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閨蜜,就是用來搶男人的。_6 細水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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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晴因為失業的緣故,隻有A校一處的工作,錢的方麵自然吃緊了許多,她很久都沒去逛街買衣服了。
她想回去看看母親,美麗說她的樣子沒比鬼好多少,瘦的不像樣子。
姥姥是老毛病,咳了又咳,去了好幾趟醫院,什麽事也沒有,反倒是姥爺整個人現出下世的光景來,姥姥不明就裏,依舊天天呼來喝去地大聲責罵,姥爺吃的東西也越發少了,給子晴打電話讓她冬天務必回去一趟。
冬天的課本來也不多,子晴索性請了長假,徹底失業了。
回到家,媽媽已經能下地走路,奇跡地是,她的腿沒重新做手術卻也好利索了,隻是她自己總是覺得那條腿不直。
子晴聽媽媽講了病中的事情,更加難過,人情冷暖竟至如此了。
天氣冷了,爸爸單位的事情也漸多,年底了,要賬的人一撥接著一撥,爸爸跑了好幾次也沒要回來多少錢,子朗學校還沒放假,子晴一個人去了姥姥家。
姥爺見了隻說了一句話:“怎麽就瘦成這樣?”
子晴說媽的腿還不利索,等春暖了來看,姥爺說:“不要讓你娘來,我的二丫頭今年受的罪夠了。看了我更好不了了。”
姥爺家的冬天總是很冷很冷,子晴的腳都凍裂了,晚上抹了凡士林在火上一烤,那種疼疼到人的肉裏,姥姥說疼得多了也就不疼了,隔兩天就能好了。
她想去雪地裏跟大姨夫捕麅子去,大姨夫不想帶她去,怕她凍壞了,姥爺說:“帶著她去吧,多爬爬這黑土的山人精神些。”
入冬沒下了幾場雪,所以路還算好走,也沒有風,大姨夫說今天先趁著天氣好下好了夾子,過兩天又有大雪了,肯定能捉到麅子,去年的狐狸皮就賣了好價錢。
大姨夫每年冬天都能捉到兩個麅子,運氣好的時候能捉到狐狸,以前她還小的時候,這個東西不值錢,她們都吃了,現在貴了,大姨總指望這些畜生的皮毛能賣些錢過年的時候能去市裏麵好好花花。
這次爸爸讓子晴給姥爺拿了兩千塊看病,姥姥不讓收,大姨說你還是收著吧,兒子不給你錢你難道一直等著,病又不等著。
大姨看到子晴總有些難過,她自子晴小便嫌他瘦小,天天想著辦法弄偏方想讓她胖點,小的時候子晴總記得大姨拿著針給她紮針,殺雞的時候把化食丹掏出來放在爐子上烤脆了,用擀麵杖磨成麵衝到雞蛋裏讓她喝。
子晴看見大姨欲言又止的樣子,她知道她想問她對象的事情,子晴晚上在炕上告訴大姨:“吹了,跟別人好了,剛接的婚。”
所以今天她和大姨夫出門,大姨什麽也沒說,袋子裏裝了幾個熱雞蛋,讓大姨夫早點回家。
老家的山都沒有多高,一副很溫和的樣子,似乎所有的山頂都長了很老很老的鬆樹,裏麵什麽都有,小的時候總聽老人說裏頭有狼。
大姨夫在前麵走著,子晴低著頭,她的腳有些疼了。
這座山,她小的時候放暑假年年來,那時候姥爺大姨夫還有大舅總會提著土槍帶著他們幾個小的去山裏打野雞,現在姥爺已經爬不動這山了,她不知道姥爺會不會明年就睡在這山裏。
農村的老人不比城市的老人,他們一般都不生病,生個病喝片止痛片就好了,一旦病了,大都不能再爬起來。
大姨夫說:“我看過那小子的照片,人才真是沒話說,不過不是咱家人,一看就是個花花公子,你沒處過對象,第一次就碰到了這樣的人,讓別的人勾走其實倒是好事,你過了這陣子就好了,你媽像你這個年紀比你還漂亮,也是因為這樣一個男的,傷心了好一陣,最後挑了遍,找到了你爸。雖說你爸爸話不太多,不過有文化,關鍵時候靠得住,這次你媽生病,你就看出來了,端屎端尿的,這才是過一輩子的人。人家都說閨女的命總是和娘的命一樣的。你呀,是機緣沒到呢。”
“怎麽大家夥都知道了?”
“你是我們家的寶貝疙瘩,大家都等著你往回領什麽樣的人呢,可不都知道?我看你現在看這那個男的好,等你真找了自己喜歡的,恐怕瞧也不願意瞧他了。”
“這路現在好走多了。”
“今年春天的時候大隊說要開風力發電,把路全鋪了一遍,電視台還來了,還給你姥姥家那口井照相,讓你姥爺說那井的故事。他哪會講呀,人家教了好幾遍,他哆嗦地說不對,後來還是你姥姥說的。”
“沒聽我媽說這事,今年家裏事真多,前些日子說我奶奶也不行了,我看我爸爸頭發白了那麽多。”
“等你結婚了,你就會覺得你那點事不叫事,對了工作的事咋樣了,我聽東東說你大學畢業也不好找工作,依我看,北京那個地方,不是一般人呆的,你要是想不回來了,你就心往大了放。”
“我知道。就是一時半會心裏委屈得很,主要工作的事情老是不如意,自己一個人覺得抗不住了。”
太陽出來山上的雪映得人眼睛晃晃的,天不遠,卻藍得水一樣,像水緞子一樣,滑滑的,一點都不冷清。
子晴把布袋子鋪到石頭上,大姨夫掏出熱雞蛋,對著石頭敲破了皮遞給了子晴。
大姨夫說:“你幹脆就在這過年吧,別回去了。省的年後再過來。”
“我這腳多呆兩天又要化膿了,我看姥爺精神還好,我回去伺候我媽兩天過了十五再來吧,我媽瘦了一大圈了,我做點好吃的補補。”
第二天果然下了大雪,子晴腳凍著了不能出去,大姨夫一大早出去看他的夾子了。壩上的天氣嗬氣成冰,窗戶上結著好看的冰淩,雖然下了雪,天也不灰,整個村子因為大雪而顯得敞亮了許多,人的心跟著也開闊了。
她和姥姥依偎在炕上,姥爺把炕頭燒得發燙,子晴坐在炕頭炒花生,屋子裏一股子花生糊味。
農村的日子總讓人感覺到很漫長,子晴在北京就老覺得時間不夠使,每天都跟打仗似的,自從上班以後念書日子的美好就不複存在,姥姥總說天倫之樂才是真樂,你們那些唱歌跳舞的都隻能樂一會兒,等你老了就知道了,細水長流才是好日子。
冷冷的天氣裏,她隻記得姥姥說,細水長流才是好日子。
然而她的傷悲是所有的人都能夠感受得到的,她穿著厚重的棉襖,每天爬起來去幫姥姥敲煤球,整個人都好像成了一個大黑煤球一樣。回來洗了臉,鼻孔都是黑的,她看著姥爺嘿嘿的笑。
好像回到了這裏才能感覺到親人的疼愛,才能覺出自己是重要的,不會覺得自己的心那麽的疲憊。
每天晚上姥姥把炕燒的發燙,子晴躺在厚厚暖暖的被窩裏,聽姥姥一遍一遍地講大戲,姥姥不知道那些人叫什麽,總是以一句“最後那個紅臉把那個白臉給抓住了。”來結尾。
子晴很開心,她總是很喜歡和姥姥在一起,大姨去做禮拜,帶回來一本聖經讓子晴看。
子晴以前大學的時候看過英文版的,就看裏頭的故事了,也沒記住幾句話,現在沒事窩在炕頭裏看看,反覺得裏頭的話是那麽的好。
神說:“不要為明天憂慮。因為明天自有明天的憂慮。一天的難處一天當就夠了。”
所以這裏的日子就那麽簡單,她每天在爐子底下放幾個土豆進去,到了晚上撲鼻撲鼻的香氣,她用爐鉤把土豆套出來,放在炕頭上,一個一個吹了灰,姥姥姥爺年紀大了,隻能吃幾口,大多數的時候都是看著子晴吃。
還有秋天曬好的玉米,子晴用水洗幹淨泡了一天,到了晚上放到小鋁鍋裏放了糖精煮,每個人分一小碗糖玉米吃,姥爺吃完還咂咂嘴。
白天的時候也是琢磨吃什麽,子晴從北京買了沙拉醬回來,給姥姥姥爺拌沙拉吃,她們都吃不習慣,眨著眼睛問:“外國人天天就吃這個?真可憐!”
不過子晴自製的三明治他們卻很喜歡,子晴早上烙好一個個巴掌大的小餅子,然後從中間切開,煎兩個雞蛋放在裏頭,把切好的火腿和薄薄流油的五花肉片夾進去,香極了!姥爺每頓能吃三個小三明治!
她在這裏的日子雖然緩慢,確實愉快的,姥姥把子晴當個寶貝一樣,每天燉粉條的時候都切好多的肉,子晴捧著碗吃,吃著吃著有時候就忍不住落淚,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還能有多久?
她無疑是熱愛北京的霓虹,然而她也無法割舍家鄉的歡愉,這裏的人給她的愛是那麽純粹,那麽直接。
或許姥姥姥爺不說,可是他們知道,孩子心裏最苦了。
她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給她吃好吃的,每天高高興興的,這樣的日子在她們看來才是真實的日子。
子晴從前不懂,現在也不懂,可是總有那麽一天,她也會明白,細水長流才是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