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賭局
各家的侍衛們卻不解風情,頓時緊張起來,目不轉睛將款步緩行走來的舞姬盯著。
春秋戰國以來,刺客多為男子,出名的刺客更幾乎全部是男人,因為男子氣壯力狠,而且這種刀口舔血的事情本也該男人做。可惜現在這年頭,世風不古,貴族們不擇手段的多了,偏偏有人喜歡利用美女的姿色,訓練本來柔弱的女子行刺。所以侍衛們看見來曆不明的美人靠近,也不得不防,非常警惕。
舞姬卻落落大方,尤巧笑嫣然,風情萬種地拿起酒壺,動作輕柔為拓拔宇滿上酒杯。她戴著麵紗,一雙精光璀璨的大眼睛帶著隱隱約約的海藍色,肌膚較之中土女子白皙得多。南詔國處於九州西南地段,而這名舞姬很明顯地帶著北方西域或者波斯的胡人血統,倒是少見得很。舞姬看著拓拔宇,眼波流動,她舉起桌上金杯,對著拓拔宇嫵媚一笑。
拓拔宇玩味笑著,將金杯接在手,斜著眼看了看眼前那琥珀色的美酒,將金杯在手上微微晃動一下,杯裏紅光流轉,光彩誘人,他卻沒有喝下去。他一邊嘴角上翹,曖昧一笑,輕輕用力,一拉麵前舞姬。舞姬站立不穩,順水推舟坐在他的身旁,吐氣如蘭,天鵝一般優美的脖子慵懶地挨著他的肩膀。
舞姬嬌媚地看著拓拔宇,輕輕柔柔拿過拓拔宇手上金杯,素手不經意間在拓拔宇的手背上輕輕一撫。她斯斯文文地一抬手,微微掀開自己麵紗一角,將金杯抵在自己紅豔豔的嘴邊,一飲而盡。
拓拔宇身邊本來坐著高大人,他是一個矮胖的人,兩個大男人本來挨得很近,以方便小聲說話,此時兩個塊頭大的男人間忽然多出來一位女子,未免擁擠不堪。見如此香豔場景,高大人連忙嘿嘿一笑,知趣地往邊上坐去。
拓拔宇姿態風流,瀟灑伸出手去,舞姬溫柔地低下頭,眼波似秋水般安靜地流動,神情如純白蓮花被微風吹動一般楚楚。拓拔宇揭下她的麵紗,霎時微微一怔。站在他身後的李衝等跟他時間較長的大侍衛也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果然是個美人!”拓拔宇由衷讚揚道,神情一瞬間恍惚起來,英氣勃勃的眉眼居然露出一點淡淡的憂傷。
“若是公子喜歡,不如納為侍妾算了,如此佳人,淪落風塵實在可惜。”一個武官見到拓拔宇那微微失神的表情,連忙拍馬屁,高聲叫道。
“正是如此,難得遇到如此美貌小娘子,實在是天降奇緣。”又有一位大人急急讚同。
“公子,我看武大人所說甚有道理。公子雖然忙於國家大事,也該有一兩個可心侍妾伺候了。”高大人滿臉堆笑,對著拓拔宇建議道。
高大人一開口,在座的各位大人紛紛符合,七嘴八舌說著恭喜。舞姬低著頭,滿臉是甜甜的微笑。
“美人,可願意下嫁給鄙人?”拓拔宇看著舞姬,柔聲問道。
舞姬頭低得更低,卻溫溫柔柔地點了點頭,臉上滿是化不開的甜蜜與羞怯。
“鄙人家有悍妻一名,別的本事沒有,極嫉妒,擅長毒打姬妾,美人過門之後,一定要小心避著她。鄙人還蓄養有幾十名能歌善舞的美貌姬妾,與美人作伴最好不過了。來人,叫老鴇來。”拓拔宇笑道,他伸出左臂將美人攬在懷裏,非常坦誠地看著美人。
美人的橫波雙眸頓時微露一點訝異,一點驚慌,秋波情不自禁極快地向外掃了掃。
老鴇一會兒就風風火火跑了來,興高采烈和拓拔宇商量著美人的身價問題。座上眾人吵吵嚷嚷,為了這段意外的良緣祝酒歡慶。
矮胖的高泰鬆滿臉堆著和善恭順的笑容,他目光隨意一掃,忽然臉上現出怪怪的表情。隻見拓拔宇身後,一個藍衣侍衛站得筆直,卻閉著雙眼,臉色悲戚,盡管他咬著牙盡力忍耐,眼角卻依然落下淚珠。
“這……”高大人雖然老成穩重,卻依然露出牙疼的表情。
林珂閉著眼,什麽也看不到,耳朵裏也聽不到別人的說話,滿腦子是那絕色舞姬的臉在自己麵前晃悠。她心一橫,張開眼睛,見眾人依然忙著歡歌笑語。她悄悄往外退去,李衝連忙欲跟上,她對他搖搖頭,一個人輕手輕腳離開了萬花樓。
她也不想騎馬,一個人在京都繁華的大道上行走,心裏酸楚萬分。大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條條大道,四方八達,她獨自垂頭喪氣走著,也不知道該走去何方。
“沒有我的允許,就到處亂跑。回頭扣你年俸,看你拿什麽養家!”熟悉之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林珂一轉頭,就看到拓拔宇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他親自牽著一匹馬,身後居然沒有跟著侍衛們。林珂抹了抹眼睛下的淚水,邊抽泣邊尖刻說道:“我要是你敵人,現在就派人來刺殺你,保證十拿九穩。公子爺,還不回去和你的愛妾卿卿我我,獨自在大街上晃蕩做什麽?”
“愛妾?哦……我好像剛才真的納了一房愛妾呢,怎麽,你不喝喜酒嗎?”拓拔宇恍然大悟一笑。
“我……祝公子爺和新娘子百年好合,屬下先告退了。”林珂大怒,她手握成拳,咬牙切齒說完恭喜,拔腿就飛速往前跑去。
“回來。”拓拔宇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往自己的懷裏扯去。林珂怒發衝冠,你都要娶妾了,還和我拉拉扯扯做什麽?她狠勁一發,咬著牙,使勁將自己的手往外扯去,兩下用力,她那白玉一般的手腕,立馬被拓拔宇的大手勒了一個深深的紅印。
多年了,你對我沒有一個“婚”字,倒是替花魁贖身,準備娶別人,動作這麽利索。她忍不住發了脾氣,頑強掙紮。拓拔宇見她動了真氣,倒是不惱,另外一隻手也伸了出來,握住她的肩膀,依舊將她往自己懷裏扯去。
林珂火冒三丈,她一把將腰上寶劍抽出,寶劍清光繚繞,劍格上七顆相思子一般大小的黃寶石光華四射。劍鋒如雪,直直對著拓拔宇胸口。
街上本來各自行色匆匆的行人們頓時被眼前美景吸引住了,紛紛停住腳步,翹首以盼。見過惡少當街調戲小娘子,清平白日的,還沒有看過大男人調戲另外一個大男人呢,尤其是被調戲的還性子剛烈,寶劍在手,一副誓死捍衛貞潔的凶猛像。
幸好他們也知道看人下菜碟,一見拓拔宇那身衣服,就知道這家夥是一般人惹不起的。所以路人們雖然興高采烈地看熱鬧,卻秉著閑事莫管的原則,都離得遠遠的。
“我要罰你俸祿!”拓拔宇怒氣騰騰宣布道,瞪著林珂。他才不管那些看熱鬧的閑人。
“憑什麽啊?”林珂回瞪著他。
“因為……”他低著頭,湊到她耳邊講話。她連忙頭一偏,試圖往一邊避開,他卻一隻手死死拉著她的手腕,另外一隻手一把將她攬在他的懷裏,根本不管那寒氣襲人的七星寶劍。林珂手握寶劍,咬牙切齒,卻終究沒有敢一劍刺去。寶劍劍鋒垂下,她使勁掙紮著,卻力氣不足,她狠勁一發,正準備拍他一掌再說。
“你再墨跡,浪費時間,也許殺手們就真的趕來了。”他在她耳邊壓低聲音低聲說道。
“你!”林珂被他捏住了要害,雖然萬分不情願,頓時停住了掙紮。拓拔宇此時沒有帶侍衛,雖然他的敵人們未必料事如神,會想到他居然一個人晃蕩在這大街上,但是在大街上晃悠太久,萬一被人認出來,引來殺手就不好了。
要知道認識拓拔宇的人還真不少,特別是未婚的姑娘家,很多人都對他至少有一個眼熟的感覺。不誇張地說,拓拔宇活在很多姑娘的夢境裏,因為每年拓拔宇出征、搬師回朝都需要在京都大街上招搖過市,每年勸農、勸桑之類的與民同樂的活動,拓拔宇不管願不願意,總是得出席的。
“你連那舞姬的身份都看不出來,你還拿著我一年五十兩黃金的大侍衛俸祿呢,你倒是愧不愧?”拓拔宇環抱著她,嘴唇緊貼著她的耳朵,聲音低沉無比,嘲諷地說著。他嘴裏的熱氣噴到她的耳朵之上,使得她的耳朵變得通紅。他帶著洋洋得意的笑,看那紅霞慢慢蔓延開來,偏布在她的脖子和臉上。
“什麽?”林珂莫名其妙,不敢置信地看著拓拔宇,她的眼前晃過那位美人的臉,有那樣的一張臉,還需要什麽身份啊?她至始至終被那位美人傾國傾城的臉震住了,一點沒有發現那位美人的異樣呢。
“多半是高泰鬆那老鬼的美人計!”拓拔宇嘴角牽出一絲冷笑。“和我玩這套!”
“高大人?”林珂安安靜靜地依在拓拔宇懷裏,徹地懵了,高大人目前和拓拔宇是同盟啊,無論什麽事情,高大人也是護著拓拔宇的啊。看來這個高大人真是深謀遠慮,連眼前的同盟也要埋點眼線才放心。要找這樣一位美人,有那樣一張臉的美人,得花多少心血啊。
如果林珂自己是男人,像那樣美貌的佳人,她都舍不得讓她來做棋子,她真的是棋子嗎?
“嗯,太子一旦死了,那老鬼估計就要對付我了。”拓拔宇微微一笑,忽然想起來什麽。“回府了,明晚上還有鴻門宴呢。”
“那你還娶妾不啊?”林珂大喜,一掃剛才的鬱悶之情,大街上的行人也都變得可愛了。明明眼前是美人局,拓拔宇總不能還傻乎乎往裏麵跳吧。
“娶啊!我身價錢都付了!總不能虧本吧,花魁可不便宜。”誰知道拓拔宇一口承認。
“你。”林珂氣急了,眼圈又一下紅了起來。
“不娶怎麽將她騙過來,來個將計就計的反間計多好,我要讓那老鬼賠了夫人又折兵。”拓拔宇見她那苦瓜臉色,不由得苦笑一下,連忙柔聲安慰道。
這丫頭超級能哭,簡直是一觸即發的眼淚河流,隨時都可能決緹,一定要在她哭出眼淚之前安撫住!
“不要娶,好不好,你就是喜歡她。”林珂苦著一張臉,扁著嘴,苦哈哈哀求道。她拉著拓拔宇的衣袖使勁搖擺,那美人的一張臉實在太讓人刻骨銘心了,她絕對不願意冒這個險。
“隻是假娶啊,讓她過門,傳假消息……”
“真娶,假娶,反正不能娶!”林珂可憐巴巴看著拓拔宇,將他衣袖搖晃得更加厲害了。
“好了,好了。”拓拔宇被她搖晃得煩躁起來。“不娶就不娶,一個女人都這麽麻煩,多來幾個還不煩死。我讓王晗套完她的話,派人遣送她回鄉。可惜多好的一張牌,送上門來居然放過了。”
“真的?你答應我了?”她破涕為笑,拉著他的衣袖,微微抬頭,眼巴巴看著他,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真的。我答應你,不娶她為妾。“他認真地看著她,以防她老是囉嗦這個話題,他言簡意賅加上一句。”也不娶任何人為妾。”
“這……”林珂忽然有點不好意思,欲言又止。你狗尾續什麽貂啊!她暗暗惱羞成怒,心裏麵熊熊怒火燃燒,恨不得破口大罵,隻要你不娶其他人,你娶我做妾也好啊。我這個身份,不可能嫁給你為妻的,你不娶任何人為妾,是不是也不打算娶我啊?可惜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把這句話說出來的,隻好撅著嘴,默不出聲,自己生悶氣。
“我就和你開個玩笑,我真要養姬妾還用等到現在啊,誰知道你就什麽要嫁啊,要養家啊,一大堆廢話……”拓跋宇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微微責備地笑道。她一生氣,居然就揚言要嫁人,真是太無法無天了。
“你開玩笑,我可沒有和你開玩笑,誰叫你和她那麽肉麻!”林珂認真地盯著拓跋宇,倔強地宣布道。其他事情可以開玩笑,這件事情,誰和你開玩笑?一想起他和那位美人剛才那個樣子,頓時麵露凶光,怒火萬丈。
“你放心吧。”拓跋宇歎口氣,目光帶著一些恍惚,看著很遠很遠的地方,既像是在柔聲安慰林珂,又像是喃喃自語。“芍藥再怎麽像牡丹,它也不是牡丹。不喜歡芍藥的人,是不會因為它像牡丹就喜歡它的。”
他不再廢話,放開她,翻身上馬,將她拉上馬來,往府裏跑去。
拓跋宇操縱著韁繩,林珂躲在他寬廣的懷裏,將自己的爪子縮在胸口,背貼著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像一隻貓躲在溫暖的被窩裏。她好想開口問道:殿下,她是牡丹花,你喜歡牡丹花。她是芍藥花,你不喜歡芍藥花。那我是什麽?你喜歡我嗎?你到底準不準備娶我過門啊?
可是,她永遠不敢,不敢在他麵前提那朵豔冠天下的牡丹花,那是他心裏永遠拔不掉的尖刺,從十七歲起,就長在他的心間。即使林珂在他麵前再放肆,再大膽,也不會去提那個人,也不會自不量力用自己去比她。
她那強大的自尊心也讓她開不了口,主動詢問婚訊。
在馬上,兩個人都默默無言。
男人調戲男人,鬧得刀劍相對,最後居然還能調戲成功,二人同騎離開的樣子實在是看瞎大家的雙眼。那些津津有味看著戲碼的觀眾們此時忽然有人恍然大悟。
“是二皇子!大家快看,他騎在馬上的樣子和出征的樣子一模一樣!”一個姑娘忽然失聲叫到。
其實大家早就覺得今天在大街上演“斷袖”戲碼的人很麵熟,隻是礙於主角凶猛,不敢冒冒失失說出來,此時有人大膽開了個頭,其他人頓時議論紛紛,彼此印證了對方的猜測,紛紛肯定了剛才那穿黑袍的肯定、一定、百分之百就是二皇子。
拓跋宇不知道,他今天無意中解決了南詔國內多年來神秘莫測的三大“疑案”之首,並且成功讓一些人意外發財了,另外一些人賠得血本無歸。
南詔國三大疑案之首就是,為什麽京城第一無主高富帥,本國二皇子殿下二十有餘,既無妻妾又無子女。
國內關於這個疑案沸沸揚揚地議論了很久,各執一詞,最後終於有賭坊為此開了個一比十的盤口。二個選項:一是二皇子因為未婚妻孝和公主被搶,氣不過,還在尋找另外一位合適的大家閨秀;二是二皇子殿下其實不喜歡女人!
這個賭局開設以來,下注的人很多,卻一直無解,不少賭坊紛紛效仿,都偷偷開了這個賭局。
鑒於二皇子殿下之前曾親自去異國求親,而且也有過一些美妾。雖然盤口一比十,絕大多數的賭徒都押得是一。
最近二皇子大張旗鼓地在國內選妃,那架勢甚是轟轟烈烈,擺明了二皇子還是喜歡女人的,選一的人就更多了。大家都翹首以盼,等著看選妃的結果。隨著選妃的日日進行,這個賭局水漲船高,有些賭坊的賠率已經突破一比三十了。
不過也有人表示,二皇子身邊常常晃蕩著一大批男子,和他有說有笑,其中不缺各款各型的美男子,威猛的,俊俏的,應有盡有,所以二皇子也真可能暗藏龍陽之好。
情況紛繁複雜,真像撲朔迷離!
可是今天的事情強有力證明了,真理總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上!無數人親眼看到,二皇子殿下有龍陽之好啊,不惜當街調戲美男子,二人最後同騎一馬,雙宿雙飛離開了。
盤口一比三十哦,贏得人自然贏得夢中都能笑醒,輸得人做夢都想啃那萬惡的二皇子幾口。二皇子殿下的萬千罪名不知不覺中又多了一條,不過幸好他臉皮厚,不怕別人罵他或者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