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陰謀的味道



清逸難得來宮裏看看雲徹,兩人便在大廳裏擺了一副棋盤,下起了圍棋。墨溪傷好了以後便離開了,是去了禹甸,繼續那裏的生意。雲徹還是沒有來得及問出他對亓棉的心意,這也成了雲徹這些日子牽掛的事情。

“唉……”雲徹忽然低低地歎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棋子輕輕放回棋盒裏,淺笑著道,“我又輸了,子逸的棋藝又進步了。”

清逸微微一笑,也沒有反駁雲徹的話。雲徹似乎是心不在焉的樣子,眉目間都是難以掩藏的憂愁,雲徹的狀態似乎很不好。“殿下是感受不到自己的心意了嗎?”

雲徹微微詫異,抬起頭來衝著清逸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往門口走了兩步,低下頭看著泛著青意的土地,眸子裏盡是溫軟的光澤。

“果然還是子逸最了解我,可是一個人一旦被別人看穿了心意便預示著她的一切都有可能會毀在這個人手裏,除掉這個隱患才是最重要的吧?清逸,你以為呢?”清逸,若是你能夠看穿我的心思,你留在這個世界上對我來說就是莫大的威脅,為了防止像上次那般的事情發生,我是否要除掉你呢?

清逸好似沒有明白雲徹話中的意思,清淺一笑,渾不在意地道:“殿下總會有答案的。即便是迷茫著,不知道最終的結果會是什麽,殿下也會勇往直前,不是嗎?所以即便是沒有答案,依然不能對殿下造成什麽影響。”

雲徹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前方,心下微微有些觸動。是啊,即便今日的太陽落下了山,明天依舊還會升起,就像是木槿花,花開花落,總是溫柔地堅持著。明明溫柔,卻那樣堅強,與那個男人……似乎是不相符吧?那個男人的無情她是見識了的,可是也同樣知道他的溫情。他是打算放過自己了吧?這麽久都沒有任何動靜,太安靜了,安靜地仿佛兩人從來都沒有交集一般,安靜地讓她有些不安。

“子逸認為我會怎麽做呢?”雲徹忽然將目光移到清逸身上,唇角微彎,那笑意卻有些涼薄。清逸,即便我已經原諒了你,可是到了如今你都沒有給我一個解釋,哪怕隻是一個借口你都沒有給我,為什麽?難道你就這麽自信我會舍不得殺了你嗎?我給的時間已經夠多了,既然你不說,那麽就讓我來問你吧!

“清逸不敢妄自揣摩殿下的意思,殿下無論怎樣覺決定,清逸隻有服從。”清逸斂去了笑意,恭敬地回答道。

雲徹冷冷一笑,是要劃清界限了麽?事到如今你終於不再以我的知己的身份待在我的身邊了麽?清逸,我該怎樣去看你呢?我從未懷疑過你,可是你卻是從一開始就是個陷阱。

那個時候,初次見麵的時候,我還有些羞澀,從來都以為四哥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男子,沒有想到竟然還有這般美的不似凡人的男子。從一開始便是陷阱啊!你是多麽優秀,在我們兄妹之間徘徊,無論是大哥、二哥還是四哥,你在我們之間遊刃有餘。

清逸啊清逸,我到底該怎麽看你呢?在娘親去世了以後,我第一個想到的便是你,我以為我會在你那裏獲得一絲絲溫暖,一點點依靠。可是卻怎麽也想不到你竟然是父皇從一開始就安排在我身邊的人。

“那個時候,你為什麽沒有將娘親逝世的消息告訴父皇,還有那個時候為什麽阻止我進宮呢?那不是你的任務嗎?”雲徹終於還是沉下了臉,聲音也清冷了幾絲。清逸,我已經受夠了。我怎麽也想不到那個時候父皇就已經開始算計我了,這些年來的傾心相待都隻是一個笑話嗎?你在恥笑我吧?我這樣愚蠢,毫無保留地暴露在你麵前,你很驕傲吧?那麽還有誰呢?父皇埋下的棋子,四哥那裏,二哥那裏,還有大哥那裏。我所做的一切父皇都了如指掌吧?嗬,還真是打擊人啊!我的勢力父皇又掌握了多少呢?上一次……幸虧二哥沒能調動那些勢力吧?清逸眉頭微微蹙著,緊抿著唇,似乎難以說出口。徹兒,你已經都知道了嗎?我以為我做的很好,我以為那樣做了的話你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我是陛下放在你身邊的……是我癡了吧,聰明如你,我怎麽可能躲得過去呢?可是徹兒……你可知道我也在痛苦著,懷著那樣的目的來到你身邊的時候我是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深陷其中的。我不告訴陛下是為了你好啊!我以為陛下忌憚著淑貴妃的勢力,若是知道她早就不在了會對你毫不留情;我以為陛下那樣算計你,你最終會知道一切,那時的結果不是你所能夠承受的,我怕你會一時衝動,作出……弑父的行為啊!

“連解釋也不願了嗎?”雲徹驀地勾唇淺笑,那笑意邪肆不羈,涼薄無情。解釋也不屑了麽,清逸?我以為我對你至少是真心的,我以為你至少是想要跟我重歸於好的,我以為我們曾經的相處至少會是美好的回憶。就這樣抹殺了

以前的一切麽?清逸,你真的就這樣狠心麽?清逸還是沒有開口,微垂著頭顱看不清此時的情緒。

“罷了,從開始就注定了結局不是嗎?”微垂了眼瞼斂去眸中的情緒,歎息聲在唇齒間縈繞,卻在下一刻就消泯地無影無蹤了。雲徹抬起頭來爽朗一笑,“再陪我下一局吧,這一次絕對不會再輸給你了。”

對不起,徹兒,我知道你是在給我機會,可是既然我無法從陛下那邊脫離,那麽就這樣疏遠也好。我什麽也不知道就不會給你帶來任何威脅了,在陛下那裏我也可以更加坦率一些。“若我想要,就是折斷你的羽翼也在所不惜。可是,我現在不確定了。”雲徹忽然開口,手下黑子便落在了棋盤上。

清逸心上一震,深深地看了一眼棋盤,是真的下了殺手了麽?這樣毫不猶豫,步步緊逼,是真的動了殺心吧?果然是如此麽,像陛下說得那樣,君彌不是一朵嬌花,也不是純粹的毒藥,而是一朵帶著劇毒的花。遠遠看著還好,一旦靠近便必死無疑。若是激發了你的殺意,便再也擋不住了麽?

看著清逸那恐懼的眼神,雲徹有片刻的驚慌,然而瞬間就淺笑盈盈了。還是害怕啊,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把她當做毒蛇猛獸一般,不敢忤逆她的意思。難道她的內心就那樣惡劣嗎?微眯了眼睛回想起往昔來,似乎是那麽一回事兒,她對於那些血腥殘忍的事情總是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她發現的時候也很害怕,雖然極力克製著,可是那種情緒還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了,尤其是在她暴怒的時候,就像是上一次差點兒親手殺了君瑞。

那種感覺很早的時候就有了吧,那時候的對象並不是人。那種全身血液都跟著沸騰起來的感覺,完全由情感支配著毫無理智的衝動,似乎在娘親去世之後更加強烈了,被仇恨填滿內心的時候也是她的求生欲望最為強烈的。雖然那個時候也想過死,可是僅限於去陪伴娘親,她是渴望報仇的。在拜托了絕老、鐵老還有徐伯的時候她是想好了與魏譞同歸於盡的,然而若不是身體不允許,恐怕她已經付諸行動了。

她現在是感謝寂月的,若不是遇到了他,若不是他兩次對自己非人的折磨讓她磨練了意誌,她早就已經被仇恨剝奪了心智,也不可能活到今天了。

還記得那時見了魏譞,將自己最後存在的一點兒念想給擊潰了,自己卻在逃生之後失了記憶,被寂月帶走以後便恢複了。那時寂月的手段依舊卑劣,折磨人的手段更加惡劣,也讓她體會到了自己所謂的仇恨到底意味著什麽。她會放狠話,可是很少付諸行動,不為什麽,隻是體會到了生命的脆弱跟寶貴。

她再也不是以前的那個她了,她確實已經完全蛻變了。即便還是一朵帶毒的花也隻是內藏毒藥,不會輕易釋放的。

“你說得沒錯,即便我迷茫著,也會勇往直前。迷茫的也隻有感情,找不到附著點的也隻有感情,可是理智是無法動搖的,我知道我在做什麽,要達到什麽樣的目的。”雲徹低低地開口,明明是黯啞低沉的調兒卻異樣堅定,唇角掛著一抹自信的微笑,眉目溫軟,眸光澄澈。清逸微微詫異,心下複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若父皇想要,又與我的意願沒有衝突,那麽我幫他一把又有何妨呢?”輕輕落子,不複剛才的咄咄逼人,與她此時的笑意一般溫柔。雲徹緩緩抬起頭顱,那笑意如同三月的陽光一般燦爛溫暖,“娘親會了解我的,也會體諒我的。娘親至死都沒有想過報複父皇,也同樣不希望我與父皇反目成仇吧?”

“那麽,我的心意就由你來傳達給父皇吧!若是他還是執意要我死的話,那麽就別怪我不顧念父女之情了。”那個女人,到底是誰?為什麽會待在父皇身邊,為什麽對狼族那樣了解,為什麽又要來告訴我那些呢?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子逸,知己是相互的,我也不是對你一無所知。”還記得你那個讓我不得不回來的理由麽?父皇是在逼我回來,隻要我回來了自然就會放了四哥。清逸,你當真是太了解我了啊,知道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放任四哥不管的。可是你錯就錯在不該說那是四哥告訴你的。四哥寵我入骨,愛我入髓,怎麽可能想要我回到這個勾心鬥角的地方呢?

除了震驚清逸還能有什麽感覺呢?現在雲徹的一切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他已經不能夠猜測到她的心思了。這樣的事情她都能夠知道並且聽那語氣是確定了吧?那麽還有什麽是她不知道的呢?這樣的雲徹何止可怕,更加讓人膽寒!

“……是。”清逸清淺一笑,低低地應了一聲。這樣不是很好嗎?這不就是他所期望的嗎?可是,為什麽心中有些失落,好像缺失了什麽,並且再也找不回來了。

“嗯。”輕輕應了一聲,雲徹便低下

頭來認真地看起了棋盤。這樣就好,若是立場統一就沒有決裂,我們也不必反目成仇了吧?形同陌路的結局太過於殘忍,子逸,你可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分量有多重麽?知己之人一生難求,況且我們又是青梅竹馬呢?你在我心裏何至是知己,更是不可或缺的親人啊!所以,我怎麽可以原諒你呢?這樣就好,至少我們表麵上還是朋友。

清逸離開的時候已經日頭偏西了,雲徹沒有派人跟蹤他,但是也能猜到他去了哪裏。她現在要做的就是等了,等君皇的召見,然後結果如何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殿下,藍月回來了。”慕容青推開書房的門的時候就見那個女子斜靠在椅子上,微微側著頭顱,癡癡地望著窗外,神色憂鬱,眸光憂傷。

“……嗯,進來吧。”半晌,雲徹方才收回了目光,坐好了身子,輕聲應了一句。

藍月邁步入了書房,慕容青卻是退了出去,“殿下這一日都沒有什麽胃口,我去煮些粥來。”雲徹微微頷首,慕容青就退了出去。慕容青最終還是決定留在雲徹的身邊,她自小在青樓長大,最懂得察言觀色,在這個時候比雲蓉、雲蓯還有藍月、藍雪她們更加適合待在雲徹的身邊。雲徹也覺得沒錯,便同意了她的提議。

“亓槿那邊有什麽動向麽?”雲徹開口問道。亓槿的反應太過平靜,讓她沒法心安,所以特地讓藍月去查探了一趟。

“沒有。”藍月搖了搖頭,似乎也很不理解。

“嗯……”沒有便沒有吧,那個男人的心思又豈是那麽容易查探的呢?若是他在醞釀些什麽的話……還是該小心戒備才好。

“主子,九牧那邊有些消息。”藍月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眉頭皺地極緊,隱隱有些擔憂。“上次梁王一家的冤案雖然沒有能夠板倒魏譞,但是也讓他損失了一大臂力,禁足一月,對於他的名譽也有所損失。前不久他卻突然散出消息,說側妃梁澈於三年前就失蹤了,至今下落不明。而且於日前向魏帝上書請求與中州聯姻,相信不日之後便可以有結果了。”

雲徹眉頭幾乎皺成了一個疙瘩,魏譞此舉意味著什麽?他想要做什麽?為什麽平白無故要與中州聯姻呢?莫不是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嗎?那麽,既是知道了,他的目的又會是什麽呢?應該不會是想挑起戰端吧?不會,他不會那麽愚蠢的。

“嗯,我知道了。”雲徹低低應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

藍月卻並未退下,神色愈加凝重,上前一步附在雲徹的耳邊用僅有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說道:“狼族秘密托天下第一莊打造了一批兵器,動向不明。據估計,可能還要數月才能夠完工。”

雲徹臉色也凝重了起來,狼族無緣無故怎麽會打造兵器呢?莫非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要開戰了麽?但是跟誰開戰呢,應該不會是四國吧?想到這裏雲徹忽然間眯了眸子,嚴厲地問道:“最近四國有沒有什麽動向,或者說四國有沒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這……”藍月鎖眉深思,不一樣的地方麽?雖說最近她著重調查亓槿的動向,可是在得知魏譞的行動時也粗略地看了一下四國的調查資料,還真是有那麽一些不一樣呢。“四國皇室中皇帝倚仗之人都遭受過刺殺或者是政變,已經有人喪命或者被剝奪了權勢。其中尤以皇室血親居多。”

“具體一些。”一種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雲徹總感覺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陰謀已經蠢蠢欲動了。

“是。”藍月應了一聲便認真地回想了一下,“中夏太子遇刺身亡,朝野震驚,程帝為了穩固朝剛立了不滿十歲的第三子為程昱其為太子;九牧魏譞也曾在梁王平反之後一度受到抨擊以及行刺,但是被鎮壓下去了;魏寰也多次遭到襲擊,如今身受重傷,已經無法參與朝政了;禹甸武親王被剝奪了權勢,閑散在家;睿親王與靖親王分別遇刺,亓親王不明;至於中州,其實……”

其實?雲徹蹙眉,難道還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麽?

“說。”輕輕吐出一個字,聲音已經嚴厲了幾分。

“二皇子也曾經被刺客襲擊,因為及早發現,並沒有什麽損失。”藍月低頭答道。這件事沒有造成任何損失,二皇子也覺得沒有告訴雲徹的必要,她便忽略了,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麽一層關係。雲徹也遭到了政變,不是麽?這樣想來,定是有什麽人在背後操控著這一切,否則怎麽會有這樣的巧合呢?

她本以為雲徹會生氣的,可是雲徹僅僅微微頷首便讓她回去休息了。她便知道雲徹定是透析到什麽了,這背後定然是一個驚天的大陰謀,否則雲徹怎麽會這般平靜?越是危險的時候雲徹表現的便越是鎮靜,她相信雲徹定是可以找到一個很好的解決辦法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