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驚天弱質幼女入宮圍_章十八:皇廷驚變
康熙沒敢接口,因為就在婚宴上索尼突然病危,具體是真的病危,還是中了毒,眾人都心裏明白,但老祖宗千叮萬囑,此事是不能告訴赫舍裏的。
於是他扶起她言道:“你也累了,回去歇著吧。”赫舍裏隻得點點頭,起身隨康熙回了坤寧宮,剛一進門口,就看見蘇拉麻姑站在門外,她一身紅段子宮裝,顯得格外亮麗,那領邊是金黃色的,上麵綴著青金石,這對襟印在裏麵,馬蹄袖很是寬闊,給人的感覺淡雅大方。
她進門匆匆地說道:“皇上,老祖宗叫您過去。”
康熙點頭匆匆而去,離開時赫舍裏瞥見他神色有些不安,赫舍裏卻沒有多言,而是看著康熙離去,她還沒想好,不知道跟康熙說什麽,此刻她的心裏隱隱的有一些不安。
這若雅皇貴妃聽宮裏的舊人說,本是個通達精明,善於察言觀色,運籌帷幄之人,如今她如此暴躁的舉止,隻能說是有意為之,但她的意思又在哪裏呢?
這一刻赫舍裏參不透,便見坤寧宮外站了一個人,不是別人,這是英俊儒雅的曹寅,曹寅似乎欲言又止,他站在不遠處的白玉欄杆前看著她,似乎有事情稟報又不敢過來。
赫舍裏看著從自己家跟來的宮人綠珠,她和她並不親近,她原是大太太房裏的人,綠珠淺笑道:“主子,不然奴婢去問問曹大人?”
赫舍裏點頭,這綠珠雖然容貌遠不及安琪兒,但做事比之安琪兒老練得多,所以赫舍裏才把這年近二十的綠珠帶了過來,就是看上她練達沉穩,心思細膩,心眼靈透。
綠珠原是府裏的包衣奴才,她本以為一輩子得在中堂府做一個奴婢,年紀大了就嫁給家丁,生了孩子,便做使喚婆子,這一輩子就這樣過了,誰知道世事如棋局局新,人生難測事無常,她陰差陽錯進得紫禁城,與這毫不相幹的主子共榮辱,同生死,此刻她能做的隻有處處為主子籌謀,不然的話她便是是第一個陪葬的。
於是綠珠隻得冒險趕往坤寧宮外的白玉欄杆前,誰知道還沒走出回廊,就給幾個嬤嬤攔住,就見那一身青緞子宮裝的老嬤嬤冷聲說:“哪個宮的這麽不懂規矩,拉過來給我打。”
綠珠心下一寒,整個人有些虛軟,赫舍裏抬眼看見幾個肥胖的嬤嬤揪住綠珠,遠遠地看不清那幾人的相貌,綠珠很快就給拖走了,赫舍裏匆匆的趕到白玉欄杆前,曹寅苦笑道:“皇後,中堂大人怕是過不了這幾天,他中毒了,就在您和皇上大婚的喜宴中。”
赫舍裏心中‘咯噔’一下子,整個人都虛軟在這白玉欄杆前,她啞著嗓子說:“到是怎麽了。”她很想哭,很想宣泄心裏的感覺,成婚不足一日,就出了這麽多事情,此刻她的心裏心亂如麻,如同滾開得水一般,片刻寧靜不得。
天色漸漸地陰鬱,紫禁城的天空被一絲絲黑雲籠罩了,這雲層有些變幻莫測,就好像當今的朝局,赫舍裏深吸了一口氣,這一刻她四肢百骸都醞釀著一種陰霾。難道又遇見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的故事了,大清國的天要變了,如今可怎麽辦?
“這是閩浙總督,直隸總督,川陝總督,兩江總督,兩廣總督等漢八旗旗主的折子,這是寫給您的,也是寫給索中堂的,這幾人都是中堂大人的學生,日前曾經捎信給中堂大人,然而卻被九門提督隆科多扣下了,奴才和隆科多一向熟絡,便生了個法子要了來,這皇後主子您看呢?”曹寅也是漢八旗的子弟,他知道博爾濟特氏一向看不上漢八旗,一旦江山變色,所有的漢臣都要倒黴。
所以子從博爾濟特氏聯係了康親王傑書和班布爾善之後,曹寅就帶家書回去告知父親兩江總督曹華成,曹華成立刻知會漢八旗,如今地方的兵力加在一起大於這些滿人王爺的,可是出師無名身先死,這必須皇上點頭才能入紫禁城。
曹寅不想榮華富貴,也對功名利祿不怎麽感興趣,但是他是曹家的獨子,怎麽也得顧及家裏。
赫舍裏看了信,大致是這些漢官彈劾博爾濟特氏克扣他們的糧餉,在地方驕橫跋扈,燒殺搶掠,強搶民女,在農田裏放牧,誅殺無辜的農民,赫舍裏看完就一個感覺的,就是這幾個人在想辦法給博爾濟特氏定罪,但卻不敢戳到關節上。
他們都不敢說這博爾濟特氏帶著二十萬大軍進京,盤橫在城外不足十裏,這等於慢上,等於謀反,鼇拜這樣,鼇拜有罪,他這樣她怎麽沒罪呢?
很簡單慢上之罪要誅三族,允臣王爺的三族裏麵就有老祖宗和康熙爺,所以自然諸臣不敢彈劾,隻能側麵的敲打一些不當事的事,這折子到了老祖宗那裏非但毫無用處,弄不好還會給他們自己招禍,可這群人已經被逼到這份上了,他們還能怎麽辦?
這一省的封疆大吏也隻是這也不敢說主子的是非,但很顯然都想立功,都想真的得到皇上重用,而且這九個人九個心眼,卻一同上奏,可見博爾濟特氏已經傷害到地方政府的權利。
那好啊,謝謝這允臣王爺借她一子,那麽什麽都不管了,就開這一局,輸贏看天。
“本宮看見了,曹寅你去把綠珠給我帶回來,本宮有話吩咐她。”赫舍裏低聲說,順手用火折子點著那些密信,這些密信燒著了的時候,一群侍衛圍過來,若雅跟著跑過來說:“皇後燒的是什麽,難道是曹大人給你的情書?”
赫舍裏撲通跪倒說哭道:“本宮給瑪父燒紙礙著皇貴妃什麽事?我瑪父死得冤,本宮也痛苦不堪,這皇貴妃你是不是管的寬了?”
赫舍裏掩麵而去,之後大哭起來,她跑到慈寧宮,就直接往柱子上撞,蘇拉麻姑趕緊的拉住,孝莊太後也嚇了一跳。
赫舍裏嘶聲哭道:“今個老祖宗明示,是不是您要皇貴妃殺了臣妾?”
“赫舍裏,你這什麽話?你知道單是這句就夠處置你了嗎?”孝莊出了一頭冷汗,看來索尼被人毒死的事情已經傳到了赫舍裏耳朵裏,如今隻有孤注一擲,這個皇後能留就留,不能留就賜死。
“臣妾給瑪父燒紙,皇貴妃就說臣妾是燒和曹大人的情書,誰都知道曹大人鍾情建寧格格。這老祖宗您說有這樣冤枉人的嗎?”赫舍裏一邊哭一邊說:“臣妾要給瑪父送葬。”
“好,哀家準了,你回去以後多呆幾天,等著宮裏人接你。”孝莊冷聲說,她知道赫舍裏一出宮回來就不再在是皇後,於是下旨追封索尼,而後又賜封索額圖為內閣大臣。
赫舍裏出了紫禁城並沒有回府中,她自幼跟著索尼,臨摹索尼的筆跡可以一般無二,赫舍裏知道隻要一進府就出不來了,因為二叔不會讓她做這種做好了是錯,做不好還是錯的事情。
但這件事總要有人去做,這個人最好是個能夠永遠消失的人,幸好還沒有行周公之禮,她還有退路,自此而去海闊天空,也是一件美事。
赫舍裏吩咐曹寅道:“曹大人,你可願意送我去江南?”
“回主子不用去江南,陝甘總督曹啟明,雲貴總督李國安,直隸總督鄂爾泰,兩江總督曹華成已經到了京中,已經開始籌謀此事,不知皇後可否保住列位臣工的性命。”曹寅沉聲說,漢八旗目下一直受製於滿八旗。
這漢八旗是努爾哈赤進關歸鄉的漢臣的子孫,在大清朝近百年沒什麽地位,這蒙古王爺對皇室的逼迫形成了新的局麵,漢八旗從此有了機會,通過這次政治變革,也許依然不能和滿八旗相提並論,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就是漢八旗會通過這次變革進入大清王朝的政治中心。
“我什麽都不好說,但列位臣公如果不動,等到西北和科爾沁王爺們都準備好了,諸公就是魚肉,此番勝負未分是個破局的好機會。”赫舍裏看著日近黃昏的天色,知道這白日將盡,黑夜來臨,烏鵲南飛之後,新的一天波瀾依舊。
“那主子打算怎麽辦?”曹寅沉聲問,赫舍裏苦笑道:“一定要讓這科爾沁的王爺腹背受敵,漢八旗的軍隊要先一步殺死博爾濟特允臣,殺他的原因就是他毒死瑪父,並且對朝廷不軌,這一次一定要把班布爾善一同除掉,但是有一點,就是留下康親王傑書,他手上沒有兵,用不著斬盡殺絕。”
“可是這折子怎麽擬訂?”曹寅到不害怕那二十萬大軍,因為直隸總督手上就有十五萬,漢八旗加在一起五十多萬,漢人本就比蒙古人滿人多,但是如今的光景比之前明安樂不少,皇上仁德可以做到滿漢一家,所以曹寅心中明白,漢八旗並不想造反,隻是希望朝廷可以更加的恩澤。
“清君側不會呀,讀一讀政書,這賣弄文字是漢臣的拿手把戲,這允臣錯還少嗎?”赫舍裏歎了口氣問,她眼皮子抬了一下說:“明白了吧,明白的話就去做吧,本宮回去給瑪父戴孝,你們看見白帆落下,炮竹響起就動手,不用問因由。”
曹寅點頭,他帶人離開,赫舍裏獨自帶著隨從回了索尼府上,卻看見聖駕已經到了,赫舍裏將漢八旗之事告知康熙,康熙便有了主心骨,而後獨自回宮,回宮前下詔書七日之後迎接皇後入宮。
第八日京城裏炸開了鍋,皇上頒發三道聖旨讓整個紫禁城就如同煮開了一般,第一廢除圈地政策,把八旗多餘的土地全都分給百姓,第二因為軍費短缺,從宮裏開始到朝中一切從簡,停半年俸祿,第三免稅三年,讓百姓休養生息。
此事引起了一等公班布爾善和肅親王多則的反對,然而康親王傑書卻沒有言語,這是從內閣大臣索額圖嘴詳述朝內紛爭之後。
赫舍裏苦笑著說:“還不夠,看來近幾日不會有什麽動靜。”她寧靜無波的麵孔上透出一種淡淡的憂傷,猶如一朵開在夜裏的白蓮,楚楚動人之餘帶著某種堅強的脆弱。
“娘娘,這都一天了,老祖宗還是還沒有接您入宮,這算是怎麽回事啊?”索額圖苦笑著,就見自家的皇後娘娘端坐在那裏猶如一尊菩薩一般。
今個正好是八月二十三,黃道吉日,可是紫禁城卻陰雲密布,黑壓壓的烏雲漂浮在那灰蒙蒙的藍天上。赫舍裏本來已經打扮停當,穿著朝服,戴上了朝冠,這華冠上帶有貂毛,上綴有紅色帽緯。頂部分三層,疊三層金鳳,金鳳之間各貫東珠一隻。帽緯上有金鳳和寶珠。冠後飾金翟一隻,翟尾垂五行珍珠,共三百二十顆,每行另飾青金石、東珠等寶石,末端還綴有珊瑚。
這朝冠大清國隻有一個,赫舍裏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這意味著母儀天下的權利。索額圖看這神色突然舒展的皇後,她靜靜地走到院落中的菊花從中,看這色彩斑斕的菊,這期間有墨菊,錦繡球,美人含笑,綠衣紅裳等出名的品種,衝入鼻孔的盡是芳菲無限。
“娘娘,也許老祖宗是太忙了,忘了這檔子事。”索額圖寬慰的說,他明知道他們家的皇後留不住了,不是被廢,就是冷藏的命運,可是到了此刻,除了寬慰她,他還能做什麽,皇後千不該萬不該得罪老祖宗,不管什麽樣的事情,都不能跟老祖宗發火。
“二叔,今個不回來了,早些歇著吧,本宮也去歇著了。”赫舍裏冷笑,這四房寶冊不在她手裏,鳳印也不再她手裏,她不出宮隻會死得更快,這皇貴妃已然打算孤注一擲了,但二阿哥福全聽人說有德,皇上一味的排擠反而會讓他有獨善其身的心,所以自己到了使用苦肉計的時候。
“明天就給瑪父發喪吧?”赫舍裏苦笑著說,隻有靈堂開放才可能看見列為臣公。也隻有這樣才能安排苦肉計,這福全是她一定要拉住的救命繩索。
“大人,福親王求見。”門外傳來沉厚的聲音,這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到底是該感謝老天成全,還是詛咒上天戲弄,總之該來的已經來了。
“本宮親自去迎,二叔你過半盞茶再過去。”赫舍裏苦笑著,這東宮風氣吹亂散紫禁城的寧靜,此刻便是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
赫舍裏漫步迎了出去,福全單膝跪下說:“奴才福全叩見皇後,奴才是來給太皇太後傳質的,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一等公索尼功高蓋世,忠心耿耿,才德兼備,足以做眾臣之表率,然而天不假年,於庚子年八月十六殯天,實乃蒼天之恨,我大清之殤,特命皇後赫舍裏代為守孝七期,以報索尼對大清之德。”
“福親王辛苦了,這事本宮心裏明白怎麽回事兒,本宮不抱怨老祖宗,因為這是本宮的命。”赫舍裏突地跪下,這一舉動讓福全心裏打了一個冷顫,這皇後為何突然如此?
“皇後有何指教盡可明言,奴才愚笨,您的話猜不準,但隻要奴才能幫的奴才會盡力。”福全苦笑著說,愛上若雅是他這輩子的錯誤,如今若雅和博爾濟特氏沒看明白的事情他已經看明白了,這漢八旗要動手了。
老王爺一向看不起漢人,覺得漢人就都是走狗,隻圖利益,不顧大局,但自古而今都是漢人統治滿人,這又說明什麽呢?這就說明泱泱大國,人傑地靈,如今壓製不住了,這一次皇上然會會中用漢八旗。
“福親王,本宮先謝過你了,本宮問你一件事,這博爾濟特氏的謀反證據你又還是沒有,他們找過你共謀沒有,您想過皇上被廢以後,您是個什麽結果嗎?”赫舍裏苦笑道,目下最重要的並非回宮,也不是動手,而是把這場烽煙化作無有。
“娘娘,不知您要的是什麽,如果是奴才對大清國的忠心,奴才敢現在就逃出來給你看。”福全苦笑道,赫舍裏現在希望的隻是一個太平。
“福親王言重了,本宮隻是覺得老祖宗老了,這皇上年幼,整個大清國就要靠您了,所以赫舍裏有個餿主意,希望福親王成全。”赫舍裏苦笑著說,這八天是她最不尋常的日子,這八天是她最動蕩的日子,這八天幾乎耗盡了她這一輩子的心血和堅強。
“皇後明示。”福全猜出這皇後和皇上是一個心思,他的皇弟今一早上就把他叫去乾清宮,讓他假意跟博爾濟特氏商議謀反,這事情他沒答應。這皇後估摸著是做說客的。
“我希望您。”赫舍裏頓了一下,把這策反的事情寫在手上,福全一看,這皇後心智不凡,策反班布爾善比博爾濟特氏要得體,殺了班布爾善這老王爺也許就能知難而退,這樣滿漢八旗還能夠平衡,三藩還不敢輕舉妄動,而後這福全就笑道:“臣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