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四章 識得端倪
文太後看了一眼秦皇後臉上的神色,隻見那張略顯清秀的臉上,含著幾分慍怒,卻又不敢發泄出來,文太後倒是並沒有覺得痛快,隻是看了一眼自家侄女,以眼神告誡她不要太過於出頭了。
如此,文太後心裏還是頗為惱怒秦皇後治理皇宮失職之處,所以並不曾出言訓斥文珵薇的過分之處,也當是給她一個教訓罷。
卻不知道,今日因,明日果,她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婆子縱然再顯年輕,又如何活得過正值芳齡的秦皇後了,她又如何一輩子都護在自家侄女文珵薇的身前了。
當然,這些倒是後話了。
文太後心裏的想法一落地,秦皇後已經收拾好所有的情緒,將寧才人中毒的始末都重敘了一遍。
季憫秋從旁聽著,倒是佩服秦皇後的好口才,說得那是娓娓動聽,聽得那是奇趣橫生,若這事不是中毒事件的話,不是發生在她自己的身上的話,那就更動聽了。
在秦皇後說到季憫秋的那一次驚心動魄的咳嗽之後,吳太醫得出香苓草有異樣的事情時,文太後又適時的插話道:“依哀家來說,想必那香苓草,便就真的是劇毒之物,這才讓寧才人和季采女兩人相繼中毒。
季憫秋冷冷一笑,這文太後白聽了這麽久,人家秦皇後說的嘴巴都幹了,她就直聽出這麽些,白瞎了她幾十年的宮鬥經曆。
這一場中毒的根源其實根本不僅僅在於香苓草,那玩意兒的氣味隻不過是一個引子罷了,毒物早就埋下。
這毒說來也著實是有意思,恐怕隻有那種相克之物的毒藥吧,隻單食一種,一點事情都不會有,若是一不小心,兩樣東西都給吃下去,或者,是聞到了什麽氣味,那麽才會引發那毒藥的藥性。
高,真真是高。
季憫秋運用自己在現代所說的化學知識和原理,才勉強弄明白了這其中的緣由,忍不住在心中為這皇宮之中的女人拊掌稱讚,如此聰明,也算是殺人不見血了。
秦皇後心中不屑文太後的推斷。誰人不知道,那香苓草的氣味兒大,但是很清香,所以宮裏頭的嬪妃都喜歡,所以才會命內務府專門派人前往江南運到大興城皇宮中來的。
初春的時候,幾乎每個妃嬪的宮裏都會擺上一兩盆,所謂去去冬日的寒氣。
大家都聞過,也用過,這麽多年,都沒有宮妃道是中毒什麽的,偏生寧才人和季采女就聞不得?
秦皇後心中暗暗嗤笑,卻知道不適合自己說出口,當即出言問了吳辛未。
“吳太醫,是這樣嗎?”
吳辛未對於此事,心中大概已經有數了,其原理也是有所推斷:“回稟太後娘娘,皇後娘娘,這香苓草,味大,氣香,實用春季養生,淨化的好東西,它本身的植株和氣味,是絕對沒有毒的。”
文太後話出口之後便想起了這回事,便不自在的解釋:“說起來,哀家的慈寧宮裏倒也是年年春日都要擺上幾盆的,卻也不曾出現過什麽異狀。”
吳辛未不由得有些抑鬱,這個問題要如何解釋了,想了想,便拽起文:“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容稟,微臣已然知道了毒之根源。”
“趕緊說來給哀家聽聽。”文太後有些急切。
“隻是說來複雜,還請二位娘娘容微臣說完。”吳辛未拱手。
“聖人曰,三生萬物‘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像是中毒和解毒其實也是自來都與陰陽五行學說相關聯的,古人曾經把世間萬物化成五種元素,此五種元素乃是金、木、水、火、土。”
眾人皆知五行,它們之間其實並不是統一的,而是相互影響、相互轉化,有著生、克的關係。所謂生,此乃五行相生,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而五行相克,便是: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所以五行相生相克。”
“而藥之一途,便也是同理,有些藥物不能同時使用,季憫秋聽了吳辛未一大段的長篇大論,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看不出來,這個年輕白淨的小太醫,居然嘴巴還挺會掰。
不過吳辛未若是知道季憫秋的這個想法的話,鐵定是要喊冤的,他之所以搬出五行相生相克之事,乃是因為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但是藥物之間相生相克之事,在這個朝代並沒有多少人去研究,乃是生僻之事,也算是讓兩位後宮娘娘便於理解吧。
“繞來繞去,說了這麽久,吳太醫到底是何意?”文珵薇有些不耐煩的出言。
秦皇後心中冷冷一笑,還侯府千金了,這般的學識,真真是不堪大用:“吳太醫之意,便道寧才人其實是中了兩種毒?”
“不算是兩種毒,隻因,若是隻服食其中一樣,那麽身子與常人無異,隻有集兩樣於一身之時,才會產生毒素,侵害入體。”吳辛未淡定的解說。
雖然他說得這般肯定,但是,隻可惜,此時他尚沒有發現,另一種與香苓草相衝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季憫秋聽著他們的長篇大論,心頭已經想清楚了,這事發生在她的身上,而她本身又是化學係的高材生,對於那些發生什麽化學作用的事情再明白不過了。
這問題不僅僅是出在香苓草之上,還出在今日午膳之後用過的餐後水果—西番蜜瓜之上。
這也是她與寧才人相區別之處,寧才人喜好吃甜食,蜜瓜端上來的時候,寧才人如她的婢女所言,的確是用了許多,而自己向來不太喜歡太甜的東西,所以,隻是嚐了嚐味道,故而自己中毒的跡象十分淺淡。
竹心小築中在針對另一種與香苓草發生毒素的事情在進行大討論的時候,另一邊的嶸懷宮裏,卻是氣氛頗為的閑適。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貴儀盛瀅心的貼身大宮女綠蘭上前一步,湊到了盛貴儀的麵前邊輕聲道。
“哦,本宮倒是不知道,本宮何喜之有。”盛貴儀身著一身金色朝褂,褂上是用彩絲和銀絲精繡而成的牡丹,層層疊疊的大花旁邊是一對正在花叢中翩翩起舞的蝴蝶,盡顯雍容華貴。
她的長發高綰,頭戴了一頂赤金鑲紅寶的攢花簪,簪身上還鑲嵌著五顆細小的東珠,發髻頂上用了戴著金絲壘成的金孔雀步搖,窗外的風吹進來,步搖下的珍珠墜子,隨風舞動。
盛貴儀就那樣斜躺在貴妃上,唇角微動,便有一股傾世華麗的感覺,又見其麵容嬌美,五官精致,光彩照人。
“娘娘……”綠蘭忍住臉上的喜意,湊到盛貴儀的耳朵前:“剛剛陛下和皇後娘娘都往竹心小築而去,召了太醫,聽說寧才人吐血不止,是中毒了。”
“中毒?宮裏的太醫院裏太醫眾多,又 皆是大潁朝的杏林高手,國醫聖手,還怕治不寧才人嗎?”盛貴儀掩飾不住唇畔的一抹笑意,說出來的話倒是聽著很是關心寧才人。
綠蘭最是知道盛貴儀想聽什麽話,專揀了她想聽的話說給盛貴儀聽:“隻怕是不容易治好,畢竟那可不是一般的傷風受寒,太醫們若是想要替寧才人解毒,那需得知道寧才人所中之毒才行。”
“唉,本宮與寧才人也算是姐妹一場,看到她如此受苦,這心裏真真是替她難受。”說著,盛貴儀以手撫心,做西子捧心狀。
一旁的宮人聽了這話,若不是知道盛貴儀的為人,還真要以為她與寧才人是姐妹連人,是真心為了寧才人心疼了。
說不得,要為盛貴儀捧捧場:“娘娘慈愛。”
“娘娘仁心,若是寧才人知道娘娘如此關心於她,待她好了,必定會心懷感恩的。”站在階梯之下的一個宮人笑著說著吉祥話。
卻不知道,那句話中到底說錯了什麽,就被盛貴儀眼睛一橫,怒聲嗬斥道:“本宮說話,可有你這奴才插話的地方,來人,這個狗奴才對本宮不敬,給我拉下去,仗責三十。”
盛貴儀的話音剛落,便馬上就有侍衛將他拉了下去。
綠蘭不過是瞄了一眼,那雙青色皂靴被拖著劃過的痕跡,眼中不屑之意橫生,哼,還學自己拍馬屁,沒想到,馬屁沒拍好,卻拍到了馬蹄上了,活該。
什麽寧才人好了,誰稀罕她的感恩,要知道,盛貴儀要的可就是她好不了。
不一會兒,大殿之內便傳來了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雖然因為離得遠,那聲音聽著不清,但是也著實惱人的緊,一眾侍立的宮人的心裏隻覺得發麻,臉上倒是不敢有所表情。
自始至終,盛貴儀的臉上一直從容淡定,仿似根本不曾聽到一般,玉手執了一隻金玉的小茶杯,小口小口的飲著。
綠蘭瞧了,又道:“娘娘覺得這茶水的味兒如何?”
盛貴儀瞟她一眼,不說話。
“這茶可是陛下昨兒個才剛剛賞賜給娘娘的,聽那永公公說,這茶陛下那裏統共才得了一斤,瞧瞧,娘娘這裏都分了半斤了,這在宮裏頭,那可是獨一份了,可見娘娘在陛下的心裏那是再貴重不過的了。”
綠蘭著實會說話,每每開口都能直擊盛貴儀的心裏,知道盛貴儀最在乎的便是皇帝陛下的寵愛,最想要的也是皇帝陛下對她的獨特。
“綠蘭,不可妄言,陛下的心裏有本宮,那自然是極好的,但是說到貴重,本宮又如何能跟皇後娘娘相比。”盛貴儀倒是沒有真的被綠蘭幾句話給捧上天去,不過那話中的酸意卻還是讓敏感的綠蘭捕捉到了。
“娘娘謙虛,這是連陛下都誇獎了的。”
主仆二人正說著,宮外有一道小兒的稚音傳過來:“母妃。”
“娘娘,是二皇子來了。”綠蘭大喜過望,她剛剛差點都不知道該如何又謙虛又要迎合盛貴儀的心思去接話了,可巧,二皇子殿下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