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驚天弱質幼女入宮圍_章五:後命難為
赫舍裏隨著孝莊一行人如西華門進入慈寧宮之後,孝莊太後與赫舍裏用罷晚膳後,就閑話了幾句,便賜給她一塊和田玉,赫舍裏不知就裏的收下了。
此刻總管太監孫德旺悄悄地對孝莊說遏必隆求見,孝莊知道遏必隆必有要事所以才會深夜來朝,於是她麵色一變心中暗道:當著赫舍裏的麵不好會見遏必隆,這丫頭頗為伶俐,隻怕會回去說與索尼。雖然索尼一向忠心,知道了也沒太大關係,但朝廷裏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蘇拉麻姑看出此中端倪便躬身對孝莊太後道:“老祖宗,夜已深了,您也累了。奴婢看赫舍裏小姐也倦了。”
孝莊淡淡一笑道:“說的是,蘇拉麻姑你帶赫舍裏到偏殿休息吧,雖然帶她入宮的事情已經稟了索中堂,但未免索尼記掛,明個一早你就送她回去吧。”
翌日清晨蘇拉麻姑便來送赫舍裏出宮,走到慈寧宮外的時候,蘇拉麻姑道:“赫舍裏小姐,老祖宗那裏還有事要奴婢打點,您自己小心一些,我先回了。”
赫舍裏還禮淺笑道:“蘇嬤嬤且去吧。”
二人分手之後,赫舍裏一出慈寧宮就看見紛紛揚揚的下著大雪。這幾日入夜就會下雪,天氣比臘月時還要寒冷,整個京城裏的積雪足足有三尺之厚,滴水成冰,這琉璃廠子的鋪麵前也掛了不少冰柱子。
從永定門出來馬車路過琉璃廠子的時候,撩開馬車簾子伸著頭往外看,至今她還忘不了紫禁城同雲遮日,雕欄玉砌,山河錦繡的富麗莊嚴。比起紫禁城內的風光,這些擺在鋪麵前麵的古董也就沒什麽稀罕。
赫舍裏被送回索尼府上的時候已經中午了,索尼拄著拐杖出來,見赫舍裏進來便問:“太後賜了什麽赫舍裏見瑪父那張飽經風霜的臉略顯緊張的看著自己,於是她沉聲的說:“賜的玉。”
赫舍裏想到那笑容端靜合度,眉毛都不揚一揚,息怒不行於色的孝莊,心裏多少有點後怕。這紫禁城雖說是風光無限好,漢白玉石磚都亮堂過家裏的鏡子,城門高擴,白玉須彌座,廊簷上均是一色的描金彩畫,不是一般的金碧輝煌,可是那氣氛有些壓抑,赫舍裏打心裏不喜歡。
若是閑來觀光倒好,比之百年後的故宮風情百倍,可真住在裏麵,那就不是件舒服事情。
索尼看著一旁有些恍惚的赫舍裏,他心中苦笑道:看來這老祖宗十分看重她,是要她入住六宮了,於是徐徐的對一旁安靜端坐的夫人說:“你要好好的照顧調教赫舍裏,萬不能疏忽了。”
夫人起身回道:“妾身已經準備好了,蘇嬤嬤是從宮裏出來的,就由她教養赫舍裏。蘇嬤嬤你進來。”就聽門外有個婦人徐徐而入施禮道:“奴婢給老爺婦人請安。”
“你進來吧,日後小姐就交給你管教若有疏漏,我必然饒你不得,你們退下吧。”夫人淡漠的說,赫舍裏應聲跟了過去,心裏如同打翻了十七八個吊桶一般,不見半分安靜,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可具體哪裏不對,赫舍裏卻也不知。
蘇嬤嬤把赫舍裏送到閨房以後便給了她一個宮廷手冊,而後說:“小姐,這冊子你要背熟了,這裏裏麵囊括了宮中所有的規矩和忌諱,你務必記住了,以後要學會謹言慎行,循規蹈矩。”
赫舍裏點頭送了那蘇嬤嬤出去,而後獨自一個人坐在繡樓上暗道:我額娘不在的的早,烏拉氏近日就要帶著兩位哥哥回杭州了。而她和妹妹海珠兒卻被大夫人留下,這心計頗深的大夫人,隻怕是想把她和妹妹送進宮裏選秀。
也許她那溫柔絕美的妹妹,便是那那敦厚雍容,大度溫婉的孝仁皇後,這她以後要多親近,便可嫁個好人家,過些舒服日子,這大夫人和瑪父看重她又如何?這康熙爺對她一直沒什麽好感,雖然說在院子裏偶爾碰上幾次,那也是各帶活氣,硝煙暗動,他們是天生的八字不合,所以這康熙爺不會笨到把她接進宮,思及此處,赫舍裏平靜了不少心道這次是杞人憂天了。
日子匆匆而過,到了陽春三月,赫舍裏趁蘇嬤嬤回家看孫子,便準備爬牆出去,卻給康熙爺逮了個正著,隨後隻得悻悻的爬牆回去,哭的心都有了。
翌日,二叔索額圖突然詩興大發,非要她到後院作詩,於是邂逅那納蘭容若,他一早就是康熙爺的陪讀,後而調任大理寺樞密院做編修。
赫舍裏沒見過那樣風神俊朗的男子,一時間看呆了眼睛,那日過了戌時,赫舍裏故意在華庭擺下七玄琴等候這大清才子納蘭性德,沒想到剛彈了首俞伯牙遇鍾子期那首高山流水,預備與納蘭公子做此生知音,結成錦繡良緣之時,康熙爺就來了,又一次奚落她半響,她也不知怎了便是怕他,於是趕緊的給他請安匆匆的走了。那一日她的心在跳,麵紅耳赤的卻不知是為誰,午夜夢回忽聞那悠揚的簫聲,她跑出去本以為會遇見納蘭公子,誰知道廊簷外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自此以後再難遇上納蘭,她隻能放出風箏與其魚雁傳情。而後與她做伴的就隻有飛來的風箏,和牆外的簫聲,偶爾看見康熙爺的戲謔臉孔,也不知為何怕怕的總想這輩子莫要再遇上他。隻可惜這院子裏除了二叔,伍先生,她見得最多的不是瑪父而是康熙爺,所以赫舍裏總覺得這是命運作弄,不該來的總會遇見,該來的卻沒能遇上。
偶爾看到納蘭飄逸的身影,想要上去搭話,卻永遠給這一國之君阻礙著,看似近在咫尺其實遠隔天涯。
這轉眼六年匆匆而過,康熙五年的立夏,荷塘裏盛開著純白的荷花,荷葉青翠可愛,宛若碧玉雕成。
這一日瑪父喚她到聽雨閣,昨日她聽說納蘭公子求婚,以為瑪父是要成全此事,於是喜訊訊去拜見瑪父。
一轉眼已經過了小半年,赫舍裏進的聽雨閣的堂屋,跪下行禮道:“赫舍裏給瑪父請安了。”
“赫舍裏,你二叔給人告到宗人府了,老祖宗沒讓審就放回拉了,下了朝喚我過去,告知我,皇上看上你了,說你身體貴重,品貌俱佳,打算過幾年封後。”索尼沉聲說,赫舍裏心中如同被雷打了一般,有些失神的跪下言道:“瑪父,赫舍裏不願意進宮。”
“主子定好的事情,做奴才的沒的說,我知道你自幼嬌養慣了,也閑散慣了,可是你須知道,主子瞧上你,是你的福氣,我來問你,宮裏的女子除了皇後都叫什麽?”索尼輕聲問,赫舍裏低聲說:“小主,除了皇後,便是皇貴妃也是小主。”
“那你可知皇後第一守則是什麽?”索尼笑笑,隔窗而坐,赫舍裏低頭道:“不可愛上皇上,不管皇上愛誰,都不要管,皇後隻是管家,管家權利再大,管家也是奴才。”
“你可知後宮第一守則是什麽?”索尼拿起青瓷茶碗慢聲問,赫舍裏回道:“不可焦躁,不可輕浮,不可善妒,不可妄為,不可驕傲,不可虛榮,不可不知進退,不可喜怒形於色,不可說人長短是非。”
索尼笑道:“你倒記得教訓,隻是這嘴上說不算是明白了,必須心如明鏡。你明白嗎?”
赫舍裏並未回答,心中苦笑,這做到的不是人,難不成做皇後不能是人?是人都有七情六欲,是人都有喜怒哀樂,這回可好,什麽都不能有。
“瑪父,我不做皇後,我想嫁給納蘭容若。”赫舍裏其實也不是真的迷戀納蘭公子到了什麽地步,而是這康熙爺逼人太甚,她自認沒有對不起大清朝,也沒冒犯康熙爺,這他是做的什麽文章?難道隻是為了拉攏赫舍裏氏?這倒是有些順理成章,但他估摸還不知道這赫舍裏家還有一位小姐吧?不如過去跟他商議一下讓他迎海珠兒入宮,海珠兒能受氣是個做母儀天下的皇後的材料,她可不行,她生性頑劣,個性調皮,無事還想生出點事,實在是不適合入宮。
“你最好斷了此念,你若一直有,離死就不遠了。赫舍裏你要知道,人這輩子,爭不爭都沒用,該你的,就是你的,不該你的,不是你的,不爭也等於爭了,爭了也許到頭一場空。”索尼冷聲說,赫舍裏覺得背脊發涼。
她額頭滲出細細的汗水,她不是個會為了小事一驚一乍的人,可是這一刻她迷茫的緊,人一輩子一轉身就過,誰知道勝負乾坤。不閉眼誰都不知道錯了對了,得了失了,最愛的,和最恨的。
可是入宮她不願意,所以解鈴還須係鈴人,還是去找康熙攤牌,這些日子,伍次友先生就住在這邊,所以說要見康熙爺也很簡單,要是不故意避諱,每日均可見得到。
“瑪父的教訓赫舍裏知道了,我有些累,可否先行退下。”赫舍裏凝眸流轉,已經有了計較,相信康熙爺看到她的本性,估摸著不準肯立後,更何況索家還有一個女兒,那也是赫舍裏氏。
大夫人依仗的是她的親兒子索額圖,瑪父也對這位嫡出的兒子另眼相看,烏拉氏一心阻攔海珠兒進宮,這內裏的關節她清楚得很。
赫舍裏尋了個緣由去後院看自己那個親妹妹海珠兒,海珠兒正在捉蝴蝶,那花叢中有一對飛舞的白蝶,一身雪白的海珠兒更顯天仙國色。
“姐姐,你可來看我了,我這幾日快想死你了。”海珠兒撲了過來,一股子幽香傳進赫舍裏的鼻孔,她突然不想害自己的妹妹,可康熙爺也是個不世的人物,不能算害吧?
“姐姐,你會永遠保護我嗎?”海珠兒心裏百味陳雜,她想做皇後,她第一眼看見康熙爺就喜歡他。
“嗯,我會保護你的。”赫舍裏突然間有了一種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心思。她不能把自己的親妹妹送進火坑。
“姐姐,我喜歡康熙爺,你能不能帶我入宮?”海珠兒淺笑著說,就見赫舍裏臉色一變,隨後抱著妹妹說:“我這就帶你去見他,承明心思,讓你代替我入宮。”
此刻赫舍裏耳邊傳來一聲訕笑,但見一身寶藍色盤龍日月常服的康熙爺徒步而來,赫舍裏跪下道:“赫舍裏氏,叩見吾皇萬歲。”
“喲,今個新鮮,你怎麽這麽懂規矩了。”康熙那張俊朗剛毅,棱角分明的臉孔帶滿了調侃,鳳眼一眯透出一絲冷芒,這半年她倒是出落得更迷人了,居然敢說:不想做皇後,要嫁給納蘭容若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她有幾顆腦袋?
“皇上見笑了,奴婢一直是個手腳粗苯,性子野蠻,不識時務,生性笨拙的無知婦孺,您該早知道了吧?”赫舍裏不由得頂了一句,她心想:我又不是第一次出言冒犯,也不至於說奴婢蒲柳之姿,配不上皇上雲雲,倒顯得我在冒充大家閨秀,我可沒那個閑心。
康熙冷冷的看著赫舍裏,心道:給你鼻子就上臉,你知不知道朕是皇上,是天子之尊,位於九天之上,掌握禮樂兵伐,有嗜殺蒼生之權,你居然敢慢上,你不要命了?
但他神色緩了緩,這赫舍裏算是這些年最像老祖宗的人,老祖宗一輩子就跟太祖賭氣,太祖也不是最愛老祖宗,可是大清國有了孝莊皇後,和哲哲皇後,就入關,大業有成,奪大明虎狼之勢,而得天下,可見這選皇後不是選女人,而是選臣子。
“赫舍裏,朕是真心喜歡你,這後位你是當仁不讓,你若拂了朕的好意,你就敢說,納蘭容若有膽子娶你,你就敢說,性德公子會愛你?朕雖然不比他好,也絕對不比他差,你知道你是什麽人?你要不是皇後,一個沒有後台,不是嫡出的女子,明珠那種人,看得上眼嗎?你就不怕,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康熙看著赫舍裏,他確定這女子不凡,她半年前救了周培公,如今周培公已經到山西巡撫衙門做幕僚,日前他寫過信函給赫舍裏報信。她縱擁其
瑪父保下陳廷敬後,自此他便拜在赫舍裏氏的門下,自此大江南北的飽學之士紛紛投日中堂府。那些人的才華心計均不亞於這大清國有名的才子納蘭性德,此女很善於收買人心,且做事周全,的確如老祖宗所言,是做大清國皇後的最佳人選。
萬一哪天她丈夫謀反,她必然有本事學老祖宗那一套,別的不說,喜歡不喜歡先請進宮,免得以後便宜對手,赫舍裏這身份,就幾個去處,三番,親王,封疆大吏,都是造反的苗子,這女子是個善於心術,善於收買人心,審時度勢,性格堅毅卻不邪惡之人,是天生做皇後的材料。
太祖皇帝,把哲哲皇後累死了,把老祖宗推出去做霍亂後宮,陰謀暗算的槍手,自己做盛世明君,活的歲數不小。
皇阿瑪就慘一輩子再跟老祖宗作對,讓他娶誰就不去,不讓偏請進宮裏,最後落了個英年早逝的下場,他的傾城之戀,在眾臣眼裏不過一個笑話。
而今他是不能再犯前車之鑒,管著赫舍裏願意不願意,他這年歲也不知男女之情,就找得力的管家。
“朕跟你說這麽多,你也明白了?江山為重,後命難為,朕跟你告罪,辛苦你了。”康熙說完根本不理後麵苦苦哀求的赫舍裏,他心裏說:你不想做皇後,爺還不想當皇上,又能怎樣作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