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婚

這一日,輪到林珂當值。林珂大清早梳洗完畢,穿上一身勁裝。林珂和幾個大侍衛早早到了拓拔宇住的華清院。華清院是拓拔宇自己辦公和睡覺的地方。前麵的勤瑾堂作為辦公使用,處理軍務,接見外客等。後麵的棲霞閣作為寢室。侍衛們在勤瑾堂等了好一會,拓拔宇還不見蹤影。她忍不住往臥房走去,隻見拓拔宇的八大侍女:碧柳,綠芙,白荷,紫萱,藍櫻,紅芍,金薇,青蓮都靜靜站在臥室門外等待,有捧金盆,有拿冠帶的,有捧衣服的……總之,拓拔宇還沒有起床。

侍女們見到她,都款款一彎腰行禮,林珂連忙一彎腰還禮。見鬼,繁文縟節真心累。林珂輕輕走進屋子,帶上房門。那拓拔宇穿著紫色深衣四仰八叉睡在臥榻上。

拓拔宇一般起床時間比較規律,今天反常這麽晚起。林珂不禁有點擔心,春寒未消,莫不是沾染風寒?摸了摸他的額頭,也還正常。

拓拔宇依舊睡著,林珂看著他,他高高隆起的鼻子,他那斜飛入鬢的眉毛,還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林珂目不轉睛得看著拓拔宇睡著的樣子,拓拔宇睡著後的樣子與平時不太一樣,然而她也不知道具體什麽地方不一樣。她情不自禁彎下身子,輕輕一吻他那寬闊的額頭。想必他還在做著美夢,臉上帶著難掩的笑容,不像平時那威武冷酷的樣子。

林珂拿了一隻毛筆,想了一想,準備在他的嘴巴邊畫幾道關公胡子,她端詳半天,終於找到合適位置,一筆畫下去。林珂嗤嗤笑著,拓拔宇要是長了關公的胡子,想必是極為威武的,嘿嘿。

“你還真畫啊,膽子也忒大了吧。”拓拔宇飛快抓住林珂拿畫筆的手,另外一隻手將她一拉,她站立不穩,滾入他的懷抱。他的雙臂緊緊環住她的纖腰,頭慵懶地靠在她的肩膀之上,在她的脖子上輕輕一嗅。

“原來殿下沒有睡著,裝什麽啊?”她倚在他懷裏,氣鼓鼓抗議道。

“要是本王那麽能睡,有人進屋都沒察覺。本王早就被大卸八塊了。”拓拔宇睡眼惺蒙,懶洋洋笑道,一邊將腦袋在她脖子上蹭了一蹭。

“哼,大卸八塊才好看呢。”林珂回答。心中不服,說得那麽可憐,晚上又不是沒有高手輪值,用得著殿下你親自防範啊?

“好看倒是蠻好看的,就是沒手沒腳不好抱你,沒頭沒臉不好見你,所以還是睡覺警醒點來得實在。”他的雙手不安分在她的腰間移動。

“都什麽時辰了,殿下還不起身?我們這群做屬下的巴巴等了一個時辰了,外麵的姐姐們手怕是都舉酸了。”林珂嘴上嬌滴滴撒嬌道,卻將他的手往一邊拔去,一天沒有成親,一天就不能亂動。

“又不是你手酸了,還不讓本王睡個懶覺啊。本王都累死了。”拓跋宇打著哈欠,沒精打采回答。

“殿下為何如此倦怠?”

“還不是小文啊,她昨天鬧了一整宿,我和母妃怎麽也勸不住,哎,五更宮門開了,我才回府安歇,結果你這麽早又來煩了。你還真那麽喜歡做侍衛啊。”拓跋宇皺著眉回憶道,看來那刁蠻的拓跋文確實是給她的哥哥安排了好大一個難題。

“我不做侍衛做什麽啊。”林珂撅著嘴,心裏偷偷說著,別人都說你要娶我,說了幾年了,我現在都十七了,你到底什麽時候娶我啊?你娶了我,我就不做侍衛了。那時候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天天和你在一起了。哼!不管了,你不說娶,我難道求著你娶不成?不能被你小瞧了。

“走吧,你和我一塊進宮吧,小文說不一定還聽兩句。”拓拔宇慵懶地伸了一個懶腰,飛快在林珂的額頭印了一個吻,不情不願地放開她,站了起來。

林珂連忙起身,回避開來。碧柳,青蓮她們魚貫而入伺候他更衣梳洗。

今天也不是什麽重要日子,拓拔宇穿著一身常服,黑袍金冠。林珂和王晗他們跟著他騎行到了宮門,下馬走了進去。宮門口那裏,所有的武器都被收繳,而男侍衛們也止步於宮門。

天上神仙府,人間帝王家。王宮自然是窮奢極欲地豪華,然而林珂這些年對奢華的場景已經見怪不怪了。

南詔國宮殿格局仿大唐所建,隻是遠沒有大唐的複雜和規矩多。皇宮主要分大明宮和太極宮。大明宮前半部分主要是皇帝處理政務,接見大臣和使節的地方,通常稱為外廷,如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麟德殿等,裏麵被層層宮牆包圍的稱為內廷,有清寧宮,蓬萊殿,含象殿,浴堂殿,溫室殿,鳳陽閣等,是後妃與公主居住的地上。皇宮的保衛工作很嚴密,高牆層層,侍衛一隊隊傳著口令,內外巡邏不斷。內廷一般不放男子進去,包括侍衛,王公大臣等等,沒有特別宣召是不能進去的。太極宮是太極宮、東宮、掖庭宮的總稱,太極宮主要是皇帝讀書處理事情都地方,掖庭宮為宮女居住都地方,東宮為太子居住。其中東宮比較特別,既屬於皇宮,又和皇宮相對獨立。

拓拔宇今日要帶林珂去的是鳳陽閣。鳳陽閣是大公主們住的地方,小公主們卻是和自己的母親住在一起。拓拔文前幾年都是與其母賢妃住在寒翠宮,今年剛搬去鳳陽閣。她非常不習慣,常常跑去賢妃那裏。幸好宮規不嚴,而賢妃雖然早已色衰無寵,但是拓拔宇手握重兵,大家心裏明白,他將來擠掉太子,自己稱孤道寡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大家都讓著拓拔文,也就不管她的行為合不合宮規。

拓拔文此時正在鳳陽宮大發脾氣,冰冰邦邦地將一堆東西亂扔亂丟,地上烏壓壓跪了一地宮娥。

“這孩子瘋了,你們兄妹怎麽回事情,一個弱冠之年早過而不願意娶親,一個及笄之年不願意定親。”賢妃大怒,看到拓拔宇就嘮嘮叨叨。賢妃當年容貌極美而美風儀,寵冠後宮,得寵時間又很長。可惜她現在年過四十,早已失寵。當時的清平宮拓拔洵如今當上了當今皇帝,宮裏年輕貌美的內寵極多,難免讓她心有怨氣,不似當年那般溫柔。

“母妃,我會好好勸小文的。”拓拔宇柔聲安慰道,拓拔宇極其尊重母親而且寵愛妹妹,對於妹妹和母親的矛盾也無可奈何。

“還勸她呢,你也看看自己。都快而立了,王妃在那裏?聽人風言風語的傳說,你極寵愛你府上一婢女,我知道正妃未立不好立側妃,你可以先收她做姬妾,待娶過正妃,再升她為側妃就是,總之,不管大小,嫡子庶子,你先給我生個孫子啊。”賢妃以前也見過林珂,然而顯然她不知道拓拔宇身後站著的就是風言風語中的女主角。拓拔宇很不喜歡自己母親知道自己的私事,以免被囉嗦,所以賢妃也不知道具體什麽情況。林珂一聽”正妃”兩個字,臉色一變。

拓跋宇多年來,從未娶正妃,之前朝中還有人敢囉嗦此事,用子嗣問題做文章含沙射影攻擊他。奈何拓跋宇我行我素慣了,他囂張起來,氣勢驚人,而且為虎作倀幫他的文武大臣也多,除非謀反之類的大罪根本傷不到他一根皮毛。所以他不娶,別人又有什麽辦法。一年又一年,林珂已經習慣了拓宇沒有正妃的狀態。實際上,這幾年,雖然他們沒有成親,她和拓跋宇感情日漸深厚,拓跋宇將她簡直寵上天了,她再也無法接受他娶什麽正妃。

想一想,天天看到摯愛的人和其他女人卿卿我我,就夠讓人發瘋的。

再想想,自己的孩子居然要認其他的女人做嫡母,更是頭痛欲裂。

“母妃,我自己心裏有數。”拓拔宇大感不耐煩,連忙走到拓拔文身邊。

“不去,不去,要去你自己去!”睡在床上的拓拔文頭朝裏,什麽都不管不顧地大聲抗議道。

“小文不去哪啊?本王怎麽去啊?”拓拔宇莫名其妙地問道。

“那啥東川節度使的公子,我不要去見,要見你去見!要不你讓林珂姐姐去見,反正我不見,叫父皇死心吧,那麽多公主呢。不要指望我會嫁給他,別說他是東川節度使公子,就是他是李世民的兒子,我也不嫁。”

原來昨日,東川的節度使的公子王建之來訪,由於拓拔文年已及笄,理當婚配之年,所以當時皇帝就讓拓拔出席相見。拓拔文當日聽得佳客是個中原人,高興極了,打扮得百媚千嬌,恍如滴仙般款款走了出去。誰知道一見之下,佳客居然是個品貌一般的貴公子。她大怒。那拓拔文是個心性如清泉一般的人,頓時不加掩飾,離席而去。

誰知道拓拔文豔若桃花,燦如朝霞,東川節度使的公子一見之下驚為天人,倒是極為滿意。對於拓拔文的離去,也理解為女孩子害羞。他晚宴的時候就委婉表達了願結秦晉之好的意思。

那東川的疆土廣闊,更兼天府之國易守難攻,戰爭少發,地方富饒。東川的疆土緊挨南詔,節度使王封兵多糧廣,隱隱約約一方之王之勢已現。王建之是王封的最得力的兒子,又受寵,自然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南詔國並不是大國,從建國起,就夾在吐蕃和大唐兩個強國中間搖擺不定。雖然現在大唐搖搖欲墜,南詔也早就不向大唐稱臣了,但是時局混亂,能得到東川這個強助自然是極好的。這門親事,於大於小都是再好不過了。

那拓拔文從十三歲起,就有人求親,王公大臣,公子王孫,她一概看不上。南詔皇帝拓拔洵年輕的時候極其寵愛美豔無雙的賢妃,自然對賢妃所出的愛女愛屋及烏非常寵愛。待到他不寵愛賢妃了,拓拔宇依靠他的赫赫戰功又替母親和妹妹爭取到很高的地位。所以拓拔文的地位一向是比別的公主都高。拓拔洵倒不是一定要逼迫愛女做和親公主,而是女兒大了總要定親,她這般一年推一年,這個不喜歡,那個看不上,讓他這個做父親的大為光火。如今這麽個貴公子上門求親,自然喜出意外。

拓拔洵興高采烈將這個好事情告訴拓拔文,誰知道拓拔文一口回絕,毫無回圜之意。拓拔洵登時龍顏大怒,對著賢妃母女大發雷霆。那拓拔文毫不示弱,哭哭啼啼,吵吵鬧鬧,足足大鬧了一宿。賢妃理所當然也幫著拓拔洵勸說拓拔文,拓拔文父女互不相讓,鬧得天翻地覆。拓拔宇一個頭有兩個大,他極其寵愛妹妹,自然不願意讓妹妹不如意,但是父皇母妃那邊,他也不好得罪。

足足鬧到今天大清早,拓拔宇好不容易回府休息了一下。他以為事情暫時平息下來,誰知道今天早宴的時候,東川使者要求見公主。那拓拔洵自然派人來請,拓拔文堅決不梳洗,更絕對不去赴宴。賢妃來勸,又是好一會爭吵,那拓拔文性子發起來,把屋裏的奇珍古玩摔得幹幹淨淨,還把今天禦賜的禮服剪的七零八碎,將那禦賜的珠寶首飾砸的破破爛爛。直到身子疲憊不堪,才麵朝牆壁臥了下來。總算她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子,滿地長跪的宮娥才沒有遭殃。

現在她以為哥哥被母妃請來做說客,大為惱火,雜七雜八地向哥哥發火。

拓拔宇看這小祖宗架勢,實在無奈。隻有坐在床邊,默默無言。

“哼!你們男人敢情好,不但可以娶自己喜歡的,娶了一個不滿意,又再娶一個,為什麽女孩隻能嫁一個,還不讓嫁自己喜歡的。”拓拔文怒氣衝衝地抱怨道。

“公主大人隻要喜歡,嫁幾個,嫁幾十個都行。大不了做山陰公主,本王來做劉子業,隻要公主大人不要哭了。”拓拔宇嬉皮笑臉地說。

山陰公主劉楚玉是皇帝劉子業的妹妹,以蓄養貌美麵首出名,當然,依照中國的傳統,她出的是*放浪的醜名。

“呸,呸呸,你們胡說什麽啊,作為公主要有公主的樣子。”賢妃說道,連忙連連擺手,遣散所有的侍女和太監,這對兄妹說得都是什麽大逆不道又不吉利的事情啊。

“這個公主又不是我要做的,我好好的做我的官家小姐,是你們硬要我做公主的,做公主有什麽意思啊,規矩又臭又多。”拓拔文見旁邊再沒有別人,大聲嚷嚷道。

“天啦,你住口。你不要亂說話。”賢妃驚恐萬分。

“好啦,小文,本王去勸父皇。但是,你這樣也不是長久之計,你到底要什麽樣的駙馬?本王能幫你一次,不能一年又一年幫你拖延下去。”

“哥哥,真的嗎?”拓拔文破涕為笑,笑靨如花,轉過身來,拉著拓拔宇的袖子,忽然又害羞起來,低下頭小聲說道:”你問林姐姐。”

那林珂本來是默默無言站在拓拔宇背後的,這些高貴的天潢貴胄吵架於她有什麽相關。無奈拓拔文將她扯入戰火,拓拔宇和賢妃四隻眼睛莫名其妙得看著自己,他們還一副很有求知欲的樣子,林珂隻能尷尬一笑。

“難道是花朝那天遇到的那個書呆?”林珂試探著問。

拓拔文羞得將頭往錦被裏埋,卻輕輕點點頭。

“怎麽回事,說與本王聽聽。”拓拔宇大有興趣。

林珂老老實實將花朝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果然俊美無雙嗎?”拓拔宇一邊嘴角上翹,臉上帶有微微諷刺的笑容,耐人尋味地看著林珂。

“人說六郎似蓮花,我看蓮花似六郎,不過,那位公子比起殿下絕世風采,那是差遠了。簡直雲泥之別啊。”林珂連忙拍馬屁。六郎是指武則天的麵首張易之,據說他絕世俊美,這句話是世人誇獎他貌美所說。

“哼!”拓拔文鼻子裏麵傳來一聲冷哼。

“再哼,本王勸父皇把你嫁給東川節度使做妾。”拓拔宇怒道。

“那也好,我點名讓林珂姐姐陪嫁!”

“那也不錯,我聽說東川好吃的比較多。”

就在這幾個人聊得高興的時候,宮娥稟報東宮趙公公求見,賢妃趕緊讓宮娥請進來。

原來是太子明夜設宴,請二皇子大駕光臨,拓拔宇微笑著答應了。

“我呸,宴無好宴,酒無好酒,做什麽要去?”趙公公剛一轉身,拓拔文不高興嘟囔道。

“在東宮,量他也沒有那膽設鴻門宴,真在東宮出事,他要怎麽樣給父皇交代?”拓拔宇摸摸妹妹的頭,柔聲安慰道。

拓拔宇果然依照承諾去覲見皇帝,找出一大堆文嘉公主暫時不方便出閣的理由,並且順便提了一下明晚太子設宴款待自己的事情。然後和一些文武大臣商量了一些政務,處理一些擺在台麵上的事情。

最近北邊戰事緊急,戰場上千變萬化,南詔皇帝拓拔洵已經頭昏腦漲,也懶得再和固執的拓拔文爭執,便推說文嘉公主身體不適,找了另外一個美豔公主去見那東川節度使的公子。誰知道王建之秉性驕傲,一見不是當初那個美麗公主,立馬拂袖而去,好好的盛宴頓時毀掉,大家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