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告白（二）
那日之後雲徹的生活倒是沒有太多的改變，依舊是每日窩在書房裏讀書寫字。那件寶石藍色的裙子已經做好了，很漂亮，墨梅跟暗香都誇個不停，想讓雲徹穿，雲徹卻一直都沒有不穿。
這日，墨梅從外麵回來，卻突然帶回來一個荷包。雲徹以為是墨梅特意買的，便接了過來，順手打開來看了一下，沒有想到裏麵竟是一張紙條，打開來一讀竟是羞得滿臉通紅。趕緊燒了，這才問道：“這荷包你是哪裏得的？”
“奴婢出門的時候一個小廝塞給我的，說是五皇子給小姐的，然後我就拿回來了。是什麽啊？”墨梅說話的時候有些興奮，好似是想到了什麽好事一樣，最後竟傻笑了起來。
雲徹看她這個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罵道：“以後不許再接這些東西了！什麽醃臢東西你也往我這裏送，他說是五皇子給的，就是五皇子給的嗎？就是五皇子親自給你的也不能接！記住沒有？”
墨梅一愣，有些委屈地道：“奴婢還不是為了小姐嗎？五皇子是皇室子孫，人長得又俊美無籌，而且說不準就是將來的皇帝，若是能夠嫁給五皇子的話……”
“你給我住口！”雲徹冷喝一聲打斷了墨梅的話，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墨梅愈加委屈了，直接哭了出來，依舊道：“小姐幹嘛這樣凶奴婢，奴婢不過是為了小姐著想嘛！若是小姐嫁給五皇子的話，那麽以後定是榮華富貴一生，說不準就是那母儀天下……”
“你還說！”雲徹真真給她氣到了，抄起手邊的茶碗就砸在了墨梅的腳下。
墨梅這下被嚇得不輕，當即止住了哭，良久之後反而哭得更凶了，留下一句“奴婢再也不管了，小姐愛怎樣就怎樣，奴婢再也不管了！”便轉身跑出了房間。
雲徹輕歎一口氣，這個丫頭真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若是論榮華富貴的話，那麽她現在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何必再去攀附皇家呢？隻是魏譞這個人讓她很在意罷了。
魏譞的約雲徹自然沒有去赴，於是第二天魏譞竟然親自登門，邀請雲徹去遊湖。這樣的好天氣確實適合遊湖，隻是雲徹心下還是有些思量的。現在不管是梁王爺還是梁王妃、梁正秋都極為信任她，若是她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恐怕就要讓他們失望了吧？
但是最後雲徹還是被魏譞說服，跟他一起遊湖去了。
遊船上，伺候的丫鬟都被魏譞打發到船艙裏了，隻有魏譞跟雲徹兩個人在船頭，氣憤頓時有些微妙了起來。雲徹隻覺得渾身都快要僵硬了，第一次前所未有的緊張感讓她無所適從。
“昨日我等到梁小姐子時，終是沒有等到梁小姐的身影，一夜未能入眠，所以今日就親自拜訪了。”魏譞淺笑著說道。
雲徹微微詫異，抬起頭顱來，果然看到魏譞的眼圈黑了，臉上也盡是疲憊之色。她從見到魏譞開始便沒有仔細看過他，這次細細一端詳，倒是覺得魏譞果真是生得極好的，心頓時漏跳了一拍。
強自穩定下心神，雲徹道：“若是五皇子，我還以為五皇子能夠猜得到我的一些脾性，不會做那等偷偷摸摸之事呢！”
“哈哈哈……”魏譞突然笑了起來，笑得雲徹有些莫名其妙，“所以，今日我就親自登門了啊！梁小姐的疑心真是重，竟然都不相信是我。”
雲徹臉色一紅，沒有想到他竟是猜透了她的心思。
“不過，我也很高興。”魏譞突然又正了臉色，深情地看著雲徹，緩緩說道，“今日梁小姐沒有拒絕我。若是如此便可以每日見到梁小姐的話，就是讓我整日守在梁王府外我亦甘心情願。”
雲徹心頭一震，竟是慌亂了起來。想要掩飾此刻的慌亂，她忙端起一杯茶來想要喝，沒想到手下一個打滑，茶杯裏的水竟然都灑了出來。滾燙的茶水灑在了手指上，疼地她“啊”地叫出了聲。
魏譞當時也慌了，一下子站了起來走到雲徹身邊，再也顧不得什麽男女大防了，一把抓起了雲徹的手，見被燙的又紅又腫，頓時心疼地不行，直接將雲徹的手指放在嘴裏吮了起來。
雲徹當時隻覺得腦中轟然一震，什麽也記不起來了。後來魏譞怎麽替她上的藥，她也不知道了。直覺得心口處跳地厲害，讓她整個人都飄了起來。
這一日過得極快，即便兩個人隻是對坐著，雲徹都覺得異樣地美好。
直到傍晚，魏譞才將雲徹給送了回來。
“今日多謝五皇子陪同，梁澈玩得很盡興。天色不早了，五皇子路上小心。”雲徹有些生硬地說道，頭低地厲害，心裏也慌得不行。
“真的嗎？”魏譞淺笑著，抓住雲徹的手。雲徹想要掙脫，魏譞哪裏肯？雲徹也隻得乖乖地要他握著，卻是四處看了一下，暗香已經早早被她打發了回去，沒有人方才鬆了一口氣。
“那麽，改日我還可以再約梁小姐嗎？”
“這……恐怕不太妥當。”雲徹有些為難地道。本來今日單獨出去的事情就有些不妥了，若是改日再單獨出去
，怕是會引起不小的非議吧？
“……是我考慮不周了。”魏譞看起來有些失落，放開了雲徹的手。
雲徹想要開口安慰他，可是張了張口，最後隻吐出“五皇子”三個字，便再也說不出來了。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有笨嘴拙舌的一日。
“比起這個，我叫梁小姐澈兒可好？”魏譞眼中滿含希冀，“澈兒就叫我靖宇可好？”
雲徹不忍心拒絕他，可是這又不合禮法，猶豫再三，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魏譞這下子高興的像是一個孩子一樣，伸手便要去抱雲徹，雲徹一個本能反應，嚇得後退了兩步，魏譞當時便有些受傷，低垂著頭顱無精打采地說了一句：“那麽，我就先告辭了，澈兒早些回去歇下吧，今日也累了一天了。”
雲徹點點頭，目送著魏譞的身影消失方才有些失落地轉身回了錦繡居。剛進錦繡居的門，便聽見墨梅在一個勁兒地問暗香，她與五皇子今日如何。暗香隻做著手頭的活兒沉著臉也不說話，想是被墨梅問得煩了。
見雲徹回來了，墨梅猛然打住，暗香也停下了手裏的活，笑得有些牽強，“小姐，你回來了。”
雲徹點點頭，走進墨梅的時候冷著臉說了一句：“又在這裏多話，你忘了昨日是怎麽說的嗎？”
墨梅當時就癟了嘴，悶悶地去幹活去了。
雲徹拍拍暗香的肩膀，笑道：“還是暗香懂事，墨梅真的是太任性了。”
暗香身子一震，趕忙退了一步，道：“奴婢不敢，這都是奴婢該做的。”
雲徹倒是也沒有在意，點了點頭便回了房間。一想起今日是事情，雲徹便羞紅了臉，可是心下卻甜甜的，總覺得自己的內心都被充的滿滿的，看什麽都覺得妙不可言。
一聽說雲徹回了府，梁王妃便找了過來。雲徹見到梁王妃的身影時還微微有些詫異，忙問道：“祖母，你怎麽過來了？”
梁王妃看著雲徹歎了又歎，直歎到雲徹都快以為自己是無藥可救的人了，她才開了口：“你今日同五皇子一起出去了？”
雲徹自知是瞞不過的，便點了點頭。
梁王妃又是一陣歎息，欲言又止了好些時候方才開口道：“你跟五皇子……”
雲徹臉色一變，立馬沉下臉來，道：“祖母莫不是以為澈兒做了什麽苟且之事不成？那麽就請祖母放心，那種有辱於梁家門楣的事情澈兒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看到雲徹強硬的態度，梁王妃倒是覺得心下有些過意不去，微微摟了雲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什麽門楣不門楣的，那都不是什麽大事。隻是……孩子啊，五皇子他並非良人啊！”
雲徹自知是誤會了梁王妃的意思，頓時有些愧疚地垂了頭顱。
“澈兒，你還小，並不懂得看人。五皇子他表麵是溫文儒雅，可是卻是個心機深沉的人啊！祖母是怕你若是嫁過去，恐怕是要被算計的啊！你雖然心性堅韌，但是終究是個孩子，況且那個時候也不是隱忍不隱忍的事情了，你根本就應付不來啊！”梁王妃歎息著，好似預見了雲徹嫁過去的樣子，滿心疼惜。
雲徹又是後悔，又是愧疚，微微抱緊了梁王妃的手臂，道：“祖母放心，我會再思量的。”
得到了雲徹的保證，依然沒有能夠讓梁王妃寬心，又跟雲徹說了好一會子的話，方才憂心忡忡地離開了。
那一夜，雲徹又失眠了。
雖然以前也會熬夜，但是這次接連兩日沒有睡，雲徹確實是有些頂不住了，白天就直接睡下了。臨近中午的時候，暗香來叫她，說五皇子又來了。雲徹思量了很久，說：“你跟五皇子說，我今日身子不適，沒辦法招待了，改日定當補償。”
暗香微微有些疑惑，但是還是乖乖地去回話了。
雲徹反複思量著，過了很久才睡下了。
接連幾日，魏譞幾乎天天來，但是雲徹每次都不見他，他送的東西也不收，像是下定了決心要同魏譞斷絕關係一般。
之後幾日魏譞倒是沒有再來，也沒有再送什麽東西。雲徹暗暗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有些失落。那種感覺好不容易才衍生出來，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往昔，可是……就這樣生生被扼殺了，還真是難受啊！
能夠再次讓她心動的人，未必還有了吧？
不過事已至此，倒是沒法再說什麽了。畢竟是她親手扼殺的，若她是魏譞的話，恐怕這個時候早就已經傷透了心，再也不會來了吧？魏譞那樣優秀的男子，想要多少好女兒沒有，定然不會執著於她的。
那之後的一個月裏，雲徹本以為那件事情就那樣結束了，漸漸將那些雜念都排除了，隻是愈加傷感了起來，無論看什麽都覺得有些悲傷。有時候她也會嘲笑自己的沒用，可是現在想來，娘親對於父親的愛應該遠不止自己這樣吧？
這日，下人突然來報，說八公主來了，想要見雲徹。
八公主雲徹是知道一些的，八公主叫做魏嫣，早年喪失
了母親，所以性子有些孤僻。卻不知她為何會來找自己。
遠遠地看見了八公主，八公主的年紀跟她差不多，看起來有些柔弱，但是眼神中含著高傲，好似目中無人的樣子，倒不像是能夠好相處的人。
梁王妃見雲徹來了，便道：“你們小輩在這裏玩，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雲徹微微點頭，心下卻不乏詫異，不知八公主到底來找她做什麽。她不記得與八公主還有什麽交情了，況且就是宮宴上，她也低調地很，想來八公主也是不可能一眼就看中了她吧？她是記不得魏嫣的，就是見過一麵的人她都沒有印象，更何況是素未蒙麵的呢？
“你就是梁澈？”魏嫣有些倨傲地開了口，上上下下打量了雲徹一番，那眼神有些犀利，讓雲徹渾身都不舒服。
“是的。”雲徹微微低首，強壓住心頭的不爽說道。
“嗯……還不錯。”魏嫣那牽強的評價讓雲徹又是一陣反胃，看來這魏嫣也是不喜她的，隻是為何要親自來找她呢？
“走吧，有人想要見你。”魏嫣開口道，那樣子恨不得立馬完事了一樣。
雲徹當即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魏嫣，難道是他嗎？
魏嫣走了兩步，看見身後的雲徹沒有跟上來，不耐地道：“怎麽，你想要違背我嗎？”
雲徹一愣，便輕笑了起來，這“以權壓人”的模樣倒是像極了的。
“梁澈不敢。”說著雲徹便跟了上去。或許直接說清楚也好，省的自己再抱著那麽一線希望，心裏堵地難受。
她跟著魏嫣進了一家酒樓，在三樓的一個雅間門口停了下來，魏嫣指了指門，道：“就在裏麵，你自己進去吧！”說完便回身鑽進了旁邊的包間裏，絲毫不給雲徹說話的機會。
雲徹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
魏譞果然負手立在畫屏前，就是雲徹打開了門，他也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雲徹看著魏譞拿頎長挺拔的背影，微微晃了神。
魏譞遲遲不說話，雲徹隻好映著頭皮開口道：“梁澈見過五皇子殿下，殿下金安。”
魏譞仍舊不說話，雲徹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良久，雲徹心下有些惱怒，開口道：“殿下若是沒有什麽事情的話，那梁澈就先告辭了。”說著便賭氣似得往外走去。
“澈兒——”魏譞哽咽地開口，讓雲徹心下猛然一震，頓住了步子。
雲徹因為魏譞的這一句話，心中掀起了波濤駭浪，一個月來強行平靜的內心再也平靜不了了，僵直著身子不敢回頭去看。
“澈兒，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難道是我對你不夠真誠嗎？難道是我對你的心意還不夠堅定嗎？難道……”魏譞突然有些說不下去了，頓時住了口。
雲徹僵直著身子不敢回頭，她怕她看到了魏譞的模樣，會再也忍不住，狠不下心。她早就已經決定了，不再跟他有任何牽扯了不是嗎？無論是雲傾、梁正秋、梁王爺還是梁王妃都來跟她說魏譞不是良人，那些親人是不會害她的，她怎麽可以不相信他們呢？隻是，魏譞他……難道就不可能是娘親他們看錯了嗎？
“澈兒……”魏譞又叫了一聲，雲徹身子一顫，仍舊不敢回頭。她現在心中衍生出一種想法，想要逃離，可是雙腳如同灌了鉛一樣，怎麽也動不了。
“澈兒，為什麽突然不理我了呢？難道是因為我與梁家的政見不合嗎？沒關係的，梁家可以繼續支持大哥，就算是我坐不上太子，若是他日封王，你也是我的王妃，唯一的王妃！”魏譞突然上前，抓住雲徹的手臂，眼眸裏還泛著淚花，滿臉都是哀求之色。
雲徹心口一陣疼，別開眼睛不去看魏譞，冷聲道：“五皇子說笑了，哪有什麽唯一一說？五皇子生在皇室，根本就沒有這種可能吧？若是想要拿這種話來誆騙我，還是省省吧！”
雲徹想要掙脫魏譞的雙手，可是魏譞卻握得更緊了，握得雲徹的手腕生疼。可是他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神情地看著雲徹，急切地道：“那麽，你要如何才能夠相信我呢？”
“相信？”雲徹愕然，她從未想過這一層，不過是找個理由搪塞魏譞，讓他就此放手罷了。
突然想到了什麽，魏譞神情溫軟地看著她，眼中滿是憧憬之色，道：“有了，朝中若是不容，你我閑雲野鶴，豈不逍遙自在。”
雲徹再度怔住了，有些呆愣地看著他，木訥地開口道：“為什麽會是我……為什麽一定是我？”
“我的傻澈兒，難道你就這麽沒有自信嗎？我倒是還怕自己配不上你，隻是……我放不了手了啊！若是現在放手，我會生不如死的啊！”魏譞輕輕將雲徹攬在懷中，柔聲說道。
雲徹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乖乖地我在男子懷中，感受著男子寬闊的肩膀。
突然，魏譞放開了她，看著她笑意溫軟動人，滿心滿眼的寵溺之情，信誓旦旦地承諾道，“澈兒，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今生有你一人足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