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五章 登基大典

那霓裳獨自一人坐在清冷的甘泉宮,看著窗外飄零的落葉,感受著樹木的孤獨。

姬隳走了,永遠的離開了;扶蘇走了,和永遠似乎也差不多。

原來,中國文字如此奧妙,一個“走了”就能將一切全部抹去。

她回憶著經曆過的事情,幾乎全部是按照正史的記載循規蹈矩著;她思索著將要發生的事情,不敢想是否有能力去改變著人們的命運。

嬴政,這個天下最像男人的男人,以一敵六,將天下一統,結束了戰國末年的混戰,讓人們不再生靈塗炭,這一點,是應該得到肯定的。

可是,一將功成萬骨枯,這繁華的背後是數百萬生命的消逝,而這些所謂的生靈,猶如一顆塵埃,在浩瀚的宇宙中無人問津,最終被遺忘在曆史的長河。

想著那些被射殺的六國宗室,他們以為投降了就可以結束提心吊膽的日子,何曾想,他們的生命是不能繼續存在於這個世上。

隳兒,姐姐對不起你,其實姐姐早就應該想到王上要殺你,因為你比六國宗室還要可怕。

蘇兒,姐姐想你,北方苦寒之地,不知道你是否經受住匈奴騎兵的長嘶與寒冷草原上冷風的呼嘯。

落葉一片一片,眼淚一滴一滴,無聲的,和諧的,落在落寞的甘泉宮內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無聲的在窗前坐著,直到精疲力竭,何時趴在桌前睡著了都不知道。

清晨醒來,已分不清何時,自己是睡了整整一夜還是一天一夜後的整整一夜已分不清了。隻覺得腰酸背痛手臂沒有了知覺,當她雙目緩緩恢複視力後才看見,李斯正站在她的麵前憐惜的看著她。

“父親……”那霓裳撲向了李斯,由於腿腳發麻,差一點跌倒在李斯的身上。

“孩子,快坐下。”李斯吃力的將那霓裳扶在了椅子上,他看著雙眼通紅的那霓裳心疼的說:“裳兒,你受委屈了。”

“父親,都過去了。既然改變不了環境,那就改變自己吧,女兒沒事,以後還有很多路要走。”

李斯聽著感人肺腑的話,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他知道,天下初定,很多事情要做,連傷心難過的時間都沒有。

“裳兒,別太難過了,生命很脆弱,你可能還不知道,丞相也走了。”

沒想到,德高望重的王綰丞相也離開了,積勞成疾的現實讓他超負荷工作,我們都知道他這是為了大秦鞠躬盡瘁了。

那霓裳已經對於死亡的消息麻木了,如果這個世界上就剩下了自己她也不會感到意外,因為生命本身就是萬物中的一粒塵埃。

“父親,您來不會是簡單的告訴我這個的吧?”偷偷痛哭十幾個時辰後心情不再消沉了,早上的陽光讓這個堅強的姑娘重新振作,“是不是王上要論功行賞了?”

“恩。”李斯點了點頭,“三天的大宴群臣後,王上要對今後的方針做一個規劃,王上點名請你過去。本來要親自來請,最後權衡一番,還是為父來了。”

“知道了,父親請稍後,裳兒梳理一番。”

對於打天下,秦國群臣個個慷慨激昂,目標藍圖明明白白。但是真正到了治天下,所有的人都兩眼抹黑,除了摸著石頭過河,也沒有什麽好辦法。

因此,所有的人似乎同時想到了那霓裳,這個貫穿古今,縱橫經緯的奇女子。

對於嬴政,猶如童話故事一般,王子公主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所以,鹹陽城內,才會有普天同慶的三天三夜的天下宴席。

與此同時,封賞詔書也下達了,趙高用依然尖銳的嗓音在大殿高喊著,那霓裳不由自主的用手遮住了耳朵。

昭:秦定天下,乃群臣之功勞,六國歸一,則軍民之擁戴。今錄數群臣之功績,封賞如下:

將軍王翦封武成候,賜頻陽封地,子孫世襲爵位;

將軍王賁封通武候,食九千戶,子孫世襲爵位;

將軍蒙武封淮南候,食三千戶,子孫世襲爵位;

……

趙高用他特別的嗓音足足宣讀了一個時辰,封侯賜爵的將領文臣有數十位,更有數百位賜封地賜千戶候,總之嬴政高興,一切皆大歡喜。

可曾想過,這歡喜的背後是無數家庭的哭泣。

“好了,封賞也完畢了,今日朝會將商討治國方略,請各位臣工各抒己見吧。”嬴政在說完這句話時,偷偷的看了看那霓裳。

巧合的是,這一瞬間,那霓裳也看向他的眼神。

平心而論,她真的不願意為這個霸道、強勢、冷血、無恥的人出謀劃策。但是深明大義的她想到了天下初定時百姓無助的生活,也不免動了惻隱之心。她恨的是眼前這個人,而不是天下的百姓。

更重要的是,她不能離開政治舞台,扶蘇隻是暫時離開,並不是不會回來。她要永遠的留在政治中心,她想用自己的力量扭轉乾坤,讓心愛的扶蘇登上帝王之位。

嬴政的話似乎並沒有起到作用,在場的人沒有一句進言,也不奇怪,麵對這樣一個統一大帝國,誰都沒有經驗。

“你不覺得應該說兩句嗎?”嬴政歪著頭對不遠處的那霓裳說。

那霓裳非常討厭他這樣陰死陽活的和自己說話,明明是在求自己,還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三天的酒喝完,王上與各位文武的酒都醒了嗎?”

“你什麽意思?”

那霓裳不屑的笑了笑說:“沒醒改日再談,如果醒了,就認真的聽著。”

“你說吧,不要再賣關子。”

“首要之事,確立典章,盡早行即位大典。”

蒙毅有些不解,插嘴說:“王上已經是天下之王了,還要即什麽位?”

那霓裳看著帥氣的蒙毅想起來遙遠的蒙恬,那個一和自己說話就會臉紅的男人著實可愛,她微微一笑轉身說:“‘王’隻是秦國一國之王,而天下之主就不僅僅是王了。這是天子,應該稱為‘皇’!”

“皇?”嬴政重複著,沒有做任何評論,從他沒有反對的態度中已經體現出,他很滿意這個字。

“裳兒所言極是。”李斯開口了,“上古有三皇,分別是伏羲、女媧、神農,有五帝,分別是黃帝、顓頊、帝嚳、堯、舜。當今王上功業已超三皇五帝,微臣看來,稱為‘皇帝’更為合適。”

“皇帝?”嬴政默默的琢磨著,心中的喜悅不由言表。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大殿內的文武開了鍋了,大家一致認為“皇帝”這個稱謂極其合適,不僅大氣,還充滿著威嚴。

那霓裳笑了笑,原來“皇帝”這個詞是這麽來的啊。

嬴政還想再問,那霓裳卻推遲登基帝位再從長計議。她知道,對於嬴政要細水長流,想要他一直需要你,就要一直吊著他的胃口。

而嬴政,是急切想做皇帝的,在中國的每一個人,都有這樣的夢想。

整個冬季,大秦就像冬眠了一樣,一切政務全部停滯了。它太需要休息了,統一戰爭持續多年,消耗了太多的人力物力精力,讓這個古老的大國幾盡透支。正好在這樣一個祥和的冬天,枕著柔和的日光,所有忙碌的人,終於可以安心睡個自然醒的覺了。

春暖花開之時,鹹陽城內舉行了盛大朝會,皇帝的登基大典。

詔書下達,這是向天下臣民宣布,從今天起,皇帝將是你們的共同之主。

昭:自朕即位,采六國禮儀之精髓,以成典則。為使天下通行,定國號:秦!

奉十月為歲首,行五行水國之運。朕為始皇帝,將來後代稱之為二世三世以致千秋萬世。皇帝自稱朕,使用玉璽,百姓稱皇帝為陛下,今日起為大秦始皇帝元年。

於是,這場亙古未聞的大朝會開始了。天子雅樂大起,兩列大臣向皇帝朝賀,根據爵位依次拜倒在地,齊聲高呼:皇帝萬歲!送上壽酒,祝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種種儀式接二連三,這完全是按照儒家的禮儀進行安排的。煩躁的嬴政被這一套套程序折騰的滿頭大汗,而下麵的老秦人將領更是滿肚子怨言。一個個低聲罵著,這儒家的東西真他媽狗屎,要是有機會,我全都把這些人給活埋了!

幾個儒家博士聽了直起雞皮疙瘩,心想:這群隻會打仗殺人的文盲,連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都這樣不尊重,當真讓人憤慨。

嬴政穿著厚厚的黃袍,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嬴政留了多少汗,直到一些老臣站不住倒下的時候儀式才勉強接受了。

隻聽儒家博士大聲說:“禮儀完畢,請皇上訓話!”

“訓個屁,明日早朝,議論治國方略!”

嬴政一揮手,邊走邊脫身上的黃袍,趙高一路小跑跟著,小心翼翼的伺候著氣憤的皇帝。

剛剛回寢宮,一份急報傳了過來。嬴政掃眼一看是楚國傳來,心中一絲不祥的預感迅速滑過。

他打開封泥,快速打開,短短數秒,心如鋼鐵般的嬴政頓時淚水盈眶。

羊皮紙上清晰的寫了四個字:王翦病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