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火烈之毒
“啊”，南城把房間裏的桌子撞倒在一旁，屋裏的瓷器全都摔碎在地上，茶幾木椅亂七八糟的躺著，南城的身上泛著紅光，全身滾燙如火，像是被人狠狠扔在烈焰之中焚燒，噬心蝕骨。
南禹聽見隔壁師兄的屋裏有杯具摔碎的聲音，感覺不妙，立刻跑了過來，看見屋內淩亂不堪，南城坐在地上，表情痛苦扭曲。他趕緊運功嚐試壓製南城體內的毒性，這時趙元侃和趙元儼趕來，看見痛苦的南城，忙問發生了什麽事。
“師兄體內毒性爆發，快把呂姑娘找來，我堅持不了多久，”此時南禹的額上已冒出細細的汗珠。
趙元儼趕忙跑去叫人了。
“我來幫你，”趙元侃單膝蹲在地上，和南禹一起運功，“這什麽毒，毒性如此猛烈，沒有解藥麽？”
“是火烈之毒”
火烈之毒，天下奇毒之首，唐門獨創，由世間罕見的火烈鳥喙下的紅羽毛和虞美人、窗孔龜背芋、毒堇、七星海棠等多種毒草混合而成，名為火烈，食者每到月圓之時便會燒心燙骨，全身如同火燒，熱烈難耐，最後心髒爆裂而死，受不了的就會給自己心口插上一刀結束痛苦，至今無藥可解，因其毒性異常殘忍，火烈鳥稀少，隻在江湖上盛傳一時就從此湮滅。
趙元侃心裏一震，南城怎麽會中了火烈之毒，那可是必死無疑，即使是僥幸活下來的不是癱瘓在床就是忍受不了自殺而死。
“南禹，別讓幻兒進來，快關門，關門，”南城看到匆匆跑來的楚亦幻，他大口喘著粗氣，竭力說道。
南禹空出一隻手來，用真氣將房門緊緊閉上，不論楚亦幻如何敲打推攘都打不開。
“南禹，趙元侃，你們快給我開門，快打開！打開啊！”楚亦幻不停地擊打著房門，“南城，你讓我進去好不好，快開門，南城，至少要讓我知道你怎麽了，好不好，南城。”
蕭芷卉見她這副模樣更加討厭了，氣急敗壞道：“你讓開！別在這假惺惺了，要不是你師兄他怎麽會變成這樣，都怪你，都是你的錯！我師兄用不著你來關心，你就是個煞星！”
“幻兒，你先冷靜一下，別這樣，南城不會有事的，”呂宛卿抓住楚亦幻的手，不讓她繼續敲門。
楚亦幻抽泣著，道：“對，我得冷靜，會沒事的，沒事的。”
屋裏，南禹和趙元侃突然臉色大變，被南城身上強大的力量彈開，從窗戶上滑落下來，緊閉的門也被氣流衝開了。
“別進來，”趙元侃捂住疼痛的胸口，大聲道。
可楚亦幻早已踏了進來，看見南城癲狂的模樣，眼裏滿是擔心和焦慮，道：“南城，你怎麽了，怎麽會變成這樣。”
蕭芷卉看見南城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從未見過南城這般暴戾的樣子，嚇得遲遲不敢走進來，十分驚恐的躲在門外。
“滾開！”南城大吼一聲，眼神淩厲散著冷光，兩手一揮，真氣向楚亦幻襲來。
“幻兒，小心，”刹那間趙元侃衝了過來，護在楚亦幻麵前，抱著她飛出了房間。
南禹跳出房間看著被趙元儼緊緊護在身後的呂宛卿，道：“呂姑娘，火烈之毒你可能治？”
竟然是火烈之毒，呂宛卿驚道：“不能，但我可以施針使他暫時冷靜下來。”
“好，我們把他抓住以後，你看準了來”
呂宛卿點點頭。
這時南城已經走出了房間，全身發著猩紅的光，月光越發的明亮了。
幾個人上去準備抓住他，李雪蔓拿來了繩子，李峰也加入圍捕的隊伍。無奈南城的力量實在過於強大，幾人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在他身上捆了幾道麻繩，楚亦幻抓著繩子一頭，使勁拉著。
呂宛卿看準時機，拿著銀針走了過來，南城像是發狂了一般，匯聚全身力量震開麻繩，眾人全被重重彈開摔在地上。
“沒事吧，幻兒，”趙元侃扶起楚亦幻，看見她的額頭流血了，“額頭疼不疼？”
楚亦幻剛剛隻覺頭磕著了，便道：“沒事。”
此時南城死死捂住胸口，臉已經痛苦難忍，眼睛變成紅色，紅色的光更加亮眼起來，如死神降臨萬朵彼岸花競相盛放。
“死亡預兆，”呂宛卿大驚道，現在南城如此發狂，和醫術上說的一模一樣。
“我不會讓他死的，”楚亦幻走到南城麵前，雙手撐開，手腕轉了幾個圈，白光逐漸在她身邊顯現。
“幻兒，不要用寒術，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能用，你知道會對你造成多大傷害嗎？我不想你死，快停下來！”呂宛卿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淩厲，她隻要用銀針封住楚亦幻肩上的穴道，就能阻止她。
“宛卿，我一定要救他，他死了我的人生也沒有任何意義了，求你了”
呂宛卿微微一怔，便放下手中的銀針，退到趙元儼身邊，緊緊捏住趙元儼的胳膊。
此時楚亦幻催動全身的內力，匯作一道白光，包裹著南城全身，額上鮮紅的血還在細細流出來，汗水辣得傷口生疼。終於，南城身上的紅光漸漸褪去，整個人像崩塌的雕塑直直倒在了地上。楚亦幻因為耗盡了內力，從嘴裏噴出一大口鮮血來，也重重朝地麵倒去。
過了兩日，南城從沉睡中醒來，頭還是有些疼，之前發狂的情景隻剩下一些零碎的片段在腦海裏浮現，他努力回想，最後看見的竟是吐了血的楚亦幻，他心口扯痛著，準備下床去找她，指尖突然傳來一絲溫熱，他扭頭去看，楚亦幻握著他的手放在臉上，趴在床邊正香甜的睡著，一顆懸著的心轉而落了下來。
看著這熟睡的可愛模樣，南城不禁微微動了動手指，寵溺的笑著，卻把楚亦幻吵醒了。
楚亦幻揉了揉眼睛，發現一雙溫柔的琥珀瞳正盯著自己，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你醒了。”
“嗯，”南城起身坐著，看著正在伸懶腰的楚亦幻，眼底無限柔波蕩漾。
“感覺身體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胸口還疼嗎，疼的話我再給你輸點內力，”楚亦幻把南城的上身摸了個遍，準備再給他輸點內力。
南城抓住她的手，看著她額頭上纏著的紗布，用細長的手指輕輕碰了碰，“還疼麽？”
楚亦幻笑著搖搖頭：“早就不疼了。”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沒關係的，很快就會好的，宛卿的醫術這麽高明，倒是你，真的沒感到任何不適嗎，特別是胸口這裏，真的不疼了麽？”楚亦幻又在南城胸前**一通。
南城一把將她擁入懷裏，緊緊地抱著，吸噬著她身上的香氣，感受著她身體的溫度，壓抑許久的感情在這一刻傾瀉，南城輕聲道：“我愛你。”
楚亦幻呆呆地怔住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她以為她在做夢，便掙紮著想看看眼前的南城到底是真是假。
“別動，聽我說，”南城擁她越發地緊了，“之前那樣對你，是我不好，我一生荒蕪，太害怕得到又失去，你的出現讓我更加膽怯，我原以為隻要讓你知難而退就好了，可我錯了，我做不到無視你，我愛你已深入吾骨溶於吾心，所以別離開我好麽？”
楚亦幻心裏又震驚又欣喜，使勁掐了她的胳膊一下，能感覺到疼，這不是夢！
“好呀，我不離開”
南城如釋重負地暖暖笑著，摩挲著她的青絲，雙手緊緊摟著她像是要將她摟進心房好好保存。
楚亦幻正欲去廚房端藥，就看見南禹走了出來。
“南禹，”楚亦幻喊住他。
“怎麽了？”
“你能告訴我南城他怎麽會中毒麽？”
南禹淡淡一笑，便道：“中毒這事你得去問他，不過中毒之後的事我想你有必要知道，那個時候我才六歲，正鬧著饑荒，妹妹的死讓我難過無比，就四處遊蕩，遇上了餓狼，我以為自己逃不過了，這時師兄出現了，他赤手空拳就打死了狼，那時他才八歲啊，後來我們一起到天山拜師學藝，師兄是個練武奇才，師父很喜歡他，可是有一天師兄身上的毒發了，師父就帶他去妙醫穀求醫妙醫穀的穀主夏侯義說這是烈火之毒至今沒人能煉製出解藥，但他可以給師兄續命，能活多久得看師兄自己，如果等不到他煉出解藥那天他也沒辦法了，那夏侯義很疼愛他的女兒傾蕪，看到師兄就嚷著長大後要嫁給他不然就不讓夏候義救人，師父沒辦法隻能先答應下來，還讓我不要告訴師兄，後來師兄每半個月就會收到夏侯義煉製的藥，半月必須服用一次，可自從師兄救了你，我經常會看到他看著一塊玉佩入神，上麵有個幻字，我就告訴了他事情的原委，之後他就再也沒服過妙醫穀送來的藥，一開始他隻要稍微用點內力就可以壓製住毒性，隻是沒想到這次會發作得那麽厲害，我能告訴你的就這麽多了。”
楚亦幻眉頭一皺，道：“已經足夠了，謝謝你。”
“以後就不要說謝謝了，這都是我能為你做的，好了不說了，我得先走了，”南禹見楚亦幻點點頭，轉身就離開了。
楚亦幻看著他的背影，心裏歎了一口氣，走進了廚房。
“宛卿，南城的藥熬好了沒？”
“身體還沒恢複完全呢就到處亂跑，心裏隻想著你的南城，你有沒有想過我啊，”呂宛卿邊倒著藥邊數落著楚亦幻。
楚亦幻撒嬌著道：“哎呀，我的好宛卿，我想著你的話，元儼找我打架怎麽辦，我現在肯定打不過他，你舍得我受傷啊。”楚亦幻嘟著小嘴，咧咧的笑著。
正在拿著扇子扇火的趙元儼撲哧笑了出來，道：“我可不敢和你打架，要是宛卿一杯毒酒賜死我就得不償失了！”
“宛卿哪舍得啊，哎你準備什麽時候娶我們宛卿過門啊？”楚亦幻偷偷笑著。
這一說可把呂宛卿羞紅了臉，便道：“什麽娶不娶的，這是你的藥，快把它喝了！喝完才能走！”說完，和趙元儼相視一笑，像含苞待放的小花。
楚亦幻捂著鼻子迅速喝完了一大碗藥，做出難受的表情，端著南城的藥疾步走了出來，她可不想打擾那兩人的二人世界。
“快起來喝藥了！”楚亦幻端著藥坐在床邊，輕輕地吹著藥湯。
南城坐了起來，看著她的樣子十分可愛，道：“有你真好！”
“現在才發現我的好啊，來，快喝下去，”楚亦幻把一勺藥湯遞到他麵前。
“一開始就知道”
“這話怎麽聽著這麽舒服呢，嗬嗬，來，再喝一口”
“嗝……”
楚亦幻臉頰飄起兩朵紅雲，這藥的氣味真的很衝，忍不住就打了個嗝，連忙解釋道：“我是剛剛才喝完一大碗藥，都怪這藥太衝鼻了一時沒忍住。”
南城不語，在那兒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溫柔地笑著。
終於讓南城把藥給喝完了，楚亦幻把空碗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問道：“南城，我想問你個事。”
“嗯，你說”
“你怎麽會中了火烈之毒呢？”
南城垂下眼眸，沉默了半晌，臉色變得難過起來。
楚亦幻見他這樣，立馬道：“不想說沒關係的，我不勉強你，我隻是想問問。”
“不是，我隻是怕你擔心，這得從我八歲那年說起，我的父親很早就去世了，剩下我和母親兩人相依為命，母親長得很好看，父親總說母親是天下第一美人嫁給他，該過著公主般的生活嫁給他受委屈了，每次母親總是笑而不語，後來父親因為仇家追殺意外死去，我和母親就流落到江州城外的一個鎮上，身上的錢都花光了，母親不得已出去找活幹，因為她的臉太引人注目了，就在臉上貼了很多黑東西，我悄悄地跟在她身後，那些人說她長得很醜沒有人敢收留她，一家飯館的小二還潑了她一身的水，她臉上的黑東西慢慢掉了下來，母親就趕緊跑回了家，那時候我很氣憤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對母親，我的母親可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我要帶母親離開這個鬼地方，可是當我回到了家，我卻看見一個麵目猙獰的人壓在母親的身上，母親的衣服全被扒光了，我想去救她，卻被人捂住嘴巴緊緊地抓著我，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母親絕望驚恐的臉，她讓我快跑，之後那人喂我吃下了一顆丹藥，笑著對我說你母親可真是天下第一的美人，我罵罵咧咧的打了他一巴掌，沒過多久母親就鬱鬱而終，後來我在街上遇到了他，有人叫他唐家堡少堡主唐影，那時候我就發誓要報仇，每當午夜夢回我都會看見母親絕望的樣子，我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幕，我不能忘，是他讓我失去了最愛我的母親，一生一世都要遭受這非人的折磨，永世不得安寧，幻兒，我一定要殺了他！以前我一無所有，可現在我有了你，你答應我，等我報了仇，我們就去周遊天下，不問世事好不好？”南城緊緊握著楚亦幻的手，眼神害怕又堅定，隻要楚亦幻支持他，他就什麽都不會在乎了。
原來他的過去如此殘忍，所以才會如此患得患失，害怕與人接近，便讓自己變得冷酷絕情，他本該快樂的人生盡在一夕之間化為烏有，到底是什麽才支撐著他到現在，楚亦幻不禁難過起來，便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有這樣痛苦的回憶，我不該問的，讓你又想起過去。”
“沒事的，你隻要告訴我你會不會答應，”此時的南城就像一個孤獨的孩子，眼裏滿是期待。
“你得先答應我，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都不要為了我就不顧其他，比如夏侯傾蕪，我不想你再這麽痛苦下去，我希望你好”
聽到這個人的名字，南城眼神變得空洞，更多的是難過：“你這是要把我推給別人麽？”
“我今生今世都不會把你推開，我舍不得，隻是有什麽事都不要悶在心裏一個人去承受，我會和你一起麵對，我不怕，”楚亦幻堅定地說著，這給了南城莫大的驚喜。
“我以為你會嫌棄我，不要我”
“你這是在害怕麽，以前的南城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楚亦幻微微笑道。
“你說的我都會答應，隻是不要放開我，”南城眼裏道道柔光發散出來。
楚亦幻蹭入他的懷裏，深深的摟著他，輕語：“我答應你，此生此世都不會輕易放開你的手，隻愛你，隻想你，隻和你在一起，一輩子。”
“一輩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