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隻盼今朝相會時難掩愛意起風波
第二天一大早，雨嫣的大嗓門就響徹行宮的每個角落：“子兮，若仙，你們快點，煜哥哥已經在大門口等著了。”她一路小跑出宮，大老遠就張開雙臂向煜衡飛奔過去，撲到他懷裏神采飛揚道：“煜哥哥，我的新裙子好看嗎？姑母特意為我裁製的。”她穿著色彩豔麗的衣裙，扭捏作態地在煜衡麵前轉了兩圈。
“好看。”煜衡淺笑，目光落在隨後慢慢走來的子兮身上，她依舊一襲白衣，如瀑青絲一絲不苟挽起來，唯一的裝飾是飛花玉簪，半遮半掩髻鬟邊，雨後初晴水雲間。
雨嫣緊緊挽著煜衡的臂膀，像是要掛在他身上一般，不停地向子兮她們招手催促道：“子兮姐姐，若仙，你們好慢呐。走快點，再磨磨蹭蹭的太陽都要下山了。”話說太陽才剛從地平線探出頭來。
“子兮見過公子……”子兮嚴格遵照若仙所授，自然優雅地向煜衡行禮。
“無需多禮，我們走吧。”
阿忠看到他們走出來，跳下馬車，一副看到金山銀山的欣喜若狂向雨嫣鞠躬油嘴滑舌道：“雨嫣公主，你是如此的光彩奪目，隻要有你在，那天上的太陽可以回家養老了。”阿忠誇張的語氣和表情讓雨嫣歡欣鼓舞，掩嘴咯咯笑個不停道：“阿忠，你真討厭！”
矯情！虛偽！做作！若仙看著這兩個惺惺作態的人，高高撅起的櫻桃小嘴幾乎堵住鼻孔，翻著白眼將頭別向一邊。
“煜哥哥，我想自己駕馬車。”
“不行嫣兒，太危險了，還會弄髒你的新裙子。”煜衡摸摸雨嫣的腦袋，哄孩子般的溺愛。
“那你坐在旁邊保護嫣兒，好不好，好不好嘛？”雨嫣把臉埋在煜衡臂彎，不停撒嬌。
“好吧，好吧……”她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愛玩愛鬧，骨子裏就是個假小子，不達目的不罷休。煜衡隻好答應。
“煜哥哥真好，煜哥哥最疼嫣兒了。”雨嫣撩起裙子，七手八腳爬上駕座，拉著韁繩有模有樣地吆喝：“各位客官請上車，嫣兒車夫這就帶你們去風景優美好玩有趣的地方。”
兩匹訓練有素的駿馬受不了雨嫣蠻橫的拉拉扯扯，鼻孔不停冒粗氣，前蹄高高抬起。
煜衡臉色突變，迅速坐到雨嫣身邊，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抱住她道：“嫣兒危險！”
他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寵溺和緊張，子兮的臉一沉，內心百味雜陳。若仙用力按了一下她的手，小聲道：“姐姐，鎮定！一會你什麽都別說別做，看我示範。”
馬車歡快前進，一路上隻聽雨嫣開懷大笑。車廂內阿忠不停地和若仙搭訕：“仙兒我好想你啊，你們不在我都快悶壞了。”他開心地拉起她的手，若仙卻傲嬌地將手抽出，與他拉開一段距離冠冕堂皇道：“這位先生，男女授受不親，況且本姑娘和你不熟，別動手動腳的，小心我喊非禮。”
阿忠像看外星來客變異物種般大惑不解地看著若仙，突然噗嗤一聲，爆笑道：“仙兒，你上哪學的這副不著四六的怪腔異調，唱戲嗎？”
“此乃本姑娘個人意願，不要你管！”若仙高傲地撩了撩頸窩處的長發，臉上寫滿生人勿近。
阿忠打開隨身攜帶的包袱，揭開層層油紙，車廂內頓時香氣四溢。他雙手捧著獻寶道：“仙兒，看我給你帶了什麽？”是她最愛的千層糕，若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還是強摁下內心搖旗呐喊的饞蟲。
“仙兒，我將千層糕改良過了，由你平日裏最喜歡的食物集結而成：這第一層是鹹的，用多種菇菌和的餡，鮮香爽口；第二層是酸的，自然發酵的酸菜蘿卜開胃消食；第三層是辣的，豆幹子柔韌有嚼勁，滿口餘香；第四層是甜的，用今春的花瓣果脯調製而成。麵皮是用玉米麵烙的，外焦裏嫩，再灑上芝麻，酥脆可口。隻為仙兒特製，貴賓專屬，不如你給起個名字吧？”
美食當前，一切閑人瑣事統統讓道！若仙頓時忘卻先前的不快，遂顏展眉，如獲至寶般接過千層糕，愛不釋手細細端詳片刻道：“不如就叫味可比天……四季尊享……饞仙堡吧。”
阿忠熱烈鼓掌讚道：“好名字，仙兒你太有才了，快嚐一口看看……”
若仙張大嘴咬了一口，“啊嗚！好吃……真好吃……太好吃了……好吃到無語……”即使聰明伶俐博古通今如她，也找不出一個更貼切的詞來形容如此美味。她將饞仙堡遞給子兮道：“姐姐你也快嚐嚐，可好吃了！”
子兮咬了一口，果真名不虛傳，鹹酸辣甜層次鮮明卻又得搭配恰到好處，肥而不膩，回味無窮。她羨慕地看著談笑風生的仙兒和阿忠，真正的關心應該就是這樣吧，對喜歡的人興趣愛好了如指掌，所作所為無需任何技巧不用刻意安排，而是由心而發。
“小饞貓，吃慢點，不夠還有。”阿忠抬起袖口拭去若仙嘴邊的油汁。
“你也吃啊……”若仙掰下一塊喂給阿忠。
“仙兒你喜歡的話我以後每天都做好給你送去。”
“好啊，那真是感激不盡此生無憾……”若仙口中塞滿饞仙堡，含糊不清道。
子兮撩起簾子轉眸望向窗外，層層碧浪映入眼簾，這麽快就到碧影湖了。
“煜哥哥，我們劃船好不好？”馬車停在碧影湖邊，雨嫣看到湖邊停著一艘小船，興致盎然。“好吧。”煜衡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
子兮默默站在湖邊，衣袂飄揚。柔潤的風從湖麵而來，吹散一夏的酷暑。秋意漸濃，滿湖荷花已謝，綿延不絕的荷葉如金黃色的煎餅般卷曲，零星散落湖麵，隨波逐流。還是站在同樣的地方，但是天氣，景致，心情，全都變了。
“把手給我……”驀然抬頭，是煜衡溫柔淺笑的臉。子兮倉促地伸出手，登上晃晃悠悠的小船。她神思恍惚，站腳不穩，失去重心。“小心！”她跌入他的懷中，他線條剛毅的下頜就在她鬢邊。她下意識和他拉開一段距離，心有忐忑道：“多謝公子。”
這一幕不偏不倚落入雨嫣眼中，這個年齡的女孩總是敏感的，她隱隱直覺到什麽，拉著煜衡略帶不快道：“煜哥哥，快來教我劃船嘛！”
“好。”劃到湖中央，煜衡將船槳交給雨嫣：“你試著自己劃劃看，我休息一會。”他在子兮身邊坐下，兩人的手不經意接觸。他掌心的熱度仿佛一股電流，她一驚，手未及抽出，就被他牢牢扣住。子兮驚愕地抬頭看他，他的目光堅定而又專注，平淡地望著前方，完全看不出此刻內心的熱度。她的手心全是汗。
才劃了一會，雨嫣就膩了，嚷嚷著肚子餓要吃東西。回到岸邊，煜衡找了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鋪好席子擺上幹糧。
阿忠牽起若仙的手道：“仙兒我們去撿柴火吧。”
“姐姐我們去采蘑菇吧。”若仙給子兮使了個眼色。
子兮隨他們向山裏走去，身後是雨嫣如同蜜蜂般嗡嗡繚繞不絕的聲音：“煜哥哥，我們去采花吧……”
“這個時候花都謝了。”
“煜哥哥，我們去摘野果吧……”
“這個時候野果還沒熟呢。”
“煜哥哥，我們去找野兔吧……”
“天快黑了，下次再去。”
“煜哥哥……”
若仙和阿忠一路手挽手，蹦蹦跳跳有說有笑。子兮跟在他們身後，總覺得自己是多餘的，悶道：“若仙，我去打水。”
“姐姐，去久一點哦。”若仙回首給她拋了個小媚眼，有所暗示。
“嗯。”子兮獨自往水邊去，坐在木橋邊，光著腳丫無意識地來回踢水。
漣漪隨風遠，夕陽浸半湖，水鏡顧隻影，獨訴傷心語。
傍晚的湖邊有些冷，濕潤的風從腳底滲進心頭，子兮打了個冷戰，心事重重地往回走。剛走幾步便撞到什麽，赫然抬頭，是他！她不自然地垂下頭想要走開，卻被他一把攬入懷中，強健有力的雙臂收緊，下巴細碎的胡渣子在她頸脖處微微摩挲，心裏又癢又麻，渾身綿軟，腦袋一片空白。
“在宮裏幹活辛苦嗎？”
“還好……”
“看你瘦了不少，要多吃點。”
“嗯……”
過了一會，煜衡不舍地放開她道：“我們回去吧，阿忠他們還在等著。”
兩人就這樣默默地往回走，雨嫣遠遠看到他們，跑過來責問道：“東子兮，你去哪了？若仙說你走丟了，害我們到處找，你都這麽大個人了，怎麽也不為別人考慮一下呢？好好的郊遊都讓你給破壞了！”
“我……”子兮像做錯事的孩子般低下頭，不停地絞裙間的絲絛。
“嫣兒該回去了。”
聽煜衡這麽說，雨嫣搖著他的袖子嬌聲嬌氣道：“煜哥哥，人家還沒有玩夠呢！”
“我們得在天黑前回宮，不然姑母會擔心的，我下次再帶你出來玩好不好？”煜衡哄道。
“那好吧，煜哥哥你可要說話算話，我們來拉鉤……”
“走吧，走吧，阿忠你來駕馬車。”若仙吆喝的同時用手肘碰了碰阿忠，阿忠心領神會道：“好嘞！”
若仙先跳上馬車，待雨嫣坐定，便坐到她身邊牢牢挽著她的手臂皮笑肉不笑道：“我們一起坐吧，美麗的雨嫣姐姐，我有好多好多話想和你說呢……”此時子兮和煜衡也相繼上車並排坐在她倆對麵，雨嫣想要拒絕也來不及，隻能恨恨地看著。
若仙背地裏擺出勝利的剪刀手，在心裏得意道：和我鬥，你就是那鍋裏的稻穗，長不出枝節；跟我比，你就是那嶺中的雲團，成不了氣候！
一路上雨嫣沒話找話說，聒噪不停。馬車突然顛簸，煜衡眼疾手快摟著子兮，“沒事吧？”
“嗯……”
雨嫣被震得跳起來，咬到舌頭，痛得呲牙咧嘴，噙著淚水撩開簾子探出頭去氣急敗壞道：“阿忠你驅車小心點，我細皮嫩肉的磕到了你賠得起嗎！”轉眼立馬換上柔弱的表情對煜衡道：“煜哥哥，你看阿忠，嚇壞人家了。”
“嫣兒你坐好，山路比較崎嶇。”煜衡無奈地笑了。
“嘔。”聽著車內的對話，若仙翻著白眼做了個嘔吐的動作。
回到行宮，雨嫣衝著驅車回府的煜衡不斷揮手大聲道：“煜哥哥，你可要記得和嫣兒的約定……”直到馬車遠去，她沒再理會子兮和若仙，氣鼓鼓地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