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入宮門深似海欲擒故縱驗真心
回到褚國，煜衡披星戴月策馬向行宮去。經過同安城門，他稍作猶豫，突地收緊韁繩，調轉馬頭進城去。
“公子不好了，子兮姑娘被帶走了……”阿忠正在門口焦慮地來回踱步，遠遠看見煜衡的身影出現，邊跑邊大聲道。
“什麽！”煜衡緊張得用力一夾馬肚子，馬蹄高高騰起。
“慎大夫帶著幾個侍衛到府中來把子兮姑娘和若仙帶走了，說是夫人的旨意。”阿忠不停地自責道：“公子都是我的錯，沒有保護好她們……”
母後怎麽知道子兮的事情？難道……
煜衡將韁繩往左一抻，急迫地調轉馬頭向行宮疾馳而去。“籲！給它喂點糧草和水。”他把韁繩丟到守衛手裏，大步流星走進殿內。
慎戎看到煜衡上去就是一拳：“煜衡你小子竟然重色輕友，金屋藏嬌也不知會一聲！”
“情況複雜，我實在是無從開口……”
“你我之間無需解釋，你還是想想如何向夫人說明清楚。”
“子兮姑娘現下何處？”煜衡焦慮地四下觀望。
“暫且留在夫人宮裏伺候。”
聞此煜衡稍微安心。
“不過你是怎麽找到這麽一個絕色美人的，西綰晴已經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子，沒想到她還遠勝西綰晴萬千……是個男人都會動心，我懂我懂。”慎戎拍拍煜衡的肩膀，心照不宣道。
“慎兄你就別打趣我了……”煜衡歇了口氣，將如何遇見子兮的來龍去脈以及赫連空派細作來褚國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慎戎，而後探問道：“慎兄，你可知母後將子兮姑娘帶來此處意欲何為？”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你給我交個實底，假如沒有人知道子兮姑娘的存在，你打算怎麽辦，永遠將她藏在府中嗎？”
“不知道，剛開始我想將她獻往晁國，但她什麽都不會。礙於細作的嫌疑，我不能貿然將她送往行宮和其他人一起訓練，姑且觀察一段時間。”
“你這樣想是對的。但子兮姑娘一無所長也無所謂，隻要賁寅看到她那張臉，哪裏還分得清東南西北，哪裏還管得著她聰明還是蠢笨。”還好煜衡沒有被美色迷惑失去分寸，他最欣賞的就是煜衡的理智清醒，自控力強。
“你說她會不會是赫連空派來褚國的細作？”
“煜衡，雖然你閱人無數知人善用，但我相信子兮姑娘不是赫連空派來的細作。”慎戎拍拍煜衡的肩膀，意味深長道。
“你何以如此肯定，你了解她多少？”煜衡不解。
慎戎肯定道：“顯而易見啊，子兮姑娘的臉太具殺傷力，任何人看看到她那張美若天仙的臉都會自動繳械投降。假如你是赫連空你會怎麽做？把這樣一個引人注目的人送往敵國臥底還是獻給賁寅為妃牽製他？與其讓賁寅流連花叢處處留情，不如找一個能牢牢栓住他的人……當局者迷，我看你啊是對子兮姑娘動了真心，怪不得這一年來行為反常，原來是為情所困。”
“但我不明白，她一直在我府中不與外界接觸，母後是怎麽知道的？”
“我也不得而知，隻是前兩天突然接到夫人的旨意，讓我前去你府中將子兮姑娘接到宮中來。”慎戎看著煜衡語重心長道：“煜衡，子兮姑娘的美貌實在太驚心動魄，無論留在你府中還是留在宮中都是禍患。萬一傳到晁國，隻怕赫連空會以此為借口慫恿賁寅興兵滅褚。為今之計就是在賁寅得知此事之前主動將子兮姑娘獻給晁國。”
將子兮獻給晁國？煜衡眼前浮現賁寅那如狼似虎猥瑣的模樣，頹然地把腦袋埋在雙手掌中。
“我說煜兄，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現今我們都自身難保，如何保護別人。”慎戎一眼看穿煜衡的心思，開解道。
煜衡抬頭，錯愕地看著慎戎。慎戎臉色稍顯沉重，轉道：“現在不是擔心這個的時候。大王近日病情又加重了，連床也下不來。你快去看看他吧。”
煜衡心亂如麻，拔腿前去探望。
“衡兒回來啦，咳咳……”
粗陋的房間，粗陋的床榻，看著久病纏綿，瘦得隻剩一副空架子的父親，煜衡一陣心酸，“父王，近來可好些了？”
“還不就老樣子……你將九位美人送到晁國，賁寅反應如何？”
“賁寅色令智昏，被西綰晴和綺柔兩位美人迷得神魂顛倒，還在朝堂之上和赫連空起了爭執。”
“哎，死性不改。”般劼似乎是有感而發，停了一會緩緩道：“衡兒，子兮姑娘的事我都聽說了，你不該瞞著我們。”
“父王，孩兒並非有意隱瞞……”煜衡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向般劼稟報。
“衡兒，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作為一個男人，最大的遺憾並非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而是無法守護自己所珍視的一切。我在病中，家事國事都落在你母後的肩頭，有些時候，她難免會變得不近人情。你要理解並好好協助她，遇事要和她商量著辦。”
“是，父王。”
“咳咳……你每次出使晁國，她都日夜牽掛，寢食難安，快去看看她吧。”
煜衡來到雲嬌寢殿門口，煜衡有所顧慮，放緩腳步躊躇片刻，稍帶忐忑入內道：“孩兒拜見母後。”
雲嬌看到他歡喜不已，抱著他淚眼潸潸不住道：“衡兒，衡兒，你終於回來了，這一路上都還好吧？沒有受傷吧？臉色怎麽那麽差？”
“母後，孩兒一切都好，隻是十分想念您做的飯菜，於是日夜兼程趕回來，肚子餓得咕咕直叫，您聽……”煜衡伏在雲嬌膝頭，一如小時候那樣和母親撒嬌。
“看你都餓瘦了，母後這就給你做好吃的去。”雲嬌扭頭向門外喚道：“子兮！”
“夫人……”子兮走進來，看到煜衡，臉上的表情明顯地驚喜交替，繼而低著頭安靜地站在雲嬌身旁。
“你去煮一壺茶來，順便讓錦心她們生火，備上新鮮食材，我來烹飪。”
“好的。”子兮沒有再看煜衡，低頭走出去。
這麽久不見，煜衡總覺得她有些不一樣了。
“姐，見著公子了，你可按我說的做？”若仙在走廊拐角處等了好一會，看到她來，急切地問道。
“嗯……”子兮又是歡喜又是擔慮道：“可是我要一直這樣對公子嗎？怪別扭的，若是他生氣不理我怎麽辦？”
“不會的，你就照我說的做，不出三天，他會忍不住先來找你的。”若仙成竹在胸，她這金牌紅娘可不是浪得虛名。
“夫人，茶煮好了……”子兮端茶進來，低頭輕聲道。
雲嬌倒了一杯茶，吹了吹涼，放到煜衡麵前慈愛道：“衡兒你先坐著，母後這就去做飯，很快就好。”說罷，與子兮一同走出去。
煜衡追隨的目光消失在門口，端起茶杯，山林芳菲撲鼻而來，閉上眼睛，暖意從鼻尖絲絲滲入心頭，還是那樣熟悉的甘甜味道，他囅然一笑。
飯後，煜衡在後花園散步。行宮不大，宮女寥寥無幾，卻是不見子兮的蹤影。他坐在後花園的假山上，舉目四眺，突見竹林裏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若仙！煜衡一躍而下，毫不猶豫尾隨而去。
“姐姐，來了，公子來了……”若仙跑過來，又是激動又是高興，小臉漲得通紅，不住地給她凹造型擺姿勢道：“你就保持這個樣子不動，頭再低一點，目光定格在那朵小花上，表情要略帶憂鬱若有所思。他來了之後你茫然地看他一眼，什麽都別說，然後起身離開……”
“可是……”
若仙知道她擔心什麽，急打斷道：“放心吧，公子不會讓你走的。他到了，我閃了啊！”話剛落音，若仙便咻的一聲消失得無影無蹤。
子兮聽到背後傳來踩著枝葉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在這闃曠的竹林中是那樣的清晰，聲聲輕敲耳膜。雖然內心小鹿亂撞，但她遵循若仙的指點保持形態一動不動，感覺十分怪異。
“子兮，原來你在這裏……”
那個低沉的，略帶磁性的聲音讓她想起多年前璟寧山中初次相遇的情形，驀然回首，茫然地看著這個翩翩而至的男子。
離開，快離開！
若仙的聲音在她耳邊繚繞，腳似乎抬起來了，還未及轉身，便跌入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中。
“子兮，我好想你……”
時間到了她這裏便舉步不前，微風輕拂，枝葉微顫，整個世界都安寧下來，隻有他踏實有力的心跳。
繁星點亮悠遠的夜，幽深的竹林裏，子兮偎著煜衡，閉上雙眼，沉浸在微醺甜蜜的氛圍中。
“母後對你好嗎？”
“嗯。”
“你可知母後為何宣你進宮？她有沒有對你說什麽？”
“夫人說我煮的茶好喝，大王也喜歡，讓我留在宮中每日給大王煎藥煮茶。”若仙說得對，距離產生美。開始她還因為離開煜衡的府邸而難過，但是現在看來，若即若離才能讓感情更加深厚。
“子兮……”
“嗯？”
“很晚了，早點回去休息吧。”真舍不得放開她，然而在這宮中，人多眼雜，更要顧及母後的感受。他感覺得出來，母後似乎不喜歡子兮。快要走出竹林之時，煜衡緊緊握了一下她的手溫柔道：“明日黃昏時分，還到竹林裏來。”
“嗯……”
星遊夜海匿喧囂，竹語呢喃訴情衷；含情脈脈皆美景，此刻相聚是良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