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阿忠背叛無情主雲嬌怒斥不孝子
丕祿等人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褚國。
“你怎麽來了?”赫連空看到丕祿帶著大隊兵馬浩浩蕩蕩來到褚國,擰眉不屑,問無痕。
丕祿早對赫連空目中無人的傲慢態度心有不滿,他雖是堂堂一國宰相,但朝野上下無一人把他放在眼裏,皆以赫連空馬首是瞻,阿諛奉承。況且這個不通情理的冷血動物平日裏沒少壞他的事,若要計較起來他們之間結下的梁子足以建起一座占地千畝巍峨雄偉的皇宮。隻要除掉這個絆腳石,他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鵬程萬裏,無人阻擋。到那時,財富、權勢、還有嬌豔欲滴的美人,皆輕鬆入賬。況且他手中握有當今天下唯一能與傲焰刀抗衡的寶劍以及晁國第一高手無痕助威,有恃無恐。“赫連空聽令!”他高高舉起陌霜劍,抑揚頓挫地宣讀賁寅的聖旨:“赫連將軍即刻撤退人馬還朝,不得幹擾褚國臣民。若有不從,殺無赦!”
“這是怎麽一回事?”赫連空還是看也不看丕祿一眼,隻問無痕。
“在下隻是奉旨行事,一切聽從宰相大人的號令。”即使是清冷的聲調,無痕身上散發的凜凜氣勢一點也不遜於赫連空。
無痕的偏袒無形中給丕祿增添了不少底氣,他陰陽怪氣道:“我說赫連將軍,做人不能太氣盛。雖然你是兩朝元老,有功於晁國。但你陽奉陰違,可曾考慮過大王的感受?褚國已經俯首稱臣,你卻還要趕盡殺絕,難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你算老幾,竟敢教訓我。若不是經我舉薦,你丕祿還不知道在哪兒玩泥巴呢!”赫連空容不得這種忘恩負義的卑鄙小人在他麵前作威作福,一道紅光劃過天空,錚錚刀鋒對準丕祿。
丕祿被嚇出一身冷汗,瑟瑟發抖。他念著赫連空的恩情一而再再而三手下留情,而赫連空卻一再以當年舉薦之事威逼。他雖然不學無術,卑鄙無恥,卻也知道受人莫忘,施人莫念這樣基本的道理。當恩情變成了要挾,受惠者隻是恩情的奴隸,永無休止的報答。如果說他確有那麽一丁點對赫連空舉薦的感激之情,那麽此刻已蕩然無存。長久以來陰暗邪惡的念頭衝破知恩圖報的牢籠在他心裏迅速生根發芽,茁壯成長:赫連空,既然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從這一刻起,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住手!”無痕拔出陌霜劍與傲焰刀針鋒相對,冷冽的劍氣與熾熱刀光在空中形成兩股強大的氣流對峙,不分伯仲。他站到丕祿麵前,語氣平淡道:“赫連將軍,您這是要公然抗旨還是公報私仇?”
赫連空神色微微一縮,慢慢放下手中的寶刀。看著這兩個經他舉薦的人竟聯合起來背叛他,悔不該當初,但臉上依舊是不可一世的表情,冷笑道:“人就在這山崖底下,你們慢慢找!”這麽多天過去了,估計煜衡早就葬身穀中。“我們走!”他大手一揮,率領大隊人馬離去。
直到赫連空走遠,慎戎這才從林中走出來,不著痕跡地和丕祿交換一個眼神,彼此心領神會。
“慎戎,美人呢?”丕祿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傳說中絕色美人的廬山真麵目。
“宰相大人請隨我來。”慎戎帶著丕祿來到林子裏,隻見一個戴著麵紗的白衣女子站在樹下,衣袂隨風輕揚。遠遠望去,幽暗的樹林因為她而變得風和日麗,浮嵐暖翠。
丕祿上下打量傳說中的絕世美人,雖然戴著紗帽衣飾粗陋,但仍是婀娜多姿,仙氣飄飄。而她身邊的小丫頭雖然年紀尚輕,卻是光彩照人,顧盼神飛,不出幾年便可秒殺西美人。可想而知東美人是怎樣的驚為天人,豔冠群芳。
“美人,請上車輦。”丕祿掀開車簾恭請道。
子兮久久地望向同安城的方向,再等一會,多等一會,或許煜衡會突然出現,帶著她遠走高飛。但隻有從地平線處吹來的風,輕拂帽紗,吹幹濕潤的眼眶。煜衡對她,也不過如此。她回過頭來,黯然坐上裝飾華麗的車輦。鑲金嵌玉,織繡精美的簾子隔斷視線,隔斷過往,隔斷她對煜衡的癡心妄想。馬車奔馳,帶她前往未知的未來。她不知道,煜衡就遠遠跟在她們後麵,直到晁國邊境,直到大隊人馬消失在地平線,如藕絲牽連的目光,連綿無斷絕。
兒女情長羈鴻鵠,國仇家恨造英雄;斷愛絕情赴沙場,得勝歸來夢難圓。
赫連空來到山下,卻隻見一個熟悉的背影站在前往晁國的大道上,他驚道:“煜衡,你居然沒死!”
“赫連將軍,看到在下安然無恙您是否很失望?”煜衡淡淡的笑容裏充滿挑釁,事已至此,他無需再對赫連空低聲下氣。
“算你命大,讓開!”經過這次事件,赫連空身心俱疲,沒有心思與煜衡周旋。
“赫連將軍,姑且拋開前仇舊怨不論,我煜衡向來敬佩您忠貞為國,光明磊落,是個英雄好漢。您一心想取在下的項上人頭,不如我們堂堂正正來決鬥一場,生死各安天命,與人無怨。您意下如何?”
赫連空看著眼前這個鐵骨錚錚的男子,心中竟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激賞。真正懂他的人,竟是他的死對頭。若不是各為其主,他們聯手起來,定能在這亂世中建立一番雄偉功業,流芳百世。他解下傲焰刀,一把抽出副將的劍道:“公平起見,我用這把普通的劍與你比試。”
“將軍……”副將擔心道。
“你們退下,無論比試的結果如何,你們都不許出手相助,更不能偷襲報複。”赫連空大聲對自己的部下道。
“是!”他們直覺後退。
烏雲不動聲色從四麵八方聚攏,天空陰沉,風卷枯葉。兩人屏息凝神,腳步沉緩移動,突然劍出無影,鏗然相擊,隻見電光火石四射。赫連空連連出擊,煜衡迅疾躲閃,出其不意轉攻,赫連空險些被刺中,舉劍一擋一推,煜衡後退幾步,赫連空迅疾挑落煜衡手中的劍,煜衡赤手空拳,連連躲過他的進擊,漸漸有些體力不支。赫連空瞅準時機將煜衡擊倒在地,用劍指著他的心口。
煜衡毫無畏縮,悵然一笑道:“我輸了,任由赫連將軍處置!”
赫連空看出他的力不從心,丟下手中的劍,“我赫連空從不趁人之危,你走吧。若下次還有機會我們再好好比試一場。”說完,他麵無表情轉身而去。
煜衡看著赫連空剛強的背影,奈何一笑。回到行宮,雨嫣遠遠就迎上來,欣喜若狂地拉著他前往雲嬌的寢宮,報喜道:“姑母,煜哥哥回來了!”
“你們先出去,我與公子有話要說。”雲嬌麵色如霜,冷道。
雨嫣從未見過她那樣淩厲的表情,默默地退出去,關上門。
“母親……”
啪!話未落音,便是清脆的一聲,煜衡臉上浮現淺紅的手掌印。雲嬌也驚了,她竟下得了手打了自己視若生命的兒子,掌心和內心都在隱隱作痛。然而更讓她痛心的是自己豁出性命去保護的兒子竟為了一個毫不相幹的女子拋棄一切,變成如今這滿臉胡渣,衣衫襤褸,人不人鬼不鬼的落魄樣。
煜衡從未見過慈和的母親如此動怒,跪在地上不發一言。
過了一會,雲嬌抹去眼角的淚水,心平氣和道:“衡兒,從小到大你都很懂事,不曾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更不會忤逆父母。母親從未打過你,但你可知剛才母親為何打你?”
“孩兒不知。”
“慎大夫說你父親最多活不過三年……”
煜衡抬起頭,驚惶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她渾濁的眼珠子灰蒙蒙一片,已經分不清黑眸和眼白,仿佛暴風雨過後的海麵,湧動著破碎的泡沫。不知從何時開始,美麗溫柔的母親竟變得如此滄桑薄情。
“我們回來後不久,慎大夫診斷出你父親中了慢毒,此毒的症狀與赫連空給我們下的毒一樣,我這才知道,原來他一直瞞著我們偷偷食用那些有毒的飯菜。你父親為了救我們,不惜犧牲自己……可你卻不愛惜自己的生命,甘願為了一個女子拋家棄國,置褚國於水火之中,你可曾想過為你付出一切的雙親,可曾想過褚國受苦受難的黎民百姓!”由於太過激動,雲嬌的身子劇烈顫抖,聲音變得尖銳起來:“你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我也不是一般人家的母親,我打你,是為了你的父親,是為了這個國家,是為了這天下的子民!隻是作為你的母親,我不會強迫自己的兒子去做他不願做的事。你若真覺得那個女子比你的雙親比你的國家重要,那你現在就去找她,從此我便當沒有你這個兒子!”
“母親,孩兒豈會拋下你們不顧……”煜衡跪著上前幾步,抱著母親的膝頭。
雲嬌感受到一陣濕熱,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頭,卻又停在半空中。她放緩語調道:“衡兒,如今她已經去了晁國,從此便是賁寅的人。我和你父王已經商定好你和嫣兒的婚期,就在明年春天,權當給你父王衝喜。”
一彎殘月勾掛在天邊,慘白且虛弱,在肅殺寒風中搖搖晃晃,像是隨時要掉下來。
煜衡坐在孤寂的院中,一杯接一杯,滿地的空酒壺。他幹脆丟掉杯子,捧起酒壺就往嘴裏灌。
指尖花遺香,轉眼春已逝。餘醉掩空壺,弦月照殘雲。
“別喝了……”一雙溫柔的小手抓著他,煜衡醉眼朦朧,隱約隻見一白衣女子。“子兮,是你嗎?你回來啦……”他攔腰將她抱緊,“子兮,再也不要走,再也不要離開我……”
“我不走,我會永遠陪著你!”女子攙扶著東倒西歪的他進入房間,風中微微搖曳的燭火熄滅,整座府邸暗下來……
天邊浮雲任來去,孤清明月自圓缺;緣起緣滅羈不住,執手偕老知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