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章 古戰場
一個秋高氣爽的天氣裏,杜潤秋又再次跟曉霜和丹朱會合了。自從在紅珠嶺與她們相識之後,杜潤秋已經跟她們一同走了好些地方,而且每次都會遇上些莫名其妙的怪事。比如說——見到鬼。
這次她們倆又租了一輛車,由杜潤秋開車。因為她們打算在目的地呆上兩三天,露營的裝備和食品飲用水都帶好了,全部放在後備箱裏。那地方連最簡陋的小旅館都沒有,出租車司機也不可能在車上等他們兩天,所以最好還是自己開車,把車停在景區門口就行了。
杜潤秋在來之前,找幾個同行打聽了一下,隻有一個說聽說過這地方,但也隻是聽過,從沒去過。
那個地方叫“鎖陽古城”,是座很不出名的古城,據說古代是個戰場。
他把車停在了景區門口。這是部性能很好的越野車,最適合自駕遊的,但也實在沒辦法進景區。路況不好也罷了,但路兩側的山崖有時候相隔隻有一米寬,估計隻有自行車能擠過去,再好的越野車也沒用武之地。
杜潤秋不但要充當司機,還得充當搬運工。兩個女孩看他背著那個快有一人高的野營背包,走得呼哧呼哧,都在那裏掩著嘴偷笑。
“唉,難怪你們要找我,免費的司機,免費的搬運工,哪有這麽好的事……”杜潤秋一向身體很好,但他也不是個願意吃苦的人,平時是絕不會搞什麽極限運動的,攀岩登山,一律不玩,現在叫他背著這麽沉重的東西爬來爬去,他還真是不願意。這裏的路實在是很糟糕,高高低低遍地石筍,一不小心就踩著一條尖利得像刀一樣的石筍,雖然他穿的運動鞋鞋底很厚,還是被戳得蠻疼的,一路上就聽見杜潤秋在“哎唷哎唷”地直叫。
丹朱穿了雙平跟鞋,但還是走得不太順利,曉霜就在旁邊拖著她走。丹朱似乎對於這裏的景致非常感興趣,兩眼一直在盯著四周看,有幾次都險些跌了跤。但杜潤秋覺得,丹朱應該是在找什麽東西。
這裏是一座石頭之城。幾乎沒有什麽植物,沙礫滿地,隻有極少的枯黃枯黃的野草。那些石頭,千奇百怪,有的像動物,有的像建築,有的像人,有的像個天外飛來的大蘑菇或者UFO,孤獨地站在山頂。
杜潤秋以前也去過一些以石頭的造型奇特聞名的景區,但沒一個比得上這裏的規模。他們現在走到了一條山溝裏,四麵都是峭壁,那路幾乎沒修過,而那些令人驚歎的石頭景觀兩側的峭壁上處處可見。
有一塊像“駱駝”一樣的石頭引起了杜潤秋的注意。那算是一塊巨石,跟一頭真正的駱駝幾乎相同的大小。這“駱駝”雖說瘦了一點,但還是夠高的,眉眼口鼻都惟妙惟肖,睜著一雙銅鈴樣的眼睛,神氣十足,杜潤秋盯著看久了,簡直覺得這駱駝馬上就要轉一下頭,動一下眼睛,發出一聲叫似的。
曉霜上前拍了拍那駱駝的腿。“這駱駝真是太太太像真的了!是不是應該騎上去拍張照?”
“當心駱駝把你掀下來呢,它大概不高興你騎它。”杜潤秋回答,說完了才覺得自己有點可笑。這駱駝是個石頭玩意兒,怎麽可能會高興還是不高興呢?
他也伸手去摸駱駝,他比曉霜要高得多,摸到的是駱駝的肚子。他一摸之下,就覺得有些奇怪——他手指接觸到的地方,似乎凹凹凸凸地刻著某種花紋,而且是有規律的花紋。他還想再摸兩把,丹朱和曉霜已經往前走了,曉霜回頭叫道:“秋哥,你在那裏摸什麽摸?一隻駱駝有什麽好摸的?走啦!”
杜潤秋歎了口氣,跟著她們繼續走。在山穀裏又轉了一個彎,這時路變成了兩條,也沒了指路的標識。杜潤秋犯了難。“這這……我們應該往哪邊走?”
“先走左邊吧。”丹朱說,“如果此路不通,我們再倒回來也不遲啊。”
這裏的路,更糟了,坑窪不平,不時地還從兩旁的山壁上掉幾塊碎石片下來。杜潤秋向上看了幾眼,心裏犯了嘀咕。這石壁質地是比較疏鬆的那種,又一棵草都不找,要是碰上大雨,那還不得一大片一大片地垮下來?在這一米來寬的峽穀裏,那真是連躲都沒地方躲啊。
又轉了一個彎,他“啊”地低呼了一聲,停在了那裏。
眼前的景觀,讓杜潤秋一時間轉不開眼睛。
麵前的半山腰,有一塊像被刀削出來的平地,上麵有數十個“蒙古包”。這些“蒙古包”實在是太逼真了,簡直就像是實物被石化了。其實,與其說是蒙古包,不如說是古代行軍打仗的帳篷,大大小小足有幾十個,分散在山腰上。
“太壯觀了。”杜潤秋喃喃地說,“比什麽石林啊什麽的都壯觀多了。這裏簡直像……哦,簡直像是一座被魔法點化出來的城市。是不是到了某個時候,某個特定的時候……它們就會……”
“會怎樣?”丹朱問。
杜潤秋聳了聳肩。“沒什麽,我隻是在胡說八道而已,別在意,別在意!”
又走過了一段路,當麵前豁然開朗的時候,杜潤秋又發出了“噢”的一聲驚叫。他把登山包把地上一扔,人也一屁股坐了下去。他咂著嘴說:“好地方,真是好地方。這樣的地方,居然沒被開發出來?那些搞旅遊的,都瞎眼了?”
這次他麵前的山腰上,有一片奇異的建築,就像是希臘式的神廟。相當大的一片,有大有小,柱子簡直就跟科林斯式柱一模一樣(科林斯式柱是希臘神廟裏一種裝飾性很強的柱子)。看起來,就像是大大小小的孤獨的一群神廟,有些已經破敗不堪,僅餘幾根立柱——連柱子的渦卷和頂上的毛莨葉都如此細膩真實!而有些神廟還相當的完整,有門廊,有柱子,有頂棚。隻是,希臘的神廟都是沐浴在陽光和海水之中的,而眼前的這片石頭的神廟既沒有供奉的神靈,也沒有蔥蔥鬱鬱的植物。四周都是幹燥的沙石,寸草不生,一眼望去滿眼都是暗淡的灰和令人焦灼的褐紅色。
“太不可思議了。”杜潤秋繼續感歎,“哎,如果它們有顏色,那跟真的神廟就真沒區別了!”
“哦……說不定呢。”丹朱輕輕地說道,“也許,在我們一眨眼的時候,就會迅速地披上帶著美麗色彩的外衣……變成一座座大大小小、金碧輝煌的神廟,每根柱子都是青銅鍍金的,雕刻著蓮花的花紋……”
杜潤秋看看那些灰色的柱子,笑了。“那你還是去埃及或者希臘吧,丹朱。這裏注定了就是座魔法之城,它不會變成你夢想的樣子的。看看這四周……”杜潤秋朝周圍瞟了一眼,他心裏隱隱地浮現出了某種不祥的感覺,“簡直覺得,這個山穀,就好像連陽光都射不進來似的。在外麵,我們停車的門口,我明明記得還是陽光燦爛的,怎麽一走進來……這天色就變得陰沉沉灰慘慘了……我有點冷!”
“隻是天陰下來了而已啦,秋哥。”曉霜瞪著他,“你怎麽越來越膽小了?”
杜潤秋歎了口氣。“膽小?勞駕,我說的是實話!”
“別鬧啦,”丹朱說:“我們就到神廟裏麵紮營吧。”
杜潤秋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好主意。那些“希臘神廟”,不僅外表像,就連裏麵也像,有頂棚有牆的那種根本就是一座座石頭房子,遮風擋雨。不過,雖然如此,他們還是把帳篷支了起來,用小酒精爐在那裏煮方便麵。
在這種地方,即使是方便麵也是很受歡迎的。方便麵煮出來,也是香的,而且曉霜和丹朱還帶了些蘋果香蕉。杜潤秋膝蓋上蓋著一條毛毯,捧著一碗熱騰騰的方便麵狼吞虎咽地吃,還有餐後水果,兩個女孩清脆的笑語聲,他又開始覺得這次旅程是愉快的了。
丹朱先吃完,拿了一本書在那裏看。杜潤秋瞟了一眼,是本相當古老的《天方夜譚》,紙頁都泛黃了。他就說:“哎,你這麽大,還看這種童話書?”
“秋哥,你真是的。”曉霜吃吃笑,杜潤秋已經十分熟悉她這種甜膩膩的笑聲,“誰告訴你《天方夜譚》是童話了?你看的是改編過的兒童版本吧?”
“哦……呃?什麽意思?”杜潤秋呆滯狀。丹朱把下巴擱在膝蓋上,她的下巴尖尖,長發紛紛地披下來,秀麗得像一幅工筆畫。
“秋哥,《天方夜譚》,或者叫《一千零一夜》,從最開始就是個血腥的故事。”丹朱幽幽地說,“一個國王因為自己的妻子背叛了他,所以每天晚上都要殺一個處女。直到一個宰相的女兒開始給他講沒有結尾的故事,以吸引他的注意力,一直講了一千零一夜,國王才停止了屠殺的暴行。雖然這隻是個引子,但是,卻奠定了故事本質陰暗的基調。”
“……這跟我們來這裏,有什麽關係?”杜潤秋問。
“你明知故問啊,秋哥。”曉霜插嘴說,“當然是因為錄鬼簿上的記載了,不然,我們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我奇怪的是,你們為什麽這麽執著?”杜潤秋說。他對於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很久了。“你們並不僅僅是因為興趣,不是嗎?”
前幾次,丹朱和曉霜的旅程,都是跟“錄鬼簿”息息相關的。那是一本古舊的冊子說,據說是曉霜的爺爺留下來的,根據裏麵的時辰和方位,就能找到特寫的鬼。杜潤秋也加入到了她們的旅程裏,可是他覺得,在這個過程裏,他遇到更多的是不祥的死亡。
丹朱和曉霜對視了一眼。曉霜笑著說:“你怎麽又開始跟我們糾結這個問題了呢,秋哥?總有一天,我們會告訴你的,我不是說過了嗎?”
杜潤秋在心裏歎了一口氣。他一頭栽進了毛毯裏。“好吧好吧,我不跟你們說了,反正你們也是不會對我說實話的。我就真不知道,我是哪根筋搭錯了,每次你們一找我,我就乖乖地出來了?像是中了你們的什麽符咒似的,心裏就算是不情願,還是會來!我看我啊,才真是沒藥可救了!”
“……秋哥,我們也一樣是沒藥可救了啊。”丹朱突然說了這麽奇怪的一句話,然後就躺了下去,再不說話了。
曉霜還在那裏啃她的蘋果,啃得咯吱咯吱的。
杜潤秋在睡著之前,一直迷迷糊糊地咀嚼著丹朱的話。
那天晚上,杜潤秋又做了很多奇怪的夢。他夢見了杜欣,披著一襲薄薄的紅紗,屍體浮在水麵上,一頭長長的黑發像水草一樣漂浮著。
還有梁喜,他的屍體全被窗外飄進的雨水淋濕了,一個破掉的碗,摔在地毯上。
杜潤秋在輾轉反側中最終醒來的時候終於明白,這是他的一個掙不脫的夢魘。如果不弄清楚杜欣真正的死因,他就不可能再去愛人。
梁喜是杜潤秋在紅珠嶺初遇丹朱和曉霜的時候,一個死去的朋友。而杜欣,則是紅珠嶺那場悲劇的最主要的一個角色,在杜潤秋對她的感情還埋在心裏的時候,她就神秘地死在了紅珠湖裏。
天邊不斷地有炸雷聲響起。一個接著一個,閃電照得黑夜亮如白晝。
杜潤秋把厚外套穿上,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兩個女孩仍然睡得很熟,青春姣好的臉龐就像是蘋果。
他剛一走到“蒙古包”的門口,就有一道紫色的閃電劈了下來,跟著就是一連串爆炸一樣的雷聲。這時候已經入秋了,出現這樣的雷電是比較奇怪的,尤其是在這一帶——如此幹旱,如此荒蕪,終年難得下幾場大雨。
杜潤秋瞪大了眼睛。在閃電的亮光下,他看到一個人影,在離他不遠處的一座“神廟”裏麵,貼近山崖。那是個十分高大的人——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影子的關係,往往映出來的影子,會比真人要高大。從杜潤秋的角度,他能看到這是個穿著古代盔甲的男子,右手高舉一根兩米有餘的兵器,正在一下一下地戳著什麽。那人用力很猛,每一下似乎都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每一下都發出令人膽寒的鈍響。
杜潤秋揉了揉眼睛,又用力眨了幾下。他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有睡醒。
“秋哥……你怎麽起來了?出什麽事了?”
丹朱睡意朦朧的聲音,在杜潤秋身後響了起來。杜潤秋一回頭,看見她想要起身,本能地退了一步,把她按了回去。
“……不,別起來。沒事,沒什麽事。隻是外麵在打雷閃電而已。快下雨了。沒什麽事。”
丹朱“噢”了一聲,又倒了回去,抱著毛毯閉上了眼睛。而曉霜,根本就沒醒。
杜潤秋把帳篷的門拉上了,也縮回了毛毯裏。
他聽到外麵開始下雨了,暴雨如潑。
他對自己說,一定是睡迷糊了,都是幻覺。
天亮了。
杜潤秋穿好衣服鞋子,伸著懶腰走了出去,呼吸著早晨的新鮮空氣。他不得不承認,這裏實在是個非常好的露營地點。
他一轉臉,忽然看到離他們的“神廟”不遠處的另一座“神廟”的門口,好像一動不動地躺著一個人。昨天晚上,杜潤秋記得很清楚,這裏是絕對沒有這樣的東西的。他在睡之前,曾經好好地把附近都檢查了一遍。
杜潤秋心裏緊了一緊。他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
他“啊”地叫了一聲,站在那裏不動了。
杜潤秋已經沒少見過死人,但是這一個死人,還是讓他吃驚得幾乎忘了呼吸。
那是一個全副鎧甲,頭戴頭盔的男人。一個奇高無比的男人。杜潤秋已經有一米八五左右了,可是這個男人,至少有一米九,而且他盔甲裏的身體十分強壯,胸膛厚實,肩膀寬闊。他頭盔裏露出的臉,是張方方的國字臉,眉毛粗而雜亂,眼睛圓睜如銅鈴,一邊臉頰上有道深紅色的、蚯蚓一樣彎彎曲曲的刀疤。
杜潤秋相信,自己曾經見過這樣打扮和這樣身材的男人。可是,那都是在影視劇裏,在古代小說描述的場景裏。在戰場上,騎著高頭大馬,一身鎧甲銀光閃閃,手持大刀或者長矛或者長槍,威風凜凜的將軍。
他從未想到自己會在現實裏見到這樣的男人。
尤其是,男人死後僵硬的手裏,還緊緊地握著一支長矛,一支雪亮的長矛,矛尖還殘留著血跡。那血跡相當新鮮,看起來似乎還沒有完全凝結。
杜潤秋終於明白昨天晚上他看到的那支兩米來長的“兵器”是個什麽了。他突然有點忍不住想笑。丈八長矛,在古典小說裏看了無數次的,這次總算是看到真家夥了嗎?
他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他沒回頭,隻是平靜地問道:“你們應該知道這個人是誰吧?或者,至少知道在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長久的沉默後,杜潤秋終於聽到了丹朱溫柔而寧靜的聲音。
“是的,我們知道。我們知道在這裏會見到古代將領的鬼魂,其實,這裏根本就是一座古戰場,或者說是一座曾經是古戰場的城池。是你自己沒有做好功課,秋哥,你難道不知道,這裏生長的一種有名的藥材叫什麽名字嗎?”
杜潤秋脫口而出:“鎖陽?”
“你果然不是文盲,秋哥。”丹朱微笑。杜潤秋有種莫名的感覺,自從來到這裏之後,丹朱就一直有些說不出的奇怪,她的笑變得遙遠而空茫,而她常常聽不到別人對她說話,不管是自己還是曉霜。她好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某個記憶裏,而她看這裏,這個石頭城池的時候,眼神裏總帶著某種無法形容的情緒,複雜得讓杜潤秋分辨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麽。
這個石頭城池隻長一種灌木,一團一團地,盤旋在各色各樣的石堆旁邊。杜潤秋認得那種灌木,那是隻長在戈壁地帶的一種叫“白刺”的植物,現在正是結果的時候,白色的灌木枝條中,長著一簇簇非常美麗的晶瑩的紅色果子,很像櫻桃。每一片白刺生長的地方,都會有一個小土丘,因為白刺的根會牢牢地抓住底下的沙丘,然後向上長出越來越多的枝葉。
這是植物麵對惡劣的大自然的一種求存的方式。而鎖陽,就寄生在白刺上麵,也隻能寄生在白刺上麵。
這座城的名字也是因此而生——“鎖陽城”。
杜潤秋沒有再繼續回憶下去。現在的問題是麵前那具像是穿越過來的屍體。他左右看了看,喃喃地說:“是不是有人在這裏拍古裝片?”
曉霜又好氣又好笑地說:“第一,這裏除了我們,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哪來的劇組拍古裝片?第二,那是個死人呀,死人!拍古裝片也不會把人拍死吧!”
“我們先出去吧。”杜潤秋看了看手機,相當絕望。這是個山穀,手機一點信號都沒有。“我們回到景區門口再報警。不管這人是啥啥,我們也沒辦法!”
“……等等。”丹朱走到了山崖邊上,踮著腳尖往下望。“你們看,我們進來的路,好像被堵住了!”
杜潤秋嚇了一跳,他從進來的時候對那條窄窄的通道就相當不樂觀了。他還記得昨天晚上那場暴雨,確實很容易就會把山崖兩邊的石頭給衝下去,把路全部塞住。他跑進帳篷,拿出望遠鏡(望遠鏡也是丹朱和曉霜帶來的裝備),舉起來一看,本來已經涼了半截的心,這一下頓時涼透了。
丹朱說得一點不錯,那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山間通道,經過昨晚那一場暴雨的衝刷,已經被山上滾落的碎石給完全堵住了。
“怎麽辦?”杜潤秋垂頭喪氣地坐了下來,“那些大石頭,我們是肯定搬不動的。又沒有手機信號,不能打電話報警……怎麽辦呢?”
“景區門口的工作人員會進來找我們的吧。”丹朱說,“我們跟他們說的是,我們進來最多三天。他們到時候看到我們還沒出來,一定會進來找的。”
杜潤秋一唬跳了起來。“什麽?什麽?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就得呆在這鬼地方,還要呆上一兩天?對著旁邊那個不知道哪個年代穿越來的屍體?沒有電,沒有熱水,沒有舒服的床,沒有電視看,沒有網上?”
“……秋哥,你幹嘛呢你?”曉霜不高興地埋怨著,“不然能怎麽辦?你去搬石頭?反正我是搬不動的。”
“我知道,你們就是喜歡這地兒,哪怕旁邊有一堆屍體,你們也要待下去的,是吧?”杜潤秋怒氣衝衝地嚷道,“反正我就一炮灰,下一次你們叫我,我再來我就不姓杜!總有一天,我會被你們倆給炮灰掉的!”
曉霜扁了一下嘴,一臉要哭的表情。“秋哥,你怎麽可以這麽說呢?你這麽說,我會傷心的,你知不知道?”
誰也不知道她那副楚楚可憐的表情是真的還是假的。至少杜潤秋是沒有抵抗力的,何況他也僅僅是想抱怨一下。
“好了好了!走吧!”
曉霜瞪著他。“走?走哪去?飛出去?”
“再過去看看那具屍體啊!”杜潤秋大聲說,“別跟我說這裏有什麽鬼不鬼的,鬼會躺在那裏等我們去看?那是個人!本來是個活人,現在變成了死人,總之,是個人,不是鬼!就算他現在變鬼了,也留了具屍首在這裏給我們看!走吧!別跟我說你們害怕,我看,就沒有你們真正害怕的事!”
“有的。”丹朱輕輕地說,杜潤秋沒想到她會對自己那句話作出反應,“誰都有害怕的事,我們也有的。”
杜潤秋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