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蓮花庵
王然隱隱的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努力地睜開眼,迷迷糊糊的看到幾棵鬆樹,眼前的景象嚇了她一跳。她以為自己還沒有醒,身邊的一切都像在夢裏一樣。她爬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到石頭邊,把身子重重的放在上麵,心都提到嗓子口了。待她回頭觀望四周,不遠的高處有一座半新不舊的寺廟。不,不是寺廟,她見過這個建築物——在夢裏,是尼姑庵。尼姑庵!她被這三個字驚出一身冷汗,剛剛還暈暈乎乎的腦子一下子變清醒。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麽——她在哪?她覺得腿有點麻,想站起來,看看旁邊還有什麽,可是,支撐她起身的手也在抖。幾番努力之後,她站起來看到了更遠的地方,這是一座山,通往山下的路彎彎曲曲的,忽隱忽現,要是一個人走,肯定會怕的。
天邊的晚霞出來上班了!它的敬業精神很值得誇獎,可此時,然子多希望它能遲到3、4個小時,那樣的話,她還有膽量自己下山。不過,下山之後呢?如果看不到公共汽車,看不到高樓大廈那該怎麽辦?一陣風吹來,吹得然子瑟瑟發抖,這才意識到在大腿處的裙子濕了一塊,可是,為什麽會披著一件男孩子的外套?
然子把衣服整理後,懷著忐忑的心走近那扇門,輕輕叩響。她希望開門的是一位穿著現代衣服的人,就像是偏遠山區文物保護的工作人員,千萬千萬不能像夢裏的一樣,出現一位女尼姑。
“施主。”果然就是夢裏的,雖然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可這分明就是夢中的人。然子本來還有力氣支撐等門開了就問問怎麽回家去,當師太站在她麵前的時候,她懵了。
“施主,有什麽事進來說。”師太引然子進了庵堂,並安排了小一些的尼姑照顧然子。
房間裏,所有的裝飾都不像是現代的,至少她不認識的居多。她傻傻的坐在床上,看著一位皮膚白白的姑娘拿了些衣服朝她走來。看著還那麽眼熟。
“這裏的衣服都是一樣的。”然子看著‘白姑娘’手裏的衣服,又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
“施主,你是不是遇上土匪?是不是有人欺負你,怎麽你衣裳這樣不整呢?”‘白姑娘’放下衣服,走到窗戶下的盆子邊,搓了毛巾(請允許我這樣稱呼衫布)。“施主,先把臉擦擦,待會兒進去洗澡換身衣服,看你倒像是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怎麽穿著如此怪異?這件禪服你先將就著穿穿。”‘白姑娘’遞過衫布,然子看著她手裏的東西,顯然它已失去了本來的顏色。透過歲月的痕跡,現在它是變得灰灰的,毫無美感。
“施主,擦擦吧!我們這裏不比別的尼姑庵,這裏座居深山,人煙稀少,平時的糧油錢更是難見,姑娘想必是用慣了絲緞的。”
“不是的,我隻是覺得好奇,難道這就是你們洗臉用的毛巾?”然子接過衫布,覺得很過意不去。“請問,我該怎麽稱呼你?”
“師傅給我取的法號是明銘,我是這裏最小的,幾個月前才進來的。”說話間,有一個略顯幼稚的女孩子走進來。
“明銘,師傅說讓這位女施主準備準備出去吃飯了。”說話間與然子對視一下,便走開。
“明明?我覺得你應該叫白白!”然子看著她笑起來,莫名的覺得她很親切。明銘也跟著笑起來,拉著然子向裏屋走去,其實所謂的裏屋就是用一塊布做的簾子將裏外隔開,連門都沒有。
“我剛開始也覺得奇怪,不明白師傅為什麽要給我取名叫‘明明’,後來師傅解釋過我才知道。其實明銘是兩個不同的字,不是‘明明白白’的‘明明’。第一個是‘明白’的明,第二個是‘銘記’的銘。”說話間她們已經在木盆邊試水,倒水的小姑子行了禮便出去,然子向她點頭以示答謝。
“怪不得,我說怎麽還有這樣的名字。哎,對了,你不是說你是這裏最小的,那剛剛來的那個怎麽比你還要小呢?”
“那是我師姐,她從小就在這裏了,現在夥房做事。世事無常,我家本是做小本生意的,衣食無愁,可是天有不測風雲,就在前冬我家鋪子被強人占了去,爹娘不知所蹤,我拿著僅有的一點盤纏投靠了這裏,師傅見我可憐,無處可去,又一心皈依佛門,便收了我留在庵裏。”
無心說事有心聽。然子覺得她無父無母依然過得很好,而自己雖有萬貫家產卻父母不和,姊妹不睦,不知不覺啜泣起來,心想著自己莫名其妙的來此,又不知道怎樣才能回去,隻希望師太能收留她,好歹有個安身的地兒,暫且留在庵裏再做打算了。
晚飯後,庵裏的師太安排然子和明銘睡一起,讓本來和明銘睡的明書睡到了明文的房裏。晚上這裏比不上家裏,白天空氣好,所以顯得夜裏更寒涼。桌上蠟燭微微的光照的人黃黃的。安靜的時候,然子才發現,自己很孤單,很孤單。白天看著很小的屋子,此刻竟顯得碩大,空曠。床板硬硬的,好像夢中睡過的一樣,她對這裏並不陌生。然子爬到床上,給自己蓋上被子,等明銘進來再睡,恐怕睡不著了吧!她有個怪毛病,隻要睡慣了一張床,突然換一張床,便很難入睡。吱呀~明銘端著茶壺走進來。
“姑娘。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你是哪裏人?又怎麽會來到這兒,這裏可是深山啊?”在夢裏,她在一片草地上收到過一封信,信封上寫著‘唐若蕊收’。那時,她很愛幻想,整天想著自己是江湖小說裏的人物,總能夠幫助主人公化險為夷。她不知道,幾年後,夢中的幻境,就是她現下逃不出的地方。
“明銘。你知不知道現在的皇帝是誰啊?這裏隸屬於哪個省市?”她們對對方都充滿了好奇,一直聊到丙夜。
4月28日周日下午
朱晰接到然子的電話後,就一直找機會從家裏逃出去。自前天發生那件事後,下午回學校上課,被光明頂痛斥一頓,晚上回家又被父母嘮叨。心裏想著真是冤枉。原本想和然子解釋清楚他們之間的誤會,哪知道半路殺出於萱,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反反複複一宿未眠,早上昏昏沉沉的起床後,接到然子的電話,精神立馬就來了。
他換上幹淨的衣服,又拿了些錢。打算買個禮物當麵送給然子,一來取悅然子,二來也讓她們姐妹不要再誤會,也好讓她們明白自己喜歡的是誰?想著想著不覺笑起來。朱晰看看時間,才8:50。曹姐可能出去買菜了,這時候出去也沒法和曹姐打招呼。急的他坐不住,站不住,最後他還是決定留一張紙先閃人比較好,當他手握鎖柄的時候,頓時傻了。
“是誰把門鎖了?”他朝門吼道。可惜隻有他自己聽到而已。
“還是走窗戶吧!幸好是2樓,不算太高。踩著一樓的牆邊就下去了。”想著便回自己房間,拉開窗戶,又傻了。
“是誰在這裏種花的?”他看著樓下的花,一臉無奈。原本這裏是一片草地,不知什麽時候變成這幅樣貌。種花就種花唄,還種的稀稀疏疏的。就算跳下去死不了,也髒死了。在等待中徘徊了將近1小時,曹姐回來了。朱晰發揚了唐曾精神和曹姐消磨了10分鍾,才騙過曹姐從家裏跑出來。他跑到附近的商場裏,找遍了每一層,都沒看到要買什麽合適。結果在一處轉角的店裏,看到了千形萬狀的瓶瓶罐罐,裏麵還存著五顏六色的水,燈光一照,甚是迷人。他走進去,店員介紹了一些香水給他認識。他原本是看著好看進去的,當得知是賣香水的,便失去了興奮勁。
“買了送媽媽很好的。”店員指著一款白色的香水說。
“我要送的是學生,作為禮物的。這些恐怕不適合。”
“是生日禮物吧!我們這裏有適合學生的,這款‘醉美小姐’是茉莉花香調製的。含花香精油可以提神。你們學習很辛苦的,看書看到很晚,累的時候,打開香水聞聞,多好。”店員拿出一瓶淡黃色的香水給他聞。
“可是這個瓶子不好看,有沒有其他瓶子?”
“到這邊來選吧!你選好了我幫你重新灌入。”店員引他到另一邊,台子上的小框裏各種各樣的瓶子,看得人眼花繚亂。
“就這個‘藍色的冰淇淋’。”朱晰拿在手裏的瓶子很像夏天吃的蛋筒上半邊,上小下大。接著店員拿著‘藍色冰淇淋’走到中間的架子上,對準其中一個瓶子的底部,然後打開閥門,香水就從大瓶流到‘藍色冰淇淋’裏。
午飯前,朱晰回到家裏。他父母還沒有回家,他先謝過了曹姐放他出去,然後就回自己房間等著他父母回家。然子約他的時間是下午2:00在公園入口的第3把椅子旁見。飯後,等他的父母都上班後,朱晰又求著曹姐放他出去,曹姐當然不肯。朱晰死皮賴臉的煩著她,曹姐沒轍了,就放他出去,並囑咐說晚上5點前必須回家,朱晰答應著跑出去。他能想象到然子看到他的喜悅,甚至是他們在街上牽手的樣子,那完全是一副甜蜜的畫麵。
石山公園,王然已經在那裏等他。和她一起來的還有於萱,他們三人不清不楚的關係,從高一走到高二,眼看高二都要結束了,王然很想把他們的關係也理清楚,該結束的就讓她結束。
“你怎麽也來了?”
“有些事,我想我們三個應該當麵說清楚。”王然替於萱回答。
“那,去那邊坐下吧!正好,我也有事想說清
楚。”三人一起坐到石凳上,王然坐中間,左右各是朱晰和於萱。
“這個送給你。”然子接過朱晰的香水,心裏多了一份安定。
“那我的呢?”
“我沒想過你也會來,再說,我送你這個不合適。”
“有什麽不合適,以我們的關係,難道我不能接受你的禮物嗎?”
於萱說出這句話,朱晰第一反應就是然子的態度,看她不言不語,朱晰連忙解釋:“於萱,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一直當你是妹妹。我喜歡的一直是王然,所以,我對你好完全是出於一個剛剛對妹妹的照顧。”
“妹妹?怎麽你以前不說,你喜歡我不用藏著,我喜歡你……”
“對不起,讓你誤會是我不對。”於萱跑到他身邊,拉住他胳膊,央求著。看到她這樣委屈,朱晰把想好說的話全部咽下,一個字也數不出口。
“朱晰,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你能不能自重一點。”然子終於忍無可忍。
“不能。我喜歡他,有什麽不自重?你才不自重,你忘了你說過的話了嗎?王然。”
“於萱,你先放開我。”
“不放,你對我說過,你也喜歡過我的。”於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隻要能挽回朱晰,說什麽都不重要了。然子望著朱晰,等待他的解釋,他卻不說話,隻顧和於萱在那裏推搡。
“看來她說的是真的。”然子用平靜的語氣反問告訴自己,心裏卻不能接受他的背叛。可這算什麽背叛,自己什麽時候答應做他的女朋友,他又什麽時候承諾是自己的男友?大家不過是在一起吃過飯、看過電影、聊過天而已。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你為什麽不解釋?”然子第一次擋著他的麵失控,她恨這樣的背叛。
“沒什麽好解釋的,我一直給你寫信,你卻一封都不回,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真的,你相信我,那一天我喝醉酒,我酒後亂言,胡亂說的。”
“你說過你喜歡她?”朱晰不回答,然子又問了一遍:“你說沒說過你喜歡她?”
“說過。”朱晰也失控了,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是最累的那個,一麵要顧及王然的感受,一麵還要猜度她的感情,他真的太累了。每次和於萱在一起,他都能很放鬆,聽她訴說,陪她開心,從不像在王然麵前那般小心翼翼。長期以來,一直壓抑的感情終於爆發出來,隨著這一聲吼叫,他釋放了,王然也徹底誤會了。
“我說過,但那又怎麽樣?我真正喜歡的還是你,隻有你,每次都讓人難以捉摸。你能不能也學學於萱,把你的真是感情告訴我,讓我也能和你在一起輕鬆一回。”
然子從來不知道,在他心目中,還不明白她對他的感情。如果不喜歡他,為什麽要和他一起去看電影、去吃飯、去逛街?去做這些隻有情侶才去做的事。
“原來是這樣。你在怪我,那就算了吧。”是朱晰的最後一句話,讓王然徹底死了心,這比背叛還令人傷心。
“你到底有沒有真正喜歡過我?如果沒有於萱,你會不會接受我?”
“你以為我是為了報複她才接受你的?”然子看著此時依然抓著不放手的於萱,徹底軟下去。“你問問你自己,是否真的了解我。”眼淚不爭氣的流出來,她想離開這裏,離開這個人,從此都不要再看見他。朱晰見她要走開,連忙去拉住她。
“朱晰,我喜歡你,你對我說過,你也喜歡我的。”於萱張開雙手擋住他們,因為畫了眼線的緣故,臉上的淚是黑色的,再加上她仇恨的麵目,讓人看了異常恐怖。“你這個騙子,你那天是怎麽對我說的,你說你不喜歡朱晰,你對他沒感覺,你討厭他。討厭他的脾氣,討厭他的性格,討厭他的樣子,你說在你心中我最重要。那現在這又算什麽?你到底是在玩我還是在玩他?”她拉住朱晰的手臂,努力的爭取著,她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充滿了委屈和無助。朱晰看到她的眼睛不禁打了個寒噤,這對眼睛和然子一摸一樣,深深地,黑黑的,能一眼將人看死,叫人不敢直視。“朱晰,我喜歡你的樣子,你的性格,你的脾氣,你的一切。我一直都是喜歡你的,你知道的,你知道的。”
“可我已經有你姐姐了……”朱晰話還沒說完,就被於萱打斷了。
“她不是我姐姐,她媽媽搶走了我爸爸,逼死了我媽媽。”
“你閉嘴。“然子對於萱吼到,她這輩子最恨別人扭曲事實,搬弄是非。更加討厭有人侮辱她的父母。
“我幹嘛聽你的。聽你一次我沒了男朋友,聽你媽媽一次我沒了爸爸。你們還想幹嘛,還要弄死我嗎?難道你們忘了,我媽媽會在天上看著我,隻要你們敢對我不利,我媽媽一定會去找你們的。你怕嗎?”
“你是瘋子,你就是個瘋子。你要嫌棄我家,你滾,滾出去,有本事你就出去。”
‘啪’的一聲,然子打開她拉住朱晰的手。這一下,她有些後悔了,打得太重了些,她看到於萱手背上都紅了。這是她第一次動手打她,她卻哭了,沒聲音卻淚流不止。朱晰看見於萱被打,心中有些責怪然子下手太重,接著看見她哭也不敢再沒說什麽,而是從背包裏掏出濕巾給於萱。於萱趁朱晰伸手的一刻將他的手按在自己的手中。
“夠了。夠了……”然子轉過身去,準備再次離開,卻被朱晰拉住。往前走不行,往後退她不願意,她拚命的想甩開他的手,卻越掙紮就被抓的越緊。即使那樣疼,她還是拚命的掙紮,拚命的想離開。她越是這樣,朱晰越是不肯放手,他心裏知道,隻要手一鬆開便很難再握住然子的手。他想用盡力氣一把將她拉回去擁入懷中,讓他的體溫平複她急躁的心。就在他用盡力氣拉她的時候,胳膊一陣劇痛,眼前閃過一道人影,接著就不見了然子。
“你幹什麽?你瘋了嗎,幹嘛撞我。你讓開。”朱晰發瘋了一樣的對於萱咆哮,甩手推開她。“那下麵是石階,你想殺你姐嗎?”聽到他這麽說,於萱才頓時明白,剛剛的一切就像夢遊,全不是自己的意識能控製的行為。
20米的階梯下,有一個姑娘靜靜的躺著。
山上的空氣清爽度堪比純氧,離開喧囂的城市,這裏就是氧吧。青山綠鬆,遠山延綿起伏。白天太陽一出來,灼熱感慢慢襲來,夜晚,深露沉沉,溫度驟然下降,真是活脫脫一個晚穿棉襖午穿紗。
若蕊住在庵裏,明銘找來一件自己穿過的禪服給她,她也不嫌棄,洗了一遍,整日穿在身上,體會一把別樣人生。每天早上她們誦經、早課、焚香、掃塵等工作時,她就在外麵看,偶爾也會幫明銘掃掃地、打打水。在庵裏,她學會幫明銘切菜,砍木頭,洗衣服,這些活,她用來打發時間,做的津津有味。
每日晚間停下事情,對親人的思念就湧上心頭,隨風吹來,一陣陣催人淚下。
“又在想家了?”明銘問她。
“嗯。在這裏住了好些天,一點辦法也沒有,不知道怎麽回去?”
“你不是說你來過這裏的,難道你一點都記不起回家的路?”
“我隻是覺得來過這個尼姑庵,卻不記得是怎麽來的。”
“算了,想不起來就先住下,我好久沒見過山下的人,你在這裏還能陪我說說話。”明銘想安慰她,卻不見她再說話。“要不,你明天陪我下山去買些香燭吧!“
“你可以下山嗎?映空師太允許嗎?“
“就是她讓我下山去買的,一起吧!順便看看能不能記起回家的路。“
“也好。“若蕊躺在床上,漸漸睡去。
天還沒亮,明銘喊起唐若蕊,二人整理好掩門出去。她倆一人挎一個竹籃,若蕊見山上好多野兔,不停的追它們,跑得累呼呼,大汗淋漓。
“你追不上它們,快過來歇歇吧!下了山,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兔子,怎麽還有灰色的,黑色的,它們不該是白色嗎?“
“這是野兔,管它什麽顏色,抓到又不能吃。你過來。“
“什麽事,這麽神秘?“
“你要保密,等會進了城,我們買兩個包子吃。“
“那你錢夠嗎?包子好貴的吧!“
“放心,我有小金庫。繼續走,你籃子呢?拿著走啦!“
“嘿~你等等我,我都好久沒吃過肉了。“
“你小聲點,你怕別人聽不見嗎?“
“這裏除了我們,還有誰?瞎擔心。“若蕊衝到她身邊,挽住她胳膊。
“你沒聽過:舉頭三尺有神明嗎?說不定,菩薩現在就在你頭頂,等一下來找你也有可能的。“
“咦~你說的好嚇人。“
“知道害怕就好,打死不能說啊!“
“放心,我知道。“
她們沿著淒涼的官道一直走到盡頭,遠遠看到有官兵站在城門下,應該是哨兵。待她們走進,若蕊好奇地看著他們,他們卻見怪不怪,一副毫不相幹的樣子。
“他們怎麽不檢查我們帶的東西?“若蕊問明銘,這和電視裏看到的不一樣啊!
“幹嘛要檢查我們東西?你是閑的發慌嗎
?“
“沒有啦!這裏好大。這裏是哪裏?怎麽這麽漂亮!“
“臨安城口,今天沒機會了,等下次我們早點出門,我帶你去東大街,那裏才漂亮,我去過一次,比這裏可繁華多了。快看,包子鋪,你去買。“
“可我不會。“
“買東西都不會?呐,給你四個銅板,買兩個。“若蕊拿著銅板,前前後後看了又看,這是這個時代的特製錢幣,上麵有很醒目的四個大字‘淳祐通寶’。
她走到鋪子前,把銅板交給老板,老板打量她一眼,包兩個包子給她。
“你是哪個庵裏的小尼姑,竟然敢吃葷?“
“我不是尼姑,隻是借她們的衣服穿穿而已。謝謝老板。“她接過包子,一溜煙跑走,生怕被人看見。有一件事,她還不明白,‘淳祐’是哪個朝代,她竟然一絲記憶都沒有,或許,是自己看錯那些繁體字,曆史上根本就沒有這兩個字的年號。
“買到啦!快吃吧。“
“等一下,等出城再吃。“
“涼了就不好吃了。“
“你要不想被人當街亂棍打死,就聽我的。“
“有沒有那麽誇張。“她想起剛剛那個老板的樣子,似乎有點可信。”聽你的,你蠟燭買好了?“
“都齊全啦!回吧!“回去的路上,若蕊一直惦記著竹籃裏的包子,直到她們走到人煙稀少的地方,明銘才拿出來吃。
“終於能吃了。餓死我了。“
“你前麵為什麽又把包子放進竹籃裏不吃?“
“我怕被人亂棍打死。“
明銘捂著嘴笑。
“你笑什麽?“
“我騙你的,你還真信了。哪有人敢當街行凶,我不過是怕被人說閑話,才說那些唬你。“
“好啊!你又說誑語。等晚上再和你算賬,現在我要補充體力。“她們吃完包子,走了一會就到了山下,在茶館略作休息,接著往山上爬。
“明銘,你們多久下山一次。“
“不一定的。上次還是去年,要是遇到有人捐香燭,我們就很少下山。等香燭用完了,師太自然會派人下山買。“
有一幅畫麵是這樣的:漫山青鬆和綠草之間,有一條羊腸小道,曲曲折折,繞過鬆柏,繞過岩石,若隱若現。在那條小道上,有兩個穿灰色禪服的身影,她們一會兒彎腰一會兒抬頭,停停歇歇,點點滴滴向上移動。在她們頭上,是一片萬裏無雲的蒼穹,陽光透過樹梢,直射山林。映照的樹影明暗交接,參差不齊,俯瞰其上,像觀水中倒影,那般寧靜、祥和、安逸……
人生有時就像一幅畫,少畫一筆是簡單;多畫一筆是繁華。簡單,還是繁華,取決於那位畫者。案底畫完之後,需要上彩,多繪一點是宣揚;少繪一點是內斂。宣揚,亦或內斂,還是那位畫者。
不管你是誰,不管你去了哪裏,有一點,勢必不會改變,那就是——入鄉隨俗。
早上太陽升起的時候,若蕊端著木盆和明銘一起來到庵後麵的小河邊浣洗衣物。這條小河真的很小,寬度不過2米,卻是很長,彎彎曲曲不見頭尾。水也很清澈,偶爾能看見魚遊過來,悠悠的蕩著水草。
若蕊忍不住的問:“明銘。這條河有多長啊?我站在這兒,看不見頭尾!”
“你要是能看見頭尾那還得了。這條河源頭在距此數十丈的山頂,盡頭在山腳,河不寬,但很長,常年不枯。”
“可是這麽窄的河,到夏天也不幹涸嗎?”
“你看著不深,真真的下到水裏,怕是把你都淹沒了。”
十分鍾後,她們都浣洗好了。若蕊告訴明銘想讓她先回去,自己則在這附近轉轉,看看四周都有些什麽,也認認路。明銘幫她把衣服端回去,並囑咐她可以隨處走走,不著急回去。若蕊朝著山路走去,卻找不到那天醒來的地方。正躊躇間,看見了一塊大石頭,可不是就是那天見到的大石頭。她跑到石頭邊,回頭看看四周,原來石頭就在尼姑庵的腳下,尼姑庵還清楚地立在那裏!她低著頭在地麵上找那瓶香水,是朱晰送的香水。昨晚在床上她把事情全想起來了,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要找到那瓶香水,將來有一天回去了,這瓶香水就是朱晰愛她的證明,於萱再也不能擋在他們中間,破壞他們。就在那天醒來的地方,果真有一個玻璃瓶子,若蕊興奮的抓在手裏,那一刻的幸福天可以作證。
她擰開瓶蓋,一股淡淡的香味悠悠的升起,在身邊彌散開來。她怕水會蒸發會幹,隻是略略聞了聞就立刻合上瓶蓋,拿著瓶子坐在石頭上回味。
‘哢吧’一聲,把她嚇了一跳,回身一看,有一位長著胡子的先生坐在灌木叢裏,正看著她。她剛要開口喊的時候,老先生先說話了:“小師傅。救救我,有匪徒要殺人滅口。”若蕊看他的表情並不像是假的,倒失去了主意。“快走。別站在這。”若蕊回過神來,轉身就走,也顧不得那位先生。可剛走了沒幾米,就看到一夥人拿著刀衝過來,嚇得她躲閃不及。
“你看見一個男的來過嗎?”帶頭的一個男子問,見若蕊不回答,他又問了一遍。
“看見了。”
“往哪走了。前麵,還是下麵。”那人提著刀指著前麵,又指著斜前方一條下山的小道。若蕊見他們個個橫眉怒目,肯定不是什麽好人,要是那位先生被他們抓了去,怕是死路一條。
“往下麵去了。”說完還伸頭看了一眼下山的小道。
帶頭的那人領著眾人就要下山,旁邊一位拿扇子的人攔住說:“大哥。這小東西怕是說謊,佛家有大慈大悲的說法,她肯定是指條錯路支開我們,好去救那個老匹夫。”說完瞪著若蕊,嚇得她頭都不敢抬,諾諾的立在那。帶頭的男子看了看她,說道:“三弟多心了,量她一個小尼姑敢對我們撒謊,不要命了。況且,我們又不是要殺人滅口?”又對若蕊說:“你真的看到他往山下走了,你可知道我們剛從那條小路上來。”指著身後另一條小道。
“不敢說謊。確實看見一個人惶惶的從那裏下去。”
“什麽時候?”
“有……一頓飯的功夫。”她本想說一盞茶的功夫,可是又不知道這一盞茶的功夫到底是多久,所以就編個一頓飯的功夫,心裏暗暗祈禱,希望電視劇裏的台詞可以救人一命。
這時一個大胡子不耐煩了,對帶頭的男子說道:“大哥,別問了,再不追就追不上了,你這停停問問的倒耽誤好大功夫,頃刻,兩頓飯的功夫都沒了。”帶頭的男子想想也對,領著眾人朝小道,風風火火的下山而去。若蕊見他們一行人消失在樹林裏,趕緊轉身回到大石頭處,拉出老先生。
“快出來吧!他們下去了。”
“謝謝女師傅。”得救的盧道林連忙行禮。這裏說一下盧道林的個人信息:他字敬鬆,名為盧道林。是臨安富商,祖輩曾在中書省累官,到他父輩受黨派牽連,家道一蹶不振。盧敬鬆幼年跟隨叔伯經商,少年時就為自己賺得第一桶金,後來娶了臨安富甲一方的陸家二小姐,之後靠經營絲綢生意在臨安站穩腳,過了幾年又做上瓷器生意,二十年過去,現今家中金銀珠寶無以計數。
“我不是什麽女師傅,我隻是沒地去,暫住在山上的尼姑庵裏。您要答謝就捐些香油錢給庵裏吧!我正愁身無分文,無法答謝師太的救命之恩呢!”說著幫老先生彈去身上的泥土等雜物。
“姑娘,可知男女授受不親?”老先生見若蕊幫他整理衣服,有點好奇。
這時她才想起,古代是有這種說法的,連忙收手向後退去。“我隻是看見您身上有許多泥土,所以幫您拍拍。”
“姑娘莫怪,老夫隻是隨意說說。盧敬鬆謝姑娘搭救之恩,等我回府,立即派人送來善款。”拱手作揖。
“伯伯您客氣。您是不是要下山?剛剛那夥人下去找不到先生,知是受騙,必然回來找尋,我穿上這件衣服再好認不過了。您若躲在尼姑庵,隻怕還是逃不出賊手,倒不如從他們上來的小道下山去,想來他們也未必追得上。看這兩條下山的路一個東一個西,想必下山的出口隔的也很遠,不會互通的。”老先生見若蕊對自己的稱呼和勇氣早已另看,又見說話條理清晰,更加喜歡。於是褪下手上的戒指遞給她。
“姑娘若不嫌棄請收下,隻當是我的一點心意。”
“不用了。伯伯還是快點走吧,早一些下山就多一份安全。”若蕊推開推開麵前的戒指。盧道林見若蕊不肯收下,身上又沒有銀兩,正犯難間,看見她眉濃大眼,微微泛紅的圓臉頰,不禁想起盧月兒。
“我想認你為義女,此玉為證。如你剛剛所言,我必快走,姑娘姓名何許?”盧道林從衣服裏掏出一塊晶瑩的玉來,觀其玉形太扁平圓潤,光澤鮮美,圖紋清晰。
“唐若蕊。”若蕊看著手裏拿著的玉,隨口就說出了名字。玉上圖案,春日海棠,就像家中陽台上種的那盆。
盧道林看見她很喜歡那塊玉,囑咐道:“今日我走之後,此地你也呆不長久,來日尋我也有信物。我是臨安東街盧道林。”說完就轉身而走。若蕊看完玉,連忙跟來,喊了聲‘伯伯小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