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聖旨



回到梁王府,雲徹的心情仍是久久不能夠恢複,魏譞那滿溢的柔情還有溫軟的笑顏,那些真誠的話語,一遍遍在雲徹的腦海中徘徊,一遍遍在她的耳邊回響。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她到底該怎麽辦?

她在心中一遍遍地問著自己,其實她心中早就已經有答案了,隻是不想要承認,不想要看到雲傾、梁正秋還有梁王爺夫婦失望的臉而已。他們一直這樣信任著她,若是她辜負了他們的信任的話,那樣的結果絕不是她能夠想象的,更不是她希望的。若是那樣的話,她會瘋掉的,比起一個人痛苦來,她更想要看到他們的笑臉。

她想要將自己的心情坦白,然後聽聽他們怎麽說,若是到時候他們依然執意反對的話,那麽她也隻有絕棄這段愛戀了。雖然以前並沒有想過嫁人什麽的,可是親人是她一直追尋的啊,怎麽能夠讓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毀於一旦呢?

可是,還沒有等她真正考慮好該怎麽說,皇帝的一道賜婚聖旨下來,她就成了魏譞的準皇子妃。

這一消息立馬就在梁家掀起了軒然大波,每一個人都凝重了起來。

雲徹一直在想著如何將自己的心意告訴他們,對其他的事情也就沒有留意。那日墨梅突然跑進來,興高采烈地跟雲徹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雲徹直接愣住了,連忙問:“你從哪裏聽來的?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大姐小巷都在瘋傳啊!因為老太爺還有兩位老爺與五皇子政見不合的原因,所以這件事情的議論最大了,他們都說啊,梁家要倒向五皇子了,嘻嘻,說的也是,那麽小姐嫁過去,就是準太子妃了,將來……”墨梅說的眉飛色舞的,沒有注意到雲徹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完了……”這是雲徹的第一心思。聽著墨梅的話,她便在想,這件事情她要如何像梁王爺還有兩位舅舅交代呢?

果然,很快梁王爺就派人來叫她了,她腳下一軟,竟是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那丫鬟一見也晃了神,暗香連忙勸著,讓墨梅去告訴老太爺一聲。

雲徹這一哭卻是怎麽也止不住了,梁王妃勸了又勸,可是怎麽也不能夠讓雲徹止住哭。梁王爺跟梁正秋兩個大男人站在一邊,又急又氣。他們原本是要找雲徹興師問罪的,可是為何到了現在反而好像是他們欺負了雲徹一樣呢?可是雲徹不停下來他們又覺得心疼地厲害,無奈,梁正秋隻得道:“澈兒,我們也不是要怪你,隻是……隻是……”最終梁正秋還是歎了口氣,雲徹這樣哭,他還怎麽說話啊!

梁王爺也隻是歎息,看來這並非是雲徹執意如此的,隻是他沒有想到魏譞竟然會這麽幹。

“澈兒,你說,若是你不想嫁給五皇子,祖父就是違抗聖旨、丟了頭銜也要請求皇上收回聖旨、解除了這婚約!”梁王爺信誓旦旦地道。

“對,我梁家女兒不需要政治聯姻,也絕不接受政治聯姻!澈兒你放心,二叔就是丟了官職也一定要請求皇上收回成命!”梁正秋也附和道。

雲徹當即便止住了哭,怔怔地看著梁王爺跟梁正秋,跪伏在地,拜了兩拜道:“這件事情是由澈兒一個人惹出來的,所以就請祖父、祖母還有二叔將事情交給我。若是隻能這樣的話,那麽也隻是我一個人嫁給五皇子,絕不牽連整個梁家。”

梁王爺跟梁正秋一愣,看向雲徹的眼神有些心疼。梁王爺伸手將雲徹扶了起來,道:“傻孩子,我們也不是那個意思,你的幸福比什麽都重要啊!若是你真的要嫁給五皇子,那麽梁家就是你的後盾,會永遠支持著你的啊!”

雲徹眼眶一熱,又止不住哭了起來,狠命地點了點頭。

梁王爺又說了一些話,便跟梁正秋一起離開了。梁王妃陪了雲徹一整晚,雲徹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第二日,雲徹便約了魏譞出來,看著坐在自己對麵滿是喜色的魏譞,心口沉了沉,道:“靖宇,我來問你,你到底是要娶我還是要娶整個梁家?”

魏譞顯然沒有想到雲徹會那麽問,呆愣了片刻,有些懵懂地說道:“當然是娶你了,我要娶梁家做什麽?”

雲徹微微舒了一口氣,聲音緩和了幾絲,道:“政見不合就是政見不合,梁家是絕對不會因為我的原因轉而輔佐你的,你可是想好了嗎?”

魏譞的臉色變得怪異起來,不過隻是片刻,便委屈地道:“難道澈兒就如此信不過我嗎?我想要娶的隻是你這個人而已,與你的家世無關,與其他的那些東西也都是無關的。若是你還不信我,難道真的是要將我的心挖出來才算嗎?”

雲徹聽得這置氣一般的話,倒是“噗”地笑出了聲。心想或許真的是她多慮了,魏譞或許是真的看中了她這個人而已。

魏譞見雲徹笑了,便伸手將她攬在了懷中,在雲徹看不見的地方,眸色沉了又沉,不知是在思量著些什麽。

跟魏譞見了一麵,雲徹的心中倒是安定了些。但是因為雲傾不在,梁王

爺他們想著自己也絕對不能夠越俎代庖,成親的日子也就一直沒有能夠定下來。

這一日,雲徹外出歸來,發現雲傾已經在她的房間裏等著她了,欣喜若狂地去見雲傾,沒想到剛一見麵就被雲徹怒氣衝衝地扇了一個巴掌。雲徹心下一驚,立馬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跪伏在地低垂著頭顱一言不發。

“小小的年紀就瞞著大人,在外攀龍附鳳,直接與人私定終身,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啊!說,你還做了什麽苟且之事?”雲傾的語氣已經不隻是憤怒了,更是遏製不住的厭惡與憤恨。

雲徹抬起頭來不敢置信地看著雲傾,難道她在她的心裏就是這個樣子的嗎?心中有什麽在破碎,一寸寸地,牽動了她的整顆心,生疼生疼的。

“你說啊——”雲傾大叫一聲,直接氣得渾身顫抖,原本清瑩的眸子瞬間變得猩紅,好似是厭惡透了雲徹,想要將她給生生撕碎一般。

雲徹身子猛地一顫,那種仇視、那種厭惡、那種憤恨深深攫住了她的心髒,她真的是一點兒也不敢相信,難道雲傾真的是一直對她抱有這種情感的嗎?她是她的親身女兒啊!以前是疼她入骨、寵她入髓的啊!

“你明知道梁家與魏譞政見不合,還偏偏……你到底是想要跟梁家過不去,你到底是想要毀了我梁家嗎?你們君家到底是想要毀了我啊!”雲傾說這話的時候再也抑製不住了,運起內力,一掌打向了雲徹。

雲徹不躲不閃,甚至想就這樣死了也好,身子被生生打飛出去,撞在牆上,連著吐了好幾口鮮血。

雲傾好似完全失去了理智,絲毫沒有憐惜雲徹半分,足尖輕點再度站在了雲徹的身旁,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到底是欠了你的,你生下來就沒有讓我好過過!若非是你,我何至於受人譏諷;若非是你,我何至於與深愛的男子兩地相隔;若非是你,我何至於這兩年來以淚洗麵,受盡折磨?都是你,都怪你——”

雲傾罵著,再度運起內力,將雲徹提了起來,掐著脖子按在牆上,仍舊滿是憤恨地道:“我愛了一生,追逐了一生,愛著那麽一個男人,從來都不知道什麽叫做後悔。可是,時至今日已經生無可戀了。偏偏又是一個你,讓我在這人世多活了許久,日日承受著這種煎熬,生不如死——”

“你口口聲聲愛我、愛我,難道就是這樣來愛我的嗎?我感受不到你是一丁點兒的愛意,感受到的都隻是你的虛情假意!”雲傾大聲吼著,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你跟那個男人一樣,你們根本就不懂得什麽是愛,你們根本就不會愛人,不過是借著愛的名義欺騙自己、欺騙世人罷了!你們都是騙子,全部都是謊言,謊言——”

雲徹想要為自己辯解,可是脖子在雲傾的手中,她臉憋地通紅,幾欲窒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哈哈哈……”雲傾突然狂笑起來,眸中滿是瘋狂的決然之意,“那麽既然你想要做一個聖人來掩飾你那可肮髒不堪的心,那麽就讓我看看你的誠意吧!下地獄裏再去訴說你的那些虛情假意吧!”

雲徹腦海中已是一片空白,這是她摯愛的娘親,是她發了誓要守護一生一世的,就是這麽死了又有什麽關係呢——隻要能夠證明她是真心愛著她的就好。她還記得雲傾以前說過的話,剛剛離開父親的時候,她說:“我是愛他的,既然愛了,即便短暫,也是窮盡一生的。”那個時候的雲傾還沒有這樣偏激,大概是被那種感情折磨地快要瘋掉了吧?那麽,她是該為她心心念念要守護、要愛護的娘親做點兒什麽了,隻要能夠讓她好受一些,就是死又有什麽呢?

“素秋,你快住手——”梁王爺跟梁王妃沒有想過雲傾這次回來竟然瞞了他們,急急忙忙跑過來,卻看到了這一幕,梁王妃腳下一個不穩險些栽倒在地,連忙叫道。

梁王爺扶住了梁王妃,便急忙上前去,抓住雲傾的手臂試圖讓她放開雲徹。可是雲傾不論是武功還是內力都遠遠超出了他,他哪裏動得了雲傾啊!

可是雲傾此時眸光渾濁,根本就是什麽也聽不進去的樣子。而雲徹也好似做好了死的覺悟,竟是一點兒也不掙紮。他當即也慌了,這兩個女子都是他引以為豪的兩個子孫,明明有不輸於男兒的智慧與謀略,卻偏偏困在了一個“情”字上,怎麽也無法自拔。他既痛心又無奈,偏偏又做不了什麽,他要的不過是兒女們都能夠幸福罷了,為什麽梁家的女兒偏偏都是這種命運呢?偏偏有那麽兩個男人,揪著她們的心髒,握著她們的命脈,怎麽也無法擺脫,最後還讓她們反目成仇,她們可是最親的母女啊!

“你夠了——”眼看著雲徹就要不行了,梁王爺也急了,“啪”地一聲一巴掌落在了雲傾的臉上。梁王爺一時情急,所以力道極大雲傾臉上立馬就出現了清晰的五個指印。

雲傾不敢置信地捂著自己的臉龐,口中喃喃道:“你打我?父親你打我……”

這是梁王爺第一次打她,梁王爺是一個鐵錚

錚的漢子,女兒自小雖然乖張些,但是他也從來都沒有動作手。就是不小心碰一個枝頭都覺得心疼地不行的女兒,今日竟然動手打了,他也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一時間失了心神。

“你竟然為了她打我——我討厭你們,我討厭你們全部,我恨你們——”雲傾說著便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雲徹好不容易緩回了幾口氣,看著雲傾倉皇而去的身影,伸了伸手,卻終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啦。

“秋兒,秋兒——”梁王妃叫了幾聲,追了兩步。可是她哪裏追的上雲傾啊!一眨眼便再也沒有了雲傾的影子。

梁王爺老久才回過神來,一時間也老淚縱橫,她寵了一輩子的女兒,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呢?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呢?到底是他錯了啊!到底是他錯了啊——

雲徹就那麽無聲無息地坐在地上,好似失了神、丟了魄一樣,這下子徹底完了,算是徹底被娘親討厭了吧?那麽以後呢?還有以後可言嗎?

“來,澈兒,我們先回屋去。”梁王爺最先回過神來,去扶雲徹。

雲徹木然地點點頭,跟著梁王爺進了屋子。梁王爺跟梁王妃雖然此時心裏也不好過,但是他們卻在勸慰著雲徹,雲徹隻是木然地聽著,木訥地點頭應是,卻不知到底聽到了多少。

那日之後雲傾便沒有再回來了,其他人也沒有再提起過這件事情。雲徹與魏譞成親的日子也訂好了,是在己巳年三月初七,也就是還有說不到兩年的時間。

七月初七,也就是雲徹真正的生日這天,突然有三個陌生的男子持著雲傾的信物還有信件來找雲徹。其實雲徹是見過他們的,隻不過忘記了相貌而已。這三個人分別是簡良、明軒跟離天,算是雲傾培養出來的左右手吧!雲徹打開信件大體上看了一遍,大抵便是說雲徹欠了她的,所以要幫她經營秋水門。秋水門是雲傾暗中創立的一個門派,就是梁家也隻有梁王爺一人知道而已。

雲徹不知道雲傾這是什麽意思,但是既然是雲傾的囑托,那麽她就絕對不會拒絕或是敷衍的,不論如何,她都是她心心念念、發誓要守護的娘親,就像是她對梁鬱寧說過的,就算雲傾再怎麽憤恨仇視厭惡她,她都不會離開她的身邊的,就是她的心遠離了,她的人也絕對不會忤逆她半分的——隻有魏譞的事情是個例外,她也未曾想過事情會是這樣發展的。不過,她覺得魏譞是極好的,那個男子就住在她的心尖上,讓她無論如何都舍棄不了。

八月二十七,也就是表姐的生辰,雲徹在這日收到了有生以來最好的禮物,度過了有生以來最幸福的一日。這日,魏譞的心裏眼裏隻有她一個人,好似她便是他的全部一樣。她從來不知道,愛上一個人竟然可以如此幸福!她現在有些理解娘親的心意了,於是當時對於娘親的那種怨恨也漸漸消失、化為虛無了。剩下的也隻是愛而已,她始終堅信,娘親是愛她的,隻要她努力了,那麽就一定可以得到娘親的原諒的。

當年,魏譞最終坐上了太子之位,也從宮中搬了出來,住進了太子府。大皇子雖然沒有成為太子,但是被封了王,仍舊得到了魏帝的信任,委以重任,實際上與太子的地位也差不了多少。

自從魏譞當上太子之後,事務繁忙,便極少去找雲徹了。兩個人見麵的時間頓時少了起來,雲徹也隻是偶爾會到太子府上去看他。

這日,雲徹來到太子府的時候魏譞在看奏章。現在魏帝讓太子協理朝政,所以魏譞每日的工作比之魏帝少不了多少。雲徹沒有去打擾他,直接進了廚房,做了些補身子的事物,便端著來到了書房。

魏譞聽下人報告是雲徹,便直接讓她進去了。

雲徹看到堆積如山的奏折,手中的東西竟是沒有地方放。看著明顯勞累過度的魏譞,心下有些疼,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不容易騰出了一個空,將食物放下了,才走到巫簫身側,道:“靖宇,先歇息一下,吃些東西吧?”

魏譞這才抬起頭來,淺笑著看著雲徹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走到了雲徹放食物的桌子前。

雲徹先盛了一碗湯給他,他接過喝了一口,笑道:“嗯,澈兒的手藝真好,我真是撿到了寶了。”

雲徹微微一笑,嗔怪道:“淨說些胡話!”

“哪裏是胡話,我現在可是清醒地很哪!哪個人敢說澈兒一句不好,我定是要他好看!”魏譞一邊喝著湯,一邊說道。

雲徹隻是幹笑了一下,眼中止不住地疼惜,道:“你每天都要做這麽多,身子怎受得了?”

“那又有什麽辦法呢?還是得我做啊!”魏譞一手攬了雲徹的腰,將雲徹抱在了懷中,下巴抵在雲徹的肩頭,輕聲道,“不過,有澈兒陪在我的身邊,就是再累也不覺得疲憊了。能得到澈兒便是我今生一大幸事,真好!”

雲徹微微歎息,從巫簫懷中起身,認真地問道:“靖宇,你告訴我,你是真的鐵了心要做這個太子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