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期待
有時候,即便知道了結果,即便親眼看見了結果,人的心中還是存在著些希冀,希望能夠出現奇跡,然後告訴自己,之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這些人並非不現實,也並非太過於脆弱不能夠接受現實,隻是因為現實跟虛幻一樣都是把握不住的東西,所以有時候會把二者混為一談了而已。
當巨大的石板被撬開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忍心去看那石板下可想而知被壓得不成形了的身體。準備迎接現實卻又不強烈地希冀著奇跡的發生的梁鬱華一瞬不移地注視著整個過程,當石板被掀開的時候,她將眼睛瞪地老大,想要看得清楚一點,即便再是難看,終歸算是見了最後一麵。可是,當她做好一切準備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那石板下的並不是雲徹或是寂月或是亓槿中的任何一個人,若是猜得不錯的話,應該就是狼主吧!其餘的黑衣人的屍首已經被挖了出來,隻剩下他一個了。
眾人鬆了一口氣,慶幸之餘卻又開始懷著沉痛的心情開始動手挖了起來。他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下一個……再下一個就是他們要找的人了,無論是雲徹、寂月還是亓槿,都是他們所不願看到的。若是雲徹的死是一個必然的話,那麽寂月跟亓槿則完全是個意外。不,說是意外又不能夠算是意外,這是他們的選擇,選擇了與雲徹同生共死。這份感情,恐怕雲徹就是活著,此生此世也無法還清了吧?還好,不用還了,若是要還的話也是來生了。
隻剩下最後一角了,看得出來這是大殿的一角,若是……不,是一定,雲徹他們一定在這裏。在這裏就一定能夠找得到了,找了三天三夜,終於就要見到了,可是他們現在卻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已經沒有眼淚可以哭了,況且已經沒有力氣去傷心了。
“最後……了嗎?”冉汐呢喃一句,停了下來。接下來真的要見到了,她反而沒有了勇氣。雲徹活著的時候,她們之間是合作的關係。可是前些日子雲徹說她是親人,是沒有血緣的親人,那麽她該如何去麵對雲徹呢?
“不……不……”冉塵突然間咆哮了起來,“二姐,二姐——你聽不聽見我的聲音?二姐——二姐你回答我啊!我是塵兒,我是塵兒啊!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要活著的,你怎麽可以食言呢?你這一輩子從來都沒有食言過,為什麽偏偏對我撒了謊,而且還是這樣的彌天大謊啊?二姐……”
“寂月,我跟孩子來找你了,不論如何,我們等你……”梁鬱華笑得淒楚,嬌弱的身子搖搖欲墜,好像就要倒下去一樣。冉夜在旁邊看著,忍不住想要扶上一把,心裏隻能夠暗暗歎息了。
“王爺,王爺,你聽得見嗎?王爺……”明軒叫著,試圖得到亓槿的回答。可是到處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所有人都沉默了,隻有冉塵的哀嚎聲一遍又一遍地在耳邊回蕩著。冉塵已經沙啞地快要說不出話來了,可是卻堅持一遍遍地呼喊著,就像是怕雲徹的靈魂脫離了肉體一樣,試圖把她的靈魂給留住。
“等一下……”陸吟雙突然間驚叫出聲,好像是聽到了什麽似得,往廢墟的一角尋了過去。“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很細微,很細微……”
冉塵意外地停了下來,幾乎是屏住了呼吸凝神聽著,想要聽見什麽似得。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動也不敢動,一邊注視著陸吟雙,一邊凝神傾聽著。
陸吟雙突然停了下來,衝著腳下喊:“七王爺,是你嗎?”
“我在這裏……快……快救我們出去……徹兒跟寂月他……”聲音很微弱,並且隻是到了這裏,便再也沒有聲音了。任憑陸吟雙怎麽叫也沒有了回應,陸吟雙連忙衝著其他人喊:“快,快,就是這裏,他們都在這裏,快——”
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動作變得出奇地一致並且輕柔起來,生怕一個不慎而造成坍塌。終於,看到了人影。那裏正好是牆角,但是隻能怪容許一個人的地方,卻容納了三個人。他們繼續挖著,最後將雲徹、寂月還有亓槿三個人都挖了出來。
雖然說雲徹被亓槿跟寂月兩個人護在身下,可是卻身受重傷,仍然昏迷不醒。而寂月的砸傷是最嚴重的,一條腿已經爛了。若不是亓槿及時做了處理不至於失血太多的話,已經堅持不到現在了。而亓槿雖然手臂被砸傷了,但是還不至於費了。但是三人之中失血過多的人卻是他。為了幫雲徹跟寂月維持,他咬破了自己的手臂給雲徹和寂月喂血,他們兩個人才勉強維持了下來。
來不及傷心什麽的,他們立即將三個人轉移了,並且開始治療。
終於,三個人都脫離了生命危險。隻是,寂月費了一條腿,而雲徹因為重傷而仍舊昏迷,亓槿因為失血過多也昏迷不醒。而且,冉塵跟冉汐還有陸吟雙、明軒都因為勞累過度而昏睡不醒,蘇菀末因為沒有及時救治而命不久矣。
最早醒來的是寂月,雖然自己廢了一條腿,可是雲徹沒事,他也就放心了。看著在自己床頭不眠不休地照顧自己的梁鬱華,心裏愧疚萬分。梁鬱華幫著他起身,寂月便輕輕擁住了梁鬱華,歉意地道:“對不起,害得你這麽傷心。不會有下一次了,這就結束了。我們……從此隱居山林,重新開始吧!”
梁鬱華終於忍不住而哭了起來,拚命地點頭著頭,道:“好好好,我們一家三口從此隱居,重新開始!”
“一家三口?”寂月有些愣住了,呆呆地看著梁鬱華。
梁鬱華一邊哭著一邊說道:“我……跟我們的孩子,在廢墟旁祈禱,祈求上天讓你跟徹兒都活下來,我們……我們的祈禱……上天終於聽到了,他把你們還給我了,我……”
“我們的……孩子?”寂月仍舊不敢置信,問道。
“嗯……我們的孩子!”梁鬱
華點點頭,道。
“真的,我有孩子了?”寂月一把將梁鬱華攬在懷裏,卻又怕弄疼了她,輕輕地抱著。第一次有這種喜悅,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孩子,這是他以前從來都不敢想的事情。可是現在變成了現實,他高興地都不知道該怎麽好了。孩子啊,他從來不知道有了自己的孩子竟然是這樣喜悅,若然他執著於雲徹的話,恐怕這輩子都別想有孩子了吧?
看著高興地像是孩子的寂月,梁鬱華終於還是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她慶幸沒有在這之前告訴他。她有了他們的孩子,若然的話她是絕對看不到他這麽高興的。就算是他高興了,可是若然為了她們母子而放棄去救雲徹的話,那麽他將會後悔一輩子,再也不會這樣全心全意地為他們之間的孩子高興了吧?就算他殘廢了又怎麽樣呢?她發了誓言的,要照顧他一輩子,這就夠了,真的,這對於梁鬱華來說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第二個醒來的是亓槿,亓槿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問雲徹跟寂月的情況怎麽樣。在一邊伺候的明軒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主子,竟然會關心寂月,他本來應該討厭的人。但是明軒還是老實說了,亓槿聽說兩個人都沒有事,當時便鬆了一口氣。明軒問他是不是要去看看雲徹的時候,他卻搖了搖頭,說自己想要靜一靜。
亓槿靠在床頭,微微比起眸子回想著他們找到雲徹的那一幕。
當時雲徹似乎是贏了,可是卻受了重傷,已經搖搖欲墜了。狼主不知道觸動了什麽機關,整個大殿的地麵都搖搖欲墜,雲徹明明已經不行了,可是仍然撐著一口氣要靠近狼主。
“說,到底誰才是你的兒子?”亓槿靠近的時候正好聽見這樣一句話。
“哈哈哈……你不是很聰明嗎?破壞了我所有的計劃,如何還要來問我?”狼主明明已經氣息微弱了,可是卻仍然不肯低頭。
“說,到底誰才是你的兒子?”雲徹拚勁力氣一般又問了一句,執意要弄清楚。
“事到如今,你知道了又如何?”狼主奇怪地問。
“我發了誓的,我要他們一家團聚……”雲徹再也支撐不住而跪倒在地,“告訴我,到底誰才是你的兒子?”
“你知道了又有什麽用?你就要死了!”狼主變得瘋狂起來。
“你隻要告訴我,到底是誰?”雲徹仍然堅持道。
“哈哈哈……你想知道嗎?哈哈……那我就偏不告訴你!”
“你……”雲徹還想要說什麽,這個時候大殿終於坍塌了下來,雲徹抬起頭,看到一塊偌大的石板掉了下來,登時閉上了眼睛,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
亓槿幾乎在第一時間衝了上去,成功地將雲徹搶救了出來,可是卻被砸傷了手臂。
雲徹看到亓槿的時候很是驚訝,半晌卻又閉上了眼睛,什麽話都沒有說。
亓槿以為她是怎麽了,連忙呼喚了起來,可是雲徹就是一言不發。
“小心!”就在亓槿注意力都在雲徹身上的時候,大殿的屋頂又坍塌了下來。寂月幾乎使盡了一身的力氣將兩個人送到了牆角處,可是他卻被掉下來的石頭砸傷了腿。整條腿被砸地稀爛,他卻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來,亓槿發現的時候血已經留了一地。
雲徹這才睜開眼睛,苦笑道:“又來了一個為我陪葬的嗎?”
沒有人說話,這個情況是誰也沒有預料到的,但是誰也不後悔。
“把他的腿截了,至少可以撐到他們找到我們,若是……你們的話。”雲徹突然間說道。
亓槿當時一愣,不知道雲徹為什麽這麽有把握可以被找到,不過還是照做了。寂月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沒有發出一聲。亓槿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男人,他的眼神那樣堅定,堅定地認為他來是沒有錯的。
三個人都沉默著,不知是在等待活著的希望,還是在等待死亡。
“到底要我欠下鬱華多少啊?你陪我死在這裏有什麽意義嗎?不過是讓我死地不安心而已。”雲徹突然開口,雖然聲音很虛弱,但是卻並沒有一點兒絕望,那份坦然則讓人心酸。
“她知道我會來,從一開始就知道。”寂月說道,語氣很平淡。
“我就知道……”雲徹苦笑著閉上了眼睛,“所以說你到底要我欠她多少才能夠算是結束啊!”
寂月沉默了,他知道他欠梁鬱華的,卻沒有辦法放任著雲徹不管。他若是不來的話,他的心永遠都不會安寧。
“隻是這一次了,斬斷所有,對嗎?”雲徹突然間冷笑了起來,聲音也變得淩厲了起來,“我們之間從來沒有開始,為什麽要斬斷?你的一意孤行,害得一個女孩子傷心欲絕,你算什麽男人!你不是說過嗎?若是我心中所想,那麽就如我所願。那麽,你現在到底在做什麽?你要我拿什麽臉麵去麵對鬱華,你讓我何以麵對我自己?活下去……你要活下去,不管是為了你自己、為了鬱華還是為了我,都要活下去……我要你活著到鬱華的麵前,你聽見了沒有?”
“我……”
“你不要說話,省下力氣,活下去就好。隻有你活下去我才能夠安心,無論是活著還是死去。”雲徹打斷了寂月的話,“問問你自己的心,想要的不是折磨,而是陽光,是溫暖!問問你自己的心,不要再迷惘了,就算是失去了鬱華你也無所謂嗎?就算是她跟其他男人成親、躺在另外一個男人的懷裏你也無所謂嗎?難道你就不想跟她有自己的孩子,然後快快樂樂地活下去嗎?你難道看不到她的本性、她的本心嗎?她不是我,她一點兒也不像我,如果是我的話,當初就絕對不會選擇你,如果是我的話,你的心裏還有另一個女人的話,我絕對不會容忍著,還要你舍身去救她的,我會選擇離開你,群毆會
選擇漠不關心,絕對不可能還愛著你,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我是一個冷情的人,凡是傷害到我的東西、凡是妨礙了我的東西,我都會毫不猶豫地丟棄,包括你!而鬱華是不一樣的,想想吧,她之所以算計,是因為心裏有你,僅此而已。她明明痛苦著卻仍然不想要放棄,她是愛你的,她比我更加堅強,更加執著啊!她不是我,若然你把她當做我的影子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她是獨一無二的!所以……活下去,回到她的身邊,告訴她,在你心裏駐足的人到底是誰。就算殘廢了也沒有關係,隻要你還活著,她要的是你這個人,就算是你殘廢了,她還是會對你一心一意的,你應該明白,這就是你的女人,這才是你的女人!”
寂月沉默著,看不出心裏的想法。
“亓槿……”說完了寂月,又看向了亓槿,可是卻沒有再說下去。
亓槿微微歎息著,道:“如果你想說的是那些的話,那就不用說了,我都明白的。”
“我搞不清楚你的想法,我對你無話可說。”雲徹說完這句話就閉上了眸子,再也沒有多說一句。
亓槿不知道這是不是說明了他跟寂月在她心裏的位子,她要寂月活下去,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可是對他卻無話可說。無話可說是不是意味著他對她什麽都不是呢?
亓槿靠在床頭,緩緩睜開了眸子。他自以為明白雲徹,了解她每一句話的含義,可是唯獨那一句不能夠解讀,即便猜到了她不在乎他,可還是不能夠完全明白那句話的含義,她說這話的時候到底是懷了怎樣的一種心情呢?是討厭,還是無所謂?沒有答案,可是他不想去問雲徹,他怕真的從她的嘴裏明明確確地聽到那樣絕情的話語。
他之所以救下寂月是因為對於雲徹而言寂月是很重要的人,所以他要救他,不想然雲徹傷心。可是救下他之後,亓槿卻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雲徹了。“無話可說”四個字緊緊圍繞在他的心頭,無法祛除。
“七王爺,我進來了。”門被打開了,梁鬱華推著寂月走了進來,而後梁鬱華便離開了,僅僅留下了寂月一個人。
亓槿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道:“你的傷勢……看起來已經好了很多,真是太好了。”
“是啊,所以我是來謝你的,謝謝你救了我。”寂月笑道,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冷漠,“多謝你,讓我們一家三口團聚了,若然不是你的話……我的孩子可真的就要沒有父親了。”
“哦?真的嗎?那真的是恭喜了。”亓槿一愣,笑道。
“你去看過雲徹了嗎?她怎麽樣了?”寂月突然問道。
“啊?哦……我還沒有去看過,不過聽說她沒有生命危險,隻是暫時昏迷不醒而已。”
“是嗎?那真是太遺憾了。我還以為你舍命去救徹兒是因為對她……抱歉,看來是我誤會了。我隻是來謝謝你而已,那麽,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寂月說著便要轉動輪椅離去。
亓槿心裏是有些芥蒂的,畢竟在自己心愛的女人心裏,重視的是這個男人,而並非是他。
“等一下……我……”亓槿突然間開了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跟鬱華打算從此隱居山林了,所以在離開之前想要來謝謝你,順便跟你說幾句心裏話。”寂月沒有回身,聲音中卻透著蒼涼,“徹兒的話讓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但是去救徹兒我是絕不後悔的,能夠聽到徹兒那番話,我就知道她想了很多,並且已經放開了。她說得對,我們從未開始過,所以不需要斬斷。但是,她是我深愛過的第一個女子,我是不可能完全我那個她的。而鬱華則是我今生唯一的溫暖,是要我用盡後半生去愛也覺得不夠的女子。所以,最終我還是選擇了鬱華,我知道,從一開始我跟徹兒就是不可能的,你懂嗎?”
亓槿沒有說話,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但是你不一樣,從今以後,徹兒就拜托了。隻有將她托付給你我才能夠安心,鬱華她才能夠安心。”
亓槿一愣,沒有想到寂月竟然是為了說這個。“可是……”
“什麽?”寂月疑惑地問道。
“我於她而言,什麽也不是。”亓槿苦笑道。
“是還在對那句話耿耿於懷吧?”寂月突然間笑了起來,“就是因為太想要知道,所以覺得自己知道的還是太少了。就是因為看得太深,所以才會看不清楚。就是因為有太多的話想要說,才會無話可說啊!難道你還不明白她的心思嗎?難得誠實了一次,你就應該老老實實地接受啊!”
“這……是什麽意思?”亓槿仍舊沒有聽明白。
“徹兒難得說幾句實話,你竟然就不懂了嗎?”寂月無奈地搖了搖頭,“她自以為說了很多實話,她自以為什麽事情都在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實際上卻並非如此。並不是以前都是假話,也並非一直以來都扭曲了自己的心意,隻是她掩蓋了自己真實的心意而已。她擅於看人,並且對別人做出精準的評價,隻有混雜了個人的情感的人才會看不清楚,這一點就是連她自己也沒有發現。”
亓槿蹙眉,沒有說話。
“還是不懂嗎?”寂月歎一口氣,道,“就是因為對你多了莫名的期待,在對你的評價之中混雜了自己的期待所以才會不知道該怎麽說,所以才會無話可說啊!這下子明白了吧?”
“你是說,徹兒她對我……”亓槿不敢置信地問道,“她對我……她對我……”
“我們把她托付給你了,你就好自為之吧!”寂月說著便推動著輪椅出去了。
亓槿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夠回神,至今他還是不敢相信寂月所說的話,若真的是那樣的話,是不是也就是說他可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