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是算計,還是真心(二)



還有幾日就是皇甫炎的生辰了,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雲徹不得不離開,明明答應了他要在今天陪他過生日的,可是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一定要失言了。對於此雲徹心中是極為不願的,但是也不得不做出與自己心意相悖的事情了。

站在皇甫炎的門外,雲徹長歎了一口氣,輕輕地扣了扣門,道:“炎兒,是娘親,開開門,娘親有話跟你說。”

皇甫炎應了一聲,便開了門將雲徹讓了進去,道:“娘親想要說什麽?”

雲徹試著張了張嘴,最後卻化作了長長的歎息聲。這樣拒絕人的話她還真是有些說不出口,當然是在對方是她珍重的人的情況下。皇甫炎似乎看出了她的為難,便開口道:“娘親有什麽話直說就是,娘親也真是的,對於你親愛的兒子還有什麽說不出口的嗎?”

“是啊,你可是個溫柔的孩子啊!”雲徹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孩子就是太過於溫柔,太過於替別人著想,所以她才更加不想讓他失望的。“請柬已經發出去了,原本打算在你生日那天我會向所有人宣布你是我的義子。可是我現在有事必須要離開,在生日之前沒有辦法回來。所以,你自己應付得來嗎?”

“嗯……娘親告訴我該怎麽做,我試著去做好。”皇甫炎思量了一會兒便說道,“我沒有娘親那樣厲害,所以可能會出差錯,若是佛了娘親的臉麵,會不會對娘親產生很大的影響呢?”

“麻煩的事情我都已經習慣了,這倒是不礙事。況且我也相信炎兒的能力,隻是……說好了陪你的,卻弄成這樣,真的很過意不去啊。”雲徹歉意地道。

皇甫炎搖了搖頭,道:“隻要能夠幫上娘親一些忙我就已經知足了。所以,娘親不必道歉。那麽,娘親什麽時候離開呢?”

“即刻就會動身。”雲徹回答道,時間有些緊迫,所以她必須得日夜兼程地趕路。“我已經安排好了,蓯兒跟蓉兒會留下來照應你,到時候三位皇兄也會來。”

“嗯,娘親放心去吧。”皇甫炎乖巧地點了點頭。

雲徹與藍月還有藍雪三人輪流趕路,吃飯或是睡覺都是在馬車上解決的,所以睡的時間很少,也極不安穩,在趕到錦都時先找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休息了一晚方才安排藍月與藍雪去做事,而她則獨身一人來到了連府——也就是原本的梁王府。梁鬱華跟梁鬱寧都在府上,在連城的府邸蓋好之前他們一直住在一起。所以雲徹來到這裏就可以一次見到三人了。

連府的下人多了起來,雲徹便乖乖地等待下人去通報。結果等了半天出來的竟是梁鬱寧。自從梁家平反以來雲徹便沒有見過他們姐弟兩個了,這次梁鬱寧見到雲徹似乎還有些尷尬,支支吾吾了半天竟然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梁鬱寧已經可以與雲徹平視了,不過是一年未見便長高了許多,身材也顯得高大起來了。此時尷尬的表情,略顯羞澀,手腳都局促不安地不知道放在哪裏才好,一時間覺得好笑極了。便伸出手拍了拍梁鬱寧的肩膀,笑道:“連城不在嗎?”難道她的情報有誤,他已經搬出去了嗎?

“哦……那個,總管說他在作畫,所以就讓我來接客。”梁鬱寧長舒了一口氣,羞澀地笑著說道。他怎麽能夠忘了呢,這個女子曾經那樣寵著自己,即便她的性格在有些人看來是惡劣的,即便她有時候的某些行為讓人很不爽,但是她無疑是溫柔的女子,強勢地溫柔著,強勢地要你接受她的溫柔,隻要在她心裏占據了哪怕隻是一個角落就是捅破天了她都會縱容你的,就是那樣毫無原則的寵溺。

雲徹了然一笑,連城對於作畫的偏愛還是一點兒也沒有改啊,精益求精的做法總是讓人有種想要毀了他的衝動。“鬱華呢?好久都沒有聚一聚了,去找表姐吧。”

“那連大哥呢?”梁鬱寧隨口問了一句。

“不要管他了,等他畫完了一定會過來找我們的。走吧,帶我去找鬱華吧!”雲徹說著便率先在前麵走了起來,時隔許久但是對於梁王府的布局她還是記得很清楚的。鬱華住在哪裏她還是猜得到的。

“那個……”梁鬱寧突然出聲,伸手拉住了雲徹的手腕。在觸碰到雲徹手腕時手猛地縮了回去,他倒是忘了,現在他們都不是小孩子了,還是避免肌膚之親比較好。“姐姐她……她可能不想要見人,她這些日子以來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什麽人也不見,就連我也時常被擋在門外。而且……就算是姐姐願意出門也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所以……二……表姐不要怪姐姐。”

雲徹先是一愣,聽到梁鬱寧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竟是笑了起來。這就表示寧兒接受她了不是嗎?這樣就好,還有什麽比這個更加讓人開心的呢?自己的努力得贖罪能夠被當事人認可,即便心底裏還是沒有原諒,至少表麵上已經能夠接受了。這樣就好,

這樣就好……

“……姐……”梁鬱寧看著雲徹欣喜的表情還有眼角晶瑩的淚珠幾乎是愣住了,他不過怕雲徹誤會所以好心先解釋一下,雲徹竟然流淚了,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雲徹忽然將頭埋在了梁鬱寧的肩頭,有些哽咽地說道:“謝謝,寧兒。我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得到你的原諒了……這樣就好,隻要能夠得到你的原諒,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姐……”梁鬱寧伸出手圈住雲徹的肩膀,心下亦是感慨萬千。

那個時候還小,剛好知道了雲徹不是自己的親姐姐,所以就將一切的罪責都怪在了她的身上,現在想來真的是有些無理取鬧了。可是現在自己僅僅是說了幾句話而已她就感動地落淚了,自己以前是真的有些過分了啊!“姐,對不起……”

“寧兒,你沒有錯,那時確實是我的錯。能夠得到你的原諒我已經很開心了,所以不要為我解釋,這樣我的心裏還好受一些。”初時她並不覺得有這樣難以忍受,但是思念與罪孽感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漸漸累積,現在隻要想到心口便疼得幾乎窒息,她也隻有靠著不去想才能夠向往常一樣生活著。思戀已成殤,或許她最後會因為受不了而自殺吧!

梁鬱寧會意,便不再多說了,領著雲徹去見梁鬱華。出乎意料的,他一報出雲徹的名字梁鬱華竟然立即打開了門衝出來抱著雲徹便嚎啕大哭了起來。她從連城那裏知道了中州的公主君彌其實就是雲徹,還以為雲徹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她現在根本就找不到寂月,拜托連城幫忙找了幾次,可是每一次都無功而返。她想念他,思戀他,已經到了不可遏製的地步,除了雲徹她想不到還有誰能夠幫助她了。

雲徹安撫著梁鬱華,直到她止住了哭聲便將梁鬱寧趕到連城那裏去了,鬱華這才跟雲徹說了起來。鬱華淚眼盈盈,略帶著祈求的目光讓人不忍心拒絕,雲徹心中有些愧疚,可是也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一舉數得,何樂而不為呢?況且鬱華也是願意的。

“鬱華,非他不可嗎?”長歎了一口氣,雲徹確認道。那個男子太過於陰暗太過於可怕了,絕不是鬱華可以駕馭地了的,就這樣幫了她雲徹不知道到底實在幫她還是在害她。況且,她心裏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那就是不希望鬱華跟他在一起,至於原因她不知道也並不想知道吧!良久之後她才發現這種感情到底是怎樣一種情感,可是那時候已經晚了。遺憾嗎?或許她自己也不清楚。

“徹兒,我認定了,非他不可。”梁鬱華回答的異常堅定。第一眼就已經認定了,即便他心裏的那個人不是她,可是她堅信他的內心是溫柔的,隻要她堅持那麽他的內心總有一天會為自己融化的。

雲徹認定了她不會有其他的答案,但是在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內心依然有些排斥,是不希望她這樣回答吧!不希望這樣純淨的女子被那樣一個陰暗的男子玷汙了吧——雲徹這樣告訴自己。

談妥了之後鬱華便隨著雲徹出了房間,連城跟梁鬱寧早就已經等在了大廳裏。當梁鬱寧看著梁鬱華滿臉歡喜地隨著雲徹走過來的時候心裏的震驚還是很大的。鬱華並沒有告訴他關於寂月的事情,他也隻知道鬱華是在傷心,其他的一概不知。可是雲徹一出現鬱華便一掃鬱悶還真是讓他吃驚不少。這一刻雲徹在他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許多,幾乎可以用深不可測來形容了。

連城可不會認為雲徹僅僅是想要見他們姐弟兩個才會來的,怎麽說呢,現在他對於雲徹的印象完全變了,原本她隻是一個任性但善良陽光的孩子,但是現在漸漸迷失了自己,在她現在的思想裏更多的是痛苦而非快樂。借口找雲徹有事要談,連城便拉著雲徹離開了兩人的視線。

連城的臉色有些凝重,似乎還蘊含著怒氣,雲徹不解地道:“連城,你怎麽了?”

“你這次來是想要幹什麽?利用那姐弟兩個嗎?”連城開門見山地問道。若是她是要找自己商量的話,那麽依照她的脾氣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找自己的,可是她卻率先去見了鬱華,那麽就代表她這次回來的目的是鬱華了。那麽到底是什麽事情呢?

“連城……”雲徹有些呆愣,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暴躁的連城。

“徹兒,我都有些不認識你了。你知道你這一年來殺了多少人嗎?就算是為了報仇為什麽要牽扯那些無辜的人進去呢?連雲姨的死都能夠利用,你的心到底是有多黑啊!這次,是想要找個理由去接近寂月所以才來找鬱華的吧?”連城痛心地道。

這樣的雲徹何止是可怕,何止是迷失了自己啊!原本他還在擔憂她會承受不住,可是現在看來她不但適應了而且還得心應手,把殺人跟玩弄權勢當做自己的專屬遊戲了吧?殺人不眨眼的魔女麽?中州的子民都是這樣看待她的吧?雷厲風行的手段除去所

有反對的呼聲,不光明麵上還有暗中的動作,這樣的雲徹早就超出了他的認知。

“若是你覺得寂月棘手,那麽就讓我去處理。別忘了,我們是注定要與寂月成為敵人的,難道你想要葬送鬱華嗎?明知道早晚會敵對,你卻要將鬱華推向危險,你怎麽忍心呢?”

這些問題雲徹從來沒有考慮過,確實這段時間她殺了不少人,安歇暗中做動作反對她的人都被除去了。不僅是些該死的,還牽扯著好多無辜的人,為了免去麻煩所以就一一除去了。直至現在所有人都認同了她,不,那不是認同而是畏懼。沒有人對她告誡,所以她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為了達到目的確實是不擇手段地去做了,可是,對於鬱華……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雲徹後退了一步,低著頭顱壓抑地喊道,“寂月是不一樣的,他不會……”

“不會怎樣?”連城幾乎是氣瘋了,雲徹雖然偏執,但是還不至於不分青紅皂白,可是現在的她讓他不能理解,也絕不姑息。“寂月是狼族二長老,你知道嗎?你跟他到底有什麽牽扯,讓你對他如此偏執?你……”

“跟他對立我隻有僥幸贏的機會,所以,給鬱華一個活路,即便我輸了看在鬱華的麵子上他們姐弟都應該不會有事的。若是我僥幸贏了……”雲徹有些史論落魄地說道。

“僥幸贏了?你是抱著必輸的信念嗎?這樣就開始自暴自棄地為他們尋求活路了嗎?那個信誓旦旦的徹兒哪裏去了?”連城幾乎氣得瘋了,她做了這麽多事情,到頭來卻說是一個必輸之賭,難道僅僅為梁家平反就了事了麽?這件事情完成了以後她就開始萎縮了嗎?連城腦中轟然一震,忽然意識到雲徹在醞釀一個可怕的想法。

“不是的,”雲徹卻忽然笑了起來,渾不在意地說道,“寂月是不會參與這場爭鬥的,所以鬱華跟他在一起我放心。隻要是他答應了的事情就一定可以實現的,我相信他。”

“你相信他?”連城呢喃了一句,雲徹說話的時候眼中泛著一種莫名的光芒,與對於別人的那種信任似乎是有些不一樣,但是哪裏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那時怎樣一種信任?”

“呃?”雲徹一時也愣住了,是啊,那是怎樣一種信任呢?從始至終他們甚至都沒有過一句真心的談話,她在一直與他較量吧?他們從一開始就是猜疑與敵對,那麽這種信任是如何建立起來的呢?僅僅是因為他的縱容嗎?他說過自己是奇特的,所以他會縱容,以此取樂。說到底自己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個取樂的工具而已,便是信任也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那麽這到底是不是一種信任呢?或許根本就稱不上吧?

“他也同樣信任你嗎?像我們之間一樣?你跟他之間牽扯的這樣深嗎?”連城連連逼問道。

牽扯,那些折磨算不算是牽扯呢?那樣的縱容算不算是牽扯呢?除了這些還有什麽呢?連城與他是不一樣的吧,連城像是一個哥哥一樣,也是可以將信任交付的同伴,而他,又算是什麽呢?

“我不知道。”

“徹兒,你……你讓我很擔憂,你現在已經變得不像是你了,你知道嗎?我還是喜歡那個強勢的、任性的但是善良的小女孩。那才是真正的你,所以不要因為仇恨或是權勢而迷失了自己。”連城雙手抓住雲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

雲徹先是一愣,而後便了然一笑,道:“我明白了,今後都不會了。我承認我這段時間確實是過激了,以後我會善待每一條性命的。不過……”雲徹說到這裏突然住了嘴,似笑非笑地看著連城,眼含深意。

“什麽?”連城有些不解地問道。

“連城就沒有變嗎?連城的話我會很認真地聽進去的,因為連城在我心裏就像是一個大哥一樣,可是現在我在連城心裏的形象完全變了……”雲徹說著掰開連城的手,淒楚一笑便繞開連城走了回去。

是啊,是不擇手段了,而且還很殘忍地進行了屠殺式的清除。她想盡辦法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甚至是不惜以他人的性命為代價。可是連城你可知道被利用最大的那個人是我啊!因為仇恨殺了很多無辜的人,意識到的時候我的內心一直在承受煎熬,可是我沒有變,對於一個必死之人來說那些東西都是虛無的,包括生命。可是無論如何,做了就是做了,我隻希望能夠入地獄——除了這,我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選了。

連城看著雲徹決絕的背影心中五味雜瓶,是他變了嗎?哪裏變了呢?明明他都在一直一直默默關注著她,想要給她依靠,想要讓她幸福的。變得人是她才對啊!到底是為什麽呢?哪裏不一樣了呢?

雲徹背對著連城,心下亦是感慨萬千。

其實,變的是連城對於雲徹的看法,像雲徹說的,她在他心中的形象完全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