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結盟（三）
夜色幽深，帶著春季特有的寒意，祛除了所有的喧囂，隻留下能夠安撫人心的靜謐與黑暗。
雲徹躺在屋頂上一遍一遍地吹著玉簫，嗚咽的簫聲在夜色裏一遍遍地回蕩，憂傷的曲調緊扼著人心，好似暗夜中低聲的哭泣，孤獨而寂寥。微風徐來，帶著絲絲寒意，耳畔似乎還可以聽到冬日裏寒風呼嘯的張狂，像是張牙舞爪的小孩子，明明隻是想要證明自己並不是很遜……
慕容塵足尖輕點，輕巧地躍上了屋頂，走進那個女子。燈光太暗，看不清女子臉上的表情，依稀可以看到女子時閉著眼睛的。這樣的憂傷簫聲揪著他的心，心上窒息般的疼痛讓他無法適應。略帶著疑惑的口吻道：“夜裏涼，雲姐姐還是先回屋吧，若是著涼了就不好了。”
輕輕放下手中的玉簫，雲徹方才轉頭看向男子，一別一年，男子還是一樣，幹淨地讓人不忍心傷害。自己這樣的情緒卻是不適合在這樣的孩子麵前宣泄啊！至少該讓他們認為這個世界上是充滿歡樂與幸福的，隻有相信了才能夠幸福快樂，否則像她的話，等待著她的也隻有墮入地獄了吧！
“嗯，我再坐一會兒。”雲徹輕輕應了一聲，衝著慕容塵微微一笑。而後便將目光移到了不知名的遠處，還是一片幽深。
魏譞來了之後自她的情緒便有些起伏不定，還是放不下吧！若是放不下，那麽就不可能走出去，拿什麽去贏呢？魏譞，我與你終究還是有一場生死對決的，我無情你卻無心，所以我才會這樣躊躇，不過我該做的都做了，我哪裏都不遜色於你。
“嗯，那雲姐姐不要待太久。這個是青兒讓我拿給你的，快披上吧！”慕容塵說著便將手中的披風遞到了雲徹手上。雲徹聽到慕容塵對慕容青的稱呼微微有些呆愣，慕容塵初來時並沒有見到雲徹，前日她將慕容青的身份告訴了他，本以為他會本本分分地叫上一聲姐姐，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稱呼。不過都沒有關係，即便是小了近四歲畢竟慕容塵是個男人，擔當起哥哥的責任來也並不為過。
伸出手接過慕容塵遞過來的披風隨手披上，雲徹還是止不住地笑了起來，慕容青該是很生氣的吧？不過慕容塵裝傻充愣的功夫也了得，她一定是對他沒有辦法吧？“好了，你快回去吧。”
“嗯。”慕容塵應了一聲，鬼魅般的身子就消失在了原地，那模樣似乎是怕什麽人搶了他的寶貝一樣，離開一會兒都不行。
雲徹啞然失笑，這個慕容塵她是有些搞不懂了，也不知道在她的府上發現了什麽東西這樣寶貝著，她這幾日幾乎沒有見到過他的身影。不過想想也有好幾日沒有見到慕容青了，搬出來不久，應該會很忙吧？不過她倒是極為相信慕容青的能力，這點兒小事還不至於讓她失了分寸的。
讓她最在意的還是魏譞此行的目的，據她所知，九牧似乎已經跟中夏結盟了，而現在中夏似乎又在打禹甸的主意。現在真的是亂了啊，原本形同一體的四國聯盟已經是貌合神離了，四國之間相互結盟，是打了戰爭的主意吧？那麽，她是不是也該行動了呢？在除掉魏譞之前，她是否應該先將矛頭對準狼族呢？畢竟，狼族太過於強大，太過於可怕了。
還有那二十萬上好的兵器，花費這樣大的手筆到底是想要做什麽呢？總不會是直接與四國開戰吧？不，不會，他們沒有那麽蠢。或許是借助於什麽讓四國大亂，然後順理成章地接手四國。那麽，他們能夠借助什麽呢？
“幾年未見，你倒是變了不少啊！”低沉磁性的男聲在夜色裏突兀地響起，雲徹立即站直了身子，手放在了腰間的軟劍上，隨時做好了出擊的準備，看著那比夜色更加幽暗的黑影，仿佛就印證著這個男子內心的黑暗，心中升騰起一股難以磨滅的怨恨，幾乎要將她的胸口撐爆。
“哼，魏太子真是好雅興，半夜三更來爬別人家的屋頂。”雲徹冷冷一笑，身子挺得筆直，仿佛站在那裏就是一把利劍，渾身散發著一股滔天的戾氣與殺意，似乎要將所過之處都碾得粉碎。
“原來不過是掩飾地好罷了，不過能夠喜怒不形於色對你來說已經是了不起的改變了。”魏譞帶著些許輕蔑，些許傲慢的語氣一如他的內心一般讓人嫌惡。隻不過是掩飾地好罷了，這句話本來雲徹是想要還回去的，可是想了想還是算了，對於這種喪心病狂的人已經沒有了多說的必要了。
“你來就是說這個的？這樣無趣的事情魏太子也能津津樂道麽？”雲徹徹底冷下了臉，既然今日來了那麽雲徹是絕對不會允許就這樣安然無恙地放他回去的。就算不能將他的命留在這裏，那麽至少要留下兩條傷疤，給他個永生難忘的教訓也好，讓他知道什麽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魏譞似乎一點兒也不介意雲徹的態度，仍然不鹹不淡地開了口，“當然不是，我今日來時要跟你合作……”
“談之前就讓我先回敬些什麽吧！”雲徹爆喝一聲抽出軟劍便向魏譞刺去。雲徹突然的一劍讓魏譞有些猝不及防，雖然險險地躲了過去，還是劃傷了胳膊。他不過剛剛躲過一擊，雲徹的攻擊又到了，這樣的速度還有狠戾倒是激起了魏譞的熱血，魏譞瞬間便興奮了起來，迅速側身躲過了雲徹的攻擊，他瞬間也從腰間取下了一把軟劍，與雲徹戰成了一處。
“沒想到你不但恢複了武功，而且還更加精進了。每次見麵你都會給我不一樣的驚喜啊！”魏譞伸出舌頭舔了舔劍上的血跡，眼睛裏泛著野獸一般讓人心悸的光芒，那模樣活脫脫一個嗜血的惡魔，一旦開了葷便滿心滿腦都是嗜血的欲望。
雲徹也不去管胳膊上的傷口，素手握緊了劍柄，冷冷一笑，那笑意薄涼且快意。好久都沒有這樣盡情地打一次了，現在她沒法殺了他，他也沒法殺了她，所以隻能在對方身上留下一道道血淋淋的傷口。不過那傷口不管是落在自己身上還是對方身上，都有著無以言語的快感。果然沒錯，她與魏譞都是一種人，不同的是魏譞本就無心，而她在娘親去世之後便無情了。所以，他們之間總是會有這樣一場戰爭的，無論最後誰輸誰贏，至少對方都會遍體鱗傷。
“你也一樣，我以前可是從來都不知道你的兵器竟然是一柄軟劍，藏得可真是深啊！”雲徹眼眸中泛著駭人的冷意，似乎還有些難以言喻的興奮，因為這場酣暢淋漓的戰鬥她已經興奮地熱血沸騰，連身子都止不住顫栗了。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殺死他、殺死他，可恨的是她現在還不能這麽做。不過沒關係，總有一天可以的。今天她至少可以再他身上留下無數傷口，讓他在死之前都好好銘記。
“那日你跟暗香到底說了什麽，讓她寧願死也要背叛我？”魏譞的聲音已經泛了森寒的冷意，還有些扼腕的味道。那兩個女子他日日溫情，時時輕語，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成為雲徹的負累，或許還能夠有些作用。可是雲徹幾句話就抵銷掉了他幾年的作為，到底是哪裏出了錯？這裏麵到底缺了什麽，雲徹的毒太深，連他也戒不掉何況兩個心智並不堅定的丫頭，可是他還是有些不甘心的，他到底缺失了什麽才讓數年的努力付諸東流的？
“嗬嗬——”雲徹忽而仰天大笑，忽然覺得很快意，心疼了麽？體會到了失去的滋味了麽？我還以為無心的你是這輩子都體會不到心疼是什麽滋味的。不過這樣更好，一點點慢慢失去，到最後你就會體會到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你就知道什麽叫做痛不欲生了，不過那時一切都已經為時過晚了。魏譞，是你扭曲了我的人生，讓我這樣肮髒不堪的，所以我就要你十倍百倍的還回來。放心，我不會這樣輕易地就讓你死去的，我會慢慢把你折磨至死的。“既然這樣想知道，那麽就下地獄去直接問她們吧！”
不由分說地又襲向了魏譞，連躲的時間都沒有給他留下，魏譞的肩頭結結實實得挨了雲徹一劍，同時雲徹的肩頭也挨了魏譞的一劍，隻是因為魏譞是被動攻擊的，所以那一劍刺得並不深。得逞地一笑，雲徹強忍著肩膀上傳來的陣陣痛意，也不管魏譞的劍仍然留在她的肩膀上，手腕一翻，竟是直接在魏譞的肩膀上開了一個洞。
魏譞這次真的是被雲徹給激怒了，下手不再留絲毫的情麵。
雲徹也毫不客氣地回敬，隻要是給對方留下最後一口氣便好。隻要不讓魏譞死在中州，那麽就不會挑起兩國的戰端，中州就不會成為眾矢之的，也就沒有什麽好顧及的了。
雲徹今天要將昔日他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傷痛找補回來一些，那親人盡失的撕心裂肺的恐懼，武功盡費的苦楚，還有手筋腳筋被生生挑斷的痛楚……一一的全部還回去。
魏譞，你昔日如此待我，那麽就不要怪我比你更加無情，更加狠辣了。既然已經做了那麽多喪盡天良的事情，那麽就要有萬劫不複的覺悟。就是下地獄我也要先送你如地獄，若是真的有什麽因果報應，隻要看著你痛苦，我就是下了地獄也會暢快的。
魏譞怎麽也想不到昔日裏乖巧懂事還有些粗心大意的女子今日竟然可以這般狠戾，是想要置他於死地吧？不過這樣正好合了他的心意不是嗎？這樣的女子才更加與他相配，這樣的女子才配與他比肩而立，睥睨天下。君彌，我要定你了。今日我不會讓你死的，我隻會讓你嚐些苦頭，讓你知道忤逆我會有怎樣的懲罰，讓你永生銘記。
君彌，隻有站在我的身邊你才能夠充分發揮你的才能，你那不輸於男子的才智。再狠戾一點兒吧，心太軟就
是你的弱點，太過重情就是你致命的缺點，克服了你才有機會跟我比肩而立。
兩人過招，招招狠辣無情，像是在發泄心中的戾氣，似乎是想要將對方給撕得粉碎一般。但是兩個人都沒有用半點兒內力，拚的都是招式與速度。即便這樣兩柄劍相撞的聲音依舊鏗鏘有力，似乎是蘊含著穿雲裂石的力量一般，震得人耳朵發麻。很快便驚動了公主府上的人，雲蓯還有不久前從君璃身邊回來的藍雪，慕容青還有慕容塵一眾人都站在院子裏看著那打的難分難解的身影，滿眼驚駭，擔憂地無以複加。夜色太濃，看不清兩人的麵容，可是她們卻十分熟悉雲徹的身影。雲蓯幾乎是在第一時間認出了雲徹，足尖輕點便上了屋頂，正要去幫忙，雲徹卻突然喝止了她。
“退下。”雲徹不容置膾的語氣中帶著森森冷意還有因為這一場不能稱之為比試的比試所帶來的未能褪去的快意，竟是讓人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全都退回去，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出來。”
“可是，小姐……”雲蓯似是有些不放心，她雖然看不清對麵的人到底是誰，可是能夠與雲徹達成平手的人卻不多，這足以說明對方是頂尖的高手，那麽她怎麽可以就這樣棄小姐於不顧呢？想當初一個星闌就將小姐折磨了一個半死，所以她這次說什麽也不會退縮了。
“都給我退下！”雲徹似乎真的動了怒，毫不掩飾那滔天的戾氣。
雲蓯打了一個顫栗，不敢置信地瞪著雲徹的身影，雖然看不見雲徹的臉，可是她卻可以想象此刻雲徹的表情必定是駭人的。是什麽讓小姐動了這樣的怒氣呢？對麵的人看那身形應該是個男子，會是誰呢？應該不會是星闌的。那麽，在京城，又與小姐有著難以剪斷的牽扯的除了魏譞還有誰呢？若是如此，小姐有多危險啊！這個男人下手可是絲毫不顧情意的。可是，小姐必定不會讓自己插手的，若是自己強行插了收……
“是。”應了一聲雲蓯便翻身下了屋頂，打發了所有的人回去，最後又深深看了一眼屋頂上對峙的兩個黑影，最後咬了咬牙決然地轉身離開了。她要相信雲徹，雲徹一定不會有事的。既然讓她猜到了對方是誰，那麽若是小姐有什麽不測，那麽就是傾盡軒轅天下的全部力量她也絕對不會讓那個人活著離開的。我今天的一切，包括我的命，全部都是小姐給的，所以若這是你所願的，那麽我就是死也要去守護。
四周一片寂靜，仿佛所有的生靈都被沉寂吞噬了一般，寂靜地可怕。入耳的唯一的聲音辨識劍戟碰撞的尖銳刺耳的聲音，還有就是魏譞與雲徹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殷紅的血漬在夜色裏時比夜更加深濃的墨色，一點點，一塊塊，那麽顯眼，散發的絲絲血腥味兒，幾乎蔓延了整個庭院，兩人身上不知多了多少傷口，也不知流了多少血。明明都腳步虛浮了，可是沒有人願意停下來，好似停下來就是輸了一般，倔強地不肯服軟。
然而，這不僅僅是一場對弈，誰先認輸也不僅僅是輸了的問題，更是賭上了身家性命與隨之相關的一切。輸了，便是血本無歸，便是萬劫不複。沒有回頭了，在野心與欲望還有仇恨與報複的驅使下，他們踏上的都是一條不歸路，若是輸，便是死。
終於，兩個人都停了下來，濃濃的夜色掩蓋了他們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的容顏，卻隔不住他們粗重的呼吸。明明腿都在打顫，可是卻堅定地站在那裏，不願意倒下去，也不能倒下去。仿佛他們站在那裏就是一座巍峨的山峰，任憑日月變遷、鬥轉星移，都不能讓他們移動半分。這便是信念的力量，無論你的信念是善是惡，它總是驅使你屹立不倒的力量，驅使著你勇往直前，堅強不屈。
“現在，我們就來談一談吧，說出你此行的目的。”魏靖宇，無論何時都不要小看了女人，否則你就會栽在一個女人的手上。不過現在顯然不是向你提出忠告的時候，我倒是很期待你你匍匐在我腳下的那一日。今日你沒能贏了我，那麽就再也沒有贏我的機會了。
“我們合作，把過去的恩怨放下，先扳倒狼族，然後再一決勝負，如何？”君兒，今日我就讓你一次。不過我還是不得不承認你也稱得上是一個對手，你比那些廢物要厲害地多了。但是終有一日你還是要回到我的手心的，我期待那一天的來臨。我相信，你是絕對不會讓我失望的。
沒想到竟然是魏譞先提出來的，看來你比我認識的還要更加強大一些。不過，這都沒有關係，你的手段越是高明，今日得到的越多，等到失去的時候就更加後悔不是嗎？
“好……”雲徹驀地勾唇淺笑，那笑意泛著誌在必得的光澤，“禹甸就交給我了。”
“好，中夏我會去搞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