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似乎是喝的藥作用太大,楚亦幻又渾渾噩噩睡了一天,這時醒來已是傍晚,她揉了揉太陽穴,模模糊糊看見呂宛卿在擺弄著什麽,輕聲道:“宛卿,什麽時辰了?”

呂宛卿微微一笑道:“吃晚飯的時辰,從昨日睡到現在怕是餓壞了吧,快起來吃點東西,這可是……”突然想到南城囑咐她不能告訴楚亦幻,便趕緊閉了嘴巴,“聞著好香,你一定喜歡。”

楚亦幻慢步走過來,看見滿桌誘人的菜色,飄香十裏,頓時精神了許多,趕緊坐了下來,一副流口水的憨模樣,喝了一口粥,眼睛像發光一樣,瞬間就把一大碗粥清掃幹淨,呂宛卿忙在一旁給她添飯。

“粥真好喝,菜也很好吃,宛卿你快和我一起吃,堪稱美味啊,好久沒這樣有胃口了,是誰做的呀?”楚亦幻夾著菜邊吃邊道。

呂宛卿笑著道:“不是我還有誰,知道你醒來肚子會餓,趕緊吃,要是吃不完,以後就休想嚐到我的手藝了!”

“宛卿真好,”楚亦幻幸福的笑著,又埋下頭繼續大口吃著。

“似乎好久沒吃這麽飽了,”楚亦幻摸著鼓起來的肚子,滿足的笑道。

原本好好的一桌菜,現在就像打過仗一樣,淩亂不堪,還好李家的丫頭夠伶俐,不一會兒就整理得幹幹淨淨。呂宛卿一邊整理著明天需要帶回去的衣物一邊笑道:“多吃點才好,你這幾日消瘦了許多,得補回來。”

楚亦幻站在窗台旁邊,院子裏的那棵花樹開得很是豔麗,今晚的夜色真好看,月亮異常的耀眼,周圍的星星都顯得黯淡無光了些,她笑道:“宛卿,我想出去走一走,剛剛吃得太飽了,有點不舒服。”

“去吧去吧,給你一炷香的時間,免得又被歹人劫了去,”呂宛卿笑道。

“我現在至少也恢複了一半的功力,要真是有歹人來抓我,我還是可以撐到你們來救我的,那我去了,”看見呂宛卿點點頭,楚亦幻笑嘻嘻的走出屋外。

夜晚的李府似乎特別安靜,一路亂走過來也隻見到幾個婢女護衛,李府雖有點大,可路卻設計得十分巧妙,看似隻有簡單的幾條路,卻連著各處院落,讓人想迷路都不行。楚亦幻漫不經心地走著,聽著蟲鳴聞著花香看著星空,憂傷卻在臉上若隱若現,不知不覺地就到了李府的花園,說是花園,也不見群花爭豔,多的是那塊軟綿綿的草地,紫薇花隨輕風微揚,花瓣飄飄灑灑躺在草地上,那棵紫薇樹長得很大,開得極其茂盛,枝椏都被簇擁的花朵壓垂下來,甚是好看,楚亦幻看得出神。

“人生不向花前醉,花笑人生也是呆,今生若是隻做一朵隨心而開的花,笑天下癡情之人而不許癡情人笑自己,該多好,”南禹笑道。

楚亦幻輕淺一笑,道:“現在正當今生,何來若是一說,花雖好,終歸於塵土,隻不過是給自己一個慰藉罷了,我說的可對?”

南禹看到楚亦幻臉上一晃而過的苦笑,便笑道:“對了一半,花是無百日紅,可它也曾經燦爛過,在人間留下了令人神往的芳香,所以要珍惜當下,珍惜身邊之人,萬不可遺憾終生。”

“總感覺你這話是說給我聽的,話裏有話,”楚亦幻一絲狐疑地看著他。

南禹輕笑道:“一半一半,也是說給我自己聽的,”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氣,語氣變得深沉,“對不起,是我這個師兄沒能好好管住自己的師妹,讓你兩次都險些丟了性命,我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可還是想跟你道歉,畢竟我也有一半的責任,若是想報仇就朝我來好了,希望你不要怪罪在芷卉身上,我願意替她承擔一切。”

楚亦幻輕笑一聲,略顯冷酷,道:“你不覺得讓我不要怪罪這話很可笑麽?如果我一定要她死呢?”

“對不起,我知道很可笑,換做是我,怎麽也不會去原諒一個想要自己性命的人,可是這次算我求你,不要怪芷卉,你想要的我都會替你去做,包括我的命,”最後一句話說得特別刺耳。

楚亦幻隻覺好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我要你的命能幹什麽,不過一命還一命。”

看見南禹吃驚疑惑的樣子,楚亦幻繼續笑道:“其實在你來小破屋救我之前,我就已經醒了,隻是我沒力氣逃命,那時候真絕望啊,覺得自己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了好不劃算,幸好你及時趕到,我才能站在這裏聽你道歉,謝謝你。”

南禹垂下眼眸,道:“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從小和妹妹相依為命,可是有一天這世上突然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直到看見芷卉,我才覺得自己又有了牽掛,我承認自己很自私,是我該謝謝你。”

楚亦幻微微一笑道:“你的謝謝我接受,可畢竟關乎我的性命,隻能抵消一半,你得為我做一件事才能還了我的人情,不過要你做什麽我現在還想不到,先欠著。”

南禹釋然的笑了笑,道:“無論你讓我做什麽我都會去做,隻要你高興。”

楚亦幻淡淡笑了幾聲,道:“你就不怕我讓你做壞事?”

“不怕,”南禹笑了一下。

微風又輕輕徐來,樹上又抖落許多花瓣飄在空中,落在兩人的衣襟上。

楚亦幻看著滿空的紫薇花瓣,輕輕問道:“你有跟她說過你喜歡她麽?”

“沒有”

“為什麽不說,你為她做了那麽多”

“因為我喜歡的是你”

“啊……”楚亦幻眼裏一陣慌亂。

南禹微微笑道:“從見你第一眼開始我就喜歡你了,但我知道師兄比我更愛你,我還有未完成的使命和大業,師兄於我有今生都還不完的恩情,我願意為師兄做任何事,你因師兄快樂,我會因你而快樂,又或者說我其實就是一個膽小鬼,隻是想逃避罷了。”說完,南禹苦笑了幾聲。

“南禹,對不起,”楚亦幻聽了這些話,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南禹看她似乎有些窘迫,便笑道:“不用因此而內疚,從一開始就知道不會得到任何回應,可還是義無反顧,一切都是我自願,說出來我會好受一些,隻是你一定不要輕易放開師兄離他而去,師兄此生擁有的太少了,現在他隻有你。”

楚亦幻臉色略微尷尬,又有一絲悲傷,“你不是他,怎會知道他如何?”

南禹豁然一笑:“好了,我該走了,師兄過來了,記住剛剛答應我的的話。”南禹轉身就走了,月光清冷,顯得些許落寞。

什麽答應,我還沒說話呢,楚亦幻準備去追問,沒想到南禹腳步如此之快,一下就沒影了。

“哎……”

“幻兒,”她被南城叫住。

該死,這雙腿怎麽聽到南城的聲音就挪不動步子了,得把你們統統截斷了才好,楚亦幻背著身一門心思想走。

“真的不願意見我麽?”南城站在她身後,語氣微涼。

“不願意,”楚亦幻冷冷道。

“可我想見你”

“你現在已經見到了,可以走了”

“幻兒,你別這樣,那天是我不對”

“我怎樣,”楚亦幻轉過身來,看著眼前這個冷酷無情的男子,字字如針,諷刺的笑容在臉上蔓延,“絕情麽,那你呢,你一次次推開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是什麽感受,你根本不會知道,你一點兒都不會知道,我以為你會被我感動的,可你畢竟是如此冰冷無情之人,我又怎敢有任何幻想,我承認我不及你的冷漠,更加不及你的絕情,這麽久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對你究竟是不甘心還是不舍得,你不喜歡我可以直接告訴我,別讓我去猜,我猜不起,你放心,我再也不會對你死纏爛打了,我楚亦幻拿得起放得下!”這段時間的怨氣全都吐了出來,眼淚早已如潺潺流水淌了下來。

“幻兒,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南城走上前來伸手想拭去楚亦幻臉上的淚痕。

楚亦幻後退了一步,道:“已經沒有必要了,後會無期。”

說罷決然地轉身,深吸了一口氣,將眼眶裏的淚水盡數擠了出來,起步離開。

“幻兒”

身體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蠢蠢欲動著,想要衝破禁錮釋放出來,南城的額上冒著大顆大顆的汗珠,心上似是有無數隻螞蟻啃噬著,錐心刺骨,南城用力的捂著心口,封住了周邊的幾個穴道,脖子上青筋凸起,他知道那個東西來了,趕忙踉踉蹌蹌地走回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