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章 合宮飲宴

除夕之時的合宮飲宴,是一年一度的大場麵,別說是妃嬪昭儀了,便是良人和美人之流也都是要到齊的,故而除夕這一大早,儲秀宮裏就是一陣嘰嘰喳喳的聲音,好些年輕的美人和良人都是在互相商量著穿哪身衣裳,說不準要是得了皇上的眼,這一去就再也不用回這儲秀宮裏來了。

白術也是早早地起身,給王馥瑤生了兩個火盆,雖是嗆了些,可到底屋子裏暖和了許多,王馥瑤起身穿衣裳的時候也不至於凍著。

白術在那裏翻騰了半晌,也隻翻騰出一件繡著桃花的棉衣來,想起從前王馥瑤那一堆,穿也穿不盡的狐毛大氅便是一陣傷心,別過頭去擦了擦眼睛才伺候王馥瑤更了衣。

王馥瑤久不出門,一開門雖是寒風撲麵倒也有幾分清涼,白術小心地給王馥瑤打理好了衣裳,這才扶著她說了句:“您慢些。”

“那個不是嫻嬪娘娘?”王馥瑤在前頭走著,忽然聽見了兩個女孩子在身後的竊竊私語聲,雖是心裏一顫,卻是腳步未頓隻做不曾聽見般繼續往前走去。

“什麽嫻嬪娘娘,如今和咱們一樣都是沒有封號的良人了。”左邊的小良人推了推右邊的,指了指了前頭的王馥瑤示意她小點聲說道。

右邊的那個微微歎了口氣說了句:“是啊,咱們進宮快一年了卻還是個小小良人,瞧著一點出頭之日都沒有。”

“她才是真的沒有出頭之日呢,咱們還是有盼頭的……”

“若不是因著太後那事,她怎麽也不至於落到如今這個地步,不過人家好歹也是做過妃子的……”

右邊那個尚未將話說完,便被左邊那個推了推,小聲說了句:“在宮裏頭活著,一點兒不知道忌諱,被人聽見了怎麽辦。”

白術生怕王馥瑤聽了這些話傷心,便是咳了幾聲,那兩個小良人也就作鳥獸散了,王馥瑤抿唇一笑說了句:“得了,我都不怕,你怕些什麽,她們說的也是有理的。”

“奴婢……”白術想說句什麽,可如今快到了飲宴殿,路上的人也是開始多了起來,她便小聲說了句,“奴婢不過是嗓子癢咳一咳罷了。”

王馥瑤被白術逗笑,一不小心嗆進了風便又咳了幾聲,白術這便趕緊扶著王馥瑤進了殿中,這大殿雖是大開著門,可因著處處生著火盆,卻還是要比王馥瑤的屋子暖上許多,呼吸之間倒也不覺得凍心凍肺了。

王馥瑤進門便找了個避風的角落坐下,見不遠處的和昭儀看了過來,便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無事。

不一會兒這絲竹弦樂聲便悠悠揚起,整個絮在暖暖的大殿之中濃得化不開,雖是寒冬臘月裏,輕紗裹身露著細腰的舞姬卻還是出了一身的細汗,在燭光的映照下亮燦燦地反射著光芒。

皇後端坐在皇上身邊,嘴角含著笑,好像是在專注地看著殿中的舞蹈,偶爾目光微斜,往王馥瑤那個方向看上一眼,卻發現她隻是低頭吃著菜,根本就沒有任何其餘的動作。

難不成從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嫻嬪,當真一去不複返了?

王馥瑤越是毫無動作,皇後心裏倒越是慌亂了起來,往王馥瑤那裏看得也是越來越頻繁,一旁的淑妃瞧見了皇後的小動作,便朝旁邊的楚昭儀遞了個眼色。

楚昭儀微微頷首,起身行禮嬌滴滴地說了句:“皇上,今個兒是除夕,難得眾姐妹都與皇上聚在了一起,想來也有不少姐妹,都準備了節目來為皇上添興,不知皇上可能允了?”

宮中的這些歌舞節目,演來演去也就無非是那麽些個東西,這也看了快要一個時辰了,晉安帝早就看膩了,聽楚昭儀這樣說,便是頷首道:“愛妃有心了,既是如此,不若愛妃來打個頭陣?”

楚昭儀等的就是這一句話,她從前未入宮時,也是跟著樂坊秋娘學了許久的琵琶,可是去年卻被王馥瑤以一支反彈琵琶之舞給蓋過了風頭,今年楚昭儀可是著意準備了許久,專門等著除夕這日在宴席之上一展風采。

“那臣妾就獻醜了。”楚昭儀領命退下更衣,旁邊的宮女太監也是趕緊開始收拾起場子來。

不過一小會兒的功夫,這場上便架起了屏風,屏風上頭用若有若無的絲線,繡著嫋腰而舞的女子,瞧起來甚是叫人浮想聯翩。

悠揚的七弦琴悄悄響起,仿佛隨風而入的細雨一般,潤潤地浸入了在場人的心間,晉安帝一邊聽曲一邊微微點著頭,偏頭同一旁的皇後說了句:“這靜嬪的琴技是越發好了。”

皇後亦是含笑說了句:“是啊,靜嬪的性子恰如她的封號一般安靜嫻熟,平日裏也是喜好自己練琴,這琴技是越發地好了。”

琴聲悠揚,猶如一匹在人麵前緩緩展開的華美綢緞,細膩而招搖,爾後靜嬪指尖輕挑,原本流暢平緩的琴聲忽然就起了波瀾,一旁的鼓聲也是隨之響起,屏風上頭也映出了一人的窈窕身影,本是抱膝微蹲,在琴聲乍起猶天邊驚雷之時,那身影也是隨之甩袖躍起,水袖一甩像極了春水微瀾。

正當此時屏風被人緩緩拉至一旁,身著湖藍色水袖長裙的楚昭儀隨之躍起,仰頭挑眉一笑,倒也是一副眉眼如畫的好相貌。

琴聲又是開始平緩起來,楚昭儀也開始嫋嫋而舞,每當琴聲有所波瀾的時候,楚昭儀也是剛好舞到旁邊手執琵琶的宮女那裏,嫋著腰肢一邊舞著一邊彈著琵琶,倒是一點都不覺得違和。

一曲畢,楚昭儀與靜嬪雙雙同晉安帝見了禮,晉安帝也是額手讚道:“兩位愛妃實在是有心,歌舞相配實在是美妙得很,來人,取玉如意兩枚賞給靜嬪和楚昭儀。”

除夕的宴席之上,晉安帝身邊的人總是記著多備些東西好留著行賞,故而晉安帝這話一出,旁邊的首領太監就趕緊朝旁邊的人遞了個眼色。

因著有楚昭儀和靜嬪的珠玉在前,旁邊的妃嬪倒是不好上去演出了。

若是演得和人差不多吧,也不叫人覺得有多驚豔了,故而這楚昭儀和靜嬪退了場,一時間殿中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沒有敢上前的。

晉安帝這麵上神色便是不好看了起來,難不成自己這後宮嬪妃數十個,竟是不如一些低等的舞姬不成?