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驚天弱質幼女入宮圍_章四:指鹿為馬

烏拉氏趕往宣武門的時候,赫舍裏跟肖淩啟程去白雲觀,她上了馬車,車子揚塵而去之時,一路上人流嘈雜,她心裏越發的有些煩躁,真的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赫舍裏心中一片混亂。一旁的肖淩默而不語,良久長歎道:“小姐,你覺得咱們今天能見到老祖宗嗎?”

“不知道,看看緣分吧。”赫舍裏幽幽的說,用手撩開車簾往銀裝素裹的永寧巷子裏看去。

馬車路過哈德門的時候,赫舍裏聽見外麵的喧囂聲,撩開簾子一看,就見九門提督的府衙圍的滿滿的。

府衙門口跪了個容貌清秀,麵帶哀容的書生,他衝著衙門口喊道:“這天理不公,我的文章為什麽會被取題了,為什麽取消我會試資格?”

“別再外麵吵吵了,這是都察院下的文書,都察院的考官說,你寫的文章看不懂,讓你回家種地,別在這現眼。你就是告到天上去也沒人搭理,識相的一邊呆著去。”衙役冷冷的說,就聽見這書生哭道:“我周培公,讀書二十六載,寫的文章怎會有人看不懂?”

“大人說了,你的闡述主線不明,讓你回家種地。”衙役又冷冷的說了一句,便不在理這個書生。

赫舍裏見他可憐,便走過去說道:“先生,可否把你的卷子給我一份,請問先生高姓大名?有何冤屈?”

“在下周培公,順治七年的秀才,這次入京除了會試,卻無端被除了名。”周培公見眼前的小姐雖然年紀尚輕,可是衣著華麗,麵貌出眾,必然是名門閨秀。

“先生可否詳述一下此種關節,若是能幫忙小女自會盡力,不能的那就愛莫能助了。”赫舍裏一笑,見這男子呈上試卷的副本,舉目一觀,文辭華麗,意見清晰,言辭鋒利,見解不凡,便知沒人會看不懂。

這都察院的考官多半是收了銀子故意打發他回去,這周培公一介寒儒,朝廷裏沒有門路,一切不都是由得他們說。

赫舍裏不明所以,於是開口問:“你既然得中秀才,為何不讓你會試?”

“都怪在下多事,日前京裏的秀才舉行賽詩會,在下也應邀參加了,席間大家作詩詠梅,我即興也作了一首詠梅,因為詩文中沒有梅字,就被人說做是詩文不通,考官哈姆裏大人正好也在席間,便有個舉子說我是買通官員才通過鄉試的,於是哈姆裏大人就要剔除在下的會考資格。”周培公苦笑道。

“那後爾呢?”赫舍裏歎了口氣問道,心中有些難過,自古科場黑暗,官場腐敗,想要消除怕是很難。

“在下無奈拿出自己鄉試的卷子的副本呈給哈姆裏大人,誰知他居然說我的文章不知所雲,而後當場勾紅,剔除了在下的會考資格,在下左思右想想不明白,直到最近告到順天府,順天府尹拒不受理,隻跟在下說:你是丁酉年科場舞弊案的相關人物,誰也救不了你,能夠留條命就不錯了。”周培公苦笑道:“過後在下才知道這是有心人布的局,在下愚笨上了當。聽說九門提督隆科多為人正直,所以便來求隆科多替我伸冤,誰知道這大人不過如是,不光不理會在下,連京中來自山西的災民都不理會。”

赫舍裏心下一沉,知道自己給瑪父惹來天大的麻煩,不過這舉頭三尺有神明,不過無論如何為他們討個公道吧?

“這事我知道了,我是內閣大臣索尼的孫女,今個回去,我就稟了瑪父,讓他恢複你的考生資格,你且安心。”赫舍裏苦笑道,就見周培公苦笑道:“謝小姐,但我的事情倒是其次的,我來京赴考的原因,是了救出關在大牢中的摯友陳廷敬。其實自從上次鄉試出了事,在下已經明白仕途險惡,沒什麽妄念了。”

“原來如此,那你說說此種關節,我也好回稟瑪父。”赫舍裏沉聲道,她總覺得這人會給她招致禍患,有些後悔多管閑事了。

“此事說來話長,小姐借一步說話吧?”周培公苦笑道,他過去認為,那指鹿為馬的成語是史官編排出來揶揄秦始皇的,沒成想這是真的,就有人為了自己的前途,不顧他人性命,也不顧世間是非。什麽公道自在人心?都是帝王將相拿過來愚弄老百姓的。

赫舍裏跟著周培公道僻靜的巷子邊上的時候,喧囂聲稍微弱了一些,她耳邊響起一個童稚的聲音,就聽那童子高聲問:“丁酉年鄉試的案子不是結了嗎?衛向書沒少給你們用心。

赫舍裏回眸一看,便見是個七八歲大小的童子,長的明眸皓齒很是俊秀,他龍眉鳳目,眉眼間自然流露出一種貴氣,看樣子出身不凡,於是上前笑問:“公子也知道此事?”

“你不知道嗎?這也未免有些孤陋寡聞,這件事已經差一點把這大清國給鬧翻了,砍了60個秀才,兩個學正,一省的封疆大吏進了天牢,這陳廷敬才華出眾,隻可惜命運不濟,他重病回鄉了。”那小公子笑道,容顏透著幾分自然而然透出的華貴之氣,站在人海之中如同滄海明珠般奪目。

“公子說的是,小女剛從庫倫貝爾來京城,自然是孤陋寡聞,可是你看,這樣的卷子,怎麽會有人看不懂?”赫舍裏心中微慍,心道:此人好生傲慢,但衣著氣度不凡,也許能夠幫到這周培公。

於是赫舍裏呈上周培公的鄉試的副本,對著小公子笑道:“公子,你看看這秀才的文章,我覺得還是不錯的,卻不知為何被勾紅除名?”

這小公子看了看厲聲說:“此人文章很是不錯,這考官對人不公,魏東亭你回去稟了老祖宗,把這個文淵閣學士撤掉,換個得力的人。”

“紮。”他身後的仆人應道,赫舍裏舉目一望,便看見這人高大魁梧,儀表不凡,穿著短襟馬褂,腰中配有青銅大刀,氣度頗為不凡。

赫舍裏心道:聽這口氣看這氣度此人不是個貝勒,也是個貝子,上麵一準有人。

於是赫舍裏便把索尼被押進宗人府的事情與這小公子說了,就聽那小公子言道:“豈有此理,我這就帶你進宮找皇阿瑪。”

赫舍裏愣了愣,難不成此人是個阿哥?卻不知這阿哥怎麽出了紫禁城,回頭一看才見後麵有幾輛華麗的馬車,這馬車四角都有金龍配飾,很顯然出自皇家,就聽見車裏麵有個女子說道:“玄燁,你怎麽又跑下去了。”

便見兩個宮裏的嬤嬤下來抱起小公子玄燁,而後對赫舍裏說:“跟奴婢去見老祖宗吧。”

赫舍裏心中一驚,整個身子顫了一下,就覺得渾身都很緊張,她站在九門提督府前有些不知所措。她從醒來進入這個世界,就沒見過此等氣派,於是誠惶誠恐的跪下說:“雪珠兒給老祖宗請安,老祖宗吉祥。”

“倒是懂規矩,隨哀家上車,哀家喜歡你。”孝莊太後麵樓慈愛,卷起一半的車簾讓赫舍裏清晰地看見孝莊那張年近半百風韻猶存的臉,今年她已經六十五歲了,看上去卻隻有四十出頭。

她拂了拂麵上的風雪言道:“你瑪父,皇上已經放回去了,大清國不會薄待忠臣,你今年幾歲了?”

“奴婢年方十一個春秋。”赫舍裏也不敢多話,就見孝莊笑言:“上來吧,蘇拉麻姑你下去拉她一把。”

赫舍裏笑了笑隨著一身紫緞子宮裝的蘇拉麻姑上了馬車,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玄燁,以後這也是你姐姐,她幾乎把這條命送給大清國,索額圖,回頭跟西北將軍說一聲,把傳赫舍裏謠言的那幾個副將一並的罷職,咱們滿人的女子不是溫室裏的花朵,要都跟董鄂妃似的,大清國早不知道什麽樣子了。”孝莊冷著臉說,她知道這玄燁要登基離不開索尼。

可是她實在不好意思讓索尼送孫女入宮,因為她重孝在身怎麽著也要三年之後,那麽就讓玄燁繼續到索家讀書,跟她培養一下感情。

赫舍裏跪在馬車裏言道:“老祖宗,此事本就是我的錯,確實不得怨旁人,您這般處理,隻怕會讓人質疑大清國的法度,說不恭敬的話,奴婢可不敢讓您為我但這個罪名。”

孝莊扶起赫舍裏說:“你還真是貼心,他們說什麽,後宮亂政?哀家不怕,哀家自從隨先帝入關,就沒有一天安寧,先帝去得早,皇上年幼,哀家受了多少苦才熬到今天,我們孤兒寡母這些年,看著風光無限,其實內裏的事情誰知道?”

赫舍裏不明就裏,也就不便多言,輕聲回道:“老祖宗為大清國操碎了心,誰要是說你一句不是,就是良心給狗吃了。"

說話間馬車揚塵而去,赫舍裏看著難民聚集在一起,就聽玄燁說:“老祖宗,鼇拜圈地,弄得民不聊生,您也該管管了。”

孝莊莞爾一笑,看著赫舍裏問道:“索尼家的,你怎麽說?”

赫舍裏心中嘀咕,這老祖宗是蒙古人,她不知道漢家規矩,這索尼家的是指瑪父的夫人,不是孫女,可是主子的錯自己是不能挑明了說的。

“回老祖宗,我覺得鼇大人也不算大錯,他要用土地代替糧餉發給將士,是為了減少朝廷的開支,大清入關不久,國庫空虛,支付不起龐大的軍費,但鼇大人如此做,長此以往怕是會失了民心,有句話說得好,百姓為水,君王為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赫舍裏苦笑著說,這她心裏不喜歡鼇拜,但鼇拜到最後坐擁西北大軍也沒謀反,可見他也不是那樣的不可救藥。

但其人囂張跋扈,目中無人也是眾所周知的,天子立於神器之上,納萬邦朝拜,豈容輕慢半分。他如此行徑,不給殺頭已經是萬福了。

玄燁冷聲說道:“你到說得好聽,什麽叫長此以往?索尼家的就是不一樣罵人都比別人好聽一些。”玄燁雖是冷冷的說,眼睛裏卻帶著幾分笑意,赫舍裏心中一顫,這玄燁不愧是康熙大帝,小小年紀就有些深不可測。

“三阿哥教訓的是,奴婢一介無知婦孺,沒什麽見識,自然是不能和三阿哥同日而語的。”赫舍裏淺笑著回道,她前生最喜歡的兩個帝王,一個是宋仁宗,另一個便是康熙,可百聞不如一見,這泱泱大國的一代明君,便這般的心高氣傲,恃才傲物,也難怪早年他要曆經江山煙雨了。

“本宮可沒有別的意思,你可別再老祖宗麵前煽風點火,這庫倫貝爾城裏的事情傳開了,滿朝上下均知道你才華出眾,膽氣不凡,但說到底你終是個女子,應該多讀讀三從四德,女戒,烈女傳之類的,不要總是論語,大學,中庸,三國,縱橫的,要不然日後嫁不出去。”玄燁看她容貌明麗,身段妖嬈,舉態多嬌媚,身若浮柳,動人之極,於是忍不住逗弄幾句。

赫舍裏臉色一紅,又羞又怒,卻也不敢和這阿哥頂嘴,後而玄燁做到赫舍裏身邊跟她談起了帝王之術,初時赫舍裏忍著不作回答,後而終於忍不住跟三阿哥玄燁理論起來,提及王道之說,玄燁發現此女才華不凡,口齒伶俐,心思細膩,性子頗烈,很是有趣,於是又出言調侃了幾句,赫舍裏依舊不敢回嘴,玄燁見她強忍著怒火的樣子頗為有趣於是笑了出來。

孝莊見一對小兒女頗為投契,就暗自吩咐蘇拉麻姑差人到宗人府放出索尼,並且告知赫舍裏已經隨駕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