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早在庫車一來,章行就回去了。秦師傅等庫車離開,也回家,最後網點隻剩下他們三個整理票務之類的憑證。
朱顏和趙博陽坐下,在等服務員上菜的期間,朱顏告訴他,說她自己想報名競爭業務顧問。
“為什麽?”趙博陽不解,她才來不滿8個月,憑什麽競爭。
“我們的關係一直都這麽不清不楚的拖著,我不想這樣。你知道嗎?我會瘋的。我每天在她們麵前都極力掩飾自己,我生怕一不小心說錯一句話、一個字。就連平時看你的眼神我都怕出錯,我甚至連做夢都怕喊出你的名字。”
“就算你能當上業務顧問,這對我們的關係又能怎麽樣?”
“我可以調走。正大光明的調走。”
趙博陽疑惑的看著她,問:“你什麽意思?”
“我想正大光明的愛你,坦坦蕩蕩的露出我對你的關心。隻要我離開城南支行,不管去哪個支行,都可以。在那裏我不需要掩飾我有男朋友的事實,當別人問我的時候,我也可以很自豪地說:我正在甜蜜的戀愛。我想像做賊一樣,整天偷偷摸摸,我是正常人,不是電視劇裏的地下黨。”
趙博陽不吱聲,或許這一段地下情,一開始就不該存在。如今他進退兩難,焦頭爛額。
“我不逼你,我等你。”
“我愛你。”這也許是趙博陽此時唯一能為朱顏做的。
臨近除夕還剩8天的時候,楊元其找到我,問我第二天有沒有時間去老年公寓。反正我也休息,去就去吧!今年的最後一次探望,我可不想他們看不見我的身影。
我跑去問舒莊,正好星期六她也休息。“舒莊,明天去敬老院,你去嗎?還剩8天,再不去來不及了。”他們一直稱之為‘老年公寓’的地方,其實就是一家比較大的敬老院,隻不過這個敬老院的名字比較高端大氣上檔次,直接就五個字:市老年公寓。
她掐指數數,心裏一定仔細算過才說:“明明還有11天,除去除夕下午和大年初一放假,還有整整11天。”
“你算的是什麽日子?”
舒莊如夢方醒,反問我說的是什麽日子。
“我說還有8天就要過年了,我們明天是不是要去一趟敬老院!”
“對,我已經知道了。本來想昨天告訴你的,結果一忙就忘了。”
“行吧!明天早上10點我還在門口等你們。”
“你幹脆加入我們,省的哪天一不小心丟下你。”
“我才沒那個閑情逸致,我就是無聊湊湊熱鬧,不說了,那邊喊你。”
孫益民招手把舒莊喊去,讓她去問高櫃拿些打印紙。顯然舒莊已經忘記他有未婚妻,她依然想在他麵前留下一個完美的舒莊,一個美好的印象。
他這次來城南支行交流學習,說是指導業務,其實不過是下來頂替達潔的日常工作。城南支行的業務量和存款額確實排在市行前幾名,不過這個網點不對外辦理對公業務,所以讓孫益民來指導工作,完全是為了完成上麵的指示。一套龐雜的對公程序,從開戶到核查再到日後維護工作,全指望一個短短來指導15日的孫益民開展,這簡直就是神話。好在,明白這個道理的章行也沒把他看的多重要,不過既然是上麵派下來的,那下麵總得表現好。
舒莊把單層打印紙卷號,端端正正地送到他麵前,“是這個嗎?”她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與他說話的機會。
“可以,謝謝!”
“不客氣。”她不值得還能說什麽,可她不想走,就想站在他麵前。
“還有事?”舒莊搖頭,但腿就是不動。“聽說你談男朋友了,真的假的?”
舒莊瞪大眼睛看著他,連連擺手說沒有。她覺得臉燒的難受,一轉身跑到前麵,借給客戶取號的機會透過電子屏看看自己的臉。
秦師傅拿舒莊打趣:“在這邊照又看不清,到裏麵去照。”她捂住臉不說話,笑著走到我那邊。
我問:“怎麽今天孫益民來上班?”
“秋爽姐和他調班的。”
那一件事我猶豫好久,終於沒忍住,我差點就要說出來‘你上次告訴我你喜歡孫益民,是不是他?’還好,我說到一半,忍住。
“告訴你什麽?”她問我。
“算了,還是說吧。你以後不要把我和黃珊珊拉到一起,我覺得我對不起楊元其。”
“那你就是心理默認你還是喜歡她的,隻不過是怕楊元其生氣。”
“不是,我不喜歡她。”
“那你問什麽不接受她?”
“你管的真多。”我說完,舒莊不再言語。我以為是太忙的緣故她才沒有理我,結果我錯了,她一整天都沒主動找我說話。
因為知道她和孫益民的關係,所以我時不時留意觀察他們。我發現舒莊不怎麽稱呼孫益民,不喊他名字,也不喊他哥,如果要交流的話,也隻是走到他麵前微笑著直接說話,感覺很親切。這是舒莊對孫益民。孫益民喊舒莊的時候,像我們所有人一樣:“舒莊。”
想起離春節還有一個禮拜,是不是等下次上班的時候,要去和章行請假了。我撥通沐金枝的電話,想尋求點意見。
“媽媽,我明天要不要去和我們領導說過年回家的事?”
“說也能說,遲早都是要說的。你說話的時候態度好點,人家畢竟是你領導,即使你家世再好,也要照顧你們領導的感受。我上次給你送飯的時候,看見一個女的,應該就是你們行長,我本來想去跟她打招呼,結果她看到我也不說上來知乎一聲,扭頭跑進去。我看她官架子挺大,你一個人在那邊不要得罪她們,有事回來跟我們講,知道嗎?”
“你這麽說,我問你個事。上次你給我送飯,接你飯的人是男的女的?”
“女的,和你差不多大,長得一般,不過個子挺高。”
“哦。”
“怎麽了?”
“沒什麽,我就想知道是誰,以後心裏有數。”
“這就對了,凡事注意點。那你哪天回來,29回來吧,我讓董新喜去接你,你爸爸也就在這幾天休息。”
“我想30號上午回去,這樣能再後麵多休息一天。”
走在超市裏,人擠人,擠的我一身汗,羽絨服已經被我仍在手推車裏,再脫下去,就著能穿寸衫了。從牛奶區轉到食品區,我拿下許多,手推車已經琳琅滿目。我在算還差什麽,忽然一人嗖的一下站在我麵前,把我驚出一身汗。
“許言!”看了幾秒,我才認出來,是沈括。
“你怎麽在這兒?”他很興奮。
我問:“你也是一個人?”
他回頭指著後麵一個女孩,我很驚訝,他看出來,跟我解釋:“第一次見麵,今天相親。她說坐在飯店太尷尬,不如到超市逛逛,順便買些年貨。”我看得出他情不甘心不願。
所以我又問:“你和舒玥蓉……她聯係過你吧。上次我回去,她親自告訴我會和你聯係,所以我……”
“有些事不能強求,這不能怪別人。”看他這麽說,我以為他已經知道了杜金的事,我比他還緊張。
“你去找過舒玥蓉?”
“沒有,我根本不知道她住哪?”
“那你們,分手了?”
“應該沒有……”
“那你為什麽背著她出來相親,還和別人一起逛超市?”也許是我分貝有些大,嚇到那個女孩子,她回頭看我,又看沈括。
沈括朝她喊:“我朋友,我們說會話,要不你自己先去找吧!”女孩子微笑點頭離開,這裏又剩下我們倆個。“這是我媽媽的意思,我不想讓她生氣。我隻是出來和她見一麵,又不會在一起。”
“她知道嗎?”沈括不說話。“舒玥蓉知道你這麽做嗎?”
“不知道,我沒告訴她。我覺得沒什麽好說的,這隻是應付,不過是一個過場,今天過完,我隨便找一個借口,剛才那個人與我沒有一絲一毫關係。”
“你自己決定吧!你們的事,我不想插手,不過你千萬別讓我知道你欺負舒玥蓉,不然有你好看。”
“幫我一個忙。”我點頭,他繼續說:“過年你回去的時候,順便提起我,就說你看見我和別的女孩在一起,我想知道,她心裏究竟還有沒有我?我和她已經很長時間沒聯係過,我打過去她不接,隻給我回短信,而且總是說不了幾句就不說了。她到底怎麽了?”
“你們的事我不想插手,她會找你的。我還有事,趕著去敬老院,先走了。”最後我像賊一樣閃過,連頭都沒敢回。等我打車到敬老院的時候,楊元其已經在那裏等我。
就他一個人在門口,其他人都已經進去。我們拎著大包小包走進去,穆阿姨正在接受一名女誌願者的服務——剪指甲。
“穆阿姨,你好!”我朝她喊,她歪著頭笑。“這個放在裏麵,等你弄好了,自己進去拿。”因為來這裏來的太多次,這裏的老人我大概也都認識,所以誌願者們要做的事,我也都清楚。
今天太陽正好,我和其他人一起把被子抱出去曬,不知不覺一上午就這麽過去了。中午吃飯的時候,我還是沒看見舒莊的身影,難道她沒來?
“你知道舒莊來沒來?”我問楊元其,他坐我旁邊。
“應該沒來,沒看到嘛!她很少不來的,估計是有事。”
沒從他那裏得到消息,始終心神不定,終於我還是沒耐住,給她打了電話。
“你怎麽沒來?”我劈頭蓋臉直接問,似乎忘記她對她對我不理不睬的態度。
“我在上班。”
“你今天不是應該休息嗎?”
“呃……臨時調的,我明天休息。你好好照顧他們,我這邊很忙,沒事我掛了。”她真是雷厲風行,說掛就掛。
“是舒莊?”穆阿姨在對麵探頭問。我點頭,繼續喝湯。“她和男
朋友約會去了吧!”我差點噴出來,還好反應快,吐在地上。
我擦擦嘴,咳嗽兩聲問穆阿姨:“您早前不還跟我說,舒莊男朋友是楊元其,楊元其在這兒呢!她和誰約會去?您想多啦,她今天上班,下次來看您,她還托我好好照顧你。”
楊元其長大嘴巴盯著我:“你說什麽?我什麽時候成她男朋友?”
“穆阿姨說的,不是我說的。”我知道他和舒莊一點關係沒有,不過我就是愛整他,誰叫他一直把我看成情敵。看到他吃驚的樣子,我內心像盛開了花,果真是老天張眼,也讓我嚇你一大跳。
“不是我說的,我可沒說過你是舒莊男朋友。小許,你不要順便賴我哦。我記得舒莊男朋友明明是小鮑,你們沒看見,小鮑今天也沒來?”
“穆阿姨,您上次明明不是這麽和我說的。”我極力狡辯,這不是狡辯,是事實啊!
“許言。”楊元其一聲喊,把我嚇得立馬站起來,瞬間躲在我旁邊小戴後麵。“你出來,咱別傷害無辜,男子漢一人做事一人當。”
“我什麽也沒做,當什麽!”
“你造我的謠,毀我名聲,還說什麽都沒做?你出來。”
“這是誤會,赤裸裸的誤會。穆阿姨,您可害死我了,您快解釋解釋,您上次明明說他……”我伸手指楊元其,“和舒……”楊元其趁機拉住我的手,還好我反應快,把手縮回來。“和舒莊那什麽的。”
“你還說。”楊元其更激動了,看架勢是要活捉我。還好關鍵時刻,小戴替我解圍。
小戴:“你倆別鬧了,嚇著爺爺奶奶。有事出門到外麵單挑,讓我們眼不見心幹淨,順順暢暢吃頓飯。”楊元其坐下去,可他不甘心,時不時對我進行恐嚇,我仗著有人撐腰才不睬他。
我也納悶呢,穆阿姨明明是這麽說的,這麽今天又變了?幸好小戴說明原委,我和楊元其才弄清楚。原來穆阿姨有些老年癡呆,記不清自己說過什麽,把一件事反複無常說來說去是正常的。鬧明白事情原委的楊元其還不肯罷休,追問小戴,舒莊是不是真的在和那個叫小鮑的人談戀愛。小戴笑說:“鮑建國都結婚好幾年了,還談什麽戀愛,他兒子都能出來打醬油了。”
我笑楊元其傻,想起他被我騙到的表情,竟然笑到拿不住水果刀。良久,我慢慢克製住,幾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蘋果剝好。
“穆阿姨,嚐嚐好不好。”
“你喜歡舒莊,我知道。”差一點被她騙到,不過小戴已經說過她的事,所以我不用把她當成常人看待。
“舒莊不是和小鮑在一起嗎?沒我什麽事。”我給她揉腿,聽她說一些沒頭緒的胡話。
“你可以搶啊!”
“搶不到。”
“我幫你一起搶,你再給我剝一個蘋果。”
“等你這個吃完,我再給你剝。”
“小莊喜歡你,我知道。”
這次我倒是哆嗦了一下,等我看清她的表情與先前無異,我就知道,我又被她騙了。然後我漫不經心地朝她笑,繼續給她揉腿,這個技術,還是上上次來這裏,舒莊教我的。
我故意順著她的話說:“恩,你放在心裏,誰也別說,這是我們倆個的秘密。”
“好。你去拿蘋果。”她像個孩子一樣聽話、提要求,滿臉都是快樂。
“吃多了不好,我拿蛋卷給你吃,又酥脆又好看。”
舒莊不在,我第一次單獨和穆阿姨在一起聊天。穆阿姨是舒莊專門負責看望的老人,我不是他們隊伍裏的,所以我被安排和舒莊一起照顧穆阿姨。穆阿姨無兒無女,今天69歲,身體一直很硬朗。我不清楚舒莊知不知道穆阿姨老年癡呆,我想她應該不知道,不然為什麽不告訴我。
出了老年公寓的大門,楊元其和其他誌願者一起乘車回去,我婉拒與他們一路,獨自打車回家。
“舒莊,你知道穆阿姨有輕微老年癡呆嗎?你一定不知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這有什麽好說的,又不是什麽好事。”
“可你要提前告訴我啊,要不然我怎麽和她相處?”
“涉及她們的事情,我們一般都不告訴外人,這是規定。”
沉默良久,期間我隻能握住電話,努力使自己慢慢平複心情。
“你在聽嗎?喂……”
我在電話這頭半晌說不出一個字,舒莊也不說話,這次,我先果斷掛機。是的,我生氣了,很生氣。我一直真心實意待他們,到頭來,不過是外人。連我一直照顧的穆阿姨,舒莊也不肯告訴我她的情況,這是對我不信任,還是當我不存在?我討厭這個地方,所有人都自以為是,都不顧別人的想法,太自私。
臨近除夕的倒數第3天,我還在上班,因為要回宗州,所以我主動提出少休息一天。今天章行說,要全部人仔細查看自己的辦公區,不管是章盒還是錢箱、單據還是衛生,都要全麵檢查,爭取不遺留一處被扣分和被批評的機會。晚上下班前,章行親自給我和朱顏盤庫,尚秋爽則給他們盤,等庫車送走錢箱之後,我們弄到好晚,才一起下班。
2月,古詩詞裏充滿濃濃春意的日子,而我卻絲毫感覺不到。卷閘門緩緩落下,它告訴我,我又平安無事地度過一天。
“孫益民的不用檢查吧!他隻有憑證,沒有錢箱。”尚秋爽問章行,趙博陽手裏拿著鑰匙,準備鎖門。
“不管他,他昨天就搞好了。等會晚上一起去吃飯唄,我家他晚上不回來吃飯,我懶得燒。”尚秋爽猶豫不決,不說去也不說不去。“去吃牛排,我請你,就你上次說的那家。”
“那好,我要點最貴的。”
“你不要把我吃窮了哎!親愛的。”
這就是女人,說話那麽大聲,還這麽曖昧。耿佳欣和眾人打招呼離開,歐陽也跟在她後麵離開。現在,就剩下我們5個,看他們都是一對對的,我想我還是早點回去吧。趁他們幾個說話的時候,我默默離開。
章行和尚秋爽兩個人剛坐下,她那‘因為愛情……’在包裏悠然響起。
“喂,楊工。現在?我不知道,我一下午忙死了,哪有時間看郵件?幾點開始?好,那我馬上回去,大概10分鍾能到,應該來得及。謝謝你唻,哪天請你吃飯,一定要一定要,好,好,再見。”章行掛掉電話,對尚秋爽說:“快,走。不吃了,係統要升級,8點開始。”
“現在回所裏?”
“當然嘍!還有十幾分鍾,搞快點。”尚秋爽極不情願地站起來,穿上外套。
“還不如我自己回家吃飯,現在不僅吃不到大餐,反而還要回去加班,倒黴。”
“你就不要發牢騷了,等回到所裏,把機器搞好,我再出來買。”
章行開上她的紅寶馬,一路狂奔,盡顯女漢子風采。不出5分鍾她們回到華生城南支行門口,麵對冷冰冰的鐵門,她們傻了眼。
“喂,趙博陽你在哪?快回來,我們等你來開門。不要廢話,給你十分鍾馬上來。打車,我報銷。”
“他回家了吧?”尚秋爽問。
“沒有,肯定在路上,旁邊好吵。”
“那是不是他?”尚秋爽指著下麵遠遠地一個黑色身影。
“還騙我到家了,鬼信他。趙博陽,你快點。”章行還想問剛才電話裏發貨的女人是不是他老婆,可是考慮到同事間的顏麵和底線,她還是沒問。
趙博陽跑上來,迅速掏出鑰匙打開門,氣喘籲籲地問怎麽回事。尚秋爽趕緊給他說事情原委,中間添油加醋的說上一大通。
“陽陽!你吃飯了沒?”趙博陽差點沒被章行突然襲來的這一句嚇癱,愣了半響,臉一陣通紅,低頭跑進去。
“陽陽?哈哈……”尚秋爽開懷大笑。
在裏麵饒了小一圈,趙博陽實在找不出可以上手的東西,想起前翻章行問的話,心不在焉的回到:“馬上去吃。”
“要不你幫我們去定兩份牛排,打包帶回來,你那一份隨你在哪吃。陽陽,你忍心看你兩個姐姐餓死嗎?”章行看趙博陽想要推辭,立馬露出一副苦苦哀求的表情。
“今天不行,我老婆在前麵等我。”
“我說你怎麽一接電話就來了,原來在你丈母娘家。”
章行問:“你丈母娘家在這一塊?”這下不用問也能知道電話裏那個女人是誰。
尚秋爽搶答:“就在這後麵。”
“兄弟,那你好危險啊!你老婆和你丈母娘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查你的崗!”
“沒這個必要。你看他乖的,口袋裏有紅顏色的毛爺爺麽!我覺得第四套人民幣最適合你,因為一塊錢zhi幣是紅色的,和一百的顏色一樣。好歹你能有一張紅色的毛爺爺啊!”
趙博陽按她們指示專心開電腦,沒搭理尚秋爽,章行倒是很情願參與這個話題。她一邊觀察ATM機,一邊和尚秋爽哈牛:“那也不對,第四套人民幣一塊錢的是少數名族人像不是毛爺爺。一百的倒是毛爺爺,不過不是紅色的。”
“哎,他真是可憐。上大學的時候,說不定還有老一百的,可惜不是紅色。等到是紅色的時候,又沒機會擁有了。哎呦……笑死我了。就我兒子現在上初中,口袋裏經常有一百的整幣。”
“趙博陽,有沒有一種‘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的感覺?反抗啊!陽陽,站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站起來!”章行突然像打了興奮劑高喊一通,趙博陽從頭到尾做事不說話。
“沒事了吧,我回去唻。”趙博陽洗好手,靠在門框上。他那副模樣,還挺像一枚韓國偶像。
“走吧、走吧。”
指針停在20:00,所有電子屏幕跳成白色,滾動條慢慢移動,一遍一遍。20分鍾後,所有機器都沒出現異常,章行出去買吃的
,尚秋爽一個人坐在高櫃裏麵。現在是冬天,天黑得早,晚上出來的人也少,尚秋爽一個人呆在裏麵不敢出來,她也不敢坐在櫥窗前,怕被外麵的人看到。
整個屋子裏最安全的地方應該就是那裏。她坐在方雲平時坐的地方,整個房子太安靜,即使燈火明亮、空調恒溫也抵不住冷清。她站起來倒水,想先墊墊肚子,正好看到腳邊放憑證的箱子。她想起那日朱顏說的話,心中一絲邪惡湧現。
尚秋爽趕緊放下杯子,利索的跑到更衣室,打開08號櫃子,裏麵掛著朱顏的工作服,她小心翼翼在裏麵摸索,果然在衣服口袋裏摸出一串鑰匙。她開始慶幸往日對朱顏不經意的留意,拿到鑰匙的那一刻她也曾一度猶豫,不過,她信佛。在今晚這個最關鍵的時刻,是她心中的佛幫她做了決定,是佛賜予她信心。她心中暗念:萬物皆有定論,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朱顏,不怪我,隻能說你命裏不該有。
她故意端一杯水走到箱子邊,又故意不小心把箱子挪一個位置,而挪的位置恰好是監控盲區。尚秋爽從箱子裏拿出一遝憑證,她翻了一遍,毫不猶豫地從其中抽出一張掛失單據。她想把單據絞碎,可惜粉碎機正對攝像頭,她把紙塞進衣袖,打算帶回去,又怕不小心丟在這裏。索性將其撕的粉碎,衝進廁所丟進馬桶。一不做、二不休,她按下去,紙屑隨著水消失在眼前。
等章行回來,尚秋爽早已平複好心情,像什麽事都沒發生,大口吃菜,大口喝水。
人生好像就是這樣,你的改變很多時候不是因為你的改變,你的改變在不經意間造成別人迫不得已的改變,別人的改變往往會影響你改變。這就是人生,看不見的一個圈,你在裏麵繞不出來,我也在裏麵繞不出來。
今天得到通知,說明晚安排全行員工參加新年晚會,這個晚會,還真是姍姍來遲。白天一聽到這個消息,腦子裏一下就想到舒莊,早前聽她說起過,她應該報名了,隻是不清楚她表演的節目是什麽?突然有一種想問她的衝動,不過想起昨天的不快,心中煩悶,還是不要聯係她。每日睡前刷屏,已經是我就寢前的必然流程,天天如此,從不厭惡。
每天看到以前的同學發各種感慨,再看一些不認識的人情感發泄,世界——不過如此。不知翻了多久,終於看到那條更新:
你不會知道誰在等你,或許你不該知道。明晚、如果你能聽懂,請告訴我好不好!一個人太久、會忘記自己是誰。你來了,我知道;你不來,我不走。
是舒莊,這是在說孫益民吧!我不禁感歎,她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竟會如此為一個人,為一個類似於陌生的男人。每次她發表心情,我都不回複,我知道,我不能說什麽。我和她之間僅僅是點讚之交而已。放下手機,閉眼沉思,我想到多年前的我和舒玥蓉、想的現在的舒玥蓉和沈括,想累了,就睡了。
行裏的幾個領導在章行的陪同下,到處檢查。分幾波查各個項目,個個麵帶笑容,一點都不嚴厲。有一波人進來檢查我們的憑證和電腦桌,顯然他們也想速戰速決不願耽誤外麵客戶辦理業務的時候,所以,幾個人一擁而上,按次檢查我們。方雲也很主動的抱出單證遞到他們麵前,他們略翻翻,簡單查閱編號,隻要是按序的就算過關,並不挑事。
輪到朱顏的時候,一位女領導神情驟然變色,招手把方雲喊去,我用餘光瞥見方雲弓著身子站在那裏,很仔細的聽著,然後她緊隨那一群人出去,陪著在外麵又轉了一小會,之後送他們離開。等方雲再進來,朱顏早已嚇得不清,即使不知道犯了什麽錯,但是第六感告訴她,一定是自己出事了。方雲坐下去,對朱顏說:“你先上班,等中午午休我有事和你說,現在先不影響你工作。”
本來就很擔心出事,結果方雲這麽一說,朱顏更定不下心。
“沒事的,有事還能等到午休說!”我想安慰她,卻不知道該怎麽說,但這絕不是挖苦她。朱顏不說話,故作鎮定繼續工作。在她回頭看我的一瞬間,我能看出她臉上的驚慌,她在害怕。隨後她把目光投向趙博陽,趙博陽什麽都不說,隻是一個深深的點頭,待我再看朱顏,她已經鎮靜的坐在那裏。事實再一次告訴我:在他們的愛情裏,我什麽都不是。在朱顏麵前,我任何語言都抵不過他一個眼神。我笑我自己傻,可誰懂我?
晚上我們幾個人一起打車去市歌劇院,在門口領到門票,滿心歡喜的走進去,找個好位置坐下。朱顏說她的節目被安排在第6個,所以讓我給她占個位置,看著她舍近求遠,我忍不住想問:你為什麽不找孫益民替你占位置?我不會這麽問的,因為她還不知道我知道她這個秘密。
“你晚上表演什麽?先說說。”我問她。
“說了就沒意思了,你到時候自己看。”
“是你一個人?”
“就我一個。你信嗎?”我搖頭,我猜她不敢一個人上去表演。“我也不信,可這是真的。”
“有些事情……算了,你緊不緊張?”
“有點。”舒莊捂住胸口,大口吸氣呼氣。
我笑出聲,引來她們圍觀。
“笑什麽?說出來讓我也笑笑。”耿佳欣扭頭問我們。我看見她身邊坐著朱顏。
“沒什麽。等會我替你抽個098號,讓你中一等獎。”因為耿佳欣拿到的門票上印的數字是098,所以舒莊才說要抽到098號。華生每年都有這個抽獎活動,由每個表演嘉賓在表演結束之後,抽一張卡片,卡片是幾號幾號就中獎,至於中幾等獎,得由主持人再抽一枚圓球。一般全場晚會結束之後,也就隻有20幾個人中獎,所以行領導又規定:每半個小時由行裏各部門負責人再抽兩次,這樣一場晚會下來,至少會有50人中獎。這樣的晚會才會有看點,也許你會說50多人是不是太多了,但我告訴你,中獎比例是1/10。
“你好好準備準備,不要上台一個字講不出來,大眼瞪小眼。到時候我拿皮鞋扔你,你不要哭!”
“秦師傅這話也太狠了。”夏師傅慢悠悠跟上一句,今晚他的造型活像唐僧。
“夏師傅,你這個帽子……問唐僧接的吧!”耿佳欣大笑,說出我的心聲,我也會意大笑。她一說出來,所有人都定睛看夏師傅,看完都哈哈不已。
夏師傅被我們搞得不能自已,連忙摘下了解釋:“哎呦,我不是怕下雨嘛!戴個帽子防防雨哎!”
“你一頂帽子就能防雨,那我們還要傘幹什麽?為什麽還有賣雨衣的?”耿佳欣不依不饒的反駁他,我們也樂得找點笑料。
“你那話講的,沒有傘、沒有雨衣,不能再沒的帽子嚎!”夏師傅一本正經的解釋,他似乎聽不到耿佳欣的話。
“你不能站起來打他們啊,他們要是這樣講我,我就一把掌過去。她們這些小丫頭看你好欺負,天天欺負你,你不治治她們,她們不知天高地厚。”秦師傅也拿他打趣。
舒莊接過話茬:“秦伯伯你夠了吧!你沒說過我們啊!我們就是你帶壞的,你是師傅,我們是徒弟,你應該表揚我們學的快,學的精。”秦師傅聽話想反駁,還沒等他說話,全場燈光一壓,一片黑暗。一會兒,中央舞台上一束黃光過去,一位西裝筆挺的男子和一位身著藍色晚禮服的女子站在那裏。
“尊敬的各位領導、各位來賓,大家晚上好!我是今晚晚會的主持人孫益民。”
“我是何芳芳。再次感謝諸位在百忙之中的親臨,今晚我們將與在場的諸位一起,度過一個難忘的夜晚。我們將一起攜手走過坎坷、經曆快樂、眺望美好未來。”
“是的,在這個辭舊迎新的時刻,我們應該歡呼、雀躍,但是,在我們無比興奮的同時,我們不該忘記我們為之奮鬥的事業。是華生帶給我們歡樂、是華生給予我們幸福、是華生讓我們享受美好人生,在此,讓我們祝願明日的華生:蒸蒸日上、傲視群雄。”
“讓我們為華生光輝的明天加油!讓我們身為華生人而自豪。下麵就有請中國華生銀行寧州市分行副行長馬飛,馬行長上台發言。”
……
聽完一大通有的沒的之後,我發現華生還真是有一套,白天累死累活之後,晚上人家一通略帶而過的表揚,心裏立馬就得到無限安慰。真是要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心髒也不跳了。
“你剛剛聽到沒?那女的說我們是‘花生仁’。”我們誰都不明白她此時的尋歡作樂,不過是為了掩飾心中悲傷和孤獨。
“華生,人。真敗給你了。”
“我故意的,我現在好緊張,想安慰安慰我自己,你倒好,直接一盆冷水潑下來。”舒莊抱怨耿佳欣,還順手拍她一下。不過,我坐她們中間,沒能幸免挨那一下子。舒莊為了能方便進出,她坐在最外麵一排,朱顏想坐在耿佳欣旁邊,所以我就被單出來了。
耿佳欣自知說錯話,趕緊又說:“你緊張啊?我教你一個辦法,你不停的告訴你自己:我叫不緊張、我叫不緊張。”
“親,你有席子嗎?”舒莊嚴肅的問耿佳欣,剛才還笑的耿佳欣立馬停止笑靨,反問她要席子幹嘛?舒莊悶悶地來一句:割席斷交。
“不要嘛!親,支持無理由發貨呦!”耿佳欣裝出一副可愛嘴臉,逗樂眾人,舒莊自然也樂在其中。
這一刻看著她們,我覺得自己很孤單。一種莫名的失落感,我不敢看她們的眼睛,隻能強忍住看前方,我不知道孫益民和那個女的在說什麽,也聽不清哪位行長或是哪位書記在做什麽感慨。好在,還有兩天就要回去了。
我轉身問舒莊過年回不回老家,結果不知何時,她已不見蹤影。看到孫益民在台上那樣神采奕奕,舒莊你會不會動心?聽說他要結婚了,你知不知道?或許他身邊那個嬌柔的女子就是他未來的妻子。上次你幫過我,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我謝謝你,謝謝你讓我這麽快放下朱顏。這一次,讓我幫幫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