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來到虹城的第四個月,我漫無目的的走在蒙蒙秋雨中。馬上就要到家,在回家之前我必須要好好調製好心情,不悲不哀。今天是媽媽第二次來看我,除去7月份她陪我住過半個月,想起這麽多天,她一直克製自己思念兒子的心情不來打擾我。我知道,那是爸爸故意不讓她來,也是他特意在鍛煉我,我不恨爸爸,也不怪媽媽,我明白,終有一天我將離開他們。

今天應該是個特別的日子,生活就是這樣,有時會一個月都不會發生一件事,有時候一個月裏所有的事都發生在一天裏,今天就是。上午開會章行宣布新的工作時間表,我的心咯噔一聲,裂開;下午舒玥蓉一個電話,我的心吧嗒一聲,碎落。

雨還在飄,灰蒙蒙,微微細。等一下推開門我該怎麽說?要不要先和舒玥蓉對好說詞,還是她已經先說過,或者她已經招供?如果是那樣,我該怎麽圓謊?為了替她隱瞞欺騙的可不止爸爸媽媽倆個,還有他爸爸,老實說,我蠻怕他爸爸。

我在路上慢慢悠悠的晃蕩,早回家一步就意味著早緊張一刻。其實,我是在等舒玥蓉的電話,我站在路口不願往前走,拐進去就進小區門了,為什麽她還不聯係我?難道我媽看的緊,沒時間?

“穀青青,你怎麽才給我打電話,不是說好今天一早就回複我的嘛!阿姨,您等我一下,我同學找我說個事。”電話裏傳來舒玥蓉的聲音,電話一接通,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先搶言。

“你那邊怎麽回事,現在方便說話嗎?”我躲在小區門口的治安室裏,保安大叔看我一眼然後接著看電視。

“方便,我現在在我房間裏,你怎麽還沒回來?你快回來吧,我快撐不住啦!你媽媽下午來的時候剛巧我在家,她一開門就看見我在沙發上,我當時就傻了。你懂嗎?就小偷、小偷被發現之後是什麽樣我就什麽樣。你媽媽看我那神眼,我滴天,太詭異了,把我給嚇得呀~腿都哆嗦的……”

“妹妹,說重點,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在和你打電話,你們現在到哪一步了?”

“什麽到哪一步了?”

“我說,你都是怎麽和我媽說的?你突然出現在我屋子裏,我媽難道就沒有一絲疑問and吃驚?”

“哎呀,說到這個,我不是告訴你要你快點回來,我快撐不住啦!你媽媽老是問我怎麽在這,我沒辦法,隻好說我到你這裏暫住。她又問我什麽時候來的,我不敢說我8月來這的事,我告訴她我是昨天才來的。呆子,我做的漂亮不!”

“幹的漂亮,果然還是你反應快,害我白白提心吊膽一下午。我再跟你核對一下信息,等會我進門,我媽問我你是什麽時候來的,我就說你是昨天才來的。她要是問我你的情況,我一概說我不清楚,至於你前麵在哪、去過哪裏,我統統不知道。OK?”

“OK!你快回來吧,不然阿姨老是問我,你回來,她滿眼是你,我就安全啦!快回來。”這一通電話打的,那叫一個舒暢。我回頭看保安還在看電視,沒打擾他,直接邁步朝家走去,這一刻,方才覺得:家,不再危險。

鑰匙扭開大門,媽媽坐在客廳同舒玥蓉聊天,我一進門,看見她們,發現最開心的不是我媽而是舒玥蓉。我把包放下,一下撲到媽媽懷裏,這是多年不變的習慣。

“讓我看看,你曬黑了。我一直要來看你,你爸爸不讓,這次本來他也要來的,結果臨時被喊去開會,他下次再來看你。”

“爸爸還好嗎?”

“好著呢!你怎麽樣?這裏還習慣嗎?晚上一個人怕不怕?”聽媽媽說到‘一個人’,我不禁向後看舒玥蓉,她憋住暗笑,我在心裏暗暗嘀咕:小心憋出內傷。

“我一個大男人怕什麽?沒什麽好怕的。媽媽你怎麽突然就來了,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好去接你啊!”

“我就是想來看看你過的怎麽樣,看見你好好的我也能踏實睡覺。唉!蓉蓉怎麽在這?你們一直有聯係是不是?”

“沒有。”我和她異口同聲的否認,然後遞個眼神給她,她補充說到:“我國慶節的時候和同學一起出去玩的,就剛剛給我打電話的那個同學。我們在桂林玩了幾天又去了雲南,從雲南又繞到江西,最後我們玩的太累所以就各自回家。我最近不是和我爸爸鬧矛盾嘛,我不想回去,可畢業之後也沒地方可以去,後來想起許言,才過來的。”

“你有他號碼?”

“有啊!”

“許言,那你為什麽上次說你沒有她號碼,找不到她人?”

“我……她換手機號了,又沒告訴我。昨天她打電話給我的時候,顯示的是陌生號碼,我還嚇一跳呢!”

“噢,對對對,我原來的手機丟了,所以我換了號碼。阿姨,我們吃飯吧,我好餓。”看著我媽走進廚房,她一把拽過我的衣袖。“快刪除通話記錄,別讓你媽晚上發現我們的通話記錄。”

“沒這必要吧!我手機有密碼的。”

“1218嘛!傻子都知道。”

“你怎麽知道的?你偷看我?”

“我才沒那份閑心偷看你,從小到大,你哪次密碼不設你自己生日?日記本、密碼箱、電腦開機密碼,呆子,您能有一丁點兒進步嗎?哪怕是一丁點也好啊!”看到她滿臉誇張的表情加之掐指的動作,我二話沒說,把手機掏出來。

“你贏了,看著啊,確認,你可以安心了吧!”我把工作以來的全部通話記錄全部刪除,包括與朱顏的通話,原先還一直念念不忘,猶豫不決,沒想到,動一動手指,那些可以用來回憶的記憶便一鍵清除。

“想什麽呢?”

“要你管。”與朱顏有關的文字記錄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剩。上次jiabi事件的當天,一氣之下我刪除掉與她所有的短信,事後後悔莫及,總想著還有些通話記錄。如今,連記錄都沒了,是不是該發個呆惆悵一番。

媽媽把煨好的雞湯端來,放在桌上。“你怎麽和蓉蓉說話的,你大些,不說你要照顧她,最起碼不能欺負她。你舒叔叔對你那麽好,你也不放在心上,等你下次碰到他,看我不告訴他。”

“阿姨說得對,看你敢欺負我。阿姨,這燙真鮮,我好久沒喝過這麽好喝的雞湯了。”

“你要是肯回家,我保準你天天能喝到這麽好喝的雞湯。怎麽,和你爸爸還在鬧情緒?你爸爸說你兩句也是為你好,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麵多不安全,可憐天下父母心。”

“可您和叔叔不也讓許言一個人住在外麵?”

“你是閨女,她是男孩,這怎麽能一樣!你說你二話不說,一溜煙跑了,你爸爸急的暈頭轉向,那些天不分白晝,不分黑夜的找你,自己還生病住院好些天。你倒好,一條短信,給你爸氣的,又摔杯子又摔碗,在病房裏偷偷淌眼淚。你這孩子,還是不懂事。”

“他,現在好了嗎?”

“早出院回家修養了。蓉蓉,回去看看你爸爸,他就你一個女兒,你可不能傷了他的心!”

飯桌上一陣沉默,我媽不停地給我們夾菜,我們都悶頭不語。

“媽,你什麽時候回去?”

“我本來打算明天回去的,不過看到蓉蓉在這,我想還是和她一起回去,蓉蓉你覺得怎麽樣?”

“我還沒想好。”

“蓉蓉啊!你和你爸爸能有多大仇,至於這麽多天不聯係,難道你一輩子不打算見他嗎?你告訴阿姨,你還擔心什麽,阿姨替你解決。”

我看她欲言又止,分明是想說什麽卻不得開口。“媽,叔叔給她找的相親對象還在嗎?”

“這都是什麽時候的事了!蓉蓉你不會是在擔心這個吧!那你放心吧,你爸爸早回絕那個人,他再也不會來打擾你。”

“真的?”我有些不敢確信,又問一遍。

“真的假真礙你什麽事,你吃你的飯,我在和蓉蓉說話呢!蓉蓉,跟我回去吧,給你爸爸一個驚喜。你想想,早晚一天你們都得見麵,還不如這次由我出麵,我替你們安排,是不是少些尷

尬。再說,有我在,你爸爸也不能當著我的麵說你呀!看我就淨瞎操心,你爸爸怎麽會說你呀!他疼你還來不及呢!你這樣一天推一天,推到哪一天是個頭啊!這越往後越難受,阿姨是過來人,你聽我的準沒錯。”

“我還有些事沒處理,等我處理完再回去。”

“沒事,阿姨等你,不著急。”

晚飯後,我媽洗碗我和舒玥蓉又叨咕半天,她終於下定決心回宗州。她說她要走,我心裏暗暗湧上不舍。

“還會回來嗎?”我深情款款的望著她,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時竟會不舍。

“你想我?”她表現出很吃驚的樣子,我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樣子不該如此,所以我立馬補充說:“我想念你的早飯。唉,今早領導開會說:從11月1日開始我們要施行上二休一的班製。就是說上兩個整天,休一個整天,想想都累。”

“我就說,你怎麽會想我,你現在滿腦子還不想的都是你女朋友,哈哈。”

“你小聲點。”

“我偏不。”

“沈括是嘛!”

“你——算你狠。”

我聽見我媽的腳步聲,回頭喊她:“媽,晚上要出去逛逛夜市嗎?”

“蓉蓉明天有事嗎?沒事就陪我出去逛逛,你明天還要上班,早點休息。”她給我們一人一個蘋果,然後自己拿一個坐在椅子上等舒玥蓉回複。

“我沒事,那我們出去逛逛。呆子,你在家好好休息,晚安!”她還不忘對我做鬼臉,我哪能輸給她。

“高翠蘭,看你能得瑟多久,等明天來個豬八戒一定好好治治你,看你還猖狂。”

“你們多久才能長大!”從我媽的眼神裏,我們看到濃濃母愛。

她們走後,我進房間上網。我喜歡玩遊戲,特別鍾情於殺怪、軍事遊戲。以前上學的時候總是和同學偷偷泡網吧,很多人擠在一起很吵,卻玩的很歡;現在畢了業,自己一個人玩,沒有吵雜的鬧聲,也沒了那份瀟灑。以前玩遊戲純粹是尋歡作樂;現在玩遊戲隻是為打發時間。QQ上很久沒聯係的同學,也不再聯係;經常調侃的同學,偶爾聊聊。人生突然變得好安靜、好孤寂。

很多時候,我明明想和他們說話,可他們發來的信息我實在不知該怎麽回答。我怕回答不好,他們會誤解,又怕回答太玩笑,他們不明白。漸漸的我極少與他們聯係,久而久之,我們斷了聯係。其實也不完全如此,在微博上,我會經常給他們點讚,以此證明我一直在與他們保持聯係,至少要讓他們知道:許言還存在。隻是我,很少發微博,幾乎不發。對於我這樣的極品,網絡上是這樣稱呼我的;超級潛水員。我喜歡這個稱呼。

兩天後,我開始新的工作班製,舒玥蓉也隨我媽回到宗州。今天,網點所有的員工都到齊了,現在是7:20分,我們坐在大廳等待通知。

四分鍾後,章行和尚秋爽出現,他們一到,會議正式開始。今天的會議主要是安排人員班製,隨她怎麽安排,我隻想離趙、朱遠遠的。會議上,章行宣布她已經規劃好的班製:

1.趙博陽、朱顏、尚秋爽三人一個班(甲班);

2.耿佳欣、歐陽魯林和我同班(丙班);

3.達潔和方雲一起(乙班)。

具體的工作時間是這樣的:第一天由甲、乙兩班營業,丙班人員休息;第二天是乙、丙營業,甲班休息;第三天則甲、丙營業,乙休息。如此,輪換不休,常年無法定假日。對於這樣的安排我毫無異議,很感謝上天的眷顧,讓我能遠離他們。

“現在我們和他們保安是一樣的班製,那舒莊怎麽安排?”尚秋爽問章行。

“她就不管了,說到底她又不是銀行正式員工,上麵也沒說怎麽安排她們,那我就還讓她上五休二。哦,對了,以後這樣上班的話,客戶經理就會有一個完整的休息日,那我們理財不能空著,所以,我打算讓尚秋爽在達潔不在的時候坐低櫃。上早不是說秋爽的daili業務顧問要轉正嗎?正好趁著這次整個行裏調整班製,我已經向行裏領導申請過了,行裏也批準同意了。以後秋爽就是我們所正式的業務顧問,大家鼓掌慶賀她。”在章行的帶動下,所有人都熱烈鼓掌,至於有些人在想什麽,掌聲裏應該聽不出來。

“還有一件事,你們需要注意。現在上班的時間變了,你們以後要自己帶飯,中午半個小時吃飯時間,隨你們怎麽安排。但是,必須主意一點,吃飯的時候,高櫃上必須要不少於兩個櫃台在辦業務,而且,吃飯的時間從11:30分開始,不能早吃,可以推遲時間下來吃飯。我覺得要是第一個人推遲吃飯的話,對後麵的人不公平,反正你們到時候自己看著辦吧!”

“中午半個小時吃飯能來得及嗎?上麵怎麽這麽安排?”尚秋爽開始發牢騷。

“舒莊天天不就半個小時吃飯嘛!我看她不也吃的好好的。”達潔這話像是對尚秋爽說的,又像是在和方雲聊天。反正她說完,誰也沒理會。

“你們都清楚自己的班製和上班時間了嗎?”

“清楚了!”大家異口同聲。

“好,那我們現在開始晨會。先由客戶經理來宣布昨日成果,大家歡迎。”這是一套老規矩,老到掉牙的套路。前麵的一百多個會議,天天如此,即使說到海枯石爛,也不過是那幾張卡、幾枚盾、幾捆錢、幾個目標。

很久很久之後,會議結束,章行最後一句:“今天由甲、乙兩個班上班,其他的回家。希望大家今後全力以赴,爭取創造輝煌,你們有沒有信心?”

“有!”鏗鏘有力,一些人說完回家,一些人說完進去坐下工作,這個字是散會的標誌,所以,必須有氣勢。

所有人各就各位,迎接各自注定忙碌和前麵未知的麻煩。我在乙班,今天上完明天還有,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在醫院打吊水,護士在給你拔管的時候,打開瓶蓋告訴你:患者,恭喜你,再來一瓶。不過,在自我催眠下,還是能找到些許安慰:明天,他們休息。

上午九點半,章行出去開會。尚秋爽在低櫃作業務顧問(兼職客戶經理),她在低櫃的主要職責就是幹達潔平時幹的事。章行一走,大堂就沒了大堂經理,她臨走前讓我們自己安排一個人出來站大堂。傻子都知道,站大堂多累,她倒好,拎包走人啥也不說,把難題留給我們。

不管他們誰出去,反正我不去。我們就像毫不知情一樣繼續坐在櫃台上,大概過了十幾分鍾,尚秋爽憤憤的跑過來:“你們下來一個人,大堂沒人怎麽行?”說完她繼續坐在低櫃。她走後,我們麵麵相覷,到底誰也不說話。

“怎麽辦?哪個去?”趙博陽問歐陽魯林。

“我不去,外麵的客戶不知道多難纏,我寧願在櫃台多辦幾個客戶。”他回答他。

“你在櫃台辦業務還不是要接觸他們,那跟在外麵有什麽區別?”耿佳欣反問歐陽魯林。

“差別大著呢!你是沒站過大堂你不知道,那些老頭老太不僅話說不全,還一個個口水直飛,狠得要死。”

“那你辦業務的時候不還是要和他們講話。”

“那不一樣啊!我在這裏辦業務的時候,他們已經把要辦理的業務梳理清楚了,單子填好拿來,我再確認一遍,往打印機裏一塞,完事。你們是不知道,你要想問清他們辦理的事情難比登天。”

“有沒有那麽誇張?”朱顏插話訊問他。

“就上次,我碰到一個客戶,那天也是舒莊不在,他跑來問我。我學給你們看哈!

一老頭來問‘小夥子啊,你吃過飯了嗎?’那時大概是下午兩點,我不知道他要問什麽,我還笑嘻嘻地說‘吃過了!’

那老天又說‘我侄兒晚上請我去喝酒,我今天還特意穿我女兒給我買的衣服去,這衣服漂亮,我女兒送的。’老頭說到這,我還很認真的聽,然後他又說‘小夥子,我侄兒對我好的很誒!你不知道,他從小就是我待的,在我家住了好幾年。’”

“他到底要辦什麽哩!”耿佳欣打斷歐陽魯林。

歐陽魯林一拍大腿,激動的回答:“這也是我想知道的。我後來問他‘老師傅,你想辦什麽?’你們猜他說什麽,我當時差點沒暈過去。

‘我侄子晚上請我去吃飯……’

‘你到底要辦什麽,你說吧。’

‘我侄子晚上請我去吃飯,他今晚結婚。’我說‘我知道了,你來銀行辦什麽?’

那老頭終於說了‘他結婚我就想來換些新錢。’

你們說說,這要是一天來幾個、也不多,一天遇到3個我就瘋了。老半天啊!才問出他到底要辦什麽。你說你辦什麽你就隻說唄,還非得嘮嘮叨叨搞半天,我就是穿了這身衣服沒辦法,我要是他子女,回家就關門,天天聽他這麽說,耳朵真受不了。”

“你這就受不了了。那人家舒莊怎麽天天好好的呢!”耿佳欣反駁他。

“人都是被逼的,舒莊要是能進來,你看看她還出去站大堂。你們關係那麽好,你怎麽不替她想想辦法把她搞進來?”

“要你管?”歐陽魯林碰一鼻子灰,轉頭和趙博陽說笑,朱顏也和他們湊在一起。剩下我和耿佳欣相視而笑,工作這麽久,這還是第一次和她在一起上班。我埋頭清點憑證,這時舒莊走過來,趴在耿佳欣的櫃台前,輕輕說:“親,秋爽姐說請你們出來一個人,親,你請一個人出來唄!”舒莊說完甩甩手走開,耿佳欣問我們誰願意,誰都不願意。

“你們再這樣,我可不好交差啊!那你們說說不願出去的理由,或者推薦一個最適合出去的人選。”

首先是歐陽魯林:“我已經站過大堂了,就算是輪流,這次也不到我,你們看著辦。”

“我也不行,我腿上午來的時候撞到椅子上青了一大塊,我站不下來。”趙博陽接著說。

“實在不行,我去吧!”朱顏開口。

“怎麽能讓你去,你是女孩子,別叫她們覺得我們欺負你。”這是歐陽魯林說的,我能聽懂他的意思。

“那我去。”我說的毫無底氣,我期待有人替我去,可沒人願意去。我利索的收拾好箱子,鎖上,開門出去,頭也不回,我不怕他們看出我在賭氣。要我去可以,可我聽不慣歐陽魯林陰陽怪氣的話,什麽叫我欺負朱顏?哼,真是可笑。

我站在大堂,有客戶訊問我就應聲,沒人找我我就一邊站著,樂的安靜。想想還挺好,至少可以看不見趙博陽,人生啊!處處有得有失,充滿未知。

我眼看舒莊在大堂來回不停地穿梭,像一隻燕子,我想幫她,又不知如何幫她。

“幫我複印一下身份證噢!”尚秋爽在低櫃喊,舒莊遙遙的應了一聲,遲遲不來。我看他被客戶團團圍在填單台,於是主動去拿尚秋爽的身份證來複印。我站在複印機旁,打開蓋子把身份證放進去,按‘開始複印’按鈕,一會兒一張A4紙出來,我又放進去,把身份證翻過來繼續複印。不知道我是不是紙放錯了還是身份證放錯了,A4紙第二次出來的時候,身份證-複印件是一頭一尾相反的方向。我又摸索了半天,還是弄不起來,不是這邊反了就是那邊重影,最終還是舒莊過來複印。

她印好之後折好印子給我,我按照她折過的痕跡裁下,送給尚秋爽。等我走到填單台,她從我身後走過來,還遞給我一個標牌。

“這個你帶好,不能丟。”是‘大堂經理’的牌子。

“謝謝。”她笑而不語,繼續服務。

接近十二點的時候,客戶很少很少,放槍都打不到一個。舒莊靠在填單台上,扭頭看外麵的行人,我實在無聊,也不好意思過去跟她說話,我討厭她的高傲。她靠在那邊,我就靠在這邊。靠在取號機邊,腿少受點力,也是舒服的。她可能看出我很累,慢慢走過來對我說:“反正現在也沒人,你去那邊坐坐唄!”

“沒事。”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昂首挺胸。良久,她又問:“你幾點吃飯?”

“我隨便。”我不懂她的意思,但我希望她明白,我最真實的意思是:我聽你的安排,你可以先吃。

“你爸爸中午來給你送飯吧!幾點來?”

“我今天中午買的吃。”她沒再說話。眼看十二點已到,大堂可以輪流吃飯,老實說,我真的很想先出去吃,早上來的匆忙沒吃飽,又站了一上午,肚子早就嘰裏咕嚕叫了好久。但是第一次和舒莊上班,總不能叫她讓我先吃吧!

我們在大堂徘徊好久,最後還是她走過來。“要不你先去吃吧!”

“你不餓嗎?”

“沒事,反正我每天吃的也遲,你先去吃吧!”聽她這麽說,我一刻也沒猶豫,大門一推撒丫子跑開。這一次,我謝謝她。

一個人坐在麵館的時候,回想上午發生的事,心裏默默湧現一絲失落。被他們這麽明著暗著欺負,我實在難受,再加上站了那麽久,腿也疼,氣就越大。吃完麵,我跑到隔壁的超市買了瓶常喝的美國進口飲料。付完錢一看時間,將盡12:40,立馬往回跑。

等我跑回銀行,舒莊還在大堂轉悠,她看我回來,立馬笑起來。“吃好了?”

“嗯。”我把飲料放在大堂經理台上,整理好衣服,準備上崗。她則一溜煙端起碗跑到休息室熱飯。

中午的時間簡直是折磨死人,一分一秒過的極慢,那個大堂中央的石英鍾完美的演繹了一個詞語——無動於鍾。我在大廳裏來回不停的走,從頭到尾,從左至右,不知走了多少遍才熬過半個小時。我原以為到下午兩點章行回來我就可以進去了,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她下午繼續開會,我還得繼續站——大——堂。

人少的時候,時間慢悠悠的像流水,不知不覺在流淌;人多的時候,時間閃電般流逝。時間在下午的2:13分,一群農民工組團進來,一位領隊說他們要開卡。這下事情來了,終於來了。

舒莊指導他們填單子,我則幫他們複印身份證。人多事多,問問答答,不知不覺時間過去半小時,還有一半的人在等待開卡。另一半已經辦過卡的人,舒莊正在為他們演示如何在ATM上操作卡片,我還是老樣子,站大堂、複印,因為大堂不能沒有經理。

等這一批農民工離開後,時間已經劃過3點,下午進進出出的人越來越多,時間也越容易打發。

“剛才來那麽多人忙得很唉!我覺得農民工好賺錢哎!他們一天至少200塊。”說話的是夏師傅,這裏的另一位保安。人消瘦,很精神,是一枚極具潛質的吃貨。

“剛才忙成那樣,你怎麽也不過來幫忙。”舒莊盤問他。

“咦~你是銀行的人,我又不是。他們問你的事我又不知道,我要是講錯了我不麻煩啊!”

“你這都是借口,你不是銀行的人你站在這裏幹什麽?”

“我是保安嚎!”

“你既然承認你是保安,你就要做你保安的職責,你不能幫客戶搞搞東西啊!”

“保安是保護安全的,又不是指導客戶的,他們有事找你哎,你是大堂經理你不管水管!”

“哪個講的?我不是大堂經理,看清楚,是助理。”舒莊賭氣般的立起胸前掛的牌子,上麵印有很醒目的四個黑體字:大堂助理。

“噢!對,對,他是大堂經理。”夏師傅笑眯眯的指著我的牌子,他們突然停止爭執看著我,倒搞得我始料不及。

“你說你保護大堂安全,那我問你,那天客戶吵架的時候,你怎麽不上去勸呢?”她窮追不舍的問夏師傅,夏師傅是個接近50歲的小老頭,人看著悶悶的,一開口準能氣死你。這一點,我也是剛剛從舒莊的盤問中得知的。

“客戶吵架那不是安全問題,那是你們的服務問題,客戶吵架大堂助理是不是要替大堂經理上去調節呢!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啊!”

“你就是狡辯。那你講,什麽是安全問題?”

“安全問題就是發生地震啦、海嘯啊!這些事情。”

“還地震呢?地震來了你不跑?這些事情百年都不遇。要是發生qiangjie、打架,你管不管?”

“那我怎麽管呢!那是警察的事情,我不能搶他們飯碗啊!你講呢!”

“我不想跟你講。”舒莊自己走到一邊,獨自一個人跑到填單台整理業務單。夏師傅見她走開,也不生氣,依舊笑眯眯地跟我說話。我因為對他還不了解,所以談不上討厭他,故而我們還能說上幾句。事後,我聽秦師傅說,舒莊經常和夏師傅爭執,但倆人的關係一點不壞,平時說話依然很自然。

我很奇怪,為什麽今天一天都沒看見賣保險的黃珊珊和楊元其,一直到我們下班都不見他們。現在下班比原來快多了,班製調動之後,夕會被取消,這真是久旱逢甘霖般的喜悅。

“保安師傅,下班啦!”舒莊湊到夏師傅身邊,輕聲細語。

“我做不了主,你喊裏麵櫃台的人,他們喊拉門我就拉。”

“你看看已經五點了,可以拉門了。”舒莊幾近央求的語氣還是沒能讓他拉門。最後,還是趙博陽吼一嗓子,他才拉門。

“夏師傅,以後到了五點就可以拉門的,不用等我們喊。”尚秋爽抱著憑證路過大廳,朝他說到,然後徑直走過去,走到安全門外,等裏麵的人給她開門。夏師傅聽後點頭不語,舒莊跳著跑到更衣室換衣服。我一屁股深深坐在休息室。

舒莊換好衣服出來,還是一身運動裝。她看見我跟我打招呼,我也客氣的回禮。她拎著飯盒跑出去,大廳那頭傳來她的聲音:保安師傅再見!

同樣是在更衣室裏,我告訴自己,對於今天發生的事,隻是磨練,不必在意,必須忘記。

晚上回到家,空寂寂,一點聲音也沒有。我給自己煮碗麵,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一定要堅強。然後繼續去打遊戲。

大約過了一周左右,章行要出去學習,這是上周開會時定下的,這次一共抽15個網點負責人外出學習,她是其中一個。一共學習半個月,也就是說,這半個月內,我們所沒有主事的老大,群龍無首。

章行走後的第二天,是我的第二個班,和達潔、方雲一起。如果按照原先的樣子,大堂應該是櫃員主管站,可我萬萬沒想到,這次又是我。

早上方雲在大堂服務了一個小時之後,跑來找我。“許言,你這筆業務辦完不要喊號了,出來站會大堂,換我進去打報表。”我老老實實出去站到下午2點,之後她出來換我進去辦業務,還沒坐下半小時,她又來找我。“許言,你等下出來換我進去,我要查憑證。”

以後凡是她和我同在一個班,她都有各種借口找我出去。“許言,我要進去跑批。”“許言,我要進去做反洗錢。”“許言,我要……”每天,她隻要一開口說‘許言’我就頭疼。相比較我第一個班,實在是簡單多了。是和歐陽魯林他們一起,老樣子,一直是我站大堂,從來沒有借口,就好想我在他們眼裏天生就是站大堂的命。

簡單說,章行不在的半個月裏,一直是我在站大堂。這些日子我看清他們,也看清職場。所有這些委屈我沒向任何人說,這些難受我告訴自己必須忍受,我不能一直背負靠關係進來的名聲,我不想被他們看扁。才站大堂那幾天,每晚回到家,我就像死了一樣,癱瘓在床上。不想動、不想吃。

漸漸站的時間多了,也就習慣了。短短半個月裏,我認識了兩位新朋友,一位是爸爸公司裏新來的保險員——黃珊珊;另一個是國興保險公司新來的保險員——楊元其。說到他們倆,和他們在一起,我羞澀的樣子簡直不忍直視。每次看到他們那樣大大方方地與客戶推銷產品,與客戶之間順暢的交流,我自愧不如。孔聖人說的對: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我找到老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