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集_第六章 灰色的日子(二)

劉怡君自己也沒有想到她會這麽衝動,之前的一切恩怨都在這一刻消除殆盡,她在也顧不上李瑩先前對她的侮辱,她走過去扶著李瑩向縣醫院走去,醫生給她清理了一下傷口,當被提起醫藥費時,劉怡君不禁啞然。

巷子裏一陣吵鬧聲劃破了原有的靜謐,李雨鵑那剌耳的聲音格外突兀,眼前的一幕讓劉怡君大吃一驚,隻見李雨鵑和張克玲吵的不可開交,甚至有大打出手的架勢,吳聖基和張萬強不斷沒有勸阻,反而撕打起來,要不是你家那個不要臉的東西,我家洋洋會被抓去牢改嗎?張克玲說著唾沫橫飛,李雨鵑也不甘勢弱,你以為你兒子又算什麽好東西,還不照樣進了監獄。劉怡君眼看這陣勢將會越發的不可收拾,便迅速衝到了二人的中間,淡淡的嚷了一聲,你們不要在打了。

劉怡君的到來,讓他們暫時都停止了撕打,李雨鵑滿臉怒氣轉向劉怡君,你個死丫頭,人家把你搞了,你怎麽不去纏著她,讓他陪你損失費,跑回來做什麽?

張克玲那張善良的臉龐露出了猙獰,她走到劉怡君麵前抱怨的說,都是你這個掃把星害的,要不是為了你,洋洋會成為二流子嗎?

四人都將責罵給了劉怡君,此時的劉怡君就如一個任人宰割的羔羊,她默默忍受著像匕首一樣的言語,她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樣,沒有感覺,沒有眼淚,沒有哀傷,當雨點般的話音剛落,劉怡君對李雨鵑突然說了一句,借我二百元錢,之後我會還你的。

本是怒氣的神情瞬間變成了驚詫,我呸!門都沒有,老娘一滴汗一滴淚的把你養這麽大,你有沒有為我爭口氣,還有什麽資格跟我提錢。

吳聖基走到劉怡君的麵前,眼裏露出一絲譏諷,真是個禍害精,一點廉恥禮節都不懂,我早跟吳洋說讓他離你遠點,可他就是不聽,結果把自己一輩子都給害了。

其實吳洋坐牢和劉怡君一點關係都沒有,如果一個人在很多人的眼中留下了最壞的印象,無論這個人有多麽無辜,多麽無助,凡是跟他相關的一切不好的事物都是這個人造成的,哪怕她也是受害者。

巨大的壓抑感讓劉怡君一時無法釋放,她知道她現在不管做什麽說什麽都沒有人能明白,她選擇了承受,劉怡君抬起頭看了一眼李雨鵑那張冰冷的臉,借錢已不抱多大希望,她轉身默默的離開了。四人的火焰都被劉怡君澆滅了,又小吵了一翻就各自散去。

劉怡君於心不忍把李瑩一人仍在醫院裏,她準備回到病房看看李瑩,然後在去想辦法借錢,李瑩一見到她就怒目而視,我不管,你把我打成這樣,你還不趕緊想辦法讓我出院,劉怡君淡淡的說,我再想想辦法。

劉怡君有著如水一樣柔軟的心,即使別人先前對她千萬次的辱罵,要是別人因為她而受到創傷,先前的那些辱罵就化為烏有,因此他沒有半點怨言,為了籌醫藥費,她又一次出去借錢了。

你快點,我還要去學校上課?李瑩大聲的嚷了一聲,聲音回蕩在寂靜的走廊裏。

大片的雪花從灰蒙蒙的空中墜落下來,天也漸漸的暗了,劉怡君一籌莫展的走在街上,她不知道該從哪裏弄到醫藥費,幾乎遊蕩了整個縣城,後來她來到了學校,她知道如今也許隻有王翔能幫助她,她在學校門口排徊了一陣子,這是個給她帶來痛苦的地方,在這裏,她失去了女人一生最寶貴的東西,在這裏,她知道了世態的炎涼,她已經沒有勇氣麵對所有的人,她怕自己受到傷害,所以她始終逃避學校裏的所有人。

放學後,一群群的學生從校園裏走出來,劉怡君的眼睛極力掃視著人群,希望能見到王翔,似乎有人認出了她,並且親切的叫了她一聲,怡君。一個人影衝劉怡君走了過來,劉怡君定睛一看,是徐如,徐如果她的同學,也是她的好朋友,劉怡君,好久沒有見到你了,你瘦了好多,徐如望著她,一副天真活潑的樣子。

劉怡君心中不免有些溫暖,在經曆了這段痛苦的日子後,還有人能記得她,並且對她依舊像以前一樣,她感覺到些許欣喜,徐如,謝謝你還沒有忘記我,劉怡君有些激動的說。

說什麽呢!我們是好朋友,以後不許說這種話了。

校門口漸漸的空蕩了,昏暗的燈光下,二人聊得不可開交,直到天黑。這是劉怡君離校後最快樂的時刻,曾經她以為除了吳洋全世界都將她遺忘,仍然還有人記得她,她心裏被感化了。

這時遠處三個人影向校門口走過來,借著昏暗的光線,劉怡君一眼就認出了李瑩,隨後就是餘珊和王翔,李瑩的額頭上還纏著紗布,她心裏滿是疑惑,心想李瑩的醫藥費還沒有交,王翔看到劉怡君顯得有些興奮,他說,劉怡君,你怎麽來了。

李瑩一路都在嘀嘀咕咕的跟餘珊說著什麽,見到劉怡君後突然提高了嗓門,真是冤家路窄,真他媽的倒黴,在哪都能碰上這個掃把星。

見此情景,王翔急忙阻止李瑩別在說下去,她讓餘珊和李瑩先回宿舍去,餘珊走後,王翔對劉怡君說,聽說你跟李瑩在街上打架,我們都著急死了,生怕你有個三長兩短,好在受傷的不是你,跑到醫院去找你,李瑩說你想賴賬不想付醫藥費,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沒錢,所以我就找我們一起賭博的那幫哥們湊夠了錢把醫藥費交了,這才出來。

王翔因為吳洋和輝仔的關係而在校園裏奠定了老大的地位,王翔也很享受別人當他老大,他隻有在校園裏才能得到這種地位,他在學校並不是為了學習,而是為了享受他在同學麵前的那份在他看來的榮譽。

此刻王翔正在男生宿舍裏賭博,宿舍裏煙霧繚繞,翔哥,你看誰來了,黃安一邊出牌一邊說。聚眾的人都抬頭看著餘珊,有人開玩笑說,喲!餘珊一來我們翔哥的手氣絕對好轉。王翔起身回應著說,那是當然,引得都哈哈大笑起來,我是金花,我是對子。

餘珊將王翔叫出了宿舍,她把劉怡君和李瑩打架的事情告訴了他,王翔聽說後,當即表示去醫院看劉怡君。

王翔的這翻講述尢如一副補藥,立即滋潤了劉怡君幹渴的心靈,她流出兩行熱淚,感激涕的說,王翔,你真好。

徐如從兜裏掏出一條手帕遞給劉怡君,別老是哭啊?

我最怕女人在我麵前掉眼淚,再說幫你也是應該的,你也不看看我跟吳洋是啥關係,王翔安慰她道。

劉怡君擦幹眼淚,舒了口氣,我不哭就是了,有你們這樣的朋友真好。

王翔露出一臉的微笑,這才對嘛。

三人又暢快的聊了一會,夜更深了,校門口已是異常的冷清和空蕩,王翔對劉怡君叮囑了幾句就回宿舍休息去了,徐如是走讀生,她知道劉怡君無處可去,便把她順道帶回了家。

徐如的出現給劉怡君灰色的生活帶來了光亮,她在徐如家裏住了三天,劉怡君的心也逐漸變得開朗起來,隨之而來又有種不踏實的感覺,總在徐如的家裏吃住,她自己也覺得有些捌扭,必竟她的事整個縣城無人不知,這天徐如上課去了,劉怡君準備離開這裏,碰巧徐如的父親徐富昌和母親白秀在客廳看電視,看到劉怡君後兩人都勉強的笑了一下,徐富昌說,坐下看會電視吧!小如最近可能會晚一些放學。

劉怡君擠出一絲微笑說,我不看了,想出去逛會。

這時一言不發的白秀一口接了過去,現在的學生也太開放了,學校管理的也太鬆散了,社會上那些二流子常去禍害人,我就擔心我們小如,生怕她跟著一起學壞,耽誤了學習。

白秀的一習話碰觸了劉怡君敏感的神經,她認為白秀就是專門說給她聽的,這種感覺就像是被人在臉上狠狠的抽了一下,她望著白秀,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這個冬天特別的寒冷,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雪還在不停的飛舞著,街上幾乎看不到多少行人,劉怡君漫無目的的向前走著,一陣陣陰冷的風嗖嗖的吹打在她的臉上,衣著單薄的她就像要隨風飄走一樣,不知不覺,她走到了那條巷子,這裏的一切離她那樣的近,可又離她那樣的遙遠,她望著那條似乎看不到盡頭的巷子,小時候的記憶又浮現在眼前。

六歲那年,劉怡君剛上小學,劉繼忠夫婦為了給讓她專心的學習,盡量滿足她所有的要求,她想要什麽就會給她買什麽,那時劉怡君在同學麵前有種優越感,她時常把劉繼忠給她買的玩具拿出來給同學炫耀,而李雨鵑對她更是疼愛有加,不管天晴下雨,每天都按時送她去學校,放學後接她回家,她在班上的名次總是名列前茅,李雨鵑和劉繼忠更是喜上眉頭,縫人就說,我們家怡君這次考試又考了第一。引得周圍鄰舍都向她投來羨慕的眼光,有次劉怡君又考了第一名,劉繼忠為了獎勵她決定帶她去市裏遊玩,那年的夏天特別的炎熱,怎料在途中劉怡君中暑了,坐在長途汽車上就昏迷了過去,劉繼忠立即懇求司機把車開快點,把她送到市醫院,李雨鵑聽到消息後,也聞訊趕來,之後就和劉繼忠大鬧了一翻,她一邊憐惜的抱著劉怡君,一邊責備劉繼忠沒有照看好女兒,要是因為別的事,劉繼忠肯定會頂上兩句,但是他也疼愛劉怡君,他心中也有愧疚,於是任憑李雨鵑怎麽吵鬧,他隻是坐在那裏,低著頭一支一支的抽煙。從那以後,每次隻要劉怡君和劉繼忠出門,李雨鵑都親自跟著一起,因為她想照顧劉怡君,怕因為別的事而影響她的學習。

一陣寒風吹來讓劉怡君從回憶中醒來,她擦了一下臉上的淚水,扭過頭去又朝巷子裏麵望去,陰霾的天空像要吞噬這一切,劉怡君癡癡的站在那裏,偶爾幾個走進或走出巷子的人隨意的望她一眼就各自趕路去了,她開始猶豫,接下來她將去哪裏度過這漫長的寒夜,爸爸,你看,那是不是我姐姐,一個小男孩的聲音從巷子深處傳來,劉怡君抬頭一看,張萬強拉著一個二歲的小男孩正往這邊走來,男孩被衣服包裹的嚴嚴實實,看起來就像是個棉娃娃,張萬強拉著小男孩走到劉怡君的麵前,淡淡的說,這大冷天的,怎麽不回家!

劉怡君搖了搖頭說,那不是我的家,我回去幹什麽!

別把*話放在心上,她這樣還不是因為她對你期望太高,而導致的這種差距讓她一時接受不了,時間長了,就會好的。

小男孩拉著劉怡君的衣角,天真無邪的說,姐姐,你回家我們就可以一起玩了。

劉怡君輕輕的將小男孩的手拿開,你們不用管我。

張萬強籲了口氣,看這天寒地凍的,家裏必竟暖和些,快回去,噢!我去給你弟買點零食,一會就回去了,張萬強說完拉著小男孩頭也不回的走了。

劉怡君望著張萬強那彎曲的背影,心裏像是打碎了的五味瓶,她始終無法釋懷,原本屬於她的家,卻鑽出一個別的男人,她覺得她在家裏已經失去了存在的意義,一想到李雨鵑看到她時那張猙獰的臉,她就徹底的失望了。

天色漸漸的黑了,劉怡君轉過身消失在巷子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