地說道,兀自後悔自己太過衝動,應該在下麵等著的,跑上來做什麽?

他轉身欲走,可惜下一秒就失去了知覺。

夏莫然緊緊地盯著楊令軒,好兄弟不省人事,他好像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

楊令軒收了劍,嗬嗬笑道:“師兄的武功又精進了不少。”那女人明顯是個沒有內力的,司璧突然昏迷,定是宇

文謹出手點了他的穴道。可惜自己並沒有瞧見他如何出手的,可見是用內力產生的氣流隔空封了司璧的穴道。

“師兄不愧是清貴公子,到哪都有大撥的女子趨之若鶩。”楊令軒似譏似嘲道,顯然是指司婉之事。

夏莫然淡淡地撇了撇嘴,比較好奇的是一個縣令的庶子為何會稱宇文謹為師兄,難道他也是璿璣道長的弟子?

宇文謹不睬他,看著夏莫然道:“過來!”

混蛋,做錯了事還來責怪我不成?

夏莫然不動。

楊令軒戲謔地抱了臂。

宇文謹似無奈地歎了口氣,邁開步子往夏莫然跟前走去:“玩夠了?”

楊令軒瞪大了眼,這真是冷情冷心的七王爺?

夏莫然指著他嬌蠻地問道:“他到底是誰?”表情活像兩人做了不好的事。

她可沒忘記這個楊令軒與司璧交好,而司璧是司婉的哥哥,楊令軒也就是她的敵人。

宇文謹倒也沒瞞她,淡淡地說道:“璿璣道長的關門弟子。”

果真是他的師弟,但也沒否認他是楊縣令的兒子。夏莫然看楊令軒的眼神一如剛才,並沒有因為是宇文謹的師弟而有變化,甚至還透著凶光。

既然是宇文謹的師弟,更應該幫著嫂子才是!

楊令軒涎笑道:“薩姑娘,這完全是個誤會,我不是看到那兩個冥衣衛時住手了麽?”

好像在應他話似的,冥蘭冥秀跑了上來,看到宇文謹和楊令軒平靜地站著,兩人愣了愣。但主子既然沒對他動手,自有他的道理,兩人稟報了一聲下麵的情況便退了下去。

楊令軒見兩人一個對自己沒好臉色,另一個始終不理自己,玩心頓起,瞥了眼地上人事不知的司璧,狀似哀求道:“我楊令軒天不怕地不怕,最怕五師兄,薩姑娘你可不能慫恿他報複我呀,頂多下次你看司璧光著身子辦事時我不打擾就是了。”

夏莫然聽罷心頭大囧,隨即又惱了起來,這是求她還是害她?她不過是有心想給司璧一個教訓而已,說得好像自己有什麽不良癖好。

可惜她辯解的話還沒說出口,身邊的男人已經先一步行動了。

“咚”一聲,重物落水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特別清晰。

楊令軒一驚:“你點了他的穴道再把他扔下水,他會死的。”

夏莫然也沒想到宇文謹會如此做。

隻聽他冷颼颼地說道:“他該死!”

說著不容夏莫然掙紮,抱起她便踩水而去。

後麵自有數條隱在暗處的冥衣衛一路跟隨。

“他是認真的?奇了怪了,他不是一向喜歡大師姐的嗎?那女人是誰?”楊令軒瞧著兩人的背影,錯愕地嘀咕著。

聽到二層船上不斷有哀嚎聲傳來,他抿了抿嘴,也縱身跳進了水裏。

冥衣衛看著主子麵色不善地把四小姐拎進了房間,然後嗚嗚咽咽的聲音幾乎響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宇文謹神清氣爽地下樓吃早飯,還破天荒讓人去餘橋鎮給每人買了一碗湯記的餛飩回來。

湯記的餛飩雖皮薄餡多,但一向隻能做蘆葦湖上的生意,自被七王爺路過元橋鎮光顧了一回生意後,從此聲名大操。

此事暫且不提,且說夏莫然打著哈欠頂著黑圓圈出來時,顧大人和韓將軍如同見了鬼,一個侍衛睡在主子的房裏就算了,起得居然比主子還遲,這供的是太婆呢!

顧大人和韓將軍為心中的想法俱是一驚,再向夏莫然看去,隻見她英氣的眉宇間泛著一抹羞意,偶爾間觸及七王爺的目光也是帶著無限的嬌嗔。

待她坐下,一向看她不順眼的冥二“咚”的一聲把湯記的餛飩放到她麵前,把她嚇了一跳,又見冥二不自在地咂了咂滿是絡腮胡的嘴,然後徑直走了出去。

夏莫然一臉莫名其妙。

鄰桌的宇文謹便淡淡地說道:“餘橋鎮的餛飩,那一碗是留給你的。”

七王爺這是在解釋?

顧大人和韓將軍瞬間驚悚了,但觸及七王爺冷得像冰淩的眼刀,他們又慌了神,低下頭去拚命塞食物。

“大人,你的筷子拿倒了。”顧大人的貼身隨從小聲地提醒道,讓一桌上的冥一抽了抽。

冥二的反常,讓得知他差點被宇文謹趕回去的夏莫然瞬間想通了原因,她掃了掃因泡得太久而變了形的混沌,嘴角勾出一抹笑,高高興興地吃了起來。

十分關注著她的郭贇,眼角劃過一絲狐疑。

吃了混沌,無所事事,沒啥顧忌的冥衣衛開始三三兩兩支桌子玩撲克牌,其中最熱鬧的要數冥一冥二那一組了。

昨天因為夏莫然賭氣出去,他們白天的賭約沒能進行。

葉知府、楊縣令和司員外等人來驛館拜訪七王爺時,還以為進了賭場,到處是吆喝聲。

葉知府的小廝隨便揪住一個人,小心翼翼地詢問道:“七王爺呢?我家大人和司婉小姐來拜見他。”

他揪住的不是別人,剛好是輸了一場的冥二,本身一肚子的怒氣沒地方發,見到小廝討好的嘴臉,沒好氣地吼道:“小十!把人帶去見王爺!”

說著又回頭去

找冥一單挑。

小廝隻覺得他被吼得一陣耳鳴。不用他回稟,葉知府等人均聽到了,一臉的震驚。

不一會兒,角落裏的冥十不甘不願地站起了身,引著一幹人往樓上去。

司婉不由得用餘光悄悄地去看這個叫“小十”的護衛,隻見他十四五歲的樣子,臉上還帶著一絲青澀,卻敢對地方最高文官甩臉子。

關鍵葉知府不僅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還示意身邊的小廝塞了個紅包給他。

難怪說宰相門前三品官。

司婉更加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攀附上權高位重的七王爺。

楊縣令爬了幾級樓梯,見闖了禍的二兒子不但不跟上,還一臉興致勃勃地湊上前去看那群侍衛在玩什麽,不由得怒上心來,唬著臉嚷道:“孽子!還不快走!”

罵了一句猶不盡興似的,嘀嘀咕咕道:“果然是小門小戶生養的,爛泥扶不上牆!”

楊令軒的生母江姨娘正是出身小戶,且生下楊令軒不久後便生病過世了,楊府的下人有傳言說江姨娘是犯了夫人的忌諱,這才丟了命。

聽到父親語氣中絲毫不掩飾的鄙夷,楊令軒瞬間赤紅了眼,看著他的目光就像是要食人的猛獸。

楊縣令嚇了一跳,細細看去又什麽都沒看見。

“走就走!”楊令軒聳著肩爬上樓梯,神態舉止像足了紈絝子弟。

房中夏莫然正跟宇文謹軟磨硬泡,想弄清楚他到底要司婉何用,可惜宇文謹嘴巴抿得比蚌殼還緊。

聽到冥十的稟報聲,知道司婉也來了,夏莫然不高興地嘟了嘴。

宇文謹看著好笑,不正經地捏了捏她臉蛋,這才冷著臉讓開門。

“王爺……”剛行過禮,司婉便淚眼婆娑起來,神情哀戚,欲言又止。

司員外也是一臉的悲痛。

經過一夜,想必整個元橋鎮的人都知道,司家大公子司壁與人爭奪一名貌美花娘,兩方發生了激烈的爭鬥,最後不幸被人推進水中淹死了。

夏莫然掃了一眼裝逼的楊令軒,轉過頭去以掩飾心中的笑意。

宇文謹也太霸道了些,不過是覬覦她的美色,就如此狠戾地要了司壁的性命,那司婉也覬覦他呢,自己是不是如法炮製……

不可否認,這種狠戾她喜歡。

夏莫然沾沾自喜間,司婉已經哭哭啼啼地把司壁的不幸描述了一遍,末了像是一臉決絕地說道:“哥哥一向待人和善,總是憐惜那些花娘身不由己,常去找她們喝酒談心,若說為爭奪一名花娘打鬥,那是絕無可能的事,也不知哪個眼紅司家財富的小人,如此狠心地用這種法子害死了哥哥……”

夏莫然瞪大了眼睛,實在沒想到這個司婉還有張儀的口才,死的說成了活的,不說司壁整天花天酒地不務正業,隻說有人嫉妒司家的財產才設下如此毒計,說不定還能趁機除了司家生意上的對手。

司壁已死,司家也隻有她一個女兒了,司婉不斷地炫富,提醒宇文謹司家是如何的富貴,這樣的富貴以後都將屬於她,以此來增加入主七王府的籌碼。

要不是從司壁嘴裏知道了他們兄妹間的隔閡,就憑司婉梨花帶淚的哀戚模樣,任誰都不會懷疑她對司壁的兄妹之情吧。

“這麽說來司公子是被司家的對手害死的,而不是為了爭奪花娘?”宇文謹握著茶淡淡地問道,語氣裏有不容錯識的威嚴,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葉知府和司婉皆窒了窒,他們一致認為司壁既然已經死了,不如借此來引起七王爺對司婉的憐惜。

沒想到七王爺簡簡單單的一句問話,竟讓他們感覺到壓力重重,不由自主地就想坦白一切。

葉知府不動聲色地推了推司員外,司壁是他的兒子,由他說明最好。

被司婉哭訴得悲從心來的司員外驀然回神,他同意葉知府的計策,一來是想推女兒上位,二來也是想借著七王爺的名頭嚴懲凶手。

他抹了把眼淚,樣子像是瞬間老了十歲:“王爺,司家一向行善,並沒有與人結怨,能狠心置犬兒死地的,除了司家生意上的對手,不作他想。可憐我兒屍骨未寒,凶手卻還在逍遙法外,連個頭緒都沒有。”

司婉瞬間一跪:“求王爺助司家找到凶手,嚴懲不怠,以慰哥哥在天之靈。”

真是演戲的高手!夏莫然腹誹了一句,裝作不懂的樣子問道:“發生命案,不該先向本縣的府衙報案嗎?”

說得司婉等人又是一窒。

楊縣令不停地用袖子抹汗。

葉知府反應極快,掃了眼楊令軒便道:“不是司家不願意報案,隻是此案事關二侄兒,楊縣令也沒法管。”

禹陵律法上規定,案情涉及到自己,審案的和替人訴訟的都不得參加,這叫“回避”。

楊縣令腦門洞開,忙不迭應道:“是是是,案發時小兒也在場,他還下水去救司公子來著,可惜沒救得上來。”

說完猶怕宇文謹不信似的,把楊令軒拉到他跟前喝道:“逆子,還不把昨天發生的事跟七王爺說一遍。”

說什麽?說宇文謹才是殺害司壁的真正凶手麽?

夏莫然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