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章 鎧甲裏的屍體
更大的驚駭還在後麵。杜潤秋隻輕輕地用手碰了一下那具全副武裝的死屍,就嚇得“哇”地一聲大叫,像被燙著的青蛙一樣往後跳,一直撞到了曉霜身上。他那麽一碰,才發現這屍體雖然是全身套在厚重的金屬盔甲裏,其實是早已被分屍了的。他碰了一碰,戴著頭盔的一個頭就“骨碌碌”地滾到了一旁,像個足球一樣,杜潤秋膽子再大,也受不了這個刺激,而且他這一跳,把屍體也震動到了,頓時四分五裂,隻是因為套在鐵桶一樣的盔甲裏,還勉強沒被抖散掉。
“天哪,我的天哪!”杜潤秋再也不敢去碰一下,在那裏叫個不停。“這可糟了,不是我的錯啊,不是我的錯!”
“別叫了,秋哥。”丹朱皺著眉說,“又不是你把這人分屍的。你看,他頭被割下來的創口,割得那麽平平整整的,一定是有人用很快的刀切下來的啊!”
“喂!——喂!”遠遠的,有人在大叫,杜潤秋一抬頭,竟然看到對麵的山頭上有幾個人影。他簡直是喜出望外,像是腳底下裝了彈簧一樣,跳了起來,對著山頭猛揮起了手。
“哎!——哎——呀!你們是……”
對麵的人高叫道:“我們是來做節目的!但是路塌了,我們被困住了!你們呢?是遊客嗎?”
“是啊是啊!”杜潤秋叫,“我們出不去了!正在這裏想辦法呢!你們過來吧,我們看看能不能一起想想辦法!”
“我們馬上過來!”對方回答,又叫道,“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穿將軍衣服的人啊?”
杜潤秋大驚,臉上都變色了,回過頭來小聲地曉霜和丹朱說:“糟了,糟了,看看,我真的沒說錯呢,真的是有人在這裏拍古裝片!這個這個,人家不會以為是我們把他們的這個……穿將軍衣服的……殺了吧?這個這個……”
“殺人也要有動機,我們根本不認識,殺他幹嘛?”丹朱說,“你就告訴他們,人是在這邊,但是出了大問題,讓他們趕快過來吧!”
杜潤秋想想也是這個理,就對著對麵繼續叫:“有啊,我們看見了,現在人就在這邊!你們過來吧,過來吧!”
大約過了十來分鍾,四五個人才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他們剛才在正對著杜潤秋他們的“希臘神廟露營地”的山頭上,那裏的石群又是另有一番特色,像一座座哥特式的塔樓,估計他們頭天晚上就是在那些“塔樓”裏過的夜。下山又上山,路又難走,而且一個個都扛著沉重的攝影器材,個個都跑得氣喘籲籲的。
這幾個男人,個個都是中年大漢,身形剽悍滿臉風霜的樣子,一看就是長年在戶外活動的,身手十分敏捷,跑起來就像豹子。杜潤秋以前見過些酷愛登山探險這類極限運動的,就是這副模樣。看起來不是頂天立地,但是結實強壯,杜潤秋深深地覺得跟他們相比自己就相當的“孱弱”了。本來也是,如果說杜潤秋看起來是業餘運動員,人家就是職業泰拳選手,這能比嗎?
他們個個都穿著黑紅相間的防水外套,背後印著幾個英文字母,杜潤秋覺得那幾個字母有點眼熟,應該是個什麽的縮寫,但一時也想不起來了。
“你好,我們是L電視台的攝製組,專門到這裏來做節目的。”領頭那個男人剃了個光頭,腦門發亮,笑著朝杜潤秋伸出手,“我叫薛軍,是攝製組的組長。”他又指著身後一個扛著攝像機、身材相對比較矮小、戴著副墨鏡的男人說,“這是我們的攝像師,羅兵。”
羅兵摘下了墨鏡,想跟杜潤秋握手,但他還抱著攝像裝備,隻得難為情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這東西太沉了,”
杜潤秋咧嘴一笑,正想說話,薛軍又朝另一個戴了頂鴨舌帽的男人伸了伸手,說:“這個是錄音師,汪猛。”
汪猛看了看杜潤秋,又朝杜潤秋身後的兩個女孩掃了一眼,眼裏露出了明顯的迷惑。“你們來這裏……呃,露營?哎呀,這裏可真不是什麽露營的好地方,幹旱得不得了。昨天居然下了一場雨,真是太難得了,看看那些鎖陽,一下子就長大了。”
杜潤秋尷尬地笑了一下。“喔喔,是啊。我們也不知道這裏的氣候這麽差,哈,哈。我叫杜潤秋,她們倆是我好朋友,林曉霜,遲丹朱!叫名字就好了!”
“遲丹朱?”汪猛又皺了一下眉。“遲?……”
丹朱微微一笑。“我這個姓,確實比較少見。”
最後爬上來的一個男人,又背又扛了許多東西,杜潤秋一看就知道是個打雜的。這個男人的年紀也最輕,另外幾個都是三十多歲接近四十,隻有這個最多三十出頭,一張和和氣氣笑容滿麵的臉。他自我介紹道:“我是丁城!嗬嗬,道具,燈光,場記……反正,什麽雜事都是我的,嗬嗬,嗬嗬!”
杜潤秋歎了一口氣。他往旁邊讓了一步。“那個……就是你們的同事?”
薛軍本來臉上在笑,但一看到那具頭滾到了一邊的屍體,臉色頓時變得發黑。他膽子比杜潤秋還大,一個大步就上去了,雙手捧起了地上那個有顆死人的頭的頭盔,居然就放在麵前幾寸遠的地方就那麽死死地盯著看,隻是兩手在一直不停地發抖。
“這……怎麽會這樣?他怎麽會……變成……這樣?還……”
杜潤秋舔了舔嘴唇,考慮著怎麽樣才能把這個問題講清楚。“是這樣的,我們今天早上一起來,就發現了這具屍體。手機在這裏沒信號,我們想出去,又發現路被石頭堵上了。這個……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昨天晚上我們睡覺的時候,這裏絕對沒有屍體的,之前我們……”他略微地遲疑了一下,決定還是暫時不要把昨天雷鳴閃電的時候自己看到的景象說出來,“之前,我們從來沒有見過你們的同事。我第一眼看到的時候,還以為……嗬,說出來你們不要好笑,我還以為這是個從古代穿越過來的將軍呢!”
他一口氣說到這裏,才察覺到麵前這個攝製組的成員的反應有些不同尋常。幾個男人你看我,我看你,眼裏的表情十分怪異,反而沒有那種看到同事死去的難過的自然反應。在杜潤秋看來,他們隻是害怕,隻是震驚,卻沒有一點作為同僚應該有的痛惜。
“……怎麽會這樣?”薛軍終於又擠了一句話出來。“我們昨天在對麵……你們對麵山頭上露營,打算今天早上起來再繼續錄節目。但一起來,就發現任貴不見了,連同我們準備的那套鎧甲也不見了。我覺得很奇怪,那鎧甲是套真家夥,穿在身上很重,他會跑到哪去呢?我還以為他是到附近去找外景地去了……”
“讓我檢查一下吧。”丁城自告奮勇的說,“我學過一段時間醫,雖然沒怎麽實踐過,但是還是懂一些基本常識的。”
所有人都不說話。杜潤秋自然不好發表意見,他抱定了看看再說的心態。看到薛軍也沒有反對的表示,丁城走上前了一步,把那個人頭從薛軍的手裏接了過來。
“沒有血。”
丁城說了一句。羅兵問:“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把他的頭割下來的時候,沒有出血。”丁城說,“也就是說在他死後一段時間以後,他的頭才被割下的。而不是……”他吞了一口口水,斟酌著措辭,“而不是被人斬首而死的……”
“肯定不是。”杜潤秋說,“你看看,他盔甲裏麵的屍體,不僅是頭被割了,他整個人都被分屍了!”
丁城手抖了一下,險些把那顆人頭摔到地上。杜潤秋跟他相距很近,這時候,他屏住呼吸,刻意地多看了幾眼那張死人的臉。如果說這個節目組是特意地選擇這個演員(是演員嗎?)來扮演一個古代將領的角色,那麽他們確實是選對人了。這個死者幾乎沒有化妝,天生的高大身材,天生的一臉剽悍,即使他已經死了,而頭也被割了下來,他的臉上和眼睛裏仍然保留著那種悍然之氣。那是一種很奇怪的神氣,如果要杜潤秋勉強來形容,他認為是一種無所畏懼、無所顧忌的表情,哪怕有千軍萬馬橫在前麵,也不會有絲毫畏懼和退縮。
他的臉上既沒有死亡的恐懼,也沒有對死亡來臨的震驚。
“誰來幫個忙,我得把他的鎧甲解開。”丁城正在費力地解著死者的鎧甲,那是一套十分沉重的盔甲,要麽就是鐵的,要麽就是合金的,製作工藝相當精良,而且讓杜潤秋相當迷惑的是,這盔甲不僅有不少磨損的地方,還鏽跡斑斑。製作節目,怎麽著也該找套新一點、看起來亮一點好看一點的鎧甲吧?
當然想歸想,杜潤秋也不會說出來。而且,現在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愛思考了,這對於他是個糟糕的消息。
幾個男人都對拆卸這件盔甲相當熟練,不出五分鍾,盔甲就被卸下了,一塊一塊地放在了地上。每拆幾部分盔甲下來,就會有一截斷肢滾出來。雙臂,雙腿,上半身,加上頭部,一共是六部分。切割麵都跟頭部一樣平整,而且也沒有一滴血。
丹朱忽然快步地走進了帳篷。她掠過杜潤秋身邊的時候,杜潤秋依稀地看到她的肩頭在微微發抖。
他覺得非常奇怪。丹朱一向是個鎮靜的人,她也不是沒有見過死人,倒是曉霜一向大驚小怪的。丹朱今天的反應,十分反常。
事實上從她來到鎖陽城開始,她就反常得厲害。
“女人不應該看這種場麵。”汪猛說,“她應該進去休息一下。”
這個男人似乎對丹朱特別感興趣,他自從過來之後,一直有意無意地在打量丹朱。這讓杜潤秋有些不高興,但是人家並沒有進一步更明顯的表示,他也沒辦法表示自己的不滿。
“你們這位扮演將軍的同事,是個演員嗎?”杜潤秋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他真是太高了,應該接近兩米高了吧?我記得我看過一些曆史考證的資料,據說秦朝的士兵不少都有這麽高,有這樣的身高,又強壯剽悍,悍不畏死,加上精良的武器,才能讓秦軍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哦……我們要攝製的節目並不是秦朝的士兵或者將領。”薛軍注視著地上的碎屍,他似乎也不害怕,至少不是因為這具屍體是他的同事或者四分五裂的情形而害怕,如果說他有所恐懼,那隻能說是另一種更深刻的恐懼,“我們拍攝的是鎖陽城的一段真實的曆史,他……任貴扮演的是一位唐代的薛姓將軍。”
“現在應該怎麽辦?”丁城有點手足無措地站起了身,雙手攤開,“我隻能大概地說說,任貴死的時間至少也有十個小時了,他是死後被人分屍的。具體的死因我不清楚,不過,看他的嘴唇有點發黑,我懷疑是中了毒。但是中了什麽毒,我不能確定。”
“搬到‘神廟’裏吧,”杜潤秋建議,“我這裏有毯子,給他搭上。我們再去看看,那條被石頭堵住了的進來的路,能不能想辦法通開,這樣我們才能夠出去報警啊。在這裏一直等下去,也不是辦法。”
他的建議被接受了。丁城分了好幾趟,才把碎屍和鎧甲都搬了進去。杜潤秋靈機一動,問道:“你們有沒有塑料薄膜?還有透明膠帶?”
薛軍楞了一下,看了看丁城。丁城說:“有,我們帶了的,怕淋濕設備,肯定要準備的。”
杜潤秋喜出望外。“好,好,太好了。聽著,我們用塑料薄膜,把這‘神廟’這個門封上,然後用透明膠帶密密麻麻地纏上,這樣不就好了?”
薛軍不易覺察地皺了一下眉。“這個……你,杜潤秋,你為什麽會提這麽個建議呢?”
杜潤秋打了個哈哈。“這個啊,這裏雖然沒人,但也許會有老鼠啊,蟑螂啊什麽的。萬一把屍體損壞了,以後法醫怎麽鑒定呢?我們還是小心謹慎一點比較好,你們不覺得嗎?”
“看樣子,小杜還對這種情況很有研究啊,嗬,嗬!是幹哪一行的啊?”薛軍笑了兩聲,但杜潤秋聽起來,覺得他笑得實在是很勉強。
杜潤秋也跟著勉強地笑了兩聲。“不不不,怎麽可能很有研究啊?幹哪一行的?我是導遊啊,嗬,嗬,這次是陪她們來玩的,絕對不是……嗬嗬,絕對跟警察沒關係!”
“你是導遊啊?那肯定對這裏很了解嘍?”薛軍的眼光,還在杜潤秋麵上打轉。丁城已經把一大卷塑料薄膜和透明膠帶找了出來,杜潤秋把塑料薄膜疊了三層,像門簾一樣緊緊貼在“神廟”的“大門”上,然後用透明膠帶牢牢地在周圍粘了幾圈。這樣一來,就算是下大雨,也浸不透這層防雨的薄膜。
杜潤秋又靈機一動,扯了一張筆記本紙,在裏麵潦潦草草地寫了幾個鬼畫符一樣的字,把這張紙貼在了塑料薄膜跟“門”之間。這樣的話,不管是誰,隻要想要扯開這層“門簾”,就必然得破壞杜潤秋寫的這頁紙。
“去看看,怎麽樣?”杜潤秋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早點離開這裏才好啊!我的車還停在門口,出去就好辦了!”
但是山石滾落的情況,比杜潤秋遠遠看到的更糟糕。掉下來的都是一大塊一大塊的巨石,就算幾個人能合力搬動一塊,另一塊也會迅速地落下來,這個移動石頭的過程是極其不安全的。杜潤秋在那裏研究了半天,隻得歎了口氣,決定暫時放棄。最好的辦法,就是有少量的火藥,直接爆破,但顯然是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如果你們沒回去,那什麽時候會有人來找你們?”杜潤秋向薛軍問了一個實際的問題。
薛軍想了一下。“我們定的日程是三天到一周。而且我們帶夠了食物和裝備,就算一星期不回去,也沒人會擔心我們。畢竟這裏……”他作了個手勢,“隻是個人跡稀少的景區,不是什麽探險的地方,沒有什麽危險性。”
杜潤秋掏出手機看了看,還是完全沒有信號。“好吧,那就隻能等門口的工作人員進來找我們了。”他做了個鬼臉,“希望這兩三天裏,我們不會在這裏麵發瘋!”
他看了看那幾個男人,一個個都帶著種說不出來的奇怪表情,在陰沉的天色下看來,甚至有些詭異。杜潤秋心裏有些寒滲滲的,但是臉上卻笑得一如既往的陽光燦爛,嘴都快咧得豁開了。
“好了,我先回去了,我還沒吃早飯,我去跟她們弄點早飯,一會你們也來一起吃吧?”杜潤秋笑著說,“我們也帶了很多吃的喝的。”他說完了,揮了揮手,就一溜煙地往他們的露營地跑去。
跑到“希臘神廟”群的時候,杜潤秋扭過頭,看了一眼。遠遠的,那幾個男人或站或住,一個個都像是雕像一樣,一動不動。他又瞅了瞅那被自己用塑料薄膜和透明膠帶封得密密實實的“門”,突然地覺得有點惡心,趕忙鑽進了自己住的“神廟”。
丹朱和曉霜已經把帳篷收起來了。他們住的那座石頭建築,實在跟真正的希臘神廟無異,隻不過是那種封閉式的,甚至還有門有窗,完全就是一間舒服的石頭屋子。她倆在地上鋪了兩條軍用毯子,放下了麵包、奶酪和黃油。丹朱正把酒精爐架在中間煮牛奶,曉霜在那裏削蘋果,杜潤秋一進去就聞到一股溫暖的牛奶香氣。
“哎呀呀,真是天堂啊,還有美女幫我做早飯哦,就差有個荷包蛋了!”杜潤秋接過曉霜遞給他的一片夾好了火腿腸的三明治,又接過丹朱遞給他的一杯熱牛奶,感覺簡直是爽呆了,牛奶甚至還是燙手的。
丹朱捧著熱牛奶,喝了一口,大概嫌燙嘴,皺了皺眉。“看樣子,秋哥,我們暫時是出不去的嘍?”
“是啊。”杜潤秋咬了兩大口三明治,含糊不清的說,“來的時候我就在擔心,沒想到擔心的居然成真了,真是倒黴。哎,其實我倒並不真的在乎那出去的路,反正總會有人來找我們,我們吃的喝的又帶得那麽多,吃上十天半個月都夠了。我擔心的是……”
他把嘴裏的食物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壓低了聲音,說:“我猜,我想到的,你們肯定也想到了。”
“是啊。”丹朱眉梢深深地蹙在了一起,“實在是太可怕了。想想,這個扮成將軍的任貴,是昨天半夜後死的,也就是說,是在下暴雨後才死的。那時候,山路已經塌了,沒有人可以離開這個山穀。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就跟殺人凶手呆在一起。”曉霜的聲音更低了,她幾乎跟丹朱擠在了一起,“這山穀裏,除了我們,和……那個節目組的人,不就沒有別人了嗎?難道……殺人凶手就在他們四個人中間?”
薛軍,攝製組的負責人,也是編導。羅兵,攝像師。汪猛,錄音師。丁城,用他的話說就是打雜的。
這小小的空間裏很溫暖,但杜潤秋這時候仍然覺得背心發涼。曉霜和丹朱已經把他所憂慮地說了出來:現在,他們三個人,必須跟凶手一起,在這裏呆上兩到三晚,才能夠等到救兵。
這兩到三晚,誰又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秋哥,你剛才做得太明顯了。”丹朱微微帶著點埋怨地說。杜潤秋楞了一下。“什麽?你說什麽?”
“我是說,你剛才執意要把屍體給封起來,做得實在是太明顯了。”丹朱說,“他們也都發現了,肯定會對我們起防範之心。我們真的要小心一點了,說不定,他們真的也會對我們不利呢!”
“開玩笑吧?”杜潤秋被她說得越來越冷,“沒這麽誇張吧,丹朱?好歹,門口的工作人員是知道我們三個人進來了,我們租車的車行也知道我們是來這裏了,我們三個大活人,他們難道還可能毀屍滅跡不成?”
“秋哥,別那麽想當然。”丹朱嗔怪地說,“那個扮將軍的任貴,是他們的同事,一個攝製組的,他們單位的人都知道他們一起來的吧?結果,你看,那個人還是被殺了,你想想,他們有多無所顧忌!我們隻是陌生人,他們更不會在乎呢!”
“無所顧忌?……”杜潤秋喃喃地重複著。他又想起了死者的那張臉,那張方形的、輪廓鮮明的臉,嘴部固執而略帶殘忍的線條,兩道粗而雜亂、倒豎的濃眉。極有個性的一張臉,哪怕他已經死了,這張臉仍然是富有特色的。無所顧忌,這個詞應該給這個死者,即使他的頭已經滾落在了地上,他的表情仍然無所畏懼的。
“這樣的人,怎麽會死?”杜潤秋不知不覺地把心裏想的話吐出來了。聽到這話,丹朱震了一震,追問道:“秋哥,你在說什麽?”
“哦,我是說那個死人。”杜潤秋說,“他看起來就像是在戰場上殺敵如麻的將軍一樣,什麽都不害怕,哪怕是他死了,他臉上還是那種表情。這麽有生命力的人,居然就這麽死了,真讓人覺得奇怪。我看,那個丁城說的是事實吧,應該是中毒的。否則,以他的身高體形,誰能殺死他?”
曉霜說:“如果是熟人的話,當然可以偷襲啦,他也不會有戒備。”
“他身上沒有外傷。”杜潤秋說,“剛才我看到了,他身上有些老傷,但是都很久了,也愈合了,絕對不是他致命的原因。我想了半天,真想不出來除了毒藥之外,還有什麽辦法可以殺死他。”
他接過了曉霜削好了遞過來的一個蘋果,咬了一口。“丹朱,你怎麽不吃東西?我看你連牛奶都沒怎麽喝。”
丹朱垂著頭。“我沒胃口而已。”
“怎麽著都吃一點。”杜潤秋說,“保持體力是很重要的。我不知道在這裏,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我早說了,從走進來的時候,我就覺得這裏不對勁了,就像是陽光照不進這個山穀來一樣,陰沉沉的。這個地方……這個鎖陽城,也是屬於擁有‘氣氛’的地方。記得你們告訴過我的嗎?人越多的地方,陽氣就越重。而這個地方,可以說是人跡罕至,那豈不是……陰氣特別重?”
“理論上是這樣的。”曉霜說,“不過,這鎖陽城,是個有意思的地方。”她轉過頭望著丹朱,“是吧,丹朱?”
丹朱淡淡一笑。“秋哥,你的直覺一向非常敏銳,不過,對於鎖陽城,有一點你沒有觀察到。”
“哦?”
丹朱說:“這裏是個非常容易迷路的地方。”
杜潤秋怔住。“什麽意思?”
丹朱又是一笑。“你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自己再去走走試試。你一定會迷路的,相信我。這個地方,就像是一個天然的陣,真是個完美的戰場。”
杜潤秋的腦子還沒轉過來。“陣?什麽陣?你指的是……”
“諸葛亮的八陣圖,或者黃藥師桃花島上的五行陣。”丹朱說,“通俗點講,就是這個意思。”
她看到杜潤秋像吞了一個雞蛋一樣的表情,笑了。“別這樣,秋哥。我說的是真的。風水跟五行八卦是不分家的,所以,這個我算是行家。這個地方,鎖陽城,它的秘密不僅在於那些怪模怪樣的石頭,還來自於那些長在沙丘上的白刺,和寄生在白刺上的鎖陽,它們都是布陣的道具。這是個天然的陣,隻要守城的將領稍加利用,就能大有作為。所以自古以來,能攻下這裏的絕無僅有。除了……”
談到軍事戰爭,杜潤秋自然感興趣。他追問道:“除了誰?”
“除了一支西域軍隊。”丹朱微笑地說,“他幾乎成功了。不過,最後,仍然是功虧一簣。”她的眼神忽然變了,又是那種遙遠而茫然的眼神,“你可以去問薛軍他們。他們所拍攝的節目,一定就是我說的那個將軍的傳奇。守城那個將軍……是個傳奇的人物,嗬嗬,他也姓薛,薛將軍。”
她的笑,讓杜潤秋不解。他還想再問,就聽到了有人走近的雜亂的腳步聲。他走到“門”口,就看見那四個攝製組的成員正往這邊走。
他回過頭。“曉霜,丹朱,他們回來了。我邀請他們來吃早餐,怎麽樣?我們的食物夠不夠?”
“放心,非常充足。”丹朱說,她的笑容更神秘莫測,“其實,就算食物吃光了,也沒什麽關係。”
“為什麽?”杜潤秋這次更不解了。
丹朱正打算解釋,腳步聲已經近在咫尺了。“他們應該會對你解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