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驚天弱質幼女入宮圍_章二十:密函風波

此刻赫舍裏心中百味陳雜,站在坤寧宮內,已經找不到她昔日的感覺,如今外間已經傳遍了,索中堂老而彌堅,詐死騙過了班布爾善這奸賊,讓他臨時發難,再統帥漢八旗平了這京都的叛亂,然而索尼此刻已然躺在棺材裏了。

再也沒有人能夠保護她,再也沒有人能夠照顧體諒她,眼前的帝王的溫柔眼神對她無疑是個誘惑,可是環顧四野這整個大清宮已經沒了她可以相信的人,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綠珠站在坤寧宮外凝目看著裏麵的帝後,心裏想:主子這會子終於大安了,回頭便給二爺報喜。

“皇後,本宮可是來的不巧,皇後滿麵哀容,卻不知你這一副哭喪相是給誰看的?本宮就覺得不甚入眼,我說皇後姐姐,誰得罪你了?”遠遠地傳來一聲淺笑,綠珠舉目一望便見皇貴妃若雅站在坤寧宮外心情舒暢,這赫舍裏看著風光無限,可大難臨頭的日子就要到了。

綠珠跪下道:“奴婢給皇貴妃請安,皇貴妃吉祥。"

赫舍裏聞言淺笑著迎上去道:“我說這一大早的怎麽喜鵲就叫個不停,原來是皇貴妃妹妹來了,趕緊的進來吧。”

“皇後說笑了。臣妾可不會報喜。”皇貴妃若雅冷哼了一聲說道,就聽見康熙於內咳嗽了一聲,若雅看見康熙的心裏不由一顫,今個她本欲治皇後赫舍裏氏的罪,誰承想便遇上了皇上真是晦氣,她心中一慌跪下道:“臣妾參見皇上。”

若雅心下出了一頭的冷汗,汗珠子在手心打了個轉落到袖子上,她心想:這個點皇上應該還在慈寧宮請安才過來來的,沒想到卻撞了個正著,真的是好生沒趣。

“你到來的巧,你對皇後無禮,可知道大清國的規矩,慢上是何罪過?”康熙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便見這皇貴妃一身桃紅的常服,雪緞子領邊,脖子上帶著翡翠金佛掛件,鬢角插著幾枝新鮮嬌豔的梅花,與頭上的金鳳花鈿相得益彰,容妝打扮的還是和昔日一般的雅致,這股子刁蠻勁也沒有少半分,心道:可惜這麽個美人就要變成紅粉骷髏了,雖然說自古紅顏多薄命,但她卻也沒什麽可憐,若讓她入主東宮,日後必然是褒姒妲己之流。

若雅見事情不妙如是弱弱的說了一句:“皇上,臣妾隻是言語不慎,還請皇後皇上息怒。”

赫舍裏看場麵僵住了於是笑道:“妹妹趕緊的起來吧,皇上你看你把若雅妹妹嚇得,知道的說是皇上嚇得,不知道的還以為本宮欺負她。”

“起來吧,聽皇後的。”康熙不冷不熱的加了有一句,心中暗道:到了此時,這若雅還敢如此囂張,真是不知死活。

“臣妾也不欲來此,是老祖宗讓臣妾過來給皇後請安,臣妾也隻得來了。”若雅低聲說。她心中自是惱恨非常,她暗暗的尋思:這賤人居然利用福全仁厚,讓他去假意謀反,引得班布爾善和阿瑪入局,成為這甕中之鱉,這女人還不是一般的能耐,但她不知道老祖宗的心思,重用漢人,這早晚自個倒黴。

她抽檢赫舍裏今個居然穿著朝服,帶著朝冠,一副母儀天下的樣子,就好像這大清國除了她就沒別人了,赫舍裏頭上那明晃晃的東珠璀璨無雙,這讓若雅心中不滿,這此番有功了,連氣勢都不一樣了,端著架子給誰看呢?敢給她博爾濟特氏上眼藥,皇後也得一邊呆著去。

“臣妾不過是過來看看皇後,順便按老祖宗的旨意過來問問,這開科取士跟您有什麽關係?”若雅雙手把陳廷敬寫給赫舍裏的一封信交給康熙,此信函孝莊太後也看過了,雖然說她阿瑪有謀反之嫌,但畢竟救駕有功,不管皇上心裏怎麽想,這事情到此就算過了。可是這赫舍裏氏身為皇後,結黨營私,這就是後宮幹政的罪過,是要賜死的。

今早上她一早去了慈寧宮,稟了此事之後,孝莊未動聲色,隻是對她說:若罪證確鑿,就按舊例廢除赫舍裏氏,若其中有隱情,或有人栽贓,那就另當別論,此番隻有物證,沒有人證,廢後之事茲事體大,所以你還要想查,待得證據確鑿,便依法處置。

若雅得了孝莊的旨意,才敢進坤寧宮尋事,沒想到就碰上了康熙,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對應。

康熙接過信函抬眼一看便見上麵寫著:奴才陳廷敬給主子請安,昔日恩情如同再造,吾銘感於心,三年之約已到,奴才即將赴京趕考,主子所托之事均已辦妥,吾相信這信函到了主子手中,主子已然大安了。

庭敬愚昧,三年來於直隸總督門下做幕僚,今次的聞主子蒙難,庭敬毫無辦法,隻得修書與漢八旗將軍吳道一,希望對主子有所幫扶。下款是山西閑人陳廷敬拜上。

“皇貴妃,這封信是陳廷敬寫給朕的,怎麽到了你的手裏。”康熙一看上款式:京城貴人,沒有名諱,這皇貴妃就算參透是陳廷敬寫給皇後的,他也能說是寫給自己的。

這曆年陳家都會給赫舍裏寫信,不止陳家,連江南江北的博學之士,才子名人都會給赫舍裏寫信感恩。這都是丁酉年鄉試所致,當年涉案的人都是索尼和衛向書的門生,這群人都還算得用,索尼為人低調,不願意明著招募門客,便由不在朝中,待字閨中的赫舍裏從中盤恒,久而久之這群人便習慣與赫舍裏通信,也是這樣漢八旗才會如此同心協力一心的偏向朝廷,因為這九個總督的幕僚均是這群人的門生弟子,所以才能一呼百應,攻其不備。

所以他的皇後善於收買人心,運籌帷幄是不用懷疑的,隻不過大清國有他在,皇後就該省省心,這皇後的性子也不是個愛張揚好權術的,所以幹脆就讓這群人麵聖做他的天子門生,這朝廷裏的人也該換換血了。

“皇上,你這弟子多虧您調教了,這當年一肚子的義氣,骨頭,脾氣,骨氣,都收斂不少,所以皇上就算用也能大安了。”赫舍裏湊趣的笑著,記得陳廷敬再度赴考,被順治爺親筆批紅本朝不得會試,也就說隻要是順治爺當朝,陳廷敬就不能考試,當年順治爺交代不能夠說出舞弊案子的真相,隻要他不說就天下太平,結果為了押在刑部的幾十個秀才陳廷敬就沒有聽順治爺的。

爾後那幾十個秀才是釋放了,山西一幹人等也罷職的罷職,砍頭的砍頭,可是這阿瑪一怒之下把這都察院左都禦史衛向書也給調到庫倫貝爾做監軍了,陳廷敬也因為皇阿瑪爵此案上有疑點下了天牢。

就瑪父當年說得好:陳廷敬無罪,但不識時務,識時務者為俊傑,這不識時務者遭報應,這是天命,他無力回天。

“皇後說的錯了,朕不是先帝,朕脾氣好,喜歡硬骨頭。”康熙展顏一笑,這分派到地方的一百八十個三品以下官員就如此擬定,不過不清楚這些所謂的‘後黨’有多少人,她能不能給他找夠180個得力的地方官員,既有文才也會治理百姓,最好是漢人。

最近江南的農民起義造反,原因不過是滿族的官員剝削過頭,克扣賦稅,不按朝廷指令繼續收稅,但也沒有特別的不像話,比之前明的時候算是恩典了。可是這些百姓就是沒完沒了,不依不饒,這點個事,江南豐收,又不是失收,沒飯吃了,這夥子百姓那個叫鬧,從閩浙雲貴背井離鄉,拖家帶口,送上血書,老祖宗氣的不輕,說要嚴懲,但雲南的吳三桂卻上書求情,這故事有點新鮮。

康熙心裏也如同明鏡一般,他知道吳三桂就是逼他失德,引起民怨,他好收買人心,蓄勢待發。

所以康熙這次就沒讓隆科多抓人,也沒聽孝莊太後的命令殺一儆百,因為百姓不是官僚,他們沒有錯,他們不過是蟻民,所在乎的不過是升鬥米糧,吃穿度用,鬧不過就是受欺負了,話說回來這當官的就是替皇室欺負百姓的,誰當也是剝削,這不剝削朝廷的進項哪裏來?

可為什麽這有的就能剝削到百姓稱頌,上趕著往朝廷送錢,還有一些就得鬧成這樣?簡單講一個是能力社交問題,這些地方官員出身滿族,豪爽有餘圓滑不足。第二民族問題,非我族類其心異。但就算非我族類,有些滿官也能和治下百姓溝通,不至於如此。

所以康熙一意孤行把百姓告的人送到刑部裝模作樣的審,因為他們沒錯,征收稅務也是老祖宗私下吩咐的,雖然是免稅三年,但是不可能一分錢不收。因為大清國不比前明,收了多少年民脂民膏,大清國國庫空虛,就是因為這江南就死活不肯好好地給增稅。

江南出絲綢,黃金,玉石,茶葉,這些都出口,都是大進項,江南出珍珠米,出珍貴的東珠,江南的十幾個富商都比大清國有錢,都肯喂養前明的昏君,不肯支持大清國。單是陳華亭那一筆,康熙就決定收買江南,因為隻要那些江南商賈肯支持朝廷,朝廷10年不收稅也不是不行。

可是這群人均不肯真正的鼎力支持,必須派遣漢官陪同滿官一同治理,問題是誰去不遭人厭煩,這些江南商賈一準接受?

“皇後,朕這幾個門生真都很喜歡,但朕還得思量一下,皇貴妃你可以出去了,朕要跟皇後議事。”康熙想了想決定給皇貴妃若雅一點氣受,就讓她去跟老祖宗告狀,處理博爾濟特氏上老祖宗做的不太對,遏必隆不是索尼,如今蘇克薩哈,鼇拜,索尼均不在了,明麵上雖是說索尼還活著,隻是病危不能上朝,但實際上都下葬了。

遏必隆這人沒什麽不好,雖然說不夠剛伐明斷,但一味的想要周全,忍辱負重有時候也未必是好事, 這自從起於三大輔臣死的死,獲罪的獲罪以後,那群蒙古王爺就把槍頭對準了遏必隆,然而遏必隆卻一直隱忍著,任由這些人在朝上囂張,他不足以震懾群臣,倒是索額圖出生之虎,看似溫和,卻敢於在關鍵時刻幫著他對抗這朝上的權臣,看來這首府應當換一下了。

若雅看著這當朝天子變幻莫測的臉孔,便知道這皇上有所依仗就不在聽老祖宗的話,這更好,老祖宗一定會不高興的,老祖宗一向袖手天下慣了,突然遇上這不太聽話的孫子,在挑些是非,沒準能把皇上換了。

“臣妾遵旨。”若雅低聲恭敬的說,一臉的委屈,掩麵哭著出去。赫舍裏先是心中喜悅,暗道這叫很跋扈的皇貴妃終於得了教訓,而後又想到此番必定會得罪老佛爺,這發喪之後對外老佛爺宣稱是瑪父奉旨詐死,可是滿朝文武都見不到瑪父心裏也就明白了,隻要瑪父沒死,博爾濟特允臣就有機會逃脫罪責,這蒙古王爺是這方麵的行家,要想處理博爾濟特允臣,唯一的辦法釜底抽薪。

此事還是要從長計議,就怕博爾濟特氏和直隸總督鄂爾泰的聯姻成功,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情勢就改變了。

皇貴妃若雅離去之後,赫舍裏越發的有些不安,說句實話,赫舍裏心裏明白此次若雅不過十來演戲,這自己結交漢臣的事情可大可小,全看皇上和太皇太後如何定奪。

如若太皇太後覺得自己如此做,等於是拉近滿漢關係,為皇上舉能納賢,她就有功無過,怎麽都是對的,如果太皇太後以為她結交漢臣另有目的,為的是幹涉朝政把權力集中在赫舍裏氏的掌控中,她就是罪該萬死。

康親王傑書此人心機頗深,他推薦二叔的目的,也許非但不是讓二叔騰達,反而是想要陷害二叔到絕境。

此人兩麵三刀,並且心機頗深,和這種人打交道必須小心,現在就得研究一下傑書的目的,傑書是聖祖的幼子,自有才華出眾,為人圓滑,但急功近利,心機叵測,這是多爾袞王爺對瑪父曾經說的話。

那麽此人的目的已經很明顯了就是皇位,一旦皇上被廢,這登基的人選隻有兩個,第一個是二阿哥福全,第二個就是康親王傑書。

這皇位的誘惑怎麽也高於自知之情,君臣之義,這說到天上去還是權字惹的禍,她心裏明白,這再往下走,就是老祖宗和皇上的決裂,這絕對不是杞人憂天,如何才能化解這皇上和老祖宗之間的矛盾呢?有了順治爺和董鄂妃的事情,皇上這樣表現自己,在不聽老祖宗一句,他的新自然是不好受的,老祖宗對她雖然不好,對皇上卻是一百一的。

“皇上,我看此事不能您說的那樣做,這次百姓鬧到京裏,老祖宗是不會高興的,皇上我知道您聖明,可是您在老祖宗眼裏還是一個孩子,老祖宗這個年紀大清國可以不要,不能沒有您,博爾濟特氏就剩下允臣和她是同輩的,她怎麽可能因為一個臣子,殺死自己年近古稀的親弟弟。”赫舍裏再一次提醒康熙,這允臣老矣,再囂張也不過幾年光景。

“赫舍裏,連你都看不起朕,朕跟你說,朕是大清國的一代帝王,不是老祖宗跟前乳臭未幹的孩童,用不著你們費心的教訓朕。”康熙冷聲一笑道,見赫舍裏那雙眼睛裏,帶著憤怒,仇恨和矛盾的複雜神色。他知道要給自己的仇人求情有多難,他知道他的皇後並沒說錯一句話,他知道博爾濟特氏即將成為過去,但他不想讓他們逍遙法外。

作為一個君王,他不想顧及人情,到忽略法理的地步,畢竟舉頭三尺見青天。

他顫了顫唇,微微的歎了口氣,這一刻他不再是老祖宗背後那個乳臭未幹的孩童,他是大清國的皇帝,真正的萬民之主,一國之君。

他要考慮的是大清國的將來,而不是皇室中的這一點事,班布爾善的事情說明老祖宗已經老了,班布爾善舉兵造反那時老祖宗被允臣騙去白雲觀上香,這個大清宮就他一個人,下了早朝,就被皇貴妃帶人軟禁在乾清宮,皇貴妃什麽都沒說,隻告訴他在過幾個時辰就有結果,她的臉上是一種薄情的笑容。

雖然後來皇貴妃一口咬定,是為了救駕,要不是皇貴妃把他拉到冷宮,這班布爾善衝進養心殿的時候他就死了,皇貴妃等於救了他一命,但是皇貴妃的目的不過是囂張一下,不過是對他說殺他的原因,當時皇貴妃對她說:“順治爺不一定想得到大清國會有今天,皇上您還真不如順治爺命好,臣妾真的有些可憐您,但父債子償,你知道一會兒子會發生什麽事嗎?”

雖然她極力的避諱要弑君奪位的事情,但是這言語間已經顯露無疑,他孤立無援的時候,整個大清宮卻沒一個人敢冒犯皇貴妃,敢救他這個皇上,待得半個時辰左右,魏東亭趁皇貴妃帶人出去,悄悄地救了他,然而他卻不敢聲張,隻敢帶他逃命,可見這忠心懦弱得很,他敢為他死,但卻不敢為他爭奪皇位。

連魏東亭都不相信班布爾善會輸,最後死於非命的會是這驍勇善戰的一等公,康熙回想當日他都是冷汗淋漓,汗流浹背。那一天他麵臨失去所有,然而老祖宗卻無力回天,若不是赫舍裏居中策應,利用漢八旗和蒙古的矛盾關係,以及故往的人脈,讓漢八旗的兵,相信闖進紫禁城也不會被處置,相信博爾濟特氏真的謀反,相信紫禁城已經烽火漫天,那麽他要迎接的就是死亡。

要是沒有赫舍裏和曹寅的暗中傳信,誰會相信大清國的功臣,跟著聖祖皇帝打天下的班布爾善會謀反呢?通過此事康熙明白隻有權利才能保護自己,他一定要盡快加冕,盡快的有軍權,要不然班布爾善之後,還會有人擎天。

然而老祖宗昨日卻說要再等等,他還不成熟,還不能掌控天下,康熙為此很是生氣,隻要不加冕一切都要聽老祖宗的,老祖宗說一她就不能有二。

赫舍裏看著怒目圓睜的帝王,此刻方明白順治爺為什麽會處處跟孝莊皇太後為敵,這很簡單便是因為孝莊太後要君權,順治爺也要君權,也許孝莊太後並非有意弄權,但是她掌控天下已久,已經覺得大清國就是她的,這不光她這樣認為,殿上的朝臣也這樣認為。

所以赫舍裏不知道如何中和這二人的權利和關係,也許沒有人可以調和這一層。

“臣妾知罪,臣妾不敢了。”赫舍裏趕緊的跪下,不過還是慢了,康熙有一種怒火,他真的就沒有一點點的君王氣度嗎?他的皇後並不是害怕他才跪下的,而是不知道除了跪下認罪還能做什麽?

可是能夠怪罪她什麽?她已經退到最後一步,她已經為了他和老祖宗的關係不再追究索尼之死,他怪她什麽?太周全了嗎?

“你起來,赫舍裏氏你給朕起來,捫心自問你不恨嗎?”康熙冷聲問,就聽見跪在地上的赫舍裏開始啜泣,赫舍裏的心懸在半空中,一時間沒了落的地方,她不知道除了用眼淚來掩飾這一刻的不安,她還能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