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集_第七章 無家可歸
這年的春節,巷子裏一片死氣沉沉的,張克玲將幾個炒好的菜端在桌子上,兩人默默的坐了下來,張克玲一口接一口的歎氣,唉!洋洋都沒在,我感覺心裏怎麽空落落的!
吳聖基自顧往酒杯裏倒了一杯酒,送到嘴裏抿了一小口,你別整天唉聲歎氣的,弄的我都煩透了。
張克玲瞪了他一眼說,你要對洋洋好點,會弄成這樣嗎,他一回來你不是打就是罵的?
吳聖基將酒杯端起來一飲而盡,極不耐煩的說,行了,這都是你慣的。
旁邊的爐火撲哧撲哧的燃燒著,火苗將二人的臉照的通紅,二人各自吃著,碗和筷子發出咚咚的響聲,張克玲往吳聖基碗裏夾了一塊豬肉說,這是洋洋最愛吃的。
吳聖基抿了一小口酒道,等洋洋出來了得給他謀一個正當職業,要是在這樣混下去還不知道會出什麽事,不然他這輩子就給毀了。
張克玲將碗筷放在桌子上,等過完年你去找那些親戚,看他們能不能幫忙走動一下關係,給洋洋找份正當的事做,洋洋還小,如果在這樣*下去,部不是辦法。
吳聖基臉上已泛起紅光,他有些醉意的說,隻要讓他走正道,要我怎麽辦都行。
屋外陸續響起鞭炮劈裏啪啦的響聲,火爐裏的火苗仍然撲哧撲哧的燃的更旺,吳聖基一杯一杯的往酒杯裏倒酒,張雨鵑收拾好吃完的碗筷,坐在火爐旁織起毛衣來。
年前的幾天,劉怡君又被徐如帶到了她的家裏,但是白秀的話語中,卻隱藏著太多不悅,徐富昌深知白秀的心思,當白秀說些露骨尖刻的話時,他便朝她使喚眼色或者幹脆堵截讓她別說了,給徐如一個台階,但這一切劉怡君都看在眼裏,悲在心中,而徐如也替她不平,隻要白秀在劉怡君麵前顯露出討厭的神情,徐如就會頂上幾句,你也太小肚雞腸了,我和劉怡君是好朋友,她現在無處可去,總不可能讓她露宿街頭吧,她本來就挺可憐的,難道你們就沒有一點同情心嗎?
徐富昌和白秀隻有徐如這個獨生子女,對她更是萬分疼愛,隻要是徐如提出來的要求,除了學習之外的事二人都是有求必應,白秀礙於麵子隻好搪塞過去。
劉怡君心知肚明,她知道在這個縣城裏,是沒有任何一個人瞧得起不好好上學的女孩,在很多人眼中,不好好上學的女孩子都是流氓或者不正經,更何況她還是懷過孕的,對她更是冷嘲熱諷,她已經成了眾人心中低賤肮髒的女孩子,這種自卑感時時在她心裏縈繞著。
除夕前一天,她決定離開徐如的家,不在給徐如增加負擔,那天早上,她乘徐如一家還沒有起床,便悄悄的離開了,此時整個縣城像是人去樓空一樣,隻有劈裏啪啦的鞭炮聲劃破上空的寧靜,劉怡君走到那條巷子,裏麵散發著淡淡的年味,厚厚的積雪裏滿都是鞭炮炸過的痕跡,幾個小孩在殘留的鞭炮裏尋找沒有燃燒過的鞭炮,然後跑進屋子裏點燃一根木棍跑出來點燃,隻聽嘭的一聲,發出清脆而又單調響聲。
劉怡君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她的心中既羨慕又無比的落寞,幾個小孩放完鞭炮就一溜煙跑到不見了蹤影,她默默的走進了巷子,當她又一次來到吳洋家的門口時,她遠遠的站在那裏,她似乎又聽見一陣一陣的歡歌笑語和不停歇的鞭炮聲,那個記憶深處的聲音在她耳旁響了起來,怡君,我們一起玩鞭炮好不好。
我才不跟你一起玩呢,哼!劉怡君說完迅速跑回了屋子,從屋裏拿出一個彩色的皮球,自已在門口把玩著,調皮的衝吳洋撇了撇嘴,我才不稀罕你的炮呢,我有我爸爸給我買的皮球。劉怡君剛炫耀完,隻見吳洋從他院子裏順手一扔,一顆鞭炮落到劉怡君的麵前,嘭的一聲把劉怡君驚嚇的哇哇的哭了起來,吳洋則在一旁得意洋洋的歡叫著,聽到劉怡君的哭聲後,李雨鵑立即從屋子裏衝了出來,愛惜的抱起劉怡君,這是怎麽了,是誰幹的,劉怡君一邊抽泣一邊指著還在繼續玩鞭炮的吳洋說,他用炮炸我。李雨鵑放下劉怡君,走到吳洋麵前就是一陣怒罵,你為什麽要欺侮怡君,你明知道她是女孩子膽小,還用鞭炮嚇唬她,李雨鵑的怒罵聲引來了吳聖基,吳對基走過去對著吳洋的屁股用巴掌狠狠的抽打了幾下,李雨鵑走過去抱起劉怡君撫摸著她的頭說,不哭不哭,以後他要是在欺侮你,我們替你出氣好不好,劉怡君頓時止住了眼淚,開心的點了點頭,吳洋雖然被吳聖基按在懷裏狠狠的抽打了幾下,但並沒有阻止他的頑皮,他從吳聖基的懷裏掙脫出來,又活蹦亂跳起來,張克玲又從家裏拿出一些糖果送給劉怡君,見劉怡君又恢複了活潑,三人又閑聊了一會,才各自散去,李雨鵑抱著劉怡君回到了家裏,劉繼忠像是還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事,依然在廚房裏忙碌著,劉怡君跑進廚房拉著他的衣角,爸爸,剛才吳洋用鞭炮炸我。劉繼忠放下手中的活,抱起劉怡君親呢了一會,誰敢欺侮我家怡君,爸一定替你出氣,出去跟你媽玩,爸給你做好吃的。劉怡君乖巧的點了點頭,又跑到了外麵玩起了皮球。
不知何時跑來幾個小孩在她麵前吵嚷嘻戲著,將劉怡君拉回了現實,媽媽說她是壞學生,我們別跟她玩,一個四五歲的孩子用稚嫩的手指著劉怡君對其他小孩說。正在嬉戲的小孩都將目光轉到劉怡君的身上,甚至有一個小孩將一顆鞭炮點燃扔到劉怡君麵前,處於本能的驚嚇,劉怡君急忙用手擋住臉並往後小跑了幾步,劉怡君躲閃不急,隻聽嘭的一聲巨響,幾個小孩看著劉怡君狼狽的樣子,都開心的笑了,劉怡君看著幾個調皮的小孩,淚光閃閃,心中充滿了悲傷。
劉怡君饑寒交迫,加上一群小孩對她的嘲弄,她忍不住的大哭起來,小孩們就越對她進行譏笑,小孩的吵鬧聲驚擾了吳聖基,他跑出來嗬斥一聲,別吵了,快走快走,吵的我耳朵都聾了,邊說邊對小孩用力的揮手,見吳聖基凶惡的樣子,小孩們四散跑開了,吳聖基看著劉怡君,急忙又擺了擺手,趕緊走,別站我家門口。
劉怡君抹了抹淚,看了看自家的院子,門口敞開著,兩邊分別貼著對聯,一縷縷青煙從屋頂上冒出來,望了一會,她轉身慢慢的走出巷子,吳聖基耷拉著臉看著劉怡君走出巷子口,才進屋去了。
走出巷子,劉怡君不知接下來該去往哪裏,正是大年之際,街上已看不到多少行人,一陣寒風猛烈的襲來,夾著片片的雪花,劉怡君忍不住的打了個寒噤,全身抖擻起來,她實在是太餓了,她明顯感覺到自己已經快要虛脫,她用盡力氣,回到了以前輝仔租的那間破敗的房子裏,可是她已經很久沒有交房費了,不知還讓她住嗎。
當她到了貧民窟時,見門敞開著,顯然已經被別人租去了,她走過去悄悄的朝屋裏望了一眼,隻見一個接近四十歲的女人正在打掃屋子,劉怡君走近一見,竟然是麗麗的母親,麗麗是劉怡君小學的同學,家住鄉下,小時候她家為了讓她能有更好的學習環境,就把她送到城裏來讀書,可惜上四年紀的時候,她的父親就得肺病去世了,所以麗麗不得不輟學和一個同鄉外出打工去了。
女人似乎也認出了劉怡君,便跟她說話,一笑時黑黃的臉上堆滿了皺紋,噢!你不是麗麗的同學嗎,我認得你。
是啊,阿姨,我叫劉怡君,你們怎麽住這兒啊。
唉,別提了,鄉下的房子一下雨就露水,簡直沒法住,這不,麗麗就讓我在城裏租房子住,這裏便宜,我一個農民還想住什麽樣的,這裏又便宜又不露水,很不錯了。
麗麗現在還好吧?
嗯,她在廣州,還算不錯,說完就招呼她進屋去,裏麵的擺設幾乎和以前一樣簡陋,不同的是多了幾個破舊的家俱,也就是一些做飯的器具和幾個破舊的箱子,她以前的東西零七八碎的扔在一邊。
打掃完畢,她們便閑聊了起來,當她聽到劉怡君的遭遇後,就感歎起來,唉!城裏人就是勢力眼,你經夠可憐了,還讓你遭這種罪,你們家也真是,你還小不懂事,這不能全怪你!要怪就怪那些沒心沒肺的白眼狼。
劉怡君很久沒有聽到過這種能讓她感到溫暖的話,她突然對她充滿了好感,她不但沒有嫌棄她,而且還理解她,她不知道用什麽語言去表達對她的感激,隻好默默的點了點頭。
接著她又告訴她,她說麗麗在廣州打工認識了一個比她大幾十歲的已婚男人,那個男人很有錢,他看上了她,讓她做他的情人,還給他懷了個孩子,當麗麗把消息告訴那個男人,想給他一個驚喜的時候,哪知那個男人立即讓她把孩子做掉,還讓她離開他,別破壞他的家庭,她隻是她的情人,是他發泄的的工具,分手的時候,他給了麗麗一筆錢,後來她在廣州開了一家服裝店,這世道啊,做女人啊就是不容易。
二人聊的越發的投機,當她知道劉怡君已經無處可去,就把她留了下來,跟她一起過春節,劉怡君沒有多想,就留在了這裏,她喜歡這個能理解她的女人,她能讓她感到輕鬆。
劉怡君悄悄地離開之後,徐如感到萬分愧疚,她深知劉怡君的處境,她現在已沒有棲息之地,離開了她的家就無處可去,她開始抱怨白秀平時不給劉怡君好臉色,都怨你們,劉怡君是我的好朋友,你們知不知道她已經無家可歸,是我把她收留在我們家,現在人家都不見了,又是大過年的,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會內疚一輩子的,難道你們忍心看著她在外流浪嗎?
徐富昌安慰她說,小如,怎麽用這種態度跟你媽說話,再說又不是我們趕她走的,她走我們誰也不知道,放心她這麽大個人不會走丟的。
正在廚房做飯的白秀探出個頭來說,大過年的都不安分,她又不是小孩子,她走了也好,你以後少跟她來往,別也跟著學壞了。
哼,你們就是自私,劉怡君根本就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的人,她一直都是受害者,你們不同情她,反而落井下石。徐如氣憤的走進自己的臥室,把自己關在了裏麵。
徐富昌隔著門說了一句,你媽也是為你好,一點也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