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旁生枝節情路舛阻礙重重愛彌堅
子兮回來的時間比預計的要晚，若仙看她麵含嬌羞，便知道她初戰告捷，喜滋滋地湊上來驗收成果：“姐姐，怎麽樣？怎麽樣？”
“啊？”子兮捧著紅彤彤熱乎乎的臉，仍然沉浸在無邊的喜悅中。
“你都按我說的做了吧？”若仙似乎可以想見兩人在一起時的情景，定是你儂我儂，難舍難分。
“嗯……”
“然後呢？”
“記不清了，因為我一直閉著眼睛……”
“為什麽閉著眼睛，難道你們這樣了？”若仙嘟起小嘴吻了一下自己的手背，雀躍道：“太勁爆了吧，真看不出公子如此熱情如火。”
“你想哪去了？公子隻是抱了我一下而已！仙兒你小小年紀，沒想到竟一肚子壞水。”子兮的臉更紅了。
“大姐，我都快一千歲了，在狐狸家族那可是即將位列仙班的人物，是狐妖中的大姐大，霸王花……”若不是為了能和子兮在一起，不惜用自己的千年修行換取人身，靈力盡失。但她從不後悔，修行今後還可以從頭再來，當務之急是幫姐姐找到幸福的歸宿。若仙接著追問：“再然後呢？”
“公子隻說明天黃昏時分在竹林等我。”
“完美！打鐵要趁熱，美食要加料。既然如此順利，我就來給你們提提速。”若仙豎起大拇指，親傳授祖傳秘方：“姐姐，從現在開始禁止食用諸如大蒜、韭菜之類氣味濃烈的食物，多喝花茶，去之前先沐浴更衣，水中要加入大量花瓣，泡久一點，稍微晚點再過去，讓他多等一會……”
“好吧。”子兮雖然不能完全領會個中深刻蘊意，但還是老老實實遵照無敵軍師的吩咐。
“快睡吧，若是明天有黑眼圈就壞事了。”
才剛躺下，若仙又一躍而起，呼喇喇跑到廚房裏拿了一根嫩黃瓜，切成片，一片片整齊地敷在子兮的臉上。
子兮費解道：“仙兒你做什麽？這不是拿來吃的嗎？”
若仙邊忙活邊道：“別動！別說話！姐姐你睡你的，剩下的就交給我。”她要打造一個水靈粉嫩的大美人，讓公子兩眼發直，寸步難移！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金童玉女的故事尚未登場，棒打鴛鴦的事故卻悄然而至。第二天晚膳後，雲嬌對子兮道：“子兮你留下，我有話要對你說。”她出身名門，知書達理，文靜內斂。說話總是柔聲細語的，絲毫沒有一國之母的威勢。從晁國回來後，終日穿著滿是補丁的寬鬆衣袍，不戴珠寶首飾也不化妝打扮，低落憂鬱的表情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老得多，就像普通的鄉間老嫗。平靜無波的眸中蘊含濃的化不開的哀愁，麵容枯槁，皺紋橫生，從精致的側臉依稀可辨年輕時的風韻。曾經的她能歌善舞，多才多藝，氣質高貴典雅，容貌更勝西綰晴。然而褚國戰敗，她隨自己的夫君到晁國為奴，經曆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和恥辱。自從那天晚上之後，這世上所有的美好的事物便離她遠去。但她也因此變得更加堅毅和果敢，她不再是從前那個柔弱溫順的女子，她要用自己的力量幫助夫君滅晁複國，隻有這樣才能洗刷自己背負的恥辱。
王侯貴族嬌生女，養尊處優無煩憂，十指不沾陽春水，雙腳不著沙塵地。出閨嫁為國之鳳，母儀天下千千歲；天有不測誰能料，落冠為奴受盡辱。舊愛懷怨下狠手，錐心刺骨恨難平；跌宕起伏餘生毀，不如鄉間一老嫗。
“是的，夫人。”子兮雖然急著去竹林，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違背夫人的命令。
“子兮，來……”雲嬌拉住她坐在自己身邊，輕輕地撫摸子兮絕美的臉龐。濃鬱黯淡的眸中有種無法言說的情感，並非嫉妒，也不是喜愛，而是一種惺惺相惜的哀憐。曾幾何時她也是這樣的清純美好，容貌嬌豔如花，肌膚吹彈可破，對未來充滿希望，憧憬甜蜜的愛情，美滿的家庭。然而生長在亂世中的花朵是那麽的脆弱，特別是惹人注目美麗的花朵，隻能任人擺布踐踏。“你現在是宮裏的人了，言行舉止都要遵循宮裏的規矩。首先笑不能露齒，說話得輕聲細語，走路不能帶風，要蓮步輕移，站立如扶風弱柳，坐著似嬌花臨鏡，雙手自然輕搭在腰間，頷首垂眸……對，就是這樣。”
為了能盡快去赴約，子兮用心地學習。
“還有就是你以後說話要注意使用敬稱，特別是和大王說話的時候。比如：大王請用茶；大王您是否現在用膳；或者是：大王，奴婢告退。來，你把我當成大王，奉茶看看。”
“大王，請用茶……”子兮按照雲嬌的教導畢恭畢敬地奉上一盞茶，一連串動作下來總覺得有些別扭。在廟裏的時候老神仙也沒那麽多的要求，在敬堯府中更是自在隨意，怎麽到了宮中就那麽多的條條框框。
“很好，就是動作還有些生疏，多多練習就好了。今後你就跟著錦心學習宮廷禮儀和才藝，先退下吧。”
走出殿外，子兮提起裙子就往竹林裏跑。
天色沉沉，暗影憧憧，竹林裏空無一人。晚風帶雨，淒涼侵骨。她衣衫單薄，瑟縮地抱著雙臂，在老地方苦苦等候。
“姐姐，你怎麽還在這裏……”若仙抱著鬥笠跑過來，迅速披在她身上。
“仙兒，公子是不是等得太久就生氣回去了？”子兮的雙唇發白，焦急地問道。
“姐姐你不知道嗎？我剛剛聽錦心說公子今天一大早就出宮了，你在夫人那裏，我以為你知道的。”若仙驚疑不已，此事宮中人人都知道，為何就姐姐不知道？
“出宮了？”子兮無力啜嚅，聲音輕得幾乎聽不到。
再見到煜衡，是三天後。身邊還有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他突然離開，就是為了去接雲嬌的遠房侄女雨嫣。雨嫣親密地挽著他的臂彎，看到子兮，挑眉問道：“哇，煜哥哥，這個姐姐好美麗，我聽說你前不久大選美人入宮，就是她嗎？”
“不是的，嫣兒，她隻是負責煮茶的宮女。”雲嬌轉對子兮道：“你去煮一壺茶來。”
“是的，夫人。”子兮黯然退出去，心頭澀澀的不知是什麽滋味，蹲在爐子邊魂不守舍有氣無力地扇著爐火。
“姐姐，你還好吧？”雨嫣挽著煜衡大搖大擺在宮中走動，若仙見此情形擔心子兮深受打擊做出什麽自虐行為，滿宮緊急搜救，沒想到她卻優哉遊哉地在此燒水煮茶。
“怎麽了？”
“你看到那個小妖精了？”看著子兮黯然失色的模樣，若仙知道她心裏肯定不好受。
“小妖精？”
“就是雨嫣啊，夫人的遠房侄女。”
“嗯……”
“姐姐你聽我說，雖然他們自小青梅竹馬，但你千萬不能為此生妒，更不能在表現出任何醋意，要大方自然，若無其事。這段時間還是與公子保持距離，更不要主動搭理他，知道了嗎？”
“嗯。”還好有若仙在，不然她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煜衡。
煜衡外出辦事，雨嫣百無聊賴地在宮中東遊西蕩，看到子兮和若仙正在花園澆花，走過去親切道：“子兮姐姐，若仙，我是雨嫣，很高興認識你們，我們一起玩好不好？”
“好。”子兮向來不擅同陌生人打交道，拘謹道。
“子兮姐姐，你長得真美，比姑母年輕的時候還美，我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天下怎麽會有像你這樣的美人呢？”
“謝謝。”
雨嫣活潑開朗，很快便與她們打成一團，三人愉快地玩起躲貓貓。
黃昏時分，煜衡回到宮中，被後花園裏傳來的嬉笑聲吸引過去，子兮聽到腳步聲輕靈地撲過來抱住來人，歡呼道：“抓到了，抓到了！”
才幾天不見，她瘦了些許。煜衡握著她纖細的肩胛，滿眼愛憐道：“子兮，是我。”
渾厚低沉的嗓音仿佛來自天邊，縈繞在耳邊，子兮驚愕地摘下臉上的絲帕，突如其來的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待灼熱的光線漸漸冷卻，眼前那張朝思暮想的臉逐漸清晰，“公子……”她臉上的笑意陡然消褪，看他的眼神漸漸變得陌生，鬆開手，後退幾步。
雨嫣看到是煜衡便跑過來親密地挽著他的臂彎滿心歡喜道：“煜哥哥，你去哪了，嫣兒等了一上午，可無聊了，你帶我去騎馬好不好？”
“下次吧，今天太晚了。”
“那我們去吃飯吧，嫣兒餓了。”
煜衡被雨嫣拉著走出花園，不舍地回望一眼。
“姐姐，我們走，不要回頭！不要看他！”若仙拽著子兮往相反方向走去，邊走邊道：“越是這個時候你就越要開開心心的，該吃吃，該喝喝。我們找錦心姐姐學化妝去，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夜晚，子兮懶懶地斜在床邊，這一天下來不知道都做了些什麽，腦袋像下了場暴雨泥濘一片。
門外由遠及近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用說，又是雨嫣，在這宮中隻有她敢大聲說話，活蹦亂跳。自從她來了以後，這沉悶的行宮仿佛多了一群嘰嘰喳喳的小麻雀。她也不敲門就進來，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口氣道：“子兮姐，若仙，明天我帶你們出宮玩兒去！”
“去哪玩？還有誰？”無事獻殷勤，若仙總覺得她沒安好心，提高警覺一問。
“煜哥哥說要帶我去賞蓮，還要去遊山，他會帶阿忠去，讓我也帶上幾個朋友。看我多好，第一時間就來告訴你們，你們是我的好朋友嘛，自然有什麽好的都要一同分享。”雨嫣各握著子兮和若仙的一隻手，眼角眉梢笑意盈盈，新月彎彎。
“賞蓮？”子兮的心一沉，他怎麽總是喜歡帶人去賞蓮。
“是啊，煜哥哥明天一大早就來接我們了。我先回房了啊，要早點睡，不然會有黑眼圈的。你們快洗洗睡吧。”雨嫣說風就是雨，一路小跑，龍卷風般呼喇喇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若仙越看雨嫣越不順眼，關上門啐了一口道：“小狐媚子敢在老祖宗麵前耍花樣，看我不收了你！”
“若仙，明天我不想去……”子兮抱著雙腿，將臉埋在膝蓋中。
“不，姐姐你要去！”若仙將她轉向自己，直直盯著她的雙眸不容置疑道：“逃避隻會蒙蔽雙眼，更會加深和扭曲自己的困擾。勇敢麵對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可我不想看到公子和雨嫣在一起的樣子……”
“所以姐姐你更要去了，與其在家裏胡思亂想自怨自艾，不如迎難而上創造機會。明天就讓你見識領教我們狐狸家族的狂虐情敵大法！”若仙露出天真而又魅惑，單純而又深沉的笑容：雨嫣你這個小狐媚子，能讓本大仙出手是你的造化，更是你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