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張姨娘的下場



“那藥碗如今可還在?”夏莫然問。

容娘皺了眉道:“老夫人又咳又吐,誰也不曾想到藥有問題,叫大夫的叫大夫,打掃屋子的打掃屋子,當日太亂,根本就沒人會去注意那碗。等方太醫來了,確定老夫人中了毒,再找那碗已不見,而那些藥渣子也都已經倒掉了。”

“煎藥和端藥進來的下人呢?”

“奴婢全都命人嚴刑拷打過,沒有問題。”

老夫人中毒昏迷不醒,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夏明然。

夏明然沉默不語,唇抿得緊緊的,神態冷然高傲,她本就像秦姨娘生得有幾分姿色,如今褪去往日的囂張和豔俗,竟也讓人移不開目,難怪商逸晨能相中她做貴妾,商人的眼本是最毒的。

夏莫然出去詢問方太醫進展如何。

方太醫搖頭道:“不樂觀,老夫人中的是幾種毒藥的混合物,若不是她身體不好引起腹部不適,及時把那些毒吐了出來,恐怕早就去了,老夫如今也隻能開方子讓她拖延些時日罷了。”

居然是幾種毒混在了一起,究竟是誰,如此恨老夫人?

“方太醫辛苦了。”夏莫然謝了幾句,仍回了屋中。

江陽侯夫人對她麵露不屑,容娘和馮嫣卻希冀地看著她,仿佛她是無所不能的神。夏莫然心中好笑,探尋的目光看向夏明然,隻見她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可見她並非如表麵上看上去那麽鎮定。毒殺嫡母,這在注重孝道的禹陵根本就沒有活路。

夏莫然收回目光,緊盯著容娘和馮嫣道:“不是二姐下的毒,她沒有理由這麽做。”

夏明然聽罷身形一頓,不可置信地盯著夏莫然,沒想到現在肯相信她的居然會是她。可是從她來到這個家,自己便一直針鋒相對,甚至這次主動坦白夏玉然的事,也並非全為了她的安危著想,隻不過想為自己爭取婚嫁的自由罷了。

江陽侯夫人已嚷開了:“不是她是誰?我怎麽忘了你本不是夏府的女兒,你是不是跟她一夥的?”

容娘抿唇不語,雖不懷疑夏莫然,卻無法對她的話信服,不是夏明然還有誰呢?夏家在老夫人的管理下從沒出現過牛鬼蛇神,別說是下毒了,就是弄死一個下人都不曾有過。

秦姨娘得了夏莫然的話,頓時暢快了不少,聽到江陽侯夫人不依不饒的,當然不能放過,便道:“奴婢敬姨夫人是夏家的客,可你也不能胡亂冤枉人啊!四小姐說的不錯,二小姐不日就要嫁去商家,俗話說的好,女子娘家強盛,在夫家腰板也能挺直些,且商家又是夫人的娘家,二小姐何故下次毒手?”

不得不說,秦姨娘倒是通透了一回。

夏莫然點頭對容娘道:“秦姨娘所言不錯,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認為二姐沒有下毒。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何況你隻看到她喂母親喝藥,並未看到她下藥,這麽大咧咧的難道她就不怕死?”

秦姨娘點頭如搗蒜:“正是這個理!”

事情碰到了瓶頸,容娘沒了主意:“不是二小姐,那會是誰要夫人的命?”

老夫人對下人雖不苟言笑,但並不苛責,府中下人不會有心存怨念想要報複的。

夏莫然心頭似乎有個想法,卻一時沒有抓住,隻道:“二姐不日就要嫁進商家,雖是無奈之選,但已成既定事實,我想她對母親即便沒有感激,也不會怨憤,喂她喝藥,不過是想盡最後一點做女兒的孝心罷了。不若容媽媽把園中下人都分開來審問,看看到底有何異常之處,所問證詞最後再對比,說不定有所發現。”

夏明然沒想到最後最了解自己的竟會是一直反感排斥的夏莫然,且她句句說到自己的心坎上,對未來的迷茫,對蒙冤的委屈,不禁滴下淚了,神情再不複剛開始的堅強冷酷。

容媽媽別無它法,隻能照著夏莫然說的去做。

中間方太醫開了一劑藥給老夫人喝下去,果真半點起色也無。

不過半個時辰,卻一無所獲,眾人不免泄氣,夏莫然卻突然想到了關鍵之處。

“你說張姨娘來過?”她問道。

容娘對她急切的口氣有些奇怪,暗道她莫不是懷疑張姨娘不成?可是這麽些年張姨娘吃齋念佛,一直規矩的很,就連夏玉然要和親赤夷她都沒怪過一句老夫人,還說因果報應,原是夏玉然做錯了事,甚至連見女兒最後一麵的要求都沒有提。“夫人出事後張姨娘來看了一回,但她在場也無濟於事,便道回去誦經給夫人祈福。”

就在此時,有丫頭忽然匆匆來稟報說菊園失火了,這菊園正是張姨娘住的院落。

夏莫然眸子一冷,從懷中掏出一粒藥丸給容娘道:“這是我從七王爺那得的解毒丹,聽說孫小姐也是服了此丹解了多年的寒毒,死馬當活馬醫,容媽媽且便試試,你留在此照看母親,張姨娘處我去瞧瞧。”

聽說是解了孫素雅寒毒的丹藥,容娘目露驚喜,忙不迭點頭,而夏莫然早已帶著芝雪奔出了門。

馮嫣見狀哪還呆得住,追著夏莫然主仆也去了,江陽侯夫人阻止不及,氣得滿麵通紅,隻能遣了秋兒去照拂一二。

等夏莫然感到菊園時,張姨娘所住的主屋已火光衝天,屋子窗戶奇異地洞開著,張姨娘和冰娘主仆一坐在凳子上,一個倒在地上,全都人事不知。

菊園有婆子哭訴道:“姨娘瞞著奴婢等人在屋中灑了桐油

,火勢太猛,根本就無法施救。”

夏莫然也不答話,定定地看了屋中良久。她剛開始以為菊園失火,必是張姨娘使得一招金蟬脫殼之計,可瞧那手臉分明是她本人,難道存心不想活了?

“我以為她不在乎三表姐的,沒想到……可她怎麽那麽傻?死了也不能改變三表姐的命運啊!”馮嫣喃喃道,以為張姨娘是因為夏玉然和親赤夷,又剝奪了永和公主的名號,這才萬念俱灰,眸中不由含了憐憫與同情。

夏莫然睨了她一眼,淡淡說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馮嫣一時不解其意,待要細問,見夏莫然已往馨園走去,又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回到馨園,老夫人意外已經蘇醒,馮嫣目露驚喜,容娘上前幾步激動得朝夏莫然跪下:“那解毒丸果真神了,夫人服下不過片刻便去了毒,方太醫已經看過,說她已然無礙。”

廢話,那包裹著姐的血,能不好麽?這古代也真萬惡,動不動就來個殺人下毒,害她血都流失了好多。

她剛扶起容娘,方太醫已激動地問道:“到底是什麽解毒丸如此厲害?四小姐可否給一粒老夫帶回去研究?”

她的血,研究千年都研究不出來啊,再說她也不想被人當做妖怪,便委婉道:“此藥還是七王爺所贈,我也隻得了一粒,方太醫去問他才行。”

聽到七王爺的名頭,方太醫便想到了李太醫,此人出身杏林世家,醫術本比他們高些,且同在太醫院當差,問他取藥等於挖人牆角,方太醫不免遺憾地歇了心思,笑道:“既然老夫人無事,老夫便回去了。”

夏明然姐妹均是行禮道謝,容娘親自送他出去。

床上老夫人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喚夏莫然過去,夏莫然忙上前扶她坐起,老夫人忙問菊園如何了。

夏莫然照實說了,又搖了搖頭,表示張姨娘和冰娘已無生還可能。

眾人無不唏噓,特別是同做姨娘的秦姨娘,更是紅了眼眶。

夏莫然笑道:“人死如燈滅,秦姨娘不必難過了,母親雖已解毒,到底傷了身子,秦姨娘有時間便幫著準備準備二姐姐的嫁妝吧。”

自夏莫然願意相信夏明然沒有毒害老夫人,秦姨娘便拋去了過往的成見,聽她如此說,忙態度十分恭敬地應道:“奴婢省得。”

而剛才夏莫然說的話眾人都沒覺得什麽,老夫人卻聽出了她話中深意。掃了一眼房中眾人,虛弱地抬了抬手說道:“不是二丫頭下的毒,秦姨娘帶她先回去吧,姐姐你帶著嫣兒也先回沁園歇息,這邊有四丫頭就夠了。”

見容娘送了方太醫回來,老夫人又吩咐她道:“你在外麵守著。”

眾人全都應聲去了,隻江陽侯夫人見妹妹留下夏莫然,卻把自己趕走,覺得十分沒麵子,不快地刺了她幾句,這才由馮嫣拽著離開。

“真是個破落戶!”老夫人冷不住罵道,臉上蘊了薄怒。

夏莫然不語,那是嫡母的親姐姐,她不好發表意見。

老夫人也自覺失言,轉開話題道:“可是張姨娘下的毒?”

僅憑自己幾句話便窺得真相,夏莫然不免讚歎她的精明與睿智,並把自己發現的娓娓道來:“府中從為發生過這等陰毒的事,所以容媽媽也不知道怎麽處理,隻憑本能認為是二姐下的毒,但女兒卻記起了昨日紅夙死前對三姐說的話,她說三姐根本就不是張姨娘的女兒,她才是。”

老夫人一驚,更沒想到自己以精明自持,竟還讓人在眼皮子底下混淆了夏家的血統。但此事事關重大,夏莫然沒有騙自己的必要,且是醜事一件,她沒當著眾人的麵揭穿是對的。

夏莫然見她一臉深受打擊,默了默,接著說道:“紅夙是張姨娘的女兒,這也就說得通為何她對三姐漠不關心了。如今紅夙死了,且死後也沒能好好安葬,張姨娘必定恨極了我與母親,我身邊有七王爺的人相護,她無法下手,便隻能下毒害母親解恨了。當然也不是全然沒有證據,那藥碗在母親出事後便失去了蹤跡,屋中隻有張姨娘來了又走,她最有嫌疑。我也讓人冥衣衛的人去廚房審查了一番,發現那藥碗並不是原先盛藥的那隻,原先那隻不小心被煎藥的婢女打碎了,那時正好有個叫紅凝的順手遞了隻給她,她便接了,想必毒藥早就抹在了那碗上。”

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老夫人深感無力,也料定那紅夙必不是夏家骨肉,不禁冷嘲道:“原先看她老實本分,才做主替老爺納了她,沒想到她竟與別人暗通款曲,甚至生下孩子,怕事情敗露,寧願把自己的孩子送往別處做丫鬟。自己女兒心術不正,被別人害了性命,她還有臉怪到我頭上!夏家好吃好喝供著她,還不如喂狗,幸她有自知之明,知道我不會饒她,自己了結了。”

夏莫然抬頭:“我懷疑張姨娘不是自殺。”

老夫人驚詫,聽她繼續說道:“若她真要自殺,怎麽會冒險取走藥碗?她既這麽看重女兒,為何不帶著女兒遠走高飛,何必在夏家這麽多年過著清心寡欲的生活?我想必她進夏家丁是有目的的。”

“什麽目的?”老夫人問道。

夏莫然搖了搖頭表示不知,事情明擺著與孫府脫不了關係,但母女倆都死了,便沒了證據。“與她同在夏家做眼線的必定還有人,見她衝動害母親,怕事情敗露壞事,幹脆一把火把人燒死,這樣也就什麽證

據都發現不了了。我去了菊園曾讓芝雪清點了一下人,發現有個叫雨娘的婆子不見了蹤跡,猜測她就是另一個眼線。但為了安全起見,母親還是把菊園的人全都發賣了吧,府中其他下人也要一一排查才是。”

老夫人點頭表示知曉,最後又道總是醜事一件,夏玉然既遠去赤夷,也就不要去探尋她到底是不是夏家骨肉了,目的還是囑咐夏莫然不要說出這件事,待她答應,這才讓她回梅園歇息。

閔心妍小產,李太醫查出來是誤食了流產的藥物所致,於是閔心妍身邊的人一一被審問,最終一個叫小仙的婢女認了罪。起因是小仙的姐姐,她姐姐也是伺候閔心妍的,長得稍有姿色,有次被喝醉了酒的太子臨幸,閔心妍嫉妒心起,把她賣到了低等妓院,最後被折磨而死。小仙為給姐姐報仇,這才下藥害得閔心妍流產。

既非通房,又非姨娘,一個婢女趁著主子懷孕不便,便爬上了男主子的床,本是不對,而婢女生死本由主子掌握,閔心妍懲罰她原也沒錯。小仙為報仇害主子流產,更是罪該萬死。

可是閔心妍隻是側妃,按理正妃未進門,她是沒有資格生下孩子的,這般強行逆命,不少人說是貪心不足的報應。

兩方都有過錯,就算閔心妍流了孩子,再懷便是,且七王爺又出使赤夷在即,這等小事本該傳了幾天就漸漸消弭才是,沒想到愈演愈烈,弄得閔府、柳府和孫府全部牽連其中。

一個是賢妃娘家,一個是大理寺卿府,還有一個是當朝宰相府,為了太子側妃流產一事鬧得不可開交,當真是惹足了笑話。

最近夏莫然待在梅園哪裏都沒去,專心收拾去赤夷的衣物,如今入了秋,天氣可是說涼就涼的,而且赤夷那邊氣候不如陵城,總是多備些好。

芝玉和芝晴等人看著她每天翻箱倒櫃地收拾東西,臨時想到什麽沒有的還立馬遣了她們去采買,不由得都犯嘀咕,這哪是去赤夷送親啊,分明是去遊山玩水嘛。

芝梅匆匆從門外走了進來,看到主子正躺在貴妃椅上,臉上敷滿了黃瓜片,她不禁莞爾一笑。

夏莫然聽到笑聲坐了起來問道:“衣服送去了?可合身?”

原來她設計了幾個款式,讓玉繡坊日夜趕工,給宇文謹做了幾件錦袍披風,今天正好完工,芝梅便是取了送去七王府的。

芝梅看她在取黃瓜片,連忙上前來幫忙,口中說道:“送去了,可是王爺忙得很,說晚一點再試。”

夏莫然一愣,現在是午後,宇文謹總會省下一個時辰休息的,忙什麽忙?想到他府中還藏著一個美嬌娘,頓時臉拉長了,憤憤道:“該不會是在陪陳西寧吧?”

見她醋意大發,芝梅心下好笑,麵上卻不敢顯露刺激她:“哪能呢?王爺是在為太子的事煩心。”

夏莫然聽罷這才臉色稍霽,宇文謹答應她等從赤夷回來便處理了陳西寧的。

芝梅又道:“說起來王爺此番忙碌還是小姐惹出來的呢。”

小仙認罪又反口,說是姐姐出事,她害怕都來不及,怎麽會傻傻報仇?隻因柳側妃拿家中雙親威脅,這才大著膽子下了藥。

如今太子府僅兩名側妃,閔側妃當先有孕,柳側妃嫉妒爭寵,昏頭之下指使小仙下藥也不無可能。

可是柳姿姿竟死不肯認罪,惹得太子大怒,當下罰她禁足半年。半年的時間足夠閔心妍養好身體重新懷上孩子了。

柳姿姿心中不服,一狀告到了父親柳如是跟前。

女兒雖不成氣又貪慕虛榮,但做父親的素知女兒秉性,實非膽大能害人之人,再說柳如是任大理寺卿,若連女兒的冤屈都不能平反,可不是笑話?

當下冒死稟了皇帝,一定要徹查到底。皇帝無奈應允。

此時關鍵人物小仙卻在獄中上了吊,疑似畏罪自殺,證人沒了,但柳如是不肯放棄,不僅審問太子府眾多下人,就連小仙的家中也搜查了一番,還真發現了蛛絲馬跡。

夏莫然冷哼道:“孫素雅如此害我,卻有個奸猾的爺爺給她抵擋,我沒有證據問罪她,不過給她惹點事也好啊,省得她一天到晚盯著我。柳如是在小仙家中發現的可是孫素雅貼身之物,陵城人人識得,為爭寵,她收買下人害閔心妍流產,最後嫁禍給柳姿姿,一箭雙雕,證據確鑿,她這回有嘴也說不清了,就算孫丞相最後幫她擺平,這段時間也夠她受的。”

芝梅掩嘴而笑,才貌皆有的禹陵第一美人,一旦被爆出此等醜陋嘴臉,必遭人唾棄,不過受罪的豈止是孫小姐一人?

閔家好不容易盼到了閔心妍懷孕,就指著這個金孫為閔家帶來福祉呢,硬生生被孫素雅害了去,能甘心麽?就算不能要了她的命陪葬,但閔家當官的子弟在朝中給孫丞相使些絆子也是能夠的,總讓他喝上一壺了。

而三女爭寵的起因是太子,家都不齊何以立國?這回不要說是皇帝了,就連一直支持他的七王爺也都震怒了,這後果自然讓太子無法承受了。

人人都看孫素雅使了一箭雙雕的計策,其實她家小姐穩坐釣魚台呢,芝梅心道,不過孫素雅和太子兩人也是罪有應得,誰讓他們來招惹陷害小姐的?

見芝梅笑得像偷了腥的貓,夏莫然拍了她一下,正色道:“別笑了,快去把芝玉芝雪四個都叫來,我們一起去沁園給嫣兒道喜去,過了明天她可就難回夏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