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已是丫鬟身_第三十八章:未老先衰
三十八就長成這樣,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獨牙放下藥箱,一時間起了說話的興致,坐在殷小虎對麵,有些得意地說起他的從前,想當年他也是個迷倒少女無數的英俊公子,又因鑽研相術,好給人算命,一張嘴能說得天花亂墜,對那些入世不深的大家閨秀自然手到擒來,但是人有失策,馬有失蹄,遊戲花叢的情場浪子最後還是栽到了一個女人手裏。
更讓殷小虎沒想到的是,他們相遇時,據說這個女人已經三十來歲。
怪不得他長得這麽老,原來是品味使然啊,殷小虎突然理解了。
獨牙不管她,自顧自說下去。
“那個姑娘大約三十來歲的年紀,人不漂亮,臉上還長滿痘痘,手上還有疤,不說不要緊,一說話就露出一口黃牙。”獨牙說著說著,突然很甜蜜地笑了一下。
殷小虎一陣哆嗦,這品味實在太變態了,不過她仍然好奇地繼續追問:“然後呢?”
獨牙和藹的笑著回憶:“然後,她把我嚇了一跳,我當時就在想,媒婆什麽的最不靠譜了,隻會亂牽紅線賺昧良心的錢,我堂堂一個風靡少女無數的公子哥怎麽可能會看上這個醜姑娘。”
獨牙頓了一下,臉上仍然掛著笑容:“殊不知,人家原來也沒看上我,那次相親全是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應付差事,所以特地上濃妝把自己扮老。”
“原來如此,唉,可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獨牙微笑著,臉上的光彩溫和寧靜:“我羞辱了她兩句,然後毫不可氣地摟著酒館裏的一個情人在她麵前炫耀了一番,就迫不及待地走出了我們相親見麵的酒樓。”
其實有時候錯過並不見得是一件壞事,如果那時候她們能就此錯過,獨牙也不會因為一個女人蹉跎了自己半輩子。
“那個時候如果我就這麽走了,該有多好,可是又有多遺憾啊,但當時我沒走成,因為身後傳來很大的動靜,我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個醜姑娘和一群地痞打了起來。”獨牙說著,還不忘補充一句,“沒有吵,直接上手的那種。”
“為什麽打?”殷小虎並不喜歡無事生非的女人,雖然她自己會不小心經常犯這種毛病。
“因為那群地痞欺負了一個瘦弱的乞丐,當時我的心就被深深地震撼了,隻覺得如此有義氣的賢妻難求。”
殷小虎哎呦一句,落井下石地說:“還說什麽情場浪子,這就把你個拿下了,你給真給那些以情聖證自居的人丟臉,搞不好,她和那個乞丐本來就認識。”
獨牙的心情一點兒也沒收影響。
“她是我見過的最有勁的姑娘,也是我見過的最狼狽的姑娘,最後還被人扔到了河裏……”
“我知道了,然後河水就把她臉上的妝衝掉了,然後你就見到了她的真容,然後你就一見鍾情了,這個故事好老套哦。”
不過正是因為有人在經曆,所以它才會老套,不是嗎?
獨牙笑笑:“所謂旁觀者清,如果真正遇到的是你,說不定就不會這麽說了。”
其實獨牙說的也有道理,但是殷小虎才不會為了一個半路殺出的人就葬送自己的一生。
“獨牙,你真笨。”殷小虎一句安慰沒有也就算了,居然還嫌棄人家笨,誰叫她站著說話不腰疼呢。“她如果不喜歡你,你也別看她就是,至於為了一個不在乎你的女人搞得年紀輕輕就白了頭發嗎?”
“你錯了,我從沒有說過我喜歡她,我從沒有對她說過,她也從來不知道。”
殷小虎更氣:“你這些年都幹嘛去了?也不跟她說一句。”
“我也說清,那時候我總是想方設法地出現在她身邊,可見了麵,就喜歡欺負她,和她慪氣,看她著急,她別提多討厭我了。”
殷小虎不由翻白眼,是個正常的女人都會討厭的。
“我以為等我們成親了,我有的是時間好好對待她,我以為除了我會一時眼瞎喜歡她,天下間沒有哪個男子會這麽笨,但是我錯了,現在想想那個時候最開心的便是他們家跑過來提親的時候。”
她家的管家和你衷心,一直擔心自己的小姐嫁不出去,所以接到指令,馬不停蹄地帶禮物上門,對著獨牙恭維:“聽說公子才情又風流,如今一間果然名不虛傳。我家小姐倒是和您十分匹配,雖然平時缺少教訓,但容貌還不至醜陋,與您甚為相稱啊。如果能成全這段姻緣,也不失為一時佳話。”
當時的獨牙心高氣傲,惱她的不理睬,冷笑著回答:“我看是笑話吧,恕我平庸,竟看不出她半點好,請回吧。”
殷小虎恨鐵不成鋼地說:“人家都送上門了,你還端什麽架子,這不是自作自受嗎?”一邊說一邊扼腕。
“我想著,要提親也是我去,她一個女孩兒家,這樣嫁過來,難免受人指點和輕慢。”獨牙的臉上露出了少年才有的光彩,不曾想,他竟考慮地這般周到,看來是動真格的,隻可惜後來事與願違。
真麽多年過去,他之所以能把管家的話記得一字不差,是因為太過遺憾吧。
“後來呢?”
“沒有後來了,後來我再也沒有找過她。”
“為什麽?”
“我不是說了嗎?我以為不會有人喜歡她,可誰又能想到,不但有人喜歡她,而且喜歡她的那個人是誰都不敢得罪的。”
殷小虎聽到“誰都不敢得罪”幾個字立即就想到了天萊閣,前幾天憋得怒氣蹭得攛上頭頂,不由拍桌子說:“你們這群人真奇怪,平常一副我是老大的樣子,對誰都呼來喝去的,關鍵時候除了躲和妥協責任,什麽都幹不了。”
獨牙始終是笑著的:“那個人如今已是當朝天子,是你,你敢爭嗎?”
殷小虎愣了一愣,原來如此,可是……
她猛地一敲桌子:“是誰又有什麽關係,除非是我喜歡的那個人不喜歡我,否則誰都不能阻擋我。”
獨牙微笑著搖頭,歎道:“真是年輕啊。”
她的笑容始終泛著一絲惆悵與無奈。
“後來我也訂親了,以為心就此安定下來,可是當聽到她中毒的消息時,我就知道我從來忘記過她,於是我以身試藥,遍嚐百毒,可能是因為我有這方便的天賦,終於研製出了解藥,就在我成親的那一日,我去給她送藥,可是仍然晚了一步,而成親當晚,我把我的新娘嚇跑了,我故意讓她看我現在這副模樣,一副被百毒折磨而迅速衰老的皮囊。”
原來就是因為那次試藥,他才會百毒不輕,也才會白發蒼蒼。
“你後悔嗎?”
獨牙點點頭:“當然後悔,如若時間能倒退,我一定會親自照顧她,保護她。”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殷小虎懊惱地搖頭,卻發現獨牙正盯著他看,立即繃緊臉說:“我可不是她。”
獨牙微微一笑:“我知道,對我來說,你隻是一個後輩,我想幫著你,隻是因為你的脾氣像她。”
殷小虎拍拍他的及肩膀:“既然都過去了,再遺憾也沒用。”
獨牙像老師一樣,教了她一句頗為有深意的話:“我不遺憾,喜歡一個人是一種境界。”
殷小虎不懂。
獨牙說:“時間過去後,我記憶和我的眼神一樣不中用了,我都快不記得她的樣子了,直到一日,有一個黑衣人拿著你的畫像過來,說過兩天會有一個叫姍扶的女子來找我,要我幫她換上這幅臉。”
“你看清楚那個人的樣子了嗎?”
獨牙搖頭:“我隻知道他是天萊閣的人。”
天萊閣,又是天萊閣,堂堂酒城第一的殺手組織,為什麽要偷她一個小姑娘的臉。她招誰惹誰了?
獨牙笑著說:“或許是你得罪了人,自己不知道吧。”
目前也隻有這個解釋了。殷小虎沉思著點頭,搔搔耳朵,覺得臉上的麵紗太礙手,順手就扯了下來,獨牙上前阻止:“別動,你得帶著。”
“放心,現在是在房間裏,我又吹不著風。”
獨牙無奈地搖搖頭:“我也說不清你的運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說著四下望了望,最後去臉盆架旁邊,給她端來了洗臉水。
這怎麽好意思呢?雖然嘴上說不好意思,但是雙手已經浸在了水裏,她已經好久沒被人伺候過洗臉這一次還不抓緊時間享受。
可是她低頭一看,發現不對勁了,她的臉……
“大夫,我臉上的斑呢?那可是我花了五百兩買來的,你不管,你得還我。”
獨牙歎息著解釋:“我也沒辦法,那三種藥混合起來的藥力大槍,把你臉上的毒素給驅散了,所以……”
“所以我又變回了以前的樣子。”殷小虎摸了摸世上女子都夢寐以求的皮囊,無奈地歎氣,她也喜歡漂亮,可是不行啊,如果讓人發現她和東院夫人姍扶長得一幕一樣,她還怎麽在府裏呆下去,不能在府裏待下去,她就沒有機會給自己“死而複生”。
“大夫,你再給我一顆藥,不行嗎?”
“那是最後一顆,想要在研製,再過個五年吧。”說著從藥箱裏掏出兩袋銀錢,其中一袋就是被淺碧偷來當成診費的他的私房錢。
“大夫啊,沒想到你醫德如此高尚,不僅把我的錢還給,還送我錢。”
獨牙懶得看她一副愛財如命的樣子:“你想多了,這銀子是給你贖身的,姑娘長得太漂亮,呆在一個沒人保護的地方實在不安全。”
“既然如此,你多給我幾包藥把,看哪個男的不要命敢招惹我。”
獨牙搖搖頭說:“平時見你挺機靈的,怎麽這會兒就不明白呢,我說的危險不是指男人,是指女人。”
“女人?”
殷小虎糊塗了,沒發現這裏的女人有任何不正常的跡象啊,是獨牙大夫多疑了吧。
“大夫,”殷小虎撐著腦袋,悠哉悠哉地說,“你該不會是在仇視女人吧。”殷小虎怕誰,有老哥在她誰都不怕,現在老哥失憶把隻把她當路人,她連老哥都不怕了。
“每個人都是自己選的,老夫不做強求,你好自為知吧。”一邊說一邊背上了藥箱。
“知道了,知道了……”殷小虎也毫不客氣地送人,剛把人送到門口,就聽到淺碧在外麵喊:“小虎啊,你醒了沒啊,少爺來看你了。”
殷小虎與獨牙相互對望了一眼,迅速撿起丟在地上的麵上,胡亂地包在臉上,剛想說些什麽,獨牙很有義氣地看口:“放心,我知道該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