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劍

今天可真熱鬧,一個回家祭祖卻在賭場玩樂的將軍要和一個來曆不明的小娘子比劍!而且之前兩人還比過射箭。

賭一千兩黃金!

這下子,消息傳開,連賭場外麵過路的行人都聞風而動,到了賭場裏麵看熱鬧,大家有了剛才比射箭的經驗,倒也不敢妄下結論。前麵的人牢牢占據著有利位置,後麵的人推推嚷嚷地伸長脖子,再後麵的人站在桌子、椅子上麵。

“小娘子,你的劍。”那笑眯眯的阿福將寶劍恭恭敬敬地遞給林珂,寶劍果然用一些厚厚的破布包著。將軍非要和這位小娘子賭完射箭又比劍,看來這位小娘子離做自己小夫人不遠了。

“將軍,你果然要和我比劍嗎?”林珂巧笑嫣然地將寶劍從破布裏抽出來,笑眯眯地盯著那莊將軍。寶劍寒光閃閃,白刃如霜,果然是把好劍。

林珂舉起寶劍,將劍鋒對著莊將軍。眾人都聚精會神看著,這位小娘子這麽從容,難道她真的劍術很好嗎?

那瀟灑淡定的莊將軍利落抽出腰上寶劍,準備比劍,姿勢風流,氣派威風極了。他隨意看了一下對方寶劍,是什麽寶劍這麽名貴,非要贖回來?他臉色突變,仔仔細細看著這把寶劍,頓時呆住了。他簡直不敢相信,睜大眼睛死死盯著寶劍。

寶劍清亮如秋水,寒氣逼人。劍格烏金打造,上麵雕刻有九條栩栩如生的金龍,圍繞兩顆龍眼大的寶珠。劍把包有碧玉,劍身上刻有隱隱約約的雲紋,劍脊上刻兩字”拓拔”。

劍確實是把好劍,然而也不是什麽稀奇名貴的上古名劍,不比遠了,就比李君玉腰上那把飛星古劍也差遠了,卻把這見多識廣、征戰四方的莊將軍嚇得目瞪口呆!

片刻之後,他再抬起頭看著林珂,滿臉不可思議之色,林珂臉色如常,淡定地回望著他。

“莊將軍,請了!”林珂也學著莊將軍一樣彬彬有禮,做出一副比劍的樣子。

“下官不敢!”那莊將軍大驚之下不知所措,呆站著,滿臉陰晴不定。一時之間,饒是他能征善戰,此時也滿頭霧水,也拿不定注意。

“莊將軍,既然你不願意比劍,那我總可以走了吧?”林珂轉身欲走,轉身之前還彎腰將那沉甸甸的寶箱抱起來,準備帶走,闖蕩江湖,錢是一定不能少的。

“小娘子,慢著!這把劍怎麽得來的?你貴姓!”

“我說了,我姓拓拔,劍是我的隨身物品,我現在要走,將軍到底比不比劍,不比就讓開!”林珂麵色如霜,冷冰冰地盯著那莊將軍,目光裏滿是威脅。

九龍繞霜刃,見劍如見人!這把劍是當朝太尉的隨身之物,而且是他的信物。太尉為本朝最高軍事統帥,恰好是莊將軍的頂頭上司。

“下官不敢,請小娘子和下官回京都要緊。”莊將軍看著林珂冰涼的目光,全身一震,忽然他雙膝一跪,對著林珂恭恭敬敬說道。男兒膝下有黃金,眾目睽睽之下,一個高貴的將軍居然跪下來。所有人登時莫名其妙極了。

萬物無聲,地上掉一根針的聲音也能聽到。

“莊將軍,麻煩你先等等,我們待會再說我們的事情。”林珂眼珠子一轉,笑靨如花,嘻嘻笑道。

莊將軍臉色發白,直直跪著,臉色冒出汗水。他的那些狗腿子,見勢不好,雖然個個莫名其妙,也全部跪下了。

“喂!黑胖子!將玉佩還我。”林珂持著劍,氣勢洶洶快走幾步,走到看熱鬧的人群邊。那些本來興高采烈看熱鬧的人,紛紛被她嚇得如潮水一般後退。

她皺著眉,寶劍一揚,將那寶劍秋水一般的劍鋒比著剛才那個黑胖子的脖子。黑胖子嚇得哆哆嗦嗦。她剛才一直留心觀察,看到黑胖子用四十個籌碼贖回了這塊寶玉!

“這……”黑胖子猶豫不決,那是他贏的,可是眼前這女土匪真是太凶惡了。

她怒氣衝衝,滿臉凶惡,像母夜叉一般不講理。

“姑娘,不可如此蠻橫。”李君玉見她又去搶東西,連忙上前阻攔。雖然這塊寶玉對於他來講,確實意義非凡,但是他既然輸了,就願賭服輸。他依然痛恨那個“搶”字。林珂一把推開他。”走開!不要你管!”

“還不還!”林珂手一伸,將寶劍微微往前一送,頓時將黑胖子的脖子上刺出一個血印。黑胖子痛得呲牙咧嘴,滿臉大汗,萬分無奈,從脖子上取下那塊玉佩遞給女土匪。那玉佩上沾染了他的汗水,粘糊糊的,本來瑩潤透亮的寶玉上蒙上一層油脂。

“你也配戴這冰種翡翠!”林珂看了一眼玉佩,大怒,使勁一踢,一腳將黑漢子踹開七八尺。

“小娘子,現在可以和下官回京都了嗎。”莊將軍小心翼翼問道。這姑娘好大脾氣!

“莊將軍,你一定要攔我的話,那麽我們隻有打一架了,你押著我的屍體回京都!”林珂將玉佩往李君玉手上一扔,轉過頭冷冰冰回答,語氣堅決。

“這……”莊將軍驚疑不定,豆大的汗水沿著額頭往下流。她說她姓拓拔!她說這把九龍獻珠寶劍是她的隨身寶劍!

林珂強裝鎮靜,也不管沉甸甸的寶箱了,飛快用包劍的破布包了幾塊金塊,李君玉會意,也匆匆忙忙幫忙包金塊。她飛身上馬,一把將李君玉拉上馬,快馬加鞭往城外跑去。

“跑什麽啊?他又不敢傷你!”李君玉莫名其妙。

“留在這裏,等著被抓啊,那莊將軍是一時膽怯嚇住了,沒有反應過來,待會就會來抓人!”林珂不耐煩說道。那莊將軍又不傻,肯定會馬上明白過來。聽他之前的話,他以前肯定見過林珂,隻是沒有想到她會在這裏而已。

果然,白馬剛跑出賭坊幾步,莊將軍如釋重負,一抹額頭的汗水,眼珠一轉,頓時大聲下令。

“活捉他們!不能打傷了,快去城門傳令城門令立馬將東西南北四門通通關掉!拿報信飛鴿來!”城門令就是管開關城門的官員。

莊將軍自己幾步跑出賭坊,一劍砍下去,將一匹高頭大馬的韁繩砍斷,飛身上馬,追趕白馬而去。

然而,白馬乃絕代名馬,怎麽可能被追到?幸好林珂對道路不是很熟,繞了一會兒才找到城門。身後傳來馬蹄急迫的聲音,一回頭,果然看見莊將軍遠遠追蹤而來。

“呆子,快衝過去!”城門正在慢慢合上,城門令正在組織兵丁們安放一層又一層路障!

“好!”李君玉一把抓過韁繩,兩腿使勁一夾,白馬不顧路障對著城門快速衝過去。

李君玉使勁一提韁繩,白馬高高躍起,跳過寬闊的路障,衝過城門,往外麵官道拚命跑去。

“哦彌陀佛,終於跑出城了,還有這麽多金子,我們發財了,下回我們沒有錢了,還去賭場騙人算了。”林珂長舒一口氣,興高采烈地說。

“還去賭場啊?你倒是不怕又被人這麽追,也不是每次運氣都這麽好吧?”

“怕什麽?不是還有你嗎?你打架一般,逃命本領倒是不錯!”

“多謝姑娘誇獎,想不到我這個呆子還能有一二處優點。小生榮幸之至!其實我都不知道在逃什麽。終於有錢了,等到下一個城市,先買點東西吧。”

“想也別想,快馬加鞭,跑出南詔國!”

“為什麽?”李君玉大惑不解。大不了被抓回去,我就正式向你父皇求親就是了。一個公主長久在江湖流落算什麽事啊!我知道你不想回宮去嫁給王建之,那個流氓出生的粗魯匹夫,可現在有我啊!

“呆子,要是被抓回去,我必然被關著。你嘛,看你身份夠不夠高貴了,不夠高貴的話,千刀萬剮都有可能!”

“姑娘說笑了,哪有那麽嚴重。”

“哼,那是你不了解……”林珂冷笑著,歪著頭想了想她那位情郎的作風。那怕是他不能娶,不願娶的女人,跟著別的男人跑了,他不把那個男人扒皮抽筋才怪!

其實李君玉誤會林珂的意思了。林珂的意思是說,有男子拐帶拓拔宇的情人,被拓拔宇抓到了的話。若是你身份實在太高貴了,殺了你,兩國會打仗之類,也許礙於政治壓力,拓拔宇會放了你。不然的話……

而李君玉理解為,男子拐帶公主逃跑,若身份高貴,被抓到的話,南詔國則順水推舟,兩人成秦晉之好。若身份不夠高貴,有辱公主名節而又不能成婚,必然被重罰。

像我這種身份的,被抓了,大不了就立馬求親,說不一定很快就能成為你的駙馬呢。

“真的,我身份還算很高貴,要不我們回南詔京都吧……”呆子想到回京都說不一定能馬上成親,不由眉開眼笑,得意洋洋,投個好胎真是好用極了。林珂被氣得啞口無言。

我好不容易逃出來,又回去?我腦袋進水是吧,天天被關在那鬼氣深深的皇宮很好玩吧?那裏來的呆子!

可惜,一來林珂的身份並不怎麽光彩好聽,她不願意告訴人;二來她的身份意味著無窮無盡的追殺和追捕,她也不願意泄露。

所以,她和這個呆子有時候真的說不清。

等騎著這匹一日千裏的白馬出了南詔國,就和這個書呆子分道揚鑣!自己怎麽會和這個書呆子扯在一起的?

真是莫名其妙。

林珂一下定決心,就將自己的嘴閉上。

“姑娘,多虧你將馬牽了進去,我們才……”李君玉騎在馬上卻無聊得很,沒話抓話,想起剛才的場景,語調一轉。“不對,你非要將馬牽進去,難道姑娘一開始就算準我會輸?”

“嗯。”林珂懶洋洋地回答,心不在焉。

“你!”李君玉微微怒了。“我在姑娘眼裏就這麽笨,就一定會輸?”

“嗯。”

“你,你……”李君玉徹底怒了,連口齒也不清不楚了,這姑娘連基本的禮貌都不願意顧,敷衍都不敷衍一下,太過分了!

他有那麽挫嗎?也許是他太激動,或者故意的,他牽著韁繩的手抽風一般抖動,一向四平八穩的雪獅子蹦蹦跳跳起來,跑得東倒西歪,如同今天吃的不是草料,而是十斤花雕一般。

他差點衝口而出問她,他挫得有那麽明顯嗎?不過他仔細想了想,依她的風格,估計她真會回答“嗯。”他可不願意冒這個險,讓他那已經傷痕累累的自尊心被再踐踏一次。

“住手!怕你了。”林珂在馬上被顛簸得不堪,眼見呆子真生氣了,人在白馬上,不得不低頭,急忙好言好語勸導。“我也不是一定肯定你會輸,隻是以防萬一吧。呆子,你覺得我武功怎麽樣?算不算十裏挑一?”

“何止十裏挑一,簡直是百裏挑一,千裏挑一也可以說。”李君玉才不像林珂那樣沒有道德,以打擊別人為樂。為了顯示他李大公子的如海度量,連忙笑嘻嘻送上讚美之詞。

反正他也不算扯謊,武功如何要看和誰比。他還沒有見過像她那麽凶悍的姑娘的呢,要是和那些嬌滴滴的溫柔仕女比,她武功何止百裏挑一,說不一定還能算得上萬裏挑一呢。

“如果是和十個武功隻比鐵大哥差一點的高手比呢。”林珂嗬嗬一笑,並沒有被李君玉的迷魂湯灌暈。

“這。”李君玉頓時傻眼,汗顏一笑,你這簡直不給人活路啊,還叫人還怎麽拍馬屁?他眼珠飛轉,最後決定還是實話實說:“確實十裏挑一,將你挑出來啦。”

“本姑娘是十裏挑一的那個優勝者!”

“哦。”李君玉忍不住望天,這也行?他忽然靈光一現,接口道:“不會是……”

“就跟你賭博一般,沒有人敢不放水。所以你也不要太生氣,雖然你確實挫,但是……”

“哼!”李君玉一口氣剛順下來又被提起,而且還被堵住了,實在有些憤憤不平,繞了大半天,原來還是在說他挫,真是豈有此理。

……

兩天後,安寧城,塵土飛揚。幾個人快馬加鞭飛奔而來,進入將軍府。

那些醫館的醫師、客棧的老板、當鋪的朝奉……黑壓壓地跪了一地。

“屬下罪該萬死!那姑娘威脅屬下,要請她回京都去,除非……除非押著她的屍體回去,屬下就不敢莽撞,結果讓她給跑了。”莊將軍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替自己辯解。

“你是說她和一個男子同行?那男子長什麽樣子?他兩在一起是什麽樣子?”拓拔宇臉色陰沉地問道。他的眉心皺成一團,牙齒咬得格格做響,拳頭緊握,青筋暴起。

那日他將那些難纏的殺手們用最快的速度解決以後,連忙去追林珂。可惜大山蒼茫,岔道又多,那裏看得到人影?他派人四處打聽,一點音訊也沒有找到,他又不願意聲張,以免給她招惹到殺身之禍。

人海茫茫,她就這樣不見了,難道她已經被那些殺手殺掉了?

想不到前兩日卻聽到了她的消息,其實也不一定是她的消息,而是他的那把隨身寶劍的消息。他千裏迢迢趕來,這些人異口同聲說她和一個男子同行。

身量高挑纖細,長相秀麗中帶英氣,皮膚白皙,氣質飄逸,打扮成男子的樣子的時候極似男子,打扮成女孩的樣子的時候喜歡穿綠衣!

那不是林珂是誰?

她和一個男子一直在一起!

她將他橫抱進醫館;她替他熬藥、煮粥;她和他一塊賭博,還伏在他耳邊說悄悄話;他和她二人共乘一騎離開!

二人共騎,意味著他基本上半抱著她!

他要把她抓回去,把他千刀萬剮!

“回殿下,他身長八尺,穿著普通,但是氣質高貴,長相……長相非常俊美。應該是富貴人家出生的公子哥。他們看上去……看上去好像比較……比較熟……”

他還身長八尺,長得非常俊美!

“畫影圖形,全國追捕,不準弄傷,本王要活的!誰弄傷了,誰就三族親眷給他們陪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