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結盟（一）
雲徹終於按照自己的意願搬到了宮外的公主府，又過回了安然自在的生活，雖然依然被那些陰謀算計纏著，不過總是有了自己的空閑時間，可以躺在院子裏的軟榻上安然地躺著小憩，雖然現在的天氣依然有些冷。
公主府的全部事務雲徹都交給了慕容青，可以說慕容青成了她的得力管家。前些日子慕容塵已經來了，不知怎麽，自從見到慕容青就一直跟在她的身邊，便是慕容青不喜也趕不走他，兩個人經常吵鬧。不過，打打鬧鬧的日子才有趣不是嗎？而她早就沒有了那個心情，隻要給她些閑暇的時光讓她安靜地待一會兒她就已經感激不盡了。
徐宣德來向雲徹宣旨的時候，雲徹正躺在躺椅上靜靜地仰望著天空，唇角始終擎著一抹溫軟的笑意，眉目裏盡是愉悅。今日陽光明媚，天空湛藍，沒有絲毫雜質，讓人看了都忍不住喜歡。
見徐宣德來一次沒有絲毫詫異，緩緩坐起了身子，衝著徐宣德微微一笑，道：“徐總管，好些日子不見，你的精神倒是好了許多，有什麽開心的事情嗎？”
徐宣德也覺得這樣的雲徹像極了當年的雲貴妃，那麽溫軟高貴，與世無爭，隻是一門心思地過著自以為平淡幸福的日子。雖然說那些日子未必平淡幸福，可是她總是在努力維持，不管是現實還是心境。所以，當雲貴妃帶著雲徹一走了之的時候，他是不敢相信的。
“回殿下，陛下讓我來告訴殿下一聲，九牧太子就由您來接待，今晚的宮宴務必要去。”徐宣德恭敬地答道，與這樣嫻靜的雲徹說話，他自己都覺得心情舒暢了許多。
雲徹瞬間斂了笑意，微微蹙了眉目，連聲音都清冷了幾絲，“為什麽要我去？”
徐宣德對雲徹瞬間的轉變有些吃驚，呆愣了一下方才道：“回殿下，據老奴所知，這應該是九牧太子的要求。其餘的，老奴也不是很清楚。”
魏譞麽？你是耍的什麽把戲？既然你點名要我去，那麽我不去豈不是對不你的良苦用心了麽？既然如此，那麽就讓我看看你到底是要耍什麽樣的把戲。
“嗯，我知道了。”輕應一句，雲徹已經斂去了冷意，恢複了平靜無波的語氣。
徐宣德微微詫異，但是也沒有他插嘴的份兒，便躬身退了出去。
下午，雲徹提前來到了皇宮，跟君胤碰了麵。
這次魏譞帶來的是九公主魏嫣，君皇欽點了君胤作陪。
雲徹與魏嫣以前在九牧的時候倒是見過幾次麵，連話都沒有說上幾句，對她的了解也不是很多，甚至雲徹都有些記不得她了。魏嫣的年紀隻比君胤小上一些，按理說這樣年紀的公主早就已經出嫁了，可是她的脾氣卻不是一般的烈，魏帝給她安排了幾樁婚事都被她強硬地拒絕了，魏帝氣急了卻也無法，便再也不管她了。但是這次聯姻的對象竟然是她，而且也沒有聽說她有什麽反抗的過激行為，雲徹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意外的。
魏譞還是那樣意氣風發，一襲墨黑巨蟒紋飾的錦袍長身玉立，金絲線鑲邊的紋飾愈顯高貴華麗；一頭青絲被玉冠高高束起，露出輪廓分明，俊美無籌的臉龐，尤其是那一雙幽黑深邃泛著笑意的眸子和溫軟的笑顏，愈發讓人移不開眉目。比之往昔，不見滄桑，愈顯成熟，更加迷人。
反觀雲徹，再也不見了昔日那光彩奪目的神采，一襲藏青色素雅的曳地長袍，靜靜地站在那裏，斂去了所有的張揚邪肆，嫻靜而內斂，沒有了往日的朝氣，也少了一份存在感，成了可有可無的角色。
就那樣站在那裏，沒有任何人去打擾她，她可以盡情地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生活，這大概就是雲徹現在的心願吧！可是魏譞顯然並不打算如她所願，優雅地邁開步子，緩步走至雲徹身前，淺淺一笑，好似是許久不見的老朋友般熟稔地打著招呼。
雲徹也回以淡淡的笑意，既然是要一決高下，事關生死，那麽就不容許她有半分的任性。既然是演戲，那麽就大家一起演，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君胤是有些震驚的，事實上他也並不知道雲傾的真實身份，上一次雲徹根本就沒有告訴他，他所知道的也僅僅是雲傾過世的消息而已。看雲徹與魏譞的樣子相當熟稔，似乎是有著很深的關係，不過他卻從未聽雲徹提起過。
“當初君兒離開地有些著急，還有兩個貼身的丫鬟在我的府上，我這次來救一並給你帶了過來，我想君兒是會喜歡的。”魏譞說著便朝著身後的一輛行轅擺了擺手，那行轅車門隨即便被打開了。
雲徹向著那個方向掃了一眼，麵上沒有絲毫變化，隻是淡淡地道：“我可不記得我與魏太子有這般交情，我的侍女竟然可以坐在魏太子的車碾上。”
魏譞臉色僵硬了一刹那，繼而便恢複了溫軟的笑意。他倒是疏忽了這一點，不過她們二人早就不是
普通的丫鬟了，這樣的疏忽倒也是合情合理的。“君兒何必如此見外，我們的關係如何，自是很多人都可以見證的。”
“哦？”雲徹挑了挑眉頭，再度看向了車轅的方向，頗為玩味地說道，“這兩個你口中的丫鬟就是可以見證的人嘍？”
從裏麵走出來了兩個女子，這兩個女子如今都挽起了發髻，身上穿的衣服皆是上等的布料。兩個女子都生得極好，步態優雅，落落大方，原本還幸福滿滿的樣子，卻在看到雲徹的那一刻臉色刷地慘白無比，比見了厲鬼還要恐怖一般，呆立在原地竟是怎麽也挪動不了半分。
雲徹的相貌也改變了許多，可是那份熟悉度卻在證實她們沒有認錯人。當初雲徹逃亡的時候她們還曾經協助過雲徹，後來也有人同她們聯係她們本是做好了死的準備的，可是魏譞不但沒有殺了她們，而且還待她們極好。
就在她們萌生了猶豫的念頭，在雲徹與魏譞之間搖擺不定的時候，雲徹的人再也沒有跟她們聯係過，她們也就理所應得地以為雲徹已經葬身崖底了。這些年，她們是以梁澈還有她的陪嫁丫鬟的身份待在太子府的，魏譞一直對她們極好，這一次能夠跟魏譞一起來中州她們是極為高興的，可是任誰也沒有想到，她們竟然在這裏又見到了雲徹。
她們跟在雲徹身邊三年，三年的時間已經足夠了解一個人了。
雲徹向來都是強硬的性格，可以寬容你的一切過失，甚至是撒謊，可是卻不容得任何人背叛。按照以前的雲徹來說，若是背叛了她或許不會趕盡殺絕讓你無路可走，可是也再也不能靠近她半分，若是再惹到她必然也不會留半分情麵。隻是四年未見，應該是變了吧？連相貌都改變了，而且第一眼看上去的感覺也變了。不是同一個人吧？墨梅與暗香暗暗祈禱，若是的話她們又如何去麵對呢？
“墨梅，暗香，還不快來拜見你們的主子。”魏譞淺笑著開口，那笑容分明是溫軟的，那語氣分明是輕柔的，可是墨梅與暗香卻霎時間寒了心。
她們沒有認錯，最不希望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那麽她們是背叛了小姐的吧？當初小姐就是因為發現了她們的背叛所以才會切斷了與她們的聯係嗎？這麽說小姐已經什麽都知道了，她們已經……若是再執意靠近，小姐再也不會留半分的情麵吧？
“墨梅見過小姐。”
“暗香見過小姐。”墨梅與暗香齊齊跪在了雲徹麵前，垂著頭顱不敢看雲徹。即便小姐不會原諒她們，但是她們卻不能不聽魏譞的話，現在魏譞就是她們的天。
“嗬——真是冷淡啊！”雲徹突然輕笑了起來，撇了撇嘴，眯起眼睛看著魏譞，玩味地道，“莫不是魏太子因為朝中政事繁忙，所以連記憶都有些混淆了麽？我的丫鬟何時住到了魏太子的府上？你的兩位夫人我可是從未見過，怎麽說也是魏太子的枕邊人，就這樣跪在我的麵前，魏太子不覺得臉上無光麽？”
“怎麽會，她們本就是君兒的丫鬟，我不過是代為照顧而已。君兒一走就是四年，也沒有告訴我你的身份，可是叫我好找！”魏譞也不在意雲徹的諷刺，依舊淺笑著說道，好似麵前的人兒就是他的珍寶，就是她如何的過分他都會縱容的。可是他的眸光中卻不見一絲寵溺，有的隻是一貫的溫軟而已。“你們的小姐找到了，大可不必拘泥，盡情將心中的思念表現出來就是。一別四年，怕是壓抑地太久了吧？”
二人這才明白魏譞帶她們來這裏的含義，原來是為雲徹而來。隻是為什麽一定要讓雲徹認回她們呢？難道是想要讓她們回去監視雲徹嗎？已經背叛了一次，雲徹怎麽可能還信任她們呢？雖然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們還是得照著魏譞的話去做。
“小姐，墨梅對不起您，當初沒能夠陪在小姐身邊，沒有我們的照顧，小姐一定吃了很多苦吧？小姐……”墨梅幾乎是聲淚俱下，低著頭顱爬到了雲徹的腳下，抱著她的腿哭訴。
“小姐……”暗香幾乎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同樣匍匐在雲徹腳下，卻並沒有像墨梅那樣抱著雲徹的腿。她知道是她們背叛了小姐，小姐已經放了她們一條生路了，如今再來苦苦糾纏，她已經羞愧難當了。她不是哭給雲徹看的，而是羞愧地無地自容，為自己那可恥的心思而哭泣。
雲徹立在那裏沒有動，也沒有絲毫動容，反而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冷。微垂了眸子掩飾眸中的情緒，薄唇輕啟，吐出的話卻是涼薄而又無情的。“真難看……”
既然當初背叛了我，我也給了你們一條活路，今日卻選擇了這樣一種方式見麵，你們就別怪我無情了。若是一開始就是敵對也好，但是我絕對不會容忍背叛的。背叛不同於敵對，對於敵人我從來都不會付出感情，可是背叛了的人就是背叛了我的信任和我餓感情，這樣玩弄感情我是絕對不會原諒的
。
緩緩睜開眸子，雲徹清淺一笑，蹲下身子將二人扶了起來，“二位夫人這是作何？我們本不相識，是你們認錯人了。這裏是中州皇宮大門，來來往往的官員無數，你們這樣哭哭啼啼豈不是有失了身份麽？還是快快把眼淚擦幹，我與四皇兄才好一起帶諸位赴宴。”
雲徹那分明就是陌生的眼神還有溫柔的勸告讓墨梅與暗香一時之間都止住了哭泣，呆愣愣地看著雲徹，竟然沒了反應。在她們的認識裏，雲徹至少該不屑於理會她們的，可是如今……雲徹是變了的吧？那麽也是打算與她們陌生到底了麽？
“君兒，你不會是說我們三人一起認錯人了吧？雖然一別三年，我至少還沒有到老眼昏花不識人的地步吧？君兒又何故如此推脫呢？”魏譞微微一笑，仿佛平常說笑一般的語氣格外顯得親切。
“魏太子嚴重了，魏太子正是大好年華，說什麽老眼昏花未免為時過早了。不過，魏太子是真的認錯人了，我並不認識這兩位夫人，更不是她們口中的小姐。”雲徹放開二人，退後一步，淺笑著說道。
君胤越聽越糊塗，可是二人的話裏他又插不上嘴。畢竟與徹兒一別九年，雖然中途君兒回來過一次，可恰逢那時他不在朝中，也就沒有見到。魏譞極力想要拉近與君兒的關係，君兒又在極力撇清，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看來是墨梅與暗香還不夠好，讓君兒這麽輕易就忘得一幹二淨了。”魏譞語氣溫和，可是聽到墨梅與暗香耳中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兩人當即就下軟了腿，撲通一聲跪在雲徹腳下，身子戰栗不已。又加上哭得梨花帶雨，那模樣可謂楚楚可憐，連在一邊的君胤都有些不忍，可雲徹仍然沒有半分的縱容。
“能活得下來便是足夠好，一直活著就是她們足夠好的證明，不是嗎，魏太子？”雲徹笑意愈加溫軟，連聲音都歡快了幾絲。看向魏譞的眸子終於起了一絲漣漪，卻不是情愫，而是麵對挑釁轉被動為主動的冷意，還有一種欲殺之而後快的快意。
“連畜生都盼望能夠活著，毫無價值的待宰豬羊會嗷嗷直叫，企圖擺脫死亡那是情有可原的。可是若是主人奉之為朋友的狗反過來咬了主人一口，那就是不可原諒的。二位夫人既不是毫無利用價值，而且還能夠坐在魏太子的車轅中，可見還是很得魏太子心意的，那麽就應該好好地做好你們的本分，何必自貶身價呢？”
“哦，對了，兩位夫人不會認為我是在將你們比作豬羊而羞憤難當吧？”雲徹忽然鄭重地問道，知道兩個人都點了點頭她方才長舒了一口氣，“那就好，若是因為我說了不該說的話而羞憤自殺那可就是我的罪過了。”
兩人聽了這話神色一凜，震驚地看著雲徹，似乎是在確認什麽。
魏譞聞言微微眯了眸子，目光落在雲徹身上，眸光複雜，晦暗難辨。
君胤也有些吃驚，不知雲徹為什麽會這樣說。
而其他人則是不以為意，完全不認為墨梅與暗香會因為雲徹的一個小小的比喻而落到羞憤自殺的田地。
“九公主也在車中憋得久了，四哥，還不快請九公主下車麽？”雲徹忽然將話題移到了魏嫣的身上，語氣輕快地道。眾人這才忽然想起了這個公主，連忙朝著九公主的轎子方向緊走了兩步，君胤也去接九公主了。
雲徹故意慢了兩步，暗香突然拉住了雲徹的衣襟，愧疚地輕聲說了一句：“小姐，我……對不起。”
雲徹順勢停了一下步子，看著暗香微微一笑，那笑意如同當初在梁家一樣，讓暗香的心中一片暖意。可是，雲徹接下來說的話卻讓她的心立馬跌進了底穀。
雲徹壓低了聲音，涼薄地說道：“都不會自稱奴婢了，看來你們過得還真是風生水起啊！若是真的覺得有愧，那麽不如就換個方式彌補好了。知道我有多想讓他痛苦麽？隻要是能夠讓他難堪或是痛苦的機會我都不會放過的，哦？”
“這……”暗香猶豫了，畢竟魏譞真的待她們極好，可是她們的命本來就是夫人與小姐給的。小姐說得沒錯，她們是小姐養得狗，是最不該背叛的那個。“小姐吩咐，我們萬死不辭。”
“哦？”雲徹玩味一笑，冷冷地開了口，“潑出去的水怎麽能收得回來呢？更何況還是髒了的水。”說完雲徹便緊走了幾步，跟在了君胤身後。
雲徹離開了，暗香的眸光卻是沉了又沉，遠遠地看了一眼魏譞，心中思緒萬千。其實，她又何嚐不知道，魏譞之所以留下她們僅僅是因為雲徹而已，若非，憑她們的身份與才情是絕對不會入了魏譞的眼的。現在不知魏譞在打什麽注意，若是真的無法讓小姐認回她們，依照魏譞的心性她們也未必會有好過。況且現在雲徹找到了，她們的價值也就到此為止了，所以，除了死恐怕是沒有第二種選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